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 曰筮短龟长。”自汉以下,文帝代来,犹有大横之兆;《艺文志》有《龟书》五十三卷,《夏龟》 二十六卷,《南龟书》二十八卷,《巨龟》三十六卷,《杂龟》十六卷,而后则无闻。唐之李华遂有废 龟之论矣。 周公居东 主少,国疑,周公又出居于外,而上下安宁,无腹心之患者,二公之力也 武王之誓众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于此见之矣。《荀子》二公仁智,且不蔽,故能 持周公,而名利福禄与周公齐。 微子之命 微子之于周,盖受国而不受爵。受国以存先王之祀,不受爵以示不为臣之节,故终身称“微子” 也。微子卒,立其弟衍,是为微仲。衍之继其兄,继宋非继微也。而称微仲者何?犹微子之心也。 至于衍之子稽则远矣,于是始称“宋公"。 呜呼!吾于《洪范》之书言”十有三祀”,《微子之命》以其旧爵名篇,而知武王、周公之仁 不夺人之所矣守也。后之经生不知此义,而抱器之臣、倒戈之士接迹于天下。 酒诰 酒为天之降命,亦为天之降威。纣以酗酒而亡,文王以不腆于酒而兴。兴亡之几,其原皆在于 酒,则所以保天命而畏天威者,后人不可不谨矣。 召诰 古者吉行,日五十里。故召公营洛,乙未,自周;戊申,朝至于洛,凡十有四日,师行日三十 里。故武王伐纣,癸巳,自周;戊午,师渡孟津,凡二十有五日。《汉书》以为三十一日,误。 元子 《微子之命》以微子为殷王元子。《召诰》则又以纣为元子,曰: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 国殷之命。”又曰!有王虽小,元子哉!人君谓之天子,故仁人之事天如事亲 其稽我古人之德 傅说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锋。”武王之诰康叔:既祇囗乃文考,而又求之殷先晢王 又求之商囗成人,又别求之古先哲王。大保之戎成王,先之以“稽我古人之德”,而后进之以”稽谋 自天"。及成王之作《周官》,亦曰“学古入官”,曰”不学墙面"。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 又曰:好古敏以求之。”又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先圣后圣,其揆一也。不学古 而欲稽天,岂非不耕而求获首! 节性 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此性善之说所自出也。”节性,惟日其迈”,此性相近之说所自出也。 ″岂弟君子,俾弥尔性,似先公酋矣。”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汝其敬识百辟享 人主坐明堂而临九牧,不但察群心之向背,亦当知四国之忠奸。故嘉禾同颖,美侯服之宣风 底贡厥獒,戎明王之慎德,所谓″敬识百辟享″也。昔者唐明皇之致理也,受张相千秋之镜,听元 生《一口之歌》,亦能以謇谔为珠玑,以仁贤为器币。及乎王心一荡,佞谀日崇,开广运水潭,致江 南之货,广陵铜器、京口绫衫。锦缆牙樯,尔亘数里;靓妆鲜服,和者百人。乃未几而蓟于享者也。 《易》曰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若明皇者,岂非享多仪而民日不享者哉!
日知录 16 曰:“ 筮短龟长。” 自汉以下,文帝代来,犹有大横之兆;《艺文志》有《龟书》五十三卷,《夏龟》 二十六卷,《南龟书》二十八卷,《巨龟》三十六卷,《杂龟》十六卷,而后则无闻。唐之李华遂有废 龟之论矣。 周公居东 主少,国疑,周公又出居于外,而上下安宁,无腹心之患者,二公之力也。 武王之誓众曰“ 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于此见之矣。《荀子》:“ 二公仁智,且不蔽,故能 持周公,而名利福禄与周公齐。” 微子之命 微子之于周,盖受国而不受爵。受国以存先王之祀,不受爵以示不为臣之节,故终身称“ 微子” 也。微子卒,立其弟衍,是为微仲。衍之继其兄,继宋非继微也。而称微仲者何?犹微子之心也。 至于衍之子稽则远矣,于是始称“ 宋公” 。 鸣呼!吾于《洪范》之书言“ 十有三祀” ,《微子之命》以其旧爵名篇,而知武王、周公之仁, 不夺人之所矣守也。后之经生不知此义,而抱器之臣、倒戈之士接迹于天下。 酒诰 酒为天之降命,亦为天之降威。纣以酗酒而亡,文王以不腆于酒而兴。兴亡之几,其原皆在于 酒,则所以保天命而畏天威者,后人不可不谨矣。 召诰 古者吉行,日五十里。故召公营洛,乙未,自周;戊申,朝至于洛,凡十有四日,师行日三十 里。故武王伐纣,癸巳,自周;戊午,师渡孟津,凡二十有五日。《汉书》以为三十一日,误。 元子 《微子之命》以微子为殷王元子。《召诰》则又以纣为元子,曰:“ 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 国殷之命。” 又曰:“ 有王虽小,元子哉!” 人君谓之天子,故仁人之事天如事亲。 其稽我古人之德 傅说之告高宗曰:“ 学于古训,乃有锋。” 武王之诰康叔:既祗�乃文考,而又求之殷先哲王, 又求之商�成人,又别求之古先哲王。大保之戎成王,先之以“ 稽我古人之德” ,而后进之以“ 稽谋 自天”。及成王之作《周官》,亦曰:“ 学古入官”,曰“ 不学墙面”。子曰:“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 又曰:“ 好古敏以求之。” 又曰:“ 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先圣后圣,其揆一也。不学古 而欲稽天,岂非不耕而求获首! 节性 “ 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 ,此性善之说所自出也。” 节性,惟日其迈” ,此性相近之说所自出也。” “ 岂弟君子,俾弥尔性,似先公酋矣。” 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汝其敬识百辟享 人主坐明堂而临九牧,不但察群心之向背,亦当知四国之忠奸。故嘉禾同颖,美侯服之宣风; 底贡厥獒,戎明王之慎德,所谓“ 敬识百辟享” 也。昔者唐明皇之致理也,受张相千秋之镜,听元 生《一�之歌》,亦能以謇谔为珠玑,以仁贤为器币。及乎王心一荡,佞谀日崇,开广运水潭,致江 南之货,广陵铜器、京口绫衫。锦缆牙樯,尔亘数里;靓妆鲜服,和者百人。乃未几而蓟于享者也。 《易》曰:“ 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 若明皇者,岂非享多仪而民曰不享者哉!
