瞻仰《我的日记的作者吧。” 于是韦护便被拥到那有着灯光的房里去了。丽嘉在前面, 她先将煤油灯捻大,又在桌子边拉出一张椅子来,说声“请 坐。”韦护便不由得坐下来了,柯君也由人给了他一张椅子,大 家都坐好了。韦护便来细肴这里所有的人,他已经了解柯君 在这里所处的,是一个怎样可怜的地位。面自已现在又将变 成一个被喇弄的目标。这几个年轻姑娘,都不峡少锋利的眼 神和锋利的话语的。他不愿失败,他愿使她们惊诧,她们应 当知道韦护并不属于柯君一流人,可以任她们随意捉弄的。他 开始来望丽嘉。 丽嘉有一头乌黑的头发,·黑得发亮,蓬乱得很高,发又 长,直技到肩上了,使一个白的颈项,显得越白。这一件大 的白绸衣,领口斜蓉,可以在肩头上,见到一个小小的圆祸。 她坐在桌子对面,紧紧的瞅着韦护,两个圆圆的大眼,大张 着,发着光,显得通人似的。 韦护便将眼光落在她眼睛上,动也不动。 望了半天,丽嘉忍不住了:“不必这样看我,我叫前嘉,一 个没有上学的学生!而你呢,看你这身,你的手,你的脸皮, 与你的胸脯不相称的衣服,你这痴钝的眼光,及你这可爱的 朋友,便知道你是一个社会主义着。虽说我很失望你便是韦 护,但我相信你比你的朗友却要高明得多。欢迎你来看望我 们,请说一点话。”她把跟皮闭了下来,装出等特别人说话的 神气。 韦护知道他第一步给人的印象并不怎样坏。面且他素来 就不愿在女人面前让别人在他身上得了不满去,于是他变了 ·118
一个声音说话,眼睛仍然望着丽嘉, “有些人的嘴是生来为打趣别人才说话,我固然在某种情 形下,也得用嘴来帮忙,然而到了你们这里,却只须用眼精 来看了。” 于是他巡回望过去,连丽嘉有五个,都在十七、八、九 上下,是些身体发育得很好的姑娘,没有过分瘦小的或痴肥 的。血动着,在皮肤里,眼睛动着,望在他身上。他知道柯 君要来这里的缘故了。他去望他,柯君垂着头靠在椅子上,不 做声。他觉得他可怜,他也明白他纵愿帮他忙,也无用。 “韦护先生1请不必浪费你的文章,留着到必要的时候使 用吧。这里只有粗野,很听不惯这些精致的语言。你既然欢 喜穿着这身可爱的粗布衣服,刚请说一点穿粗布衣人说的话, 我敢担保这只有更受欢迎的。”这是小一点的人说的。她穿一 件绿条纹花绸坎肩,坐在门槛上,将两腾高举着,托住那后仰 的头,有一个圆圆的额和尖的下巴。 韦护对这些勇敢的言语和举动,发生了兴趣。他很奇异 这个小小世界是怎样的环境,会将这些年轻姑娘养成这样性 情和倨傲,于是他振作精神,先泛泛的将地们恭维了一阵,然 后他又找着了她们的嗜好,他同她们谈讲到音乐上面来,因 为他看见正有一张小提琴的匣子歪睡在墙根边。她们的眼睛 都张开来了。丽嘉头靠到窗户上在叹息。珊册(那穿绿绸坎 肩的)也走了找来站在桌前面,娇嫩的脸上,放着光,韦护对 于外国的乐器虽不会奏,但他却听过装多芬、柴可夫斯基、 施特劳斯,他说得真动听,比他在会场所激热争辩的喜辞有 力得多了。他从音乐又谈到戏剧,末后又转到文学上了。她 ·12÷
们都喜欢俄国的作品,这更适宜于他,她们也不吝惜的发表 奢意见,于是便更热闹了。他知道怎样不单偏重于冷静的批 评。他又列举些她们还没有读过的名作,用他的普于描華的 言语,于是故事便更有声有色了。他又不忘了说一些名人铁 事,有趣的,或是恋爱的。这都是人们所最爱听的。所以浙 渐她们都忘了一切,她们不再去敌视他,在每个眼光中,他 懂得他很得了些尊敬和亲近。他也不觉得她们是完全只知道 嘲手别人及无意的路闹,而且在每个脑中,也不是全然无理 解。她们只是太崇拜了自由,又厌恶男性的自私和浅薄,所 以她们处处就带了经视,因此韦护在这些地方,总常常留心, 不愿太偏祖自己在创作上、文学上的主张。她们讲的是自由, 是美,是精神,是伟大。她们都觉得投机得了不得。