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 皇父 王室方骚,人心危惧。皇父以柄国之大臣,而营邑于向,于是三有事之多藏者随之而去矣,庶 民之有车马者随之而去矣,盖亦知西戎之已逼,而王室之将倾也。以郑桓公之贤且寄孥于虢郐,则 其时之国势可知。然不顾君臣之义而先去,以为民望,则皇父实为之首。昔晋之王衍,见中原已乱 乃说东海王越,以弟澄为荆州,族弟敦为青州,谓之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 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为三窟矣。”鄙夫之心亦千载而符合者乎? 握粟出卜 古时用钱未广,《诗》、《书》皆无货泉之文,而问卜者亦用粟。汉初犹然。 《史记·日者传》卜而有不审,不见夺糈。” 私人之子百僚是试 孔氏曰私人,皂隶之属也。”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故贵有常尊,贱有等威 所以辩上下而定民志也。周之衰也,政以贿成,而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又其甚也,私人之子皆得进 而服官,而文武周公之法尽矣。候人而赤芾,曹是以亡;不狩而县囗,魏是以削。贱妨贵,小加大 古人死之六逆,又不但仍叔之子讥其年弱,尹氏之姻刺其材琐而已。自古国家吏道杂而多端,未有 不趋于危乱者。举贤材,慎名器,岂非人主之所宜兢兢自守者乎? 不醉反耻 ″彼醉不臧,不醉反耻。”所谓一国皆狂,反以不狂者为狂也。以箕子之忠,而不敢对纣之失日 况中材以下,有不尤而效之得乎?”卿土师师非度”,此商之所以亡〃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 为茅”,此楚之所以以六千里而为仇人役也。是以圣王重特立之人,而远苟同之士。保邦于未危 自此始。 上天之载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成邦作孚。”君子所以事天者如之何?亦日”仪刑文王”而 已;其仪刑文王也如之何?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 交止于信而已。 王欲玉女 《民劳》本召穆公谏王之辞,乃托为王意,以戒公卿百执事之人,故曰“王欲玉女,是用大谏。” 犹之转予于恤而呼祈父,从事不均而怨大夫,所谓言之者无罪,而闻之者足以戒也。岂亦监谤之时, 疾威之日,不敢指斥而为是言乎?然而乱君之国,无治臣焉。至于”我即尔谋,听我器器”,则又不 独王之愎谏矣 夸毗 之方忄齐,无为夸毗。”《释训》曰:夸毗,体柔也。”天下惟体柔之人,常足以遗民忧而 召天祸。夏侯湛有云“居位者以善身为静,以寡交以为慎,以弱断为重,以怯言为信。”白居易有 云:以拱默保位者为明智,以柔须安身者为贤能,以直言危行者为狂愚,以中立守道者为凝滞。故 朝寡敢言之士,庭鲜执咎之臣。自国及家,浸而成俗。故父训其子曰:无介直以立仇敌。兄教其弟 曰:无方正以贾悔尤。且慎默积于中则职事废于外。强毅果断之心屈,畏忌因循之性成,反谓率职 而居正者不达于时宜,当官而行法者不通于事变。是以殿最之文虽书而不实,黜陟之典虽备而不行。” 罗点有云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 独清,则曰立异。”观三子之言,其于末俗之敝可谓恳切而详尽矣。至于佞谄日炽,刚克消亡,朝多
日知录 26 皇父 王室方骚,人心危惧。皇父以柄国之大臣,而营邑于向,于是三有事之多藏者随之而去矣,庶 民之有车马者随之而去矣,盖亦知西戎之已逼,而王室之将倾也。以郑桓公之贤且寄孥于虢郐,则 其时之国势可知。然不顾君臣之义而先去,以为民望,则皇父实为之首。昔晋之王衍,见中原已乱, 乃说东海王越,以弟澄为荆州,族弟敦为青州,谓之曰:“ 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 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为三窟矣。” 鄙夫之心亦千载而符合者乎? 握粟出卜 古时用钱未广,《诗》、《书》皆无货泉之文,而问卜者亦用粟。汉初犹然。 《史记·日者传》:“ 卜而有不审,不见夺糈。” 私人之子百僚是试 孔氏曰:“ 私人,皂隶之属也。” 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故贵有常尊,贱有等威, 所以辩上下而定民志也。周之衰也,政以贿成,而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又其甚也,私人之子皆得进 而服官,而文武周公之法尽矣。候人而赤芾,曹是以亡;不狩而县�,魏是以削。贱妨贵,小加大, 古人死之六逆,又不但仍叔之子讥其年弱,尹氏之姻刺其材琐而已。自古国家吏道杂而多端,未有 不趋于危乱者。