日知录 惟尔王家我适 朝觐者不之殷而之周,讼狱者不之殷而之周,于是周为天子,而殷为侯服矣 此之谓”惟尔王家我适 王来自鼋 《多方之诰》曰:惟五月丁亥,王为自奄。”而《多士》:王曰“昔朕来自奄。”是《多方》当 在《多士》之前,后人倒其篇第耳。奄之叛周,是武庚既诛而惧,遂与淮夷、徐戎并兴,而周公东 征,乃至于三年。既克,而成王践奄,盖行巡狩之事,《书序》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是 也。孔《传》以为奄再叛者,拘于篇之先后而台为之说 建官惟百 成王作《周官》之书,谓”唐、虞稽古,建官惟百”;而”夏,商官倍者”者,时代不远,其多 寡何若此之悬绝哉。且天下之事,一职之微,至于委吏、乘田亦不可阙,而谓二帝之世遂能以百官 该内外之务,吾不敢信也。考之传注,亦第以为因时制宜,而莫详其实。吾以为唐、虞之官不止于 百,而其咨而命之者二十有二人,其余九官之佐,殳、伯与、朱虎、熊罴之伦,暨侍御仆从,以 至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以名达于天子者不过百人而已,其他则穆王之命所谓”慎简 乃僚”,而天子不亲其黜陟者也。故曰“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 人,急亲贤也。”夏、商之世,法日详,而人主之职日侵于下,其命于天子者多,故倍也。观于《立 政》之书,内至于亚旅,外至于表臣、百司,而夷、微、卢、口、三毫、阪尹之官,又虞、夏之所 未有,则可知矣。杜氏《通典》言!汉初,王侯国百官,皆如汉朝,惟丞相命于天子,其御史大夫 以下皆自置。及景帝惩吴、楚之乱,杀其制度,罢御史大夫以下官 至武帝,又诏凡王侯吏职秩二千石者,不得擅补。其州郡佐吏自别驾、长史以下,皆刺史太守 自补,历代因而不革。洎北齐武平中,后主失政,多有佞幸,乃赐其卖官,分占州郡,下及乡官 多降中旨,故有敕用州主簿、郡功曹者。自是之后,州郡辟士之权浸移于朝廷,以故外吏不得精核 由此起也。”故刘炫对牛弘,以为大小之官悉由吏部,此政之所以日繁。而沈既流之议,欲令六品以 下及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后之人见《周礼》一书设官之多,职事之密,以为周之所以致治者如此 而不知“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之外,文王罔敢知也。然则周之制虽详,而意犹不异于唐、虞 矣。求治之君,其可以天子而预铨曹之事哉。 司空 司空,孔传谓主国空土以居民”,未必然。颜师古曰空,穴也。古人穴居,主穿土为穴以 居人也。”《易传》云上古穴居而野处。”《诗》云!古公囗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今河东之 人尚多人穴居者。洪水之后,莫包于奠民居,故伯禹作司空,为九官之首。 顾命 读《顾命》之篇,见成王初丧之际,康王与其群臣皆吉妥,而无哀痛之辞。 以召公、毕公之贤,反不及子产、叔向,诚为可疑,再四读之,知其中有脱简。 而”狄设黼囗、缓衣”以下,即当属之《康王之诰》自此以上,记成王顾命、登遐之事;自此 以下,记明年正月上日,康王即位,朝诸侯之事也。古之人君于即位之礼重矣入即位于庙,受命于 先王,祭毕而朝群臣,群臣布币而见,然后成之为君。《春秋》之于鲁公,即位则书,不即位则不书 盖有遭时之变,而不行此礼,如庄、闵、僖三公者矣。康王当太平之时,为继体之主,而史录其仪 文、训告,以为一代之大法,此《书》之所以传也。《记》曰”未没丧,不称君”,而今书曰”王麻 冕黼裳”,是逾年之君也;又日“周卒哭而囗”,而今曰“诸侯出庙门俟”,是已口之后也。《传》言 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而今”太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是七月之余也。因其