最后她 们讲到恋爱了。俄国的妇女,使她们崇拜,然而她们却痛叱 中国今日之所谓新兴的、有智识的妇女。韦护反对了这话, 锐俄国的妇女也有她们的缺点,她们都有健壮的身体,和长 谈的精神,她们不管一切,门也不蔽便到你房里来了。将大 的两股塞进软椅去,轴起烟来,她们自已以为可以发笑的话 又特别多,不管你听不听,总是大声说下去。他说他就最找 不出精神来同她们做无味的消遭。这话使她们都笑了。丽嘉 还说她就只欢喜这些能使男人讨厌的女人。韦护又恭维了一 阵中国妇女之有希望,每句话都是向着她们身上投来,所以 这话更有了效用。 一直到三点了,煤油灯里的油渐淅的干了,灯光慢慢小 了下来,韦护才想起该是告别的时候,一看柯君早已不知道 在什么时候熟睡去,打着大声的鼾。而她们中也有两个入的 13·
眼晴很疲倦的红誉了。韦护向她们道檄说他不该坐得如此久, 扰了她们这一夜。她们不答他,只望着睡熟了的柯君笑了起 来,韦护心里也发笑,便去残柯君。 柯君醒时,犹含糊着说梦话。 他们走了。她们没有挽留,也不叮咛他再来。只是欣然 的从后门送他出来。因为她们说走后门,越过池塘和菜园,隔 他宿处便不远了。这时,月亮已出来了,清凉的风,微撒的 拂着,喧闹的虫声,正四野鸣起;夜是如此静,如此清幽,他 再望她们一次,觉得她们都浮着青春和美。他还见了丽嘉是 倚在树干上,目送若他。风将她的大衫鼓得飞舞起来。 S 这里留下了五个年轻的姑娘,她们的意思是一致的,她 们都不反对她们讨论文学的行为,她们都承认韦护使人满意, 她们都耳送着他走远去。她们转来时,都忘了言语,互相不 说一句话,款默的,前后走了回来。在她们脑中,只素回着 适才的有味的长谈,而且抹不去一个瘦的、白的、穿一件短蓝 布衣服的影子,那南方人的北京腔,又柔和,又跃动,那抽 烟的可爱神情,在说话中,常常将头徽仰起,吹出那淡白的 烟气。她们又回到房子里了。灯已经熄尽。蜡烛的光摇摇的, 椅子狼藉着。桌上散着纸屑和烟头。有一种淡淡的凄凉,僦 氲着在,而且填到一些微微有着空虚的脑中去。好久,好久, 那较年幼的春芝便说: “避了吧,时候不耳了。”接着她打了个呵欠。 。144
“唉,我找不进一点睦睡来呢,我相信是因为太说多了的 缘放。”丽嘉接著说。 “韦护真会说话1”这是那稍胖的薇英说的,于是室中静 默了。 但瞌睡终逼了来。春芝等都回房去睡了。只剩了丽嘉和 珊珊两人,在她们之中,她两人更投治。虽说是两种个性支 配了两人。然而珊珊却极美,丽嘉的章迈和纵性,而丽嘉也 极仲爱珊珊的聪慧和腻情。两人同一样的爱艺术,爱自由是 如何的热烈,两人在最近两年中,学了音乐和图画。在起先, 为了过分热心和大胆,总是丽嘉显得更有天才,然而到最后, 却也是丽嘉先厌倦,终竞是两人都又将嗜好转了方向。到现 在骈珊是偷偷的在做诗,为的她较多了烦愁。而丽嘉却愿将 热血洒遍了人间,为的她要替人间争得了她渴养的自由,她 常常同一些所调中国的文人来往。但她同珊珊谈到雪莱,拜 伦,哥德,那些热情的诗人,是一样的倾心和神往。她常常觉 得在她的血管中,也是常常有着那些诗人的浓厚的苦闷存在 着。珊斑也不是不同她一样感到,但她对于一切都要优郁一 点。在生活上占有的勇气,她没有她朋友勇敢,然而在谈话 上,她却常常要此她朋友来得尖利,所以从外形看来,丽嘉似 乎可爱些。推有在雨嘉心中,期分析得清清白白,她承认, 无论在智识方面,性情方面,处世方面,她朋友都比她好得 多,而且她承认,很少有人能比得过她朋友。因此俩人是更 相契重的生活下来了。 丽嘉一见房里只有两人,不觉的便又将她们适才所谈的 问题继续了下来。但是珊珊不答她。于是南嘉又说柯君可怜, ·154 1子7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