举贤材,慎名器,岂非人主之所宜兢兢自守者乎? 不醉反耻 “ 彼醉不臧,不醉反耻。” 所谓一国皆狂,反以不狂者为狂也。以箕子之忠,而不敢对纣之失日, 况中材以下,有不尤而效之得乎?“ 卿士师师非度”,此商之所以亡;“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 为茅”,此楚之所以以六千里而为仇人役也。是以圣王重特立之人,而远苟同之士。保邦于未危,必 自此始。 上天之载 “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成邦作孚。” 君子所以事天者如之何?亦曰“ 仪刑文王” 而 已;其仪刑文王也如之何?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 交止于信而已。 王欲玉女 《民劳》本召穆公谏王之辞,乃托为王意,以戒公卿百执事之人,故曰:“ 王欲玉女,是用大谏。” 犹之转予于恤而呼祈父,从事不均而怨大夫,所谓言之者无罪,而闻之者足以戒也。岂亦监谤之时, 疾威之日,不敢指斥而为是言乎?然而乱君之国,无治臣焉。至于“ 我即尔谋,听我嚣嚣”,则又不 独王之愎谏矣。 夸毗 “ 天之方忄齐,无为夸毗。”《释训》曰:“ 夸毗,体柔也。” 天下惟体柔之人,常足以遗民忧而 召天祸。夏侯湛有云:“ 居位者以善身为静,以寡交以为慎,以弱断为重,以怯言为信。” 白居易有 云:“ 以拱默保位者为明智,以柔须安身者为贤能,以直言危行者为狂愚,以中立守道者为凝滞。故 朝寡敢言之士,庭鲜执咎之臣。自国及家,浸而成俗。故父训其子曰:无介直以立仇敌。兄教其弟 曰:无方正以贾悔尤。且慎默积于中则职事废于外。强毅果断之心屈,畏忌因循之性成,反谓率职 而居正者不达于时宜,当官而行法者不通于事变。是以殿最之文虽书而不实,黜陟之典虽备而不行。” 罗点有云:“ 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 独清,则曰立异。” 观三子之言,其于末俗之敝可谓恳切而详尽矣。至于佞谄日炽,刚克消亡,朝多
日知录 沓沓之流,士保容容之福。苟由其道,无变其俗,必将使一国之人皆化为巧言令色孔壬而后已。然 则丧乱之所从生,岂不阶于夸毗之辈乎?是以屈原疾楚国之士,谓之“如脂如韦”,而孔子亦云”吾 未见刚者 流言以对 强御多怼”即上章所云强御之臣也。其心多所怼疾,而独窥人主之情,深居禁中而好闻外事 则假流言以中伤之,若二叔之流言以间周公是也。夫不根之言,何地蔑有?以斛律光之旧将而有百 升明月之谣;以裴度之元勋而有坦腹小儿之诵。所谓流言以对者也如此,则寇贼生乎内而怨诅兴乎 下矣。囗宛之难,进胙者莫不谤令尹,所谓侯作侯祝″者也。孔氏疏《采苓》曰:谗言之起,由 君数问小事于小人也。”可不慎哉! 申伯 申伯,宣王之元舅也。立功于周,而吉甫作《崧高》之诵。其孙女为幽王后,无罪见黜,申侯 乃与犬戎攻杀幽王乃未几而为楚所病,戍申之诗作焉。当宣王之世,周兴而申以强;当平王之世 周衰而申以弱;至庄王之世,而申为楚县矣。 二舅之于周,功罪不同,而其所以自取如此。宋左师之告华亥曰: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 亦于女何有?”读二诗者,岂徒论二王之得失哉! 德〓如毛 德〓如毛”,言易举也。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又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 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韩城 《水经注》:圣水径方城县故城北,又东南径韩城东。《诗》:溥彼韩城,燕师所完。王锡韩侯, 其追其貊,奄受北国。’王肃曰:今汲郡方城县有韩侯城,世谓寒号。”非也。按《史记·燕世家》 易水东分为梁门。”今顺天府固安县有方城村,即汉之方城县也。《水经注》亦云!显水径良乡县 这北界,历梁山南,高梁水岀焉。”是所谓”奕奕梁山”者矣。旧说以韩国在同州韩城县。曹氏曰 武王子初封于韩,其时召襄公封于北燕,实为司空,王命以燕众城之。”窃疑同州去燕二千余里 即令召公为司空,掌邦土,量地远近,兴事任力,亦当发民于近甸而已,岂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为 筑城者哉。召伯营申,亦曰”因是谢人″;齐桓城邢,不过宋、曹二国;而《召诰》庶殷攻位”,蔡 氏以为此迁洛之民,无役纣都之理。此皆经中明证。况”其追其貊”乃东北之夷,而蹶父之靡国不 到,亦似谓韩土在北陲之远也。又考王符《潜夫论》曰:昔周宣王时,有韩侯,其国近燕。故《诗》 云:普彼韩城,燕师所完。′其后韩西亦姓韩,为卫满所伐,迁居海中。″汉时去古未远,当有传授, 今以《水经注》为定 按毛传梁山、韩城皆不言其地,郑氏笺乃云!梁山,今左冯翊夏阳西北。 韩,姬姓之国也,后为晋所灭,故大夫韩氏以为邑名焉。”至”溥彼韩城,燕师所完”,则郑已 自知其说之不通,故训燕为安,而曰!大矣,彼韩国之城。乃古平安时众民之所筑完。”惟王肃以 梁山为汲郡方城县之山,而以燕为燕国。今于梁山则用郑说,于燕则用王说,二者不可兼通,而又 巧立召公为司空之说,可谓甚难而实非矣。双“其追其貊”,郑以经传说貊多是东夷,故职方掌四夷 九貉,郑志笞赵商云:九貉即九夷也。”又《秋官》貉隶”注云:征东北夷所获。”而汉时所谓囗 貊者,皆在东北。因于笺末添二语云!其后追也貊也,为严狁所逼,稍稍东迁。”此又可见康成之 不自安而迁就其说也 如山之苞如川之流 如山之苞”,营法也;如川之流”,陈法也。古之善用师者,能为营而后能为陈。故曰″师出
