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无限快地移动了。一些哥白尼体系的后来拥护者实际上 是在规定恒星天球被“无限远地安置”。因此尽管一个无限宇 宙的思想在古代已经被提出，尽管有几个哥白尼主义者甚至 轻视它，16世纪和17世纪还是成为宇宙无限性对普通经验 中比较令人适应的空间提出严重挑战的欧洲文化的最初时 科学与科学 代。人类在尺度无法想像的宇宙中也许只是沧海一粟。尽管许 多专业天文学家明白对于一个无限宇宙观念的焦虑是毫无道 理的（一些人甚至赞美它的恢宏壮丽），基于经验的普通人却 科学 不一定能持有同样的观点。面对无限，面对传统宇宙知识体系 26 的动摇，面对地球走下神坛，人们普遍表达出忧虑，没有什么能 比1611年英国牧师和诗人多恩(John Donne)的作品更为直白： 新哲学将一切置人怀疑， 元素“火”已经完全熄灭； 太阳失位，地球履随，人的一切智慧 都不能很好地指引他到何处寻回。 人类坦然承认这个世界已经过时， 因为在行星之际，苍穹浩淼 他们寻得众多新发现，然后目睹 这个世界倾颓崩遗，复归埃土。 图5“望远镜所能看到的大量小星。"这个插图被收录在 一切都破碎不堪，一切都失调紊乱； 英国实验学家胡克(Robert Hooke,1635一1703)1665年 切只是弥补，一切都相互关联。 出版的《显微图集》(Micrographia)一书中。昴宿星团 中只有7颗恒星是肉眼可见的。伽利略用早期制作 而在法国，数学家和哲学家帕斯卡(Blaise Pascal,1623一 的望远镜已经能够观察到36颗。在右侧和中心，胡 克描述了他那时能够用其12英尺的望远镜看到的 1662)极好地确认了无限空间思想在精神上的迷惑效果：“无 78颗恒星。它们的星等用左下角的图例标示。这被 限空间的永恒静寂使我恐惧。”·(Le silence etemel de 认为标志者17世纪因使用透镜而迅速增强的视觉 能力，胡克信心十足地说：“用更长的透镜组…可 以发现更多的至今仍看不见的其他小恒星。” ◆“无限空间的永恒静寂使我恐惧。"这句话表达的态度并非是作为哲学家 的帕斯卡本人的态度，而是当时“自由思想家”的态度
ces espaces infinis m'effraye.) 和活动赋予灵魂一类的属性（拉丁语amma就意味着灵魂）。· 新哲学既在宇宙层面也在世俗层面攻击了常识。让我们 作为传统的运动物理学的荒谬和非理性的标志，17世纪 来考虑亚里士多德学派和“现代”物理学对运动的一般论述。 的新自然哲学家所抓住的—而且还百般嘲讽的—就是它 对于亚里土多德，以及那些追随他的中世纪和近代早期的哲 的这些目的论和万物有灵论特征。曾让物理学掌握有关常识 学家来说，土、水、气、火四元素各自有其“本性运动”和“按其 达几个世纪之久，现在将被看作物理学无能的标志。说出亚 本性”运动的路径。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土元素的本性 里土多德自然哲学的目的论特征就算是对它的批判。英国哲 在 运动是沿指向地心的直线下落，除非土元素物体遇到挡住其 学家霍布斯(Thomas Hobbes,.1588一1679)是17世纪亚里士多 科 路径的障碍或者作用于其上的其他方向的推力。本性运动都 德学说的众多批判者之一，他们通过充满啊讽地关注传统物 趋向其本位。当然，亚里士多德也充分意识到各种非直线运 理学的人格化信仰而贬低它们。亚里士多德派学者说物体降 命 动的发生。这些运动被称为“强迫的运动”，即违背物体本性 28 落因为它们是重的，“可是如果你问它们用重来表征什么，他 的运动，它们通过外力作用而得到说明，例如人向上或平行于 29 们将把重定义为一个落往地心的努力。因此，事物为什么下 地面抛出一块石头而在石头上施加的外力。但是我们不能靠 沉的原因是向更低位置的努力：这好比是说物体下落或者上 考虑这些人为强加给物体的运动而认识到本性运动。 