日知录 17 惟尔王家我适 朝觐者不之殷而之周,讼狱者不之殷而之周,于是周为天子,而殷为侯服矣。 此之谓“ 惟尔王家我适” 。 王来自奄 《多方之诰》曰:“ 惟五月丁亥,王为自奄。” 而《多士》:王曰:“ 昔朕来自奄。” 是《多方》当 在《多士》之前,后人倒其篇第耳。奄之叛周,是武庚既诛而惧,遂与淮夷、徐戎并兴,而周公东 征,乃至于三年。既克,而成王践奄,盖行巡狩之事,《书序》“ 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 是 也。孔《传》以为奄再叛者,拘于篇之先后而台为之说。 建官惟百 成王作《周官》之书,谓“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而“ 夏,商官倍者” 者,时代不远,其多 寡何若此之悬绝哉。且天下之事,一职之微,至于委吏、乘田亦不可阙,而谓二帝之世遂能以百官 该内外之务,吾不敢信也。考之传注,亦第以为因时制宜,而莫详其实。吾以为唐、虞之官不止于 百,而其咨而命之者二十有二人,其余九官之佐,殳┥ 、伯与、朱虎、熊罴之伦,暨侍御仆从,以 至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以名达于天子者不过百人而已,其他则穆王之命所谓“ 慎简 乃僚”,而天子不亲其黜陟者也。故曰:“ 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 人,急亲贤也。” 夏、商之世,法日详,而人主之职日侵于下,其命于天子者多,故倍也。观于《立 政》之书,内至于亚旅,外至于表臣、百司,而夷、微、卢、�、三毫、阪尹之官,又虞、夏之所 未有,则可知矣。杜氏《通典》言:“ 汉初,王侯国百官,皆如汉朝,惟丞相命于天子,其御史大夫 以下皆自置。及景帝惩吴、楚之乱,杀其制度,罢御史大夫以下官。 至武帝,又诏凡王侯吏职秩二千石者,不得擅补。其州郡佐吏自别驾、长史以下,皆刺史太守 自补,历代因而不革。洎北齐武平中,后主失政,多有佞幸,乃赐其卖官,分占州郡,下及乡官, 多降中旨,故有敕用州主簿、郡功曹者。自是之后,州郡辟士之权浸移于朝廷,以故外吏不得精核 由此起也。” 故刘炫对牛弘,以为大小之官悉由吏部,此政之所以日繁。而沈既流之议,欲令六品以 下及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后之人见《周礼》一书设官之多,职事之密,以为周之所以致治者如此; 而不知“ 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 之外,文王罔敢知也。然则周之制虽详,而意犹不异于唐、虞 矣。求治之君,其可以天子而预铨曹之事哉。 司空 司空,孔传谓“ 主国空土以居民”,未必然。颜师古曰:“ 空,穴也。古人穴居,主穿土为穴以 居人也。”《易传》云:“ 上古穴居而野处。”《诗》云:“ 古公�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 今河东之 人尚多人穴居者。洪水之后,莫包于奠民居,故伯禹作司空,为九官之首。 顾命 读《顾命》之篇,见成王初丧之际,康王与其群臣皆吉妥,而无哀痛之辞。 以召公、毕公之贤,反不及子产、叔向,诚为可疑,再四读之,知其中有脱简。 而“ 狄设黼�、缀衣” 以下,即当属之《康王之诰》。自此以上,记成王顾命、登遐之事;自此 以下,记明年正月上日,康王即位,朝诸侯之事也。古之人君于即位之礼重矣入即位于庙,受命于 先王,祭毕而朝群臣,群臣布币而见,然后成之为君。《春秋》之于鲁公,即位则书,不即位则不书, 盖有遭时之变,而不行此礼,如庄、闵、僖三公者矣。康王当太平之时,为继体之主,而史录其仪 文、训告,以为一代之大法,此《书》之所以传也。《记》曰“ 未没丧,不称君” ,而今书曰“ 王麻 冕黼裳”,是逾年之君也;又曰“ 周卒哭而�” ,而今曰“ 诸侯出庙门俟” ,是已�之后也。《传》言 “ 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而今“ 太保率西方诸侯” ,“ 毕公率东方诸侯”,是七月之余也。因其