日知录 27 沓沓之流,士保容容之福。苟由其道,无变其俗,必将使一国之人皆化为巧言令色孔壬而后已。然 则丧乱之所从生,岂不阶于夸毗之辈乎?是以屈原疾楚国之士,谓之“ 如脂如韦”,而孔子亦云“ 吾 未见刚者” 。 流言以对 “ 强御多怼” ,即上章所云强御之臣也。其心多所怼疾,而独窥人主之情,深居禁中而好闻外事, 则假流言以中伤之,若二叔之流言以间周公是也。夫不根之言,何地蔑有?以斛律光之旧将而有百 升明月之谣;以裴度之元勋而有坦腹小儿之诵。所谓流言以对者也如此,则寇贼生乎内而怨诅兴乎 下矣。�宛之难,进胙者莫不谤令尹,所谓“ 侯作侯祝” 者也。孔氏疏《采苓》曰:“ 谗言之起,由 君数问小事于小人也。” 可不慎哉! 申伯 申伯,宣王之元舅也。立功于周,而吉甫作《崧高》之诵。其孙女为幽王后,无罪见黜,申侯 乃与犬戎攻杀幽王乃未几而为楚所病,戍申之诗作焉。当宣王之世,周兴而申以强;当平王之世, 周衰而申以弱;至庄王之世,而申为楚县矣。 二舅之于周,功罪不同,而其所以自取如此。宋左师之告华亥曰:“ 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 亦于女何有?” 读二诗者,岂徒论二王之得失哉! 德〓如毛 “ 德〓�如毛” ,言易举也。故曰:“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又曰:“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 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韩城 《水经注》:“ 圣水径方城县故城北,又东南径韩城东。《诗》:‘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王锡韩侯, 其追其貊,奄受北国。’ 王肃曰:‘ 今汲郡方城县有韩侯城,世谓寒号。’ ” 非也。按《史记·燕世家》: “ 易水东分为梁门。” 今顺天府固安县有方城村,即汉之方城县也。《水经注》亦云:“ 显水径良乡县 这北界,历梁山南,高梁水出焉。” 是所谓“ 奕奕梁山” 者矣。旧说以韩国在同州韩城县。曹氏曰: “ 武王子初封于韩,其时召襄公封于北燕,实为司空,王命以燕众城之。” 窃疑同州去燕二千余里, 即令召公为司空,掌邦土,量地远近,兴事任力,亦当发民于近甸而已,岂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为 筑城者哉。召伯营申,亦曰“ 因是谢人”;齐桓城邢,不过宋、曹二国;而《召诰》“ 庶殷攻位”,蔡 氏以为此迁洛之民,无役纣都之理。此皆经中明证。况“ 其追其貊” 乃东北之夷,而蹶父之靡国不 到,亦似谓韩土在北陲之远也。又考王符《潜夫论》曰:“ 昔周宣王时,有韩侯,其国近燕。故《诗》 云:‘ 普彼韩城,燕师所完。’ 其后韩西亦姓韩,为卫满所伐,迁居海中。” 汉时去古未远,当有传授, 今以《水经注》为定。 按毛传梁山、韩城皆不言其地,郑氏笺乃云:“ 梁山,今左冯翊夏阳西北。 韩,姬姓之国也,后为晋所灭,故大夫韩氏以为邑名焉。” 至“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则郑已 自知其说之不通,故训燕为安,而曰:“ 大矣,彼韩国之城。乃古平安时众民之所筑完。” 惟王肃以 梁山为汲郡方城县之山,而以燕为燕国。今于梁山则用郑说,于燕则用王说,二者不可兼通,而又 巧立召公为司空之说,可谓甚难而实非矣。双“ 其追其貊”,郑以经传说貊多是东夷,故职方掌四夷 九貉,郑志答赵商云:“ 九貉即九夷也。” 又《秋官》“ 貉隶” 注云:“ 征东北夷所获。” 而汉时所谓� 貊者,皆在东北。因于笺末添二语云:“ 其后追也貊也,为严狁所逼,稍稍东迁。” 此又可见康成之 不自安而迁就其说也。 如山之苞如川之流 “ 如山之苞”,营法也;“ 如川之流”,陈法也。古之善用师者,能为营而后能为陈。故曰“ 师出