升是因为它们就这样…似乎石头和金属像人一样有主观愿 因此对于亚里士多德及其追随者来说，所有本性运动有一 望，或者能够辨别它们将要去的位置。” 个发展变化的特征。物体自然地运动以便实现其本性，以便把 潜势变成现实，以便向它们本性所归的位置运动。在这种意义 自然机器 上，亚里士多德学派的物理学模仿了生物学，所使用的解释范 畴也与通常用以理解生命体的解释范畴相类似。正如橡子长成 比起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近代自然哲学家更喜欢的是 橡树是由潜在到现实的转变一样，一块被高举的石头的下落也 明确用机器的特征塑造自然的思维框架。机器隐喻在新科学 是其潜势的现实化，其“本性”的真实化。本性运动的传统解释 的重要组成中是非常核心的，许多拥护者把他们的学问称作 和人类经验的基本构造之间共鸣显著。人类对于他们自身的运 机械论哲学。近代学者对机械论解释的本质和范围存在争 动提供了目的论的、或目标取向的解释。牧羊人为什么走向他 议，但正确的对自然的机械论解释已被当作目标和收获而得 的小屋？因为他形成了一个到他想去的地方去的目的。为什 到广泛认可。然而，把自然解释为一个机器，使用来自于机器 么火焰向上跃离火堆？因为它们渴望处于它们的本性位置正 是在这种意义上，在科学革命的前夕，传统物理学有一个人性 。历史学家已经把这些信仰模式别称为泛生论(oa0ist),这是一个源自希 化的特征。对于通常解释石头如何运动和我们如何运动来说， 腊语的复合词，意为物质和生命。把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说成是有自然 两者范畴的基本特征被认为是相似的。正因为如此，一个人可以 人性化的特征，这是17世纪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的反对者们的争瓣之辞。 自由地谈到这种“万物有灵”(animistic)的传统观，点，给自然对象 尽管人性的解释和自然的解释两者之间存在共鸣的看法没错，但是有必 要指出，亚里士多德本人曾反对“自然有意"的思想
的理解以解释自然的物理结构，正是这种想法被看作违背了 物…也并无妨碍，只要有一种方式能使事物产生结果，不管 亚里士多德哲学一个最基本的特征，即自然的事物与人为或 是用人为手段还是用其他手段。”这种培根哲学意识被17世 人造的事物之间的区别。 纪的机械论哲学家所广泛认可。在法国，原子论者伽桑狄 s Stone 把自然作为设计者的观念在希腊和罗马的思想中并不陌 (Pierre Gassendi,1592一l655)写道：“关于自然事物，我们采用 生，在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Physics)中甚至很显著。自然 与我们自身所创造的事物同样的研究方法。”法国数学家和哲 完成一项设计，正像一位人类建筑师建造一栋房屋，或者一名 学家笛卡儿(RenéDescartes,.1596一1650)宣称：除了机器应当 兵器制造者制作一面盾牌一样，是有目的地完成一项计划。 必要地相称于制造者手掌的大小，产生自然效果的机器可以 a 因为自然的工作和人类的工作都可以被当作技能，这就有基 小得无法看到以外，“工匠所建的机器和自然独创的多种多样 础进行详细的比较：因此可以说，对希腊人来说，技巧（这里是 的物体并无二致。”笛卡儿写道：“有一点是肯定的，机械学的 指技能或技术)是仿效自然。人类技术可以帮助、完善或修正 规则在物理学中仍然有效，机械学构成了物理学的局部情况 30 自然，像在农业中一样，或者可以直截了当地模仿自然，像人 或特殊情况（以至于所有人工的也是自然的），因为一个用必 类纺纱者和织布者模仿蜘蛛的工作一样。（另外一些古代哲 要数目的齿轮制造的指示钟点的时钟，和一棵从这个或那个 学家说烹饪是模仿太阳工作，机器制造是从观察天界的旋转 种子萌芽的结出独特果实的树同样是自然而然的。”