日知录 中有脱简,而后之说《书》者并以系之”越七日,癸酉”之下,所以生后儒之论。而不思初崩七日 之间,诸侯何由而毕至乎?或曰:易吉可乎?曰:此周公所制之礼也,以宗庙为重,而不敢凶服以 接乎神,释三年之丧,以尽斯须之敬,此义之所在,而天子之守与士庶不同者也。《商书》有之矣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祇见厥祖。”岂以丧服而入庙哉!传之世,天下可 以无君,故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传子之世,天下不可无君,故“惟元祀十有 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祇见厥祖”。 自”狄设黼口、缀衣”以下,皆陈之朝者也。设四席者,朝群臣,听政事,养国老,燕亲属 皆新天子之所有事,而非事亡之说也。自“王麻冕,黼裳”以下,皆庙中之事也。自”王出,在应 门之内”以下,则康王临朝之事也 周之末世,固有不待葬而先见庙者矣。《左传·昭二十二年》:夏四月乙丑,王崩于荣囗氏。五 月庚辰,见王。六月丁巳,葬景王。”其曰“见王”者,见王子猛盱先王之庙也。不待期而见王猛, 不待斯而葬景王,则以子朝之争国也;然不言”即位”,但曰”见王”而已。孰谓成、康无事之时而 行此变礼也?《书》之脱简多矣。如《武成》之篇,蔡氏以为尚有阙文。《洛诰》戊辰,王在新邑 则王之至洛可知,乃二公至洛并详其月日,而王不书。金氏以为其间必有阙文,盖伏生老而忘之耳 然则《顾命》之脱简又何疑哉。宾牟贾言“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余于《顾命》敢 引之,以断千载之矣 矫虔 《说文》:矫,从矢,揉箭也。”故有用力之义。《汉书·孝武纪》注引韦昭曰!称诈为矫,强 取为虔。”《周语》注!以诈用法曰矫。 罔中于信以覆诅盟 国乱无政,小民有情而不得申,有冤而不见理,于是不得不诉之于神,而诅盟之事起矣。苏公 遇暴公之谮,则”出此三物,以诅尔斯”;屈原遭子兰之谗,则”告五帝以折中命”;咎繇而听直至 于里巷之人,亦莫不然,而鬼神之往来于人间者,亦或著其灵爽,于是赏罚之柄乃移之冥漠之中 而蚩蚩之氓其畏王铁常不如其畏鬼责矣。乃世之君子犹有所取焉,以辅王政之穷。今日所传地狱之 说,感应之书,皆苗民诅盟之余习也。”明明口常,鳃寡无盖”,则王政行于上,而人自不复有求于 神。故曰“有道之世,其鬼不神。”所谓绝地天通者,如此而已矣。 文侯之命 《竹书纪年》:幽王三年,嬖褒姒。五年,王世子宜臼出奔申。八年,王立褒姒之子伯盘为太子。 九年,申侯聘西戎及曾阝。十年,王师伐申。十一年,申人、曾阝人及犬戎入宗周,弑王及王子伯 盘。申侯、鲁侯、许男、闻子立宜臼于申,虢公翰立王子余臣于携,周二王并立。平王元年,王东 徙雒邑。晋侯会卫侯、郑伯、秦伯,以师从王入于成周。二十一年,晋文侯杀王子余臣于携。然则 《文侯之命》,报其立己之功,而望之以杀携王之效也。郑公子兰之从晋文公而东也,请无与围郑 晋人许之。今平王既立于申,自申迁于雒邑,而复使周人为之戍申,则申侯之伐,幽王之弑,不可 谓非出于平王之志者矣。当日诸侯但知其冢嗣为当立,而不察其与闻乎弑为可诛。虢公之立王子余 臣,或有见乎此也。自文侯用师,替携王以除其逼,而平王之位定矣。后之人徒以成败论,而不察 其故,遂谓平王能继文武之绪,而惜其弃岐、丰七百里之地,岂为能得当日之情者哉!孔子生于 百年以后,盖有所不忍言,而录《文侯之命》于《书》,录《扬之水》之篇于《诗》,其旨微矣。《传》 言“平王东迁”,盖周之臣子美其名尔,综其实不然。 凡言迁者,自彼而之此之辞,盘庚迁于殷是也。幽王亡宗庙社稷,以及典章文物荡然皆尽,镐 京之地已为西戎所有。平王乃自申东保于雒,天子之国与诸侯无异,而又有携王与之颉顽,并为人 主者二十年,其得存周之祀幸矣,而望其中兴哉!