日知录 以律”,又曰“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代,乃止齐焉 管子霸国之谋,且犹作内政,以寄军令,使之耳目素习,心志素定,如山之不可动摇,然后出 而用之,若决水于千仞之溪矣。 不吊不祥 威仪之不类,贤人之丧亡,妇寺之专横,皆国之不祥。而日月之眚,山川之变,鸟兽草木之妖 其小者也。传曰:人无衅焉,妖不自作。”故孔子对哀公,以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为俗之不祥。荀 子曰“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长,贱而不肯事贵,不肖而不肯事贤,是人之三不祥也。”而武王 胜殷,得二俘而问焉,曰若国有妖乎?”一俘对曰:吾国有妖,昼见星而天雨血。”一俘对曰 ″此则妖也,非其大者也。吾国之妖,子不听父,弟不听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武王避席 再拜之。自余所逮见五六十年国俗民情举如此矣,不教不学之徒满于天下,而一二稍有才知者皆少 正卯、邓析之流,是岂待三川竭而悲周,岷山崩而忧汉哉。《书》曰:习与性成。〃《诗》云!如彼 泉流,无沦胥以败。”识时之士所以引领于哲王,系心于囗德也。 鲁僖公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而有囗牧之盛。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 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而有囗来牝三千之多。 然则古之马政皆本于田功也。吾未见厩有肥马、野有饥莩而能国者也。 实始翦商 太王当武丁、祖甲之世,殷道未衰,何从有翦商之事。僖公之世距太王巳六百余年,作诗这人 特本其王迹所基,而侈言之尔。犹《泰誓》之言:命我文考,肃将天威”也,犹《康诰》之言:天 乃大命文王,殪戎殷”也,亦后人追言之也。张子曰“一日之间,天命未绝,犹是君臣。” 玄鸟 读经传之文,终商之世,无言祥瑞者。而大戊之祥桑,高宗之寸雉,惕于天之见妖而修德者有 二焉,则知监于夏王之矫诬上天而忄栗忄栗危惧,盖汤之家法也。简狄吞卵而生契,不亦矫诬之甚 乎?毛氏传曰"玄鸟,鸟口鸟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囗戌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 祈于郊囗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可以破史迁之谬矣 敷奏其勇 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难不竦。”苟非大受之人,骤而当天下之重任,鲜不恐惧而失其守者 此公孙丑所以有动心之问也。升口而伐夏,创未有之事而不疑,可谓天锡之勇矣。何以能之?其上 帝临女,无贰尔心”之谓乎?汤武身之也,学汤之勇者宜何如?”震惊百里,不丧匕鬯”,近之矣。 鲁颂商颂 《诗》之次序,犹《春秋》之年月,夫子因其旧文,述而不作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告 庙。鲁之颂,颂其君而已,而列之周颂之后者,鲁人谓之颂也。世儒谓夫子尊鲁,而进之为颂 是不然。鲁人谓之颂,夫子安得不谓之颂乎?为下不倍也。《春秋》书公、书郊囗亦同此义。孟子曰 其文则史。”不独《春秋》也,虽《六经》皆然。今人以为圣人作书,必有惊世绝俗之见,此是以 私心待圣人。世人读书如王介甫,才入贡院,而一院之事皆欲纷更。此最学者之大病也。 列国之风何以无鲁?大师陈之,固曰鲁诗,不谓之颂矣。孔子,鲁人也,从鲁而谓之颂,此如 鲁史之书”公”也,然《泮水》之文则固曰“鲁侯”也 商何以在鲁之后?曰草庐吴氏尝言之矣“大师所职者,当代之诗也。商则先代之诗,故次之周 鲁之后
日知录 28 以律”,又曰“ 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代,乃止齐焉” 。 管子霸国之谋,且犹作内政,以寄军令,使之耳目素习,心志素定,如山之不可动摇,然后出 而用之,若决水于千仞之溪矣。 不吊不祥 威仪之不类,贤人之丧亡,妇寺之专横,皆国之不祥。而日月之眚,山川之变,鸟兽草木之妖, 其小者也。传曰:“ 人无衅焉,妖不自作。” 故孔子对哀公,以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为俗之不祥。荀 子曰;“ 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长,贱而不肯事贵,不肖而不肯事贤,是人之三不祥也。” 而武王 胜殷,得二俘而问焉,曰:“ 若国有妖乎?” 一俘对曰:“ 吾国有妖,昼见星而天雨血。” 一俘对曰: “ 此则妖也,非其大者也。吾国之妖,子不听父,弟不听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 武王避席 再拜之。自余所逮见五六十年国俗民情举如此矣,不教不学之徒满于天下,而一二稍有才知者皆少 正卯、邓析之流,是岂待三川竭而悲周,岷山崩而忧汉哉。《书》曰:“ 习与性成。”《诗》云:“ 如彼 泉流,无沦胥以败。” 