太阳之热 中获得灵感。)然而，推想自然的技能和人类的技能处于同等 被合理地与地上之火作比较；据说由炼金术士制造的金子和 水平是不当的。尽管自然可能犯错误，但它远比人类的技能 在地球上自然发现的金子是相同的；用于理解人类所制造机 更为高明，人类要与自然竞争是不可能的。任何这样的野心 器的物理学对于理解天界运动也同样必要；正如我们将看到 也可能被认为是颇为造次的，因为世界秩序是神圣的，人类自 的，所有可察觉的自然效果可以看作来自于“微型机器”的作 命不凡去做神所做的事情是违禁的。罗马作家们称道黄金时 用。人类能够可靠地知悉的只有他们自己用手所建造或用脑 代，那时人们生活幸福满意，没有建筑师、织布工，在有些说法 所模拟的事物，这是一个17世纪广泛流传的思潮。 中甚至也没有农业。人们把自然技能和人类技能相比较，也 机械论构造的特征可能被用作自然世界的模型，在所有 把它们相对立。而在传统思想中认为它们对立的理由是，利 机械论构造中，时钟比其他事物更能引起近代早期自然哲学 用人造设备去检查或者模仿自然秩序是不合法的。 家的兴趣。实际上，贯穿近代早期欧洲的文化，去跟踪自然的 然而，自然机械论哲学的可理解性和实践可能性的前提 时钟隐喻就是去勾勒机械论哲学的轮廓，因此也就是去勾勒 是撇开亚里士多德对自然世界与人工世界的区别，这种区别 被传统解释为科学革命核心的众多事物的轮廓。机械时钟 在整个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一直发展并得到保护。诸如培 13世纪末在欧洲出现，到14世纪中期，重锤驱动的机械时钟 根这样的作家拒绝了两种事物的基础，一种是设法囊括人类 成为大城市一个比较常见的标志。早期时钟的特色是把其运 技能产物的改良的自然志，另一种是对人类技能潜力的更为 转机制完全暴露，因此，指示时间的指针的运动和这些运动赖 乐观的态度：“人造之物在形式或本质上既不有别于自然之 以产生的机械方法得到充分理解。然而，到了16世纪，逐渐
倾向于把时钟机构装在不透明的箱体中，这样通常可见的只 按照各种方式自己运动的能力。”为什么人类的呼吸、消化、运 有指示时间的运动，而看不见产生运动的机械方法。公众场 动和感觉不可以依照我们解释时钟、人造喷泉、磨坊运动所用 所的时钟越来越复杂，能产生许多效果，越来越完整地融入到 的方法来加以说明？17世纪60年代，英国机械论哲学家玻 存学 社会的实践生活中。例如，尽管日晷所计量的传统时间的“小 意耳(Robert Boyle,1627一l691)写到自然界时说它“如同一件 时”可能随季节和纬度而发生长短变化，但机械时钟显示的小 伟大的时钟机构”。正如斯特拉斯堡大教堂壮观的16世纪末 时在任何时间和空间都不会变化，它毫不在意宇宙的自然节 的时钟（图6）使用机械零件和运动来模仿（地心）宇宙的复杂 哲 奏，也毫不在意人类生活实践的变化。人类活动的方式现在 运动，玻意耳、笛卡儿，以及其他的机械论哲学家也提议把时 钟隐喻作为理解自然界组合运作的哲学上的合理方式。对于 科学 按照机械时间来调节，而不是按照人类生活或自然运动的节 奏所显示的时间来调节。 玻意耳来说，宇宙和斯特拉斯堡时钟的类比是准确而丰富的： 时钟和它的调节功能是欧洲社会日常经验的重要方面， “构成那个罕见的发动机的几个零件被如此这般地设计并调 32 33 对于欧洲社会的各个部门，这个机器最终成为一个能量巨大、· 整、启动，在它的运动中，尽管众多的齿轮和其他部件以多种 易于理解而意味深长的隐喻。机器一特别是机械时钟，作 方式运动，并且没有任何认知或谋划，然而每一个零件都按照 为解释自然进程的恰当而可理解的隐喻而具有吸引力，这不 设计各司其职，既有规则又步调统一，好像它知道此事并格尽 但与人们与这些机器的日常交往十分相符，也表明了它们在 职守一样。” 调节人类事务中具有潜力和合理性。这就是说，假如我们想 就这样，时钟的大量特征作为理解自然所适合的隐喻资 最终理解在新的科学实践中机械隐喻的吸引力，以及随之对 料打动了很多17世纪的机械论哲学家。