日知录 18 中有脱简,而后之说《书》者并以系之“ 越七日,癸酉” 之下,所以生后儒之论。而不思初崩七日 之间,诸侯何由而毕至乎?或曰:易吉可乎?曰:此周公所制之礼也,以宗庙为重,而不敢凶服以 接乎神,释三年之丧,以尽斯须之敬,此义之所在,而天子之守与士庶不同者也。《商书》有之矣: “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 岂以丧服而入庙哉!传之世,天下可 以无君,故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传子之世,天下不可无君,故“ 惟元祀十有 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 。 自“ 狄设黼�、缀衣” 以下,皆陈之朝者也。设四席者,朝群臣,听政事,养国老,燕亲属, 皆新天子之所有事,而非事亡之说也。自“ 王麻冕,黼裳” 以下,皆庙中之事也。自“ 王出,在应 门之内” 以下,则康王临朝之事也。 周之末世,固有不待葬而先见庙者矣。《左传·昭二十二年》:“ 夏四月乙丑,王崩于荣�氏。五 月庚辰,见王。六月丁巳,葬景王。” 其曰“ 见王” 者,见王子猛盱先王之庙也。不待期而见王猛, 不待斯而葬景王,则以子朝之争国也;然不言“ 即位”,但曰“ 见王” 而已。孰谓成、康无事之时而 行此变礼也?《书》之脱简多矣。如《武成》之篇,蔡氏以为尚有阙文。《洛诰》“ 戊辰,王在新邑” , 则王之至洛可知,乃二公至洛并详其月日,而王不书。金氏以为其间必有阙文,盖伏生老而忘之耳。 然则《顾命》之脱简又何疑哉。宾牟贾言:“ 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 余于《顾命》敢 引之,以断千载之矣。 矫虔 《说文》:“ 矫,从矢,揉箭也。” 故有用力之义。《汉书·孝武纪》注引韦昭曰:“ 称诈为矫,强 取为虔。”《周语》注:“ 以诈用法曰矫。” 罔中于信以覆诅盟 国乱无政,小民有情而不得申,有冤而不见理,于是不得不诉之于神,而诅盟之事起矣。苏公 遇暴公之谮,则“ 出此三物,以诅尔斯”;屈原遭子兰之谗,则“ 告五帝以折中命”;咎繇而听直至 于里巷之人,亦莫不然,而鬼神之往来于人间者,亦或著其灵爽,于是赏罚之柄乃移之冥漠之中, 而蚩蚩之氓其畏王铁常不如其畏鬼责矣。乃世之君子犹有所取焉,以辅王政之穷。今日所传地狱之 说,感应之书,皆苗民诅盟之余习也。“ 明明�常,鳃寡无盖” ,则王政行于上,而人自不复有求于 神。故曰:“ 有道之世,其鬼不神。” 所谓绝地天通者,如此而已矣。 文侯之命 《竹书纪年》:幽王三年,嬖褒姒。五年,王世子宜臼出奔申。八年,王立褒姒之子伯盘为太子。 九年,申侯聘西戎及曾阝。十年,王师伐申。十一年,申人、曾阝人及犬戎入宗周,弑王及王子伯 盘。申侯、鲁侯、许男、闻子立宜臼于申,虢公翰立王子余臣于携,周二王并立。平王元年,王东 徙雒邑。晋侯会卫侯、郑伯、秦伯,以师从王入于成周。二十一年,晋文侯杀王子余臣于携。然则 《文侯之命》,报其立己之功,而望之以杀携王之效也。郑公子兰之从晋文公而东也,请无与围郑, 晋人许之。今平王既立于申,自申迁于雒邑,而复使周人为之戍申,则申侯之伐,幽王之弑,不可 谓非出于平王之志者矣。当日诸侯但知其冢嗣为当立,而不察其与闻乎弑为可诛。虢公之立王子余 臣,或有见乎此也。自文侯用师,替携王以除其逼,而平王之位定矣。后之人徒以成败论,而不察 其故,遂谓平王能继文武之绪,而惜其弃岐、丰七百里之地,岂为能得当日之情者哉!孔子生于二 百年以后,盖有所不忍言,而录《文侯之命》于《书》,录《扬之水》之篇于《诗》,其旨微矣。《传》 言“ 平王东迁”,盖周之臣子美其名尔,综其实不然。 凡言迁者,自彼而之此之辞,盘庚迁于殷是也。幽王亡宗庙社稷,以及典章文物荡然皆尽,镐 京之地已为西戎所有。平王乃自申东保于雒,天子之国与诸侯无异,而又有携王与之颉顽,并为人 主者二十年,其得存周之祀幸矣,而望其中兴哉!
日知录 秦誓 有秦誓,故列《秦誓》;有秦诗,故录《秦诗》。述而不作也。谓夫子逆知天下之将并于秦而存 之者,小之乎,知圣人矣。秦穆公之盛,仅霸西戎,未尝为中国盟主,无论齐桓、晋文,即亦不敢 望楚之灵王、吴之夫差,合诸侯而制天下之柄。秦秋以后,秦盖中衰。吴渊颍曰“秦之兴,始于孝 公之用商鞅,成于惠王之取巴蜀,蚕食六国,并吞二周。”战国之秦也,非春秋之秦也,其去夫子之 卒也久矣,夫子恶知周之必并于秦哉!若所云”后世男子,自称秦始皇,入我房,颠倒我衣裳,至 沙丘而亡”者,近于图澄、宝志之流,非所以言孔子矣 《甘誓》,天子之事也;《胤征》,诸侯之事也。并存之,见诸侯之事可以继天子也。《费誓》《秦 誓》之存犹是也。 古文尚书 汉时《尚书》,今文与古文为二,而古文又自有二。《汉书·艺文志》曰“《尚书》古文经四十 六卷,为五十七篇。”师古曰:孔安国《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传》,引《序》 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玄《序赞》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又曰!经二十九卷,大 小夏侯二家,欧阳经三十二卷。”师古曰“此二十九卷,伏生传授者。”此今文与古文为二也。又曰 《古文尚书》者,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 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鼓琴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 不坏。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 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 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儒林传》 曰:孔氏有古文《尚书》,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余篇,盖《尚书》兹 多于是矣。