识时之士所以引领于哲王,系心于�德也。 鲁僖公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而有�牧之盛。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 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而有�来牝三千之多。 然则古之马政皆本于田功也。吾未见厩有肥马、野有饥莩而能国者也。 实始翦商 太王当武丁、祖甲之世,殷道未衰,何从有翦商之事。僖公之世距太王巳六百余年,作诗这人 特本其王迹所基,而侈言之尔。犹《泰誓》之言:“ 命我文考,肃将天威” 也,犹《康诰》之言:“ 天 乃大命文王,殪戎殷” 也,亦后人追言之也。张子曰:“ 一日之间,天命未绝,犹是君臣。” 玄鸟 读经传之文,终商之世,无言祥瑞者。而大戊之祥桑,高宗之ず雉,惕于天之见妖而修德者有 二焉,则知监于夏王之矫诬上天而忄栗忄栗危惧,盖汤之家法也。简狄吞卵而生契,不亦矫诬之甚 乎?毛氏传曰:“ 玄鸟,鸟�鸟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戌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 祈于郊�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 可以破史迁之谬矣。 敷奏其勇 “ 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难不竦。” 苟非大受之人,骤而当天下之重任,鲜不恐惧而失其守者, 此公孙丑所以有动心之问也。升�而伐夏,创未有之事而不疑,可谓天锡之勇矣。何以能之?其“ 上 帝临女,无贰尔心” 之谓乎?汤武身之也,学汤之勇者宜何如?” 震惊百里,不丧匕鬯”,近之矣。 鲁颂商颂 《诗》之次序,犹《春秋》之年月,夫子因其旧文,述而不作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告 宗庙。鲁之颂,颂其君而已,而列之周颂之后者,鲁人谓之颂也。世儒谓夫子尊鲁,而进之为颂, 是不然。鲁人谓之颂,夫子安得不谓之颂乎?为下不倍也。《春秋》书公、书郊�亦同此义。孟子曰: “ 其文则史。” 不独《春秋》也,虽《六经》皆然。今人以为圣人作书,必有惊世绝俗之见,此是以 私心待圣人。世人读书如王介甫,才入贡院,而一院之事皆欲纷更。此最学者之大病也。 列国之风何以无鲁?大师陈之,固曰鲁诗,不谓之颂矣。孔子,鲁人也,从鲁而谓之颂,此如 鲁史之书“ 公” 也,然《泮水》之文则固曰“ 鲁侯” 也。 商何以在鲁之后?曰草庐吴氏尝言之矣:“ 大师所职者,当代之诗也。商则先代之诗,故次之周、 鲁之后
日知录 诗序 《诗》之世次必不可信,今《诗》亦未必皆孔子所正。且如褒姒灭之,幽王之诗也,而次于前; 召伯营之,宣王之诗也,而次于后。序者不得其说,遂并《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λ、《瞻 彼洛矣》、《裳裳者华》、《桑扈》、《鸳鸯》、《鱼藻》、《采菽》十诗,皆为刺幽王之作,恐不然也 又如《硕人》,庄姜初归事也,而次于后;《绿衣》、《日月》《终风》,庄姜失位而作,《燕燕》 送归妾作,《击鼓》,国人怨州吁而作也,而次于前 《渭阳》,秦康公为太子时作也,而闪于后;《黄鸟》,穆公薨后事也,而次于前。此皆经有明文 可据,故郑氏谓《十月之交》《雨无正》《小口》、《小宛》,皆刺厉王之诗。汉兴之初,师移其第耳 而《左氏传》楚庄王之言曰“武王作《武》,其卒章日′耆定尔功,其三曰′敷时绎思,我徂维求 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今诗但以“耆定尔功”一章为《武》,而其三为《责》,其六为 《桓》,章次复相隔越。《仪礼》歌召南三篇,越《草虫》而取《采苹》,正义以为《采苹》旧在《草 虫》之前。知今日之诗已失古人之次,非夫子所谓雅颂各得其所者矣 卷四 鲁之春秋 《春秋》不始于隐公。晋韩宣子聘鲁,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 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盖必起自伯禽之封,以洎于中世。当周之盛,朝觐会 同征伐之事皆在焉,故曰:周礼而成之者,古之良史也。自隐公以下,世道衰微,史失其官,于是 孔子惧而修之,自惠公以上之文无所改焉,所谓述而不作”者也。自隐公以下,则孔子以己意修 之,所谓”作春秋”也。然则自惠公以上之《春秋》,固夫子所善而从之者也,惜乎其书之不存也 春秋阙疑之书 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史之阙文,圣人不敢益也。《春秋·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朔 日有食之。”