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拉弗连季伊节雨濛濛,不起浪,不刮风,好过秋来好过冬。”后来到了夏末,田野里 结满了蜘蛛网。这也是个好兆头,所谓“夏末蜘蛛成群,秋天五谷丰登”……我至今还记 得那凉丝丝的静谧的清晨……记得那座满目金黄、树叶开始凋零,因而显得稀稀落落的大 果园,记得那槭树的林阴道、落叶的幽香以及——安东诺夫卡苹果、蜂蜜和秋凉这三者的 芬芳。空气洁净得如同不复存在一般,果园里到处是人声和大车叽叽嘎嘎的响声。这是那 位果商兼果园主雇了农夫来装苹果,以便夜间运往城里,一一运苹果非得夜间不可,那时 8躺在大车上,仰望着满天星斗,闻着飘浮在清新的空气中的焦油味,听着长长的车队在沉 沉的夜色中小心翼翼地、叽叽嘎嘎地向前驶去,真是再惬意也不过了。有个雇来做工的农 夫,一只接一只地喀嚓喀嚓大嚼着苹果。这可是老规矩了。果园主非但不阻止他,反而还 劝他吃: 吃吧,吃个饱,——不吃才傻呢!哪个割蜜的不吃几口蜂蜜。” 清晨是寒意料峭的,宁静的。只有停在果园深处珊瑚色花楸树上的肥肥的鸫鸟的鸣 修 声、人语声,以及把苹果倒进斗内和木桶里的咕噜噜的声音,才打破了寂静。果园里由于 树叶日稀,已经可以望得很远。不但那条通往用麦秸作顶的大窝棚的林阴道,连大窝棚本 身也都可以一览无遗了。入夏以来,果园主把全部家当都搬到了窝棚旁边,虽说到处都是 外国小说欣赏 香喷喷的苹果味,可这儿却香得尤其馥郁。窝棚里铺着几张铺,放着一支单管猎枪、一只 长了铜绿的茶炊,窝棚的角落里搁着碗盏器皿。在窝棚旁边堆放着蒲席、木箱和用坏了的 杂物。此外,场地上还挖了个土灶。中午在土灶上熬美味的腌肥肉粥,傍晚则把茶炊放在 土灶上烧热,每当这种时刻,瓦蓝色的炊烟便像长长的带子,在果园的树木中间弥漫开 去。逢到节日,窝棚附近热闹得如同集市一般,树木后面不时地闪过鲜红的衣裙。那些小 家碧玉、独院小地主①家的姑娘,穿着发出扑鼻的染料味的无袖长衣,唧唧喳喳地聚集到 这儿来,“公子哥儿”也都穿起他们的漂亮衣裳——做工粗糙、土里土气的西装,络绎不 绝地来到这儿。连村长年轻的妻子也屈尊枉顾。她已有身孕,大脸上睡意朦胧,摆出一副 自命不凡的样子,活像一头霍尔莫高尔种的乳牛。她头上的确长着一对“犄角”—那是 盘在头顶两旁的发辫,上面还包着几方头巾,因此她的头显得格外大;她脚上穿着一双打 有铁掌的短统靴,站在那儿显得笨重、牢靠;身上穿着棉绒坎肩、长围裙和用家织的条纹 呢做的裙子,裙子的底色是紫黑的,条纹是砖红色的,裙裾上还镶着一条金色的阔滚 边 “这小娘们儿可会理财呢!”果园主摇着头,议论她说,“像这样精明强干的女人现在 难得见到了……” 男孩子们穿着白麻布衬衫和短裤,光着脑袋,露出淡色的头发,蜂拥前来。他们一边 三三两两地走着,小小的光脚丫踩进薄薄的浮土里,一边斜睨着拴在苹果树上的那条毛蓬 蓬的狼狗。人们买苹果,不用说,只要去一个人就行了,因为只消一个戈比②或者一枚鸡 ①(小地主)俄国在18世纪形成的一个特殊的农民阶层,地位介于小贵族及农民之间,都为小官吏的后裔,占有少量 土地,往往仅一个庄园。町蓄农奴,但与农民同样负担赋役。②[戈比)俄罗斯等国货币单位,一卢布的百分之
蛋就可换到好些苹果。但买的人很多,生意十分兴隆,乐得那个身穿斜襟外衣、脚登火红 色靴子、患肺痨病的果园主连嘴都合不拢来。他由兄弟帮着做买卖。他兄弟虽然口齿不 清,近乎白痴,但是手脚倒挺麻利。果园主完全是出于“行善”才收养这个同胞手足的。 做买卖时,果园主常常开开玩笑,讲几句俏皮话,有时甚至还“逢场作戏”,拉几下图拉 市①出产的手风琴。直到傍晚,果园里始终人头挤挤,在窝棚附近响彻着笑声、话语声, 乃至跳舞声… 入暮以后,就很有点寒意了,地上铺满了露水。我穿过打麦场,尽情地闻着新麦的麦 秸和麦糠的香气,沿着果园的围墙,高高兴兴地走回家去吃晚饭,在寒气袭人的晚霞下, 村里的人语声和大门的吱扭声听起来分外清晰。天色越来越暗。这时又增添了另一种气 味:果园里生起了篝火,樱桃枝冒出的烟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在黑魑魑的果园深处,出现 了一幅童话般的画面,那情景就好似在地狱的一角一般:窝棚旁腾起血红的火舌,而周遭 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烤火人的漆黑的轮廓,就像是用乌木削成的,在篝火周围游动,于 是他们投到苹果树上的巨大的影子也随之而摇晃不已。一会儿一只足足有好几俄尺长的黑 黪黪的手把一棵树遮得密不透风,一会儿又清晰地出现了两条巨腿—就像是两根黑漆柱 子。蓦地黑影一闪,从苹果树上滑落到了林阴道上,盖没了整条道路,从窝棚直至围墙的 便门… 深夜,当村里的灯火都已熄灭,七颗如金刚钻般的北斗星已高高地在夜空中闪烁的时 候,我又跑到果园里去了。