遭巫蛊,未立于学官。”安国为谏大夫,授都尉朝,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 少子,又传《左氏》。常授徐敖,又传《毛诗》授王璜、平陵涂恽子真,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王 莽时,诸学皆立。刘歆为国师,璜、恽等皆贵显。”又曰“世所传百两篇者出东菜张霸,分析合二 十九篇,以为数十。又采《左氏传》、《书序》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 求其古文者,霸以能为百两,徵以中书校之,非是。”此又孔氏古文与张霸之书为二也。《后汉书·儒 林传》曰“孔僖,鲁国鲁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又曰:扶风杜林,传《古文尚 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又曰!建初中 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 事近署。”然则孔僖所受之安国者,竟无其传,而杜林、贾逵、马融、郑玄则不见安国之传,而为之 作训、作传、作注解,此则孔、郑之学又当为二,而无可考矣。 《刘陶传》曰“陶明《尚书》《春秋》,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余 事,名曰《中文尚书》。”汉末之乱,无传。若马融注《古文尚书》十卷、郑玄注《古文尚书》九卷 则见于《旧唐书·艺文志》。开元之时,尚有其书,而未尝亡也。按陆氏《释文》言马、郑所注二十 九篇,则亦不过伏生所传之二十八,而《泰誓》别得之民间,合之为二十九,且非今之《泰誓》。其 所谓得多十六篇者,不与其间也。《书·经籍志》曰:马融、郑玄所传,惟二十九篇,又杂以今文 非孔子旧书,自余绝无所师说。晋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及永嘉之乱, 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并亡。至东晋,豫章內史梅赜始得安国之传,增多二十五篇,以合于伏生 之二十八篇,而去其伪《泰誓》,又分《舜典》、《益稷》、《盘庚》中下、《康王之诰》各自为篇,则 为今之五十八篇矣。其《舜典》亡阙,取王肃本”慎徽以下之传续之。齐明帝建武四年,有姚方兴 者,于大航头得本,有”曰若稽古帝舜”以下二十八字,献之朝,议咸以为非。及江陵板荡,其文 北入中原,学者异之,刘炫遂以列诸本第。然则今之《尚书》,其今文、古文皆有之,三十三篇固杂 取伏生、安国之文,而二十五篇之出于梅赜,《舜典》二十八字之出于姚方兴,又合而一之。《孟子》 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于今日而益验之矣
日知录 19 秦誓 有秦誓,故列《秦誓》;有秦诗,故录《秦诗》。述而不作也。谓夫子逆知天下之将并于秦而存 之者,小之乎,知圣人矣。秦穆公之盛,仅霸西戎,未尝为中国盟主,无论齐桓、晋文,即亦不敢 望楚之灵王、吴之夫差,合诸侯而制天下之柄。秦秋以后,秦盖中衰。吴渊颍曰:“ 秦之兴,始于孝 公之用商鞅,成于惠王之取巴蜀,蚕食六国,并吞二周。” 战国之秦也,非春秋之秦也,其去夫子之 卒也久矣,夫子恶知周之必并于秦哉!若所云“ 后世男子,自称秦始皇,入我房,颠倒我衣裳,至 沙丘而亡” 者,近于图澄、宝志之流,非所以言孔子矣。 《甘誓》,天子之事也;《胤征》,诸侯之事也。并存之,见诸侯之事可以继天子也。《费誓》、《秦 誓》之存犹是也。 古文尚书 汉时《尚书》,今文与古文为二,而古文又自有二。《汉书·艺文志》曰:“《尚书》古文经四十 六卷,为五十七篇。” 师古曰:“ 孔安国《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传》,引《序》 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玄《序赞》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 又曰:“ 经二十九卷,大、 小夏侯二家,欧阳经三十二卷。” 师古曰:“ 此二十九卷,伏生传授者。” 此今文与古文为二也。又曰: “《古文尚书》者,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 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鼓琴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 不坏。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 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 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儒林传》 曰:“ 孔氏有古文《尚书》,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余篇,盖《尚书》兹 多于是矣。遭巫蛊,未立于学官。” 安国为谏大夫,授都尉朝,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 少子,又传《左氏》。常授徐敖,又传《毛诗》。授王璜、平陵涂恽子真,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 王 莽时,诸学皆立。刘歆为国师,璜、恽等皆贵显。” 又曰:“ 世所传百两篇者出东菜张霸,分析合二 十九篇,以为数十。又采《左氏传》、《书序》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 求其古文者,霸以能为百两,徵以中书校之,非是。” 