传曰不书日,官失之也。”《僖公十五年》!夏五月,日有食之。”传曰“不书朔与 日,官失之也。”以圣人之明,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岂难考历布算以补其阙,而夫子不敢也,况于 史文之误而无从取正者乎,况于列国之事得之传闻不登于史策者乎。左氏之书,成之者非一人,录 之者非一世,可谓富矣,而夫子当时末必见也。史之所不书,则虽圣人有所不知焉者。且春秋,鲁 国之史也,即使历聘之余,必闻其政,遂可以百二十国之宝书增入本国之记注乎。若乃改葬惠公之 类,不书者,旧史之所无也。曹大夫、宋大夫、司马、司城之不名者,阙也。郑伯髡顽、楚子麋、 齐侯阳生之实弑而书卒者,传闻不胜简书,是以从旧史之文也。左氏出于获麟之后,网罗浩博,实 夫子之所未见。乃后之儒者似谓已有此书,夫子据而笔削之。即左氏之解经,于所不合者亦多曲为 之说;而经生之论遂以圣人所不知为讳。是以新说愈多,而是非靡定。故今人学《春秋》之言皆郢 书燕说,而夫子之不能逆料者也。子不云乎: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岂特告子张乎,修《春秋》 之法亦不过此。 《春秋》因鲁史而修者也,《左氏传》采列国之史而作者也。故所书晋事,自文公主夏盟,政交 于中国,则以列国之史参之,而一从周正,自惠公以前,则间用夏正。其不出于一人明矣。其谓囗 仲子为子氏,未薨;平王崩,为赴以庚戌;陈侯鲍卒,为再赴:似皆揣摩而为之说。 三正 三正之名,见于《甘誓》。苏氏以为自舜以前必有以建子、建丑为正者,其来尚矣。《微子之命》 曰:统承先王,修其礼物。”是知杞用夏正,宋用殷正,若朝觐会同则用周之正朔,其于本国自用 其先王之正朔也。独是晋为姬姓之国,而用夏正则不可解 杜预《春秋》后序曰:晋太康中,汲县人发其界内旧冢,得古书,皆简编科斗文字。记晋国
日知录 29 诗序 《诗》之世次必不可信,今《诗》亦未必皆孔子所正。且如褒姒灭之,幽王之诗也,而次于前; 召伯营之,宣王之诗也,而次于后。序者不得其说,遂并《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瞻 彼洛矣》、《裳裳者华》、《桑扈》、《鸳鸯》、《鱼藻》、《采菽》十诗,皆为刺幽王之作,恐不然也。 又如《硕人》,庄姜初归事也,而次于后;《绿衣》、《日月》、《终风》,庄姜失位而作,《燕燕》, 送归妾作,《击鼓》,国人怨州吁而作也,而次于前。 《渭阳》,秦康公为太子时作也,而闪于后;《黄鸟》,穆公薨后事也,而次于前。此皆经有明文 可据,故郑氏谓《十月之交》、《雨无正》、《小�》、《小宛》,皆刺厉王之诗。汉兴之初,师移其第耳。 而《左氏传》楚庄王之言曰:“ 武王作《武》,其卒章曰‘ 耆定尔功’ ,其三曰‘ 敷时绎思,我徂维求 定’ ,其六曰:‘ 绥万邦,屡丰年’ 。” 今诗但以“ 耆定尔功” 一章为《武》,而其三为《赉》,其六为 《桓》,章次复相隔越。《仪礼》歌召南三篇,越《草虫》而取《采苹》,正义以为《采苹》旧在《草 虫》之前。知今日之诗已失古人之次,非夫子所谓雅颂各得其所者矣。 卷四 鲁之春秋 《春秋》不始于隐公。晋韩宣子聘鲁,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 周礼尽 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 盖必起自伯禽之封,以洎于中世。当周之盛,朝觐会 同征伐之事皆在焉,故曰:周礼而成之者,古之良史也。自隐公以下,世道衰微,史失其官,于是 孔子惧而修之,自惠公以上之文无所改焉,所谓“ 述而不作” 者也。自隐公以下,则孔子以己意修 之,所谓“ 作春秋” 也。然则自惠公以上之《春秋》,固夫子所善而从之者也,惜乎其书之不存也。 春秋阙疑之书 孔子曰:“ 吾犹及史之阙文也。” 史之阙文,圣人不敢益也。《春秋·桓公十七年》:“ 冬十月朔, 日有食之。” 传曰:“ 不书日,官失之也。”《僖公十五年》:“ 夏五月,日有食之。” 传曰:“ 不书朔与 日,官失之也。” 以圣人之明,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岂难考历布算以补其阙,而夫子不敢也,况于 史文之误而无从取正者乎,况于列国之事得之传闻不登于史策者乎。左氏之书,成之者非一人,录 之者非一世,可谓富矣,而夫子当时未必见也。史之所不书,则虽圣人有所不知焉者。且春秋,鲁 国之史也,即使历聘之余,必闻其政,遂可以百二十国之宝书增入本国之记注乎。若乃改葬惠公之 类,不书者,旧史之所无也。曹大夫、宋大夫、司马、司城之不名者,阙也。郑伯髡顽、楚子麋、 齐侯阳生之实弑而书卒者,传闻不胜简书,是以从旧史之文也。左氏出于获麟之后,网罗浩博,实 夫子之所未见。乃后之儒者似谓已有此书,夫子据而笔削之。即左氏之解经,于所不合者亦多曲为 之说;而经生之论遂以圣人所不知为讳。是以新说愈多,而是非靡定。故今人学《春秋》之言皆郢 书燕说,而夫子之不能逆料者也。