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胎产仔最少，而出生时发育不全，出生后的成长期最为漫长， 竟达十七八年。大象在出生十一年内发育成熟，在子宫内的时间 竟长达二十二个月。4人类的孕期只比猩猩长几天。而“人类的脑 出生后的六个月才达到黑猩猩出生时脑所占的比例”（帕辛厄姆 语)“与其它灵长类相比，我们是以蜗牛的速度在成长和发育。” 相对于发育速度，人类的孕期显然太短。生物学家估计，如果人 类的孕期与生长期合乎比例的话，婴儿在子宫中还应呆上七个月 至一年。”为什么大自然把人类的新生儿过早地暴露在危险的世 界中，是一个令生物学家们倍感刺激的问题。多数解答者认为， 人的头顿的尺寸与妇女产道的尺寸的矛盾导致了这一结果。本世 纪最出色的灵长类解剖学家舒尔茨说：“当选择肯定有利于具有大 盆腔的雌性时，选择无疑也不会利于孕期的延长，或至少不利于 无限大的新生儿。”利基说，骨盆开口增大以适应脑子的增大， 但是两足行走的工程学的需要为之设定了限度。”实际上人类生 产的胎儿己经过大，因而成为分娩最艰难的动物，它只好在婴儿 远未成熟时生产。古德一语概括： 人类的婴儿是胚胎。30 正是人类的“早产导致了“幼体持续”(neotenic),即漫长的幼年 成长期。 1871年达尔文在《人类由来》中指出： 值得注意的是在生命的早期，正当脑子的感受性强时， 将某种信念反复不断地灌输就似乎可以达到几乎是本能的性 质。引 那时候人类超长的成长期还几乎没有被发现和提出，而今天 人类的这一特异发育过程激活了当代生物学家以及人类学家和社 34
会学家们去思考其非同凡响的后果。波特曼说，这种提前出生必 定符合心智的功能要求。他认为，人类作为习得的动物。需要离 开黑暗的无争无扰的子宫，以易变的胚胎，去获取子宫外环境中 丰富的影像、味道、声音和触摸。2博金说，如果生长中的儿童 和成人的身体尺寸有大的差别，则儿童可以更好地向成人学习， 可以建立起师生关系。如果幼儿身材是按照与猿相似的生长曲线 所能达到的高度，则可能产生对抗而不是师生关系。3利基说： 人类通过强化的学习变成人，人类不只是学习维持生存 的技能，而且还学习传统家族关系和社会规律等，也就是文 化。文化可以说是人类的适应，儿童期和成熟期的不寻常的 型式使这种适应成为可能。4 迈尔则说： 人和一切其它动物的区别在于其行为程序的开放性。道 德规范是铭记在幼要的开放性行为程序内。人类的这一开放 程序的巨大容量才使道德的形成成为可能。在幼年期奠定的 基础在正常的情况下可以维持一生。5 在漫长的幼年期，婴儿和少年的主要学习方式是什么？是模 仿。模仿正是人类的内在特征给予道德建设的第二种帮助。模仿 在一切文化传递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幼年期学习文化的过 程中尤其如此。 文化的最主要成分是规范。规范的建立意味着多数人已经自 觉或在无意识中遵循一种行为准则，惩罚只需针对少数人了，惩 罚也只是在此时才有效。于是规范成了关键。规范是如何产生的 呢？规范同一切文化一样，是人造而非自然的产物。因而它的产 生首先依赖于创造和革新。创造和革新就是文化上的突变。没有 突变就没有进化。但创造只是产生规范的第一步，要成其为规范， 35
还要使这特殊的人造物被多数人自觉遵从。这后一半过程所要做 的实际上就是“复制'。生物进化所以依据并集中体现于基因，在 于基因有一个伟大的功能一复制。文化若企图在一定程度上取 代基因，它就必须有复制的功能。文化之所以具有这一功能，说 到底，是因为人类除基因导致的本能外，还有另一套突变和复制 某种突变特征的能力。生物的复制功能是垂直进行的，而文化的 复制功能不仅垂直而且水平一可以在同代人中复制。这种复制 能力，一般而言指后天学习，具体和准确地说，就是模仿。模仿 的伟大功能是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G.Tarde)在将近一个世纪以 前提出的。塔尔德认为，发明和靠模仿来普及其成果是人类生活 中最重要的。6塔尔德和他的继承者一一在文化群体选择理论上 卓有建树的博伊德认为，模仿是一种基因，“模仿者基因的进化会 导致其持有者避开个人学习，复制出个人行为方式。””自然， 这远非一种共识。但重要的是他提醒我们认识到模仿作用的重要 意义。相反，一个好的想法，如果必须经过群体中的每一个个体 的独立创造和试错去获得，那成本显然是无比昂贵的。进化过程 中的生存竞争在一定意义上就是比较成本，很多物种为什么倾向 于结成群体大约仍然是为着这一目的。群体规模的扩大往往在群 体间的竞争中带来优势，而规模的扩大又依赖并反过来要求规范 具有更大的效能。 漫长的成长期与模仿相结合，给了道德和教化用武之地，使 它在一定程度上完成对基因为每个个体所设定的行为程序的重 组。重组不可能抹去基因的痕迹，但它毕竟给了社会和文明更牢 靠一点的基础。一个成年人的理性和自由意志的活动是在这一基 础上展开的。 36