此又孔氏古文与张霸之书为二也。《后汉书·儒 林传》曰:“ 孔僖,鲁国鲁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 又曰:“ 扶风杜林,传《古文尚 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 又曰:“ 建初中, 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 事近署。” 然则孔僖所受之安国者,竟无其传,而杜林、贾逵、马融、郑玄则不见安国之传,而为之 作训、作传、作注解,此则孔、郑之学又当为二,而无可考矣。 《刘陶传》曰:“ 陶明《尚书》、《春秋》,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余 事,名曰《中文尚书》。” 汉末之乱,无传。若马融注《古文尚书》十卷、郑玄注《古文尚书》九卷 则见于《旧唐书·艺文志》。开元之时,尚有其书,而未尝亡也。按陆氏《释文》言马、郑所注二十 九篇,则亦不过伏生所传之二十八,而《泰誓》别得之民间,合之为二十九,且非今之《泰誓》。其 所谓得多十六篇者,不与其间也。《书·经籍志》曰:马融、郑玄所传,惟二十九篇,又杂以今文, 非孔子旧书,自余绝无所师说。晋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及永嘉之乱, 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并亡。至东晋,豫章内史梅赜始得安国之传,增多二十五篇,以合于伏生 之二十八篇,而去其伪《泰誓》,又分《舜典》、《益稷》、《盘庚》中下、《康王之诰》各自为篇,则 为今之五十八篇矣。其《舜典》亡阙,取王肃本“ 慎徽以下之传续之。齐明帝建武四年,有姚方兴 者,于大航头得本,有“ 曰若稽古帝舜” 以下二十八字,献之朝,议咸以为非。及江陵板荡,其文 北入中原,学者异之,刘炫遂以列诸本第。然则今之《尚书》,其今文、古文皆有之,三十三篇固杂 取伏生、安国之文,而二十五篇之出于梅赜,《舜典》二十八字之出于姚方兴,又合而一之。《孟子》 曰:“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于今日而益验之矣
日知录 窃疑古时有《尧典》无《舜典》,有《夏书》无《虞书》,而《尧典》亦《夏书》也。《孟子》引 十有八载,放勋乃殂落″,而谓之《尧典》,则《序》之别为《舜典》者非矣。《左氏传·庄公八 年》引”皋陶迈种德”,《僖公二十四年》引“地平天成”,《二十七年》引赋纳以言”,《文公七年》 引“戒之用休”,《襄公五年》引成允成功”,《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两引念兹在兹”,《二十 六》引”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哀公六年》引“允出兹在兹”,《十八年》引”官占惟先蔽志 《国语》周内史过引”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而皆谓之《夏书》,则后之目为《虞 书》者赘矣。何则?记此书者必出于夏之史臣,虽传之自唐,而润色成文不无待于后人者,故篇首 言”曰若稽古”,以古为言,明非当日之记也。世更三圣,事同一家。 以夏之臣追记二帝之事,不谓之《夏书》而何?夫惟以夏之臣而追记二帝之事,则言尧可以见 舜,不若后人之史,每帝立一本纪,而后为全书也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承上文皋陶所陈,一时之言也。”王出在应门之内”,承上文”诸 侯出庙门俟”,一时之事也。《序》分为两篇者,妄也。 书序 益都孙宝侗仲愚谓!《书序》为后人伪作,逸《书》之名亦多不典。至如《左氏传·定四年》 祝佗告苌弘,其言鲁也 命以《伯禽》,而封于少囗之虚。其言卫也,曰!命以《康诰》 封于殷虚。其言晋也,曰!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虚。是则《伯禽之命》、《康诰》《康诰》,《周 书》之三篇,而孔子所必录也。今独《康诰》存,而二书亡。为《书序》者,不知其篇名,而不列 于百篇之内,疏漏显然。是则不但《书序》可疑,并百篇之名亦未可信矣。”其解”命以伯禽”为书 名《伯禽之命》,尤为切当,今录其说 《正义》曰!《尚书》遭秦而亡。汉初,不知篇数。武帝时,有大常蓼侯孔臧者,安国之从兄 也。与安国书云:时人惟闻《尚书》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谓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今 考传记引《书》,并无《序》所亡 四十二篇之文,则此篇名亦未可尽信也 丰熙伪《尚书》 《五经》得于秦火之余,其中固不能无错误。学者不幸,而生乎二千余载之后,信古而阙疑 乃其分也。近世之说经者,莫病乎好异,以其说之异于人而不足以取信,于是舍本经之训诂,而求 之诸子百家之书;犹未足也,则舍近代之文,而求之远古;又不足,则舍中国之文,而求这四海之 外。如丰熙之古书《世本》,尤可怪焉。曰"箕子朝鲜本者。箕子封于朝鲜,传《书》古文,自《帝 典》至《微子》止。后附《洪范》一篇。””徐市倭国本者。徐氏为秦博士,因李斯坑杀儒生,托言 入海求仙,尽载古书至岛上,立倭国,即今日本是也。二国所译书,其曾大父河南布政使庆录得之 以藏于家。”按宋欧阳永叔《日本刀歌》: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盖昔时已有是说 而叶少蕴固已疑之 夫诗人寄兴之辞,岂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职贡于唐,久矣。自唐及宋,历代求书之诏不能得 而二千载之后庆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献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至曰”箕子传《书》古文自《帝 典》至《微子》,则不应别无一篇逸书,而一一尽同于伏生、孔安国之所传。