子不云乎:“ 多闻阙疑,慎言其余。” 岂特告子张乎,修《春秋》 之法亦不过此。 《春秋》因鲁史而修者也,《左氏传》采列国之史而作者也。故所书晋事,自文公主夏盟,政交 于中国,则以列国之史参之,而一从周正,自惠公以前,则间用夏正。其不出于一人明矣。其谓� 仲子为子氏,未薨;平王崩,为赴以庚戌;陈侯鲍卒,为再赴:似皆揣摩而为之说。 三正 三正之名,见于《甘誓》。苏氏以为自舜以前必有以建子、建丑为正者,其来尚矣。《微子之命》 曰:“ 统承先王,修其礼物。” 是知杞用夏正,宋用殷正,若朝觐会同则用周之正朔,其于本国自用 其先王之正朔也。独是晋为姬姓之国,而用夏正则不可解。 杜预《春秋》后序曰:“ 晋太康中,汲县人发其界内旧冢,得古书,皆简编科斗文字。记晋国
日知录 起自殇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庄伯。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皆用夏正 建寅之月为岁首编年。”今考《春秋》僖公五年,晋侯杀其世子申生,经书”春”,而传在上年之十 二月。十年,里克弑其君卓,经书“正月”,而传在上年之十一月。十一年,晋杀其大夫郑父,经 书”春”,而传在上年之冬。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经书“十有一月壬戌”,而传则 为九月壬戌。经传之文或从夏正,或从周正,所以错互如此。 与《史记》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东井,乃秋七月之误正同。僖公五年十二月丙子朔,虢公丑 奔京师,而卜偃对献公,以为九月十月之交。襄公三十年,绛县老人言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 以《长历》推之,为鲁文公十一年三月甲子朔。此又晋人用夏正之见于传者也。 《僖公二十四年》冬,晋侯夷吾卒。”杜氏注文公定位而后告。”夫不告文公之入,而告惠 公之薨,以上年之事为今年之事。新君入国之日,反为旧君即世之年,非人情也。疑此经乃错简 当在二十三年之冬。传曰九月,晋惠公卒。”晋之九月,周之冬也 《隐公六年》冬,宋人取长葛。”传作”秋”。刘原父曰“《左氏》日月与经不同者,丘明作 书杂取当时诸侯史策之文,其用三正参差不一,往往而迷。故经所云′冬’,传谓之’秋也。考宋 用殷正,则建酉之月,周以为冬,宋以为秋矣。”《桓公七年》: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 传作”春”。刘原父曰:传所据者以夏正纪时也。”《文公十六年》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经在九 月,传作七月。 《隐公三年》:夏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若以为周正,则麦禾皆未熟。 《四年》秋,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亦在九月之上,是夏正六月,禾亦未熟。注云 取者,盖芟践之。”终是可疑 按传中杂取三正,多有错误。左氏虽发其例于隐之元年,曰“春王周正月”,而间有失于改定者 文多事繁,固著书之君子所不能免也。 闰月 《左氏传·文公元年》于是闰三月,非礼也。”《襄公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哀公十二年》冬十二月,螽。仲尼曰÷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并是鲁历。春秋时,各国之历亦自有不同者,经特据鲁历书之耳。《成公十八年》春王正月,晋杀 其大夫胥童。”传在上年闰月。《哀公十六年》春王正月己卯,卫世子蒯聩自戚入于卫,卫侯辄来 奔。”传在上年闰月。皆鲁失闰之证。杜以为从告,非也 《史记》:周襄王二十六年闰三月,而《春秋》非之。”则以鲁历为周历,非也。平王东迁以后 周朔之不颁久矣,故《汉书·律历志》六历有黄帝、颛顼、夏、殷、周及鲁历,其于左氏之言失闰 皆谓鲁历。盖本刘歆之说。 王正月 《广川书跋》载《晋姜鼎铭》曰惟王十月乙亥。”而论之曰"圣人作《春秋》,于岁首则书 王说者,谓谨始以正端。今晋人作鼎而曰王十月’,是当时诸侯皆以尊王正为法,不独鲁也。”李 梦阳言:今人往往有得秦权者,亦有王正月’字。以是观之,《春秋》王正月’,必鲁史本文也。 言王者,所以别于夏、殷,并无他义。刘原父以王之一字为圣人新意,非也。子曰:述而不作 信而好古。亦于此见之。”赵伯循曰:天子常以今年冬班明年正朔于诸侯,诸侯受之,每月奉月朔 甲子以告于庙,所谓禀正朔也,故曰王正月。”《左氏传》日:元年春,王周正月。”此古人解经之 善,后人辨之累数百千言而未明者,传以一字尽之矣 未为天子,则虽建子而不敢谓之“正”,《武成》惟一月王辰”是也。已为天子,则谓之正” 而复加”王”以别于夏、殷,《春秋》王正月”是也。 春秋时月并书 《春秋》时月并书,于古未之见。考之《尚书》,如《泰誓》: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金