注释： 1.爱德华·威尔逊：《人类的本性》，福建人民出版社，1988.13-14页。 威尔逊堪称社会生物学的教父。国内翻译过他的两部著作。其成名之 作《新的综合》可惜只有编译本。近年他又出版了很多新作，中译本 尚未见到。 2.参阅拉姆斯登、爱德华·威尔逊：《普罗米修斯之火》，三联书店， 199032-33页。 3.西蒙：《现代决策理论的基石》，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89,136页。 用生物现象类比社会现象在社会科学研究中是颇有传统的。杜尔凯姆 在其《社会分工论》中引用生物学和人类学的成果：猩猩头盖骨的最 大体积与最小体积相差二百立方厘米，成年人类头盖骨的最大体积和 最小体积相差六百至七百立方厘米。发达民族服饰上的差异大于落后 民族。从而推论，进化导致人类差异的增加。经济学家吉尔德在《财 富与贫困》论述经济生活中的机遇时说：“千百万个精子中只有一个精 子孕育这个生物学上的要点，说明摸彩是生命的首要事实。”西蒙借鉴 了更晚近的生物学成果，并且帮助生物学家论证他们的观点。 4.参阅道金斯：《自私的基因》，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220-224页。《普 罗米修斯之火》，48-49页。《自私的基因》是极负盛名的一本畅销书。 5.迈尔：《生物学哲学》，辽宁教育出版社.1992,80页。该作者是哈佛 大学资深教授。本书对道德的起源作了独到的论述。本书预示着生物 学的成果将对人类的思想方法产生全面深远的影响。 6.R.Trivers 1971:"The evolution of reciprocal altruism",Quarterly Review of Biology46:35-37.该作者是极富创造性的生物学家，首 互惠利，他的观点，并对生物世界中的欺骗和自欺作出了独创性研究。 7.Matt Didley 1996:The Origins of Virtue.Penguin Books Ltd., England.6l.这是一本融和生物学与社会学、经济学的著作，生动，视 野开阔，且富有启发性。 37
8.《自私的基因》，290页。 9.R.L.Trivers 1985:Social Evolution,MenlosPark,Calif:Benja- min/Cummings. 10.康罗·洛伦兹：《攻击与人性》，作家出版社，1987,163-164。洛伦 兹是社会生物的先驱，这部书是这个领域中的经典著作。 11.《人类的本性》，149-150页。 12.《人类的本性》，151页。 13.Patrick Bateson 1988:"The Biological Evolution of Cooperation and Trust",in Diego Gambetta(ed.)Trust:Making and Breaking Coope- rative Relations.Balil Blackwell Ltd.,New York.19-21. 本非常好的多学科学者研究信任问题的论文集。他是我讲授的关于“信 任”的研究生课程中的重点读物。 14.Maynard Smith 1972:On Evolution.Edinburgh:Edinburgh Unibersity Press..这不仅是进化生物学中的重要概念，也是对社会科学极富启发 性的概念。 15.《生物学哲学》，83页。 16.梯利：《伦理学概论》，人民大学出版社，1987,176-177页。 17.《生物学哲学》，82页。 18.沃克诺克“道德的目的”，选自彼彻姆编著《哲学的伦理学》，中国社会 科学出版社，1990,37-40页。 19.《生物学哲学》，86页。 20.《普罗米修斯之火》，100页。生物学未必能够解答社会学中的某些问题， 但生物学的命题几乎一定对社会学家的思考提供硬性的约束。这段引 言就是例证。 21.《生物学哲学》，80页。 22.《普罗米修斯之火》，97页。 23.艾克斯罗德：《对策中的制胜之道》（原文名为《合作的进化》），上海 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