首先，机械时钟是一 自然和人工之间区别的拒绝，我们最终将不得不理解近代早 个由人所设计制造的复杂的人工物品，它完成人们所预期的 期欧洲社会的权力关系，当封建主义让位于早期资本主义的 功能。尽管它本身是没有生命的，但它模仿了智能作用的复 时候，这个社会的生活、生产和政治秩序的方式正在发生巨大 杂性和目的性。如果你不知道有一个有目的地做出它的聪明 的变革。 的钟表匠，你也许猜想时钟本身是有智能和有目的的。机器 1605年，德国天文学家开普勒(Johannes Kepler,1571一 人生动地模仿了动物和人类的动作，它在当时的普及也给大 1630)宣称他改宗不再信仰行星运动的“动力因”(the motor 量机械论哲学家留下深刻印象（参见图6中的自动公鸡）。巧 cause)“是一个灵魂”：“我正忙于物理因的研究。在这项研究 妙制作的机器可能欺骗幼稚的观察者，使他相信他正在看着 中，我的目的是展示宇宙机器并不类似于一个神性的生命存 一种显示了机械隐喻合理性的自然而生气勃勃的事物。然而 在，而是类似于一座时钟。”17世纪30年代，笛卡儿详细阐述 有能力者确信，关于时钟和自动机器的一件事实是，它们并非 了一套推广的因果类比，他把机械时钟的运动和所有自然物 是聪明的行为者。因此，某些哲学体系把智能和目的构建到 体的运动，甚至人体的运动相类比：“我们看到，时钟…还有 自然如何运作的方案中时，时钟和类似的机械装置为一些人 其他这一类的机器，尽管它们由人类制造，却并不因此而缺乏 提供了宝贵的资料，考虑为之提供一个令人信服的改变。机
器可能很像有目的的行为者，甚至可能很像有目的的人类劳 动的替代者，相似性构成了它们隐喻魅力的一部分。然而大 Philsopher's Stone Series 家也很清楚，它们不是有目的的行为者，而这一差异构成了它 们解释能力的一部分。事实上，你不用把设计和目的归诸物 质的本性，就能够获得复杂设计和复杂目的的表相。正如我 文 们在第三章中将看到的，在宇宙中也许有一个聪明的行为者 哲人石丛 像钟表匠对待他们的时钟一样与自然保持同样的关系，但是 我们不能把智能的无生命造物与智能本身相混淆。 学 时钟也是统一性和规则性的典范。假如哲学家看到自然 34 界是运动的有序模式，那么机械钟就可当作模型以说明规则 35 的自然运动是如何机械地产生的。机器通常有确定的结构： 构成它们并使其运转所必需的材料和运动对人类而言是可知 的，并且在原则上是可以详细说明的。这就是说，机器被认为 是完全可理解的。在这种文化中所表现的观点是，对于机器 不存在任何神秘或不可思议的事情，不存在任何不可预知的 事情，不存在任何原因上不确定的事情。那么，机械隐喻可能 是一个从我们对自然的理解中“把奇迹请出去”的表达手段， 或者像社会学家韦伯(Max Weber)在20世纪初提出的一样， 把它作为“醒世”的表达手段。机器从而提供了一个人类的自 然知识可以正确拥有的形式和范围的模型，以及人类对自然 的解释可以被正确构造的模型。把自然当作一台机器考虑； 注意它运动的统一性，而不是注意即使在制作得最好的机器 图6·斯特拉斯堡大教堂的时钟。玻意耳所谈到的第二个 中也能观察得到的偶然不规则；把它当作一个可详细说明原 斯特拉斯堡时钟于1574年制成。此幅插图展现了19 世纪0年代重建的时钟。该时钟不仅显示时间，而且 因的机械装置，尽可能地给出自然的解释。采用这种方式解 指示太阳和月亮的运动，计算日月蚀等。塔顶左侧的 释自然在哲学上能够被当作正确的、合理的、可理解的。 自动公鸡每天中午啼叫3次，以纪念圣彼得的试探。 然而，必须指出，机器的“本性”中，可以说没有什么能防 来源：《科学美国人》(Scientifie American),l85年4月 止它们被认作是神秘的，并且有一种思想可以上溯到希腊时 10日。 代，认为机器远远超过它们的物质组成部分的总和。例如，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