日知录 30 起自殇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庄伯。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皆用夏正 建寅之月为岁首编年。” 今考《春秋》僖公五年,晋侯杀其世子申生,经书“ 春” ,而传在上年之十 二月。十年,里克弑其君卓,经书“ 正月”,而传在上年之十一月。十一年,晋杀其大夫ぶ郑父,经 书“ 春”,而传在上年之冬。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经书“ 十有一月壬戌”,而传则 为九月壬戌。经传之文或从夏正,或从周正,所以错互如此。 与《史记》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东井,乃秋七月之误正同。僖公五年十二月丙子朔,虢公丑 奔京师,而卜偃对献公,以为九月十月之交。襄公三十年,绛县老人言:“ 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 以《长历》推之,为鲁文公十一年三月甲子朔。此又晋人用夏正之见于传者也。 《僖公二十四年》:“ 冬,晋侯夷吾卒。” 杜氏注:“ 文公定位而后告。” 夫不告文公之入,而告惠 公之薨,以上年之事为今年之事。新君入国之日,反为旧君即世之年,非人情也。疑此经乃错简, 当在二十三年之冬。传曰:“ 九月,晋惠公卒。” 晋之九月,周之冬也。 《隐公六年》:“ 冬,宋人取长葛。” 传作“ 秋”。刘原父曰:“《左氏》日月与经不同者,丘明作 书杂取当时诸侯史策之文,其用三正参差不一,往往而迷。故经所云‘ 冬’ ,传谓之‘ 秋’ 也。考宋 用殷正,则建酉之月,周以为冬,宋以为秋矣。”《桓公七年》:“ 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 传作“ 春”。刘原父曰:“ 传所据者以夏正纪时也。”《文公十六年》:“ 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 经在九 月,传作七月。 《隐公三年》:“ 夏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 若以为周正,则麦禾皆未熟。 《四年》:“ 秋,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 亦在九月之上,是夏正六月,禾亦未熟。注云: “ 取者,盖芟践之。” 终是可疑。 按传中杂取三正,多有错误。左氏虽发其例于隐之元年,曰“ 春王周正月”,而间有失于改定者。 文多事繁,固著书之君子所不能免也。 闰月 《左氏传·文公元年》:“ 于是闰三月,非礼也。”《襄公二十七年》:“ 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哀公十二年》:“ 冬十二月,螽。仲尼曰:‘ 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 并是鲁历。春秋时,各国之历亦自有不同者,经特据鲁历书之耳。《成公十八年》:“ 春王正月,晋杀 其大夫胥童。” 传在上年闰月。《哀公十六年》:“ 春王正月己卯,卫世子蒯聩自戚入于卫,卫侯辄来 奔。” 传在上年闰月。皆鲁失闰之证。杜以为从告,非也。 《史记》:“ 周襄王二十六年闰三月,而《春秋》非之。” 则以鲁历为周历,非也。平王东迁以后, 周朔之不颁久矣,故《汉书·律历志》六历有黄帝、颛顼、夏、殷、周及鲁历,其于左氏之言失闰, 皆谓鲁历。盖本刘歆之说。 王正月 《广川书跋》载《晋姜鼎铭》曰:“ 惟王十月乙亥。” 而论之曰:“ 圣人作《春秋》,于岁首则书 王说者,谓谨始以正端。今晋人作鼎而曰‘ 王十月’ ,是当时诸侯皆以尊王正为法,不独鲁也。” 李 梦阳言:“ 今人往往有得秦权者,亦有‘ 王正月’ 字。以是观之,《春秋》‘ 王正月’ ,必鲁史本文也。 言王者,所以别于夏、殷,并无他义。刘原父以‘ 王’ 之一字为圣人新意,非也。子曰:‘ 述而不作, 信而好古。’ 亦于此见之。” 赵伯循曰:“ 天子常以今年冬班明年正朔于诸侯,诸侯受之,每月奉月朔 甲子以告于庙,所谓禀正朔也,故曰王正月。”《左氏传》曰:“ 元年春,王周正月。” 此古人解经之 善,后人辨之累数百千言而未明者,传以一字尽之矣。 未为天子,则虽建子而不敢谓之“ 正”,《武成》“ 惟一月壬辰” 是也。已为天子,则谓之“ 正” , 而复加“ 王” 以别于夏、殷,《春秋》“ 王正月” 是也。 春秋时月并书 《春秋》时月并书,于古未之见。考之《尚书》,如《泰誓》:“ 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