其曰“后附《洪范》 篇”者,盖徒见《左氏传》三引《洪范》,皆谓之《商书》。而不知”王”者,周人之称〃十有三” 者,周史之记,不得为商人之书也。《禹贡》以”道山道水”移于“九州”之前,此不知古人先经后 纬之义也。《五子之歌》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其不叶而改之曰”可不敬乎”?谓本之鸿都石 经。据《正义》言,蔡邕所书石经《尚书》止今文三十四篇,无《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 之也!夫天子失官,学在四裔,使果有残编断简,可以裨经文而助圣道,固君子之所求之,而惟恐 不得者也。若乃无益于经,而徒为异以惑人,则其于学也,亦谓之异端已。愚因叹夫昔之君子,遵 守经文,虽章句先后之间犹不敢辄改,故元行冲奉明皇之旨,用魏微所注《类礼》,撰为疏义,成书
日知录 20 窃疑古时有《尧典》无《舜典》,有《夏书》无《虞书》,而《尧典》亦《夏书》也。《孟子》引 “ 二十有八载,放勋乃殂落”,而谓之《尧典》,则《序》之别为《舜典》者非矣。《左氏传·庄公八 年》引“ 皋陶迈种德” ,《僖公二十四年》引“ 地平天成”,《二十七年》引“ 赋纳以言” ,《文公七年》 引“ 戒之用休” ,《襄公五年》引“ 成允成功” ,《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两引“ 念兹在兹” ,《二十 六》引“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哀公六年》引“ 允出兹在兹” ,《十八年》引“ 官占惟先蔽志” , 《国语》周内史过引“ 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 而皆谓之《夏书》,则后之目为《虞 书》者赘矣。何则?记此书者必出于夏之史臣,虽传之自唐,而润色成文不无待于后人者,故篇首 言“ 曰若稽古”,以古为言,明非当日之记也。世更三圣,事同一家。 以夏之臣追记二帝之事,不谓之《夏书》而何?夫惟以夏之臣而追记二帝之事,则言尧可以见 舜,不若后人之史,每帝立一本纪,而后为全书也。 帝曰:“ 来,禹,汝亦昌言。” 承上文皋陶所陈,一时之言也。“ 王出在应门之内”,承上文” 诸 侯出庙门俟”,一时之事也。《序》分为两篇者,妄也。 书序 益都孙宝侗仲愚谓:“《书序》为后人伪作,逸《书》之名亦多不典。至如《左氏传·定四年》 祝佗告苌弘,其言鲁也,曰:‘ 命以《伯禽》,而封于少�之虚。’ 其言卫也,曰:‘ 命以《康诰》,而 封于殷虚。’ 其言晋也,曰:‘ 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虚。’ 是则《伯禽之命》、《康诰》、《康诰》,《周 书》之三篇,而孔子所必录也。今独《康诰》存,而二书亡。为《书序》者,不知其篇名,而不列 于百篇之内,疏漏显然。是则不但《书序》可疑,并百篇之名亦未可信矣。” 其解“ 命以伯禽” 为书 名《伯禽之命》,尤为切当,今录其说。 《正义》曰:“《尚书》遭秦而亡。汉初,不知篇数。武帝时,有大常蓼侯孔臧者,安国之从兄 也。与安国书云:‘ 时人惟闻《尚书》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谓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 ” 今 考传记引《书》,并无《序》所亡。 四十二篇之文,则此篇名亦未可尽信也。 丰熙伪《尚书》 《五经》得于秦火之余,其中固不能无错误。学者不幸,而生乎二千余载之后,信古而阙疑, 乃其分也。近世之说经者,莫病乎好异,以其说之异于人而不足以取信,于是舍本经之训诂,而求 之诸子百家之书;犹未足也,则舍近代之文,而求之远古;又不足,则舍中国之文,而求这四海之 外。如丰熙之古书《世本》,尤可怪焉。曰:“ 箕子朝鲜本者。箕子封于朝鲜,传《书》古文,自《帝 典》至《微子》止。后附《洪范》一篇。”“ 徐市倭国本者。徐氏为秦博士,因李斯坑杀儒生,托言 入海求仙,尽载古书至岛上,立倭国,即今日本是也。二国所译书,其曾大父河南布政使庆录得之, 以藏于家。” 按宋欧阳永叔《日本刀歌》:“ 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 盖昔时已有是说, 而叶少蕴固已疑之。 夫诗人寄兴之辞,岂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职贡于唐,久矣。自唐及宋,历代求书之诏不能得, 而二千载之后庆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献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至曰“ 箕子传《书》古文自《帝 典》至《微子》”,则不应别无一篇逸书,而一一尽同于伏生、孔安国之所传。其曰“ 后附《洪范》 一篇” 者,盖徒见《左氏传》三引《洪范》,皆谓之《商书》。而不知“ 王” 者,周人之称;“ 十有三” 者,周史之记,不得为商人之书也。《禹贡》以“ 道山道水” 移于“ 九州” 之前,此不知古人先经后 纬之义也。《五子之歌》” 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以其不叶而改之曰“ 可不敬乎” ?谓本之鸿都石 经。据《正义》言,蔡邕所书石经《尚书》止今文三十四篇,无《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 之也!夫天子失官,学在四裔,使果有残编断简,可以裨经文而助圣道,固君子之所求之,而惟恐 不得者也。若乃无益于经,而徒为异以惑人,则其于学也,亦谓之异端已。愚因叹夫昔之君子,遵 守经文,虽章句先后之间犹不敢辄改,故元行冲奉明皇之旨,用魏微所注《类礼》,撰为疏义,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