那时我好似盲人一般,沙沙地踩着枯叶,摸黑走到窝棚边。到 了那一小片旷地上,光线就稍微亮些了,旷地上空横着白茫茫的银河。 “是您吗,少爷?”有人从暗处轻轻地喊住我 是我。还没睡吗,尼古拉?” 我们怎么能睡呢。时间大概很晚了吧?我好像听到那班火车已经开过来了…” 我俩久久地侧耳倾听着,感觉到土地在颤抖。继而,颤抖变成隆隆的响声,由远而 近,转眼之间,车轮好像就在果园的墙外敲打起喧闹的节拍了:列车发出铿嚓铿嚓的轰 鸣,风驰电掣般奔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声音也就越来越响,越来越怒气冲冲… 可是突然间,声音轻下去了,静息了,仿佛消失在地底下了。 尼古拉,你的猎枪在哪儿?” “喏,就在箱子那边。” 我举起沉得像铁棍似的单管猎枪,冒冒失失地朝天开了一枪,随着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的巨响,一道红光直冲云霄,一瞬间,耀得眼睛发花,星星失色,而四周响起的嘹亮的回 声,则沿着地平线隆隆地向前滚去,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消失在洁净的、对声音十分敏 感的空气中。 “嘿!真棒!”果园主说,“少爷,再吓唬他们一下,再吓唬一下,要不可够呛!他们 又会爬到围墙上来把梨全都摇落下来……” 几颗流星在夜空中画出了几道火红的线条。我良久地凝望着黑里透蓝、繁星闪烁、深 ①〔图拉市〕俄国的一个工业城市
不可测的穹苍,一直望到觉得脚下的大地开始浮动。这时,我打了个寒噤,把手缩进袖 笼,飞快地顺着林阴道跑回家去了……天气多么凉呀,露水多么重呀,生活在世界上又是 多么美好呀! 安东诺夫卡又大又甜,准能快快活活过一年。”安东诺夫卡大年,农村里的事就好办 了,因为这年的庄稼也必定是大年…丰收年成的情景,我是怎么也忘怀不了的。 每当清晨,雄鸡还在报晓,没有烟囱的农舍开始冒出炊烟的时候,我就打开面对果园 的窗户,园内凉气袭人,萦绕着淡紫色的薄雾,透过雾纱,可以望到旭日正在什么地方辉 耀。这时,我再也按捺不住,一面吩咐赶快备马,一面跑到池塘边去洗脸。池塘边柳丝上 迟纤细的树叶几乎已全部落光,光秃秃的树干兀立在湛蓝的天空下。柳枝下的池水已变得清 修 澈见底,冰凉砭骨,而且仿佛又稠又浓。池水于一瞬间就驱走了我夜来的倦怠,我洗好 脸,直奔下房,去同雇工们共进早餐,吃的是滚烫的土豆、黑面包和一大块泛潮的盐巴。 饭后,我穿过维谢尔基村去打猎的时候,身底下光滑的皮鞍子给予我莫大的快感。秋天这 个时节有一连串本堂节日①,因此老百姓都拾掇得干干净净,人人心平气和,村子的面貌 小说欣赏 跟其他时节迥然不同。如果这年又是个丰收的年成,打麦场上麦粒堆得像座黄金的城市 而鹅群则每天早晨在河里游来游去,无所顾忌地嘎嘎叫着,那么村里的日子就非常好过 了。何况我们的维谢尔基村很久以来,还是从我老祖宗的时代起,就以“富庶”著称。维 谢尔基村的老头子和老婆子寿命都很长,一这是村子富庶的第一个标志,他们白发苍 苍,个儿又高又大,你常常能听到人们说:“囈,你们瞧,阿加菲娅活过了第八十三个年 头啦!”或者是下面这类对话: 潘克拉特,你什么时候才死呀?你说不定快一百岁了吧? 老爷,您说什么?” 我问你多大年纪了?” 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老爷。” 那么你还记得普拉顿·阿波尔洛内奇吗?” 怎么记不得呢,老爷,—一记得可清楚哩,活龙活现的。” 瞧,那就得了。你少说也有一百岁啦。” 这个腰板挺得笔直地站在地主面前的老头,温顺地、面带愧色地微笑着,像是在说: 有啥办法呢,真是抱歉,活得太久啦。他或许还会活得更久些,要不是在彼得节前的斋戒 期②内吃了过多的大葱的话 我至今还记得他的老伴。她整日价坐在门廊里的一条长板凳上,伛偻着腰,抖动着脑 袋,不停地哮喘着,两只手抓住板凳—老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八成是在担心她那些私 房。”农妇们异口同声地说,因为她那几只箱子里的确有不少“私房”。可她却好像没听见 ①〔本堂节日)指所在地区的教堂所特有的节日.②(斋戒期〕在俄历六月底
似的,忧心忡忡地扬起眉毛,抖动着脑袋,像瞎子般视而不见地望着远处的什么地方,似 乎在搜索枯肠地回忆着什么。老妇人身材挺大,整个样子给人以一种阴郁的感觉。她那条 家织毛呢裙子——几乎还是上个世纪的。她那双麻鞋是专给死人穿的那种,她的脖子枯 瘦、蜡黄,斜纹布的衬衫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雪白雪白的, 哪怕就这样入殓也行” 门廊旁横着一块大石板,是她买来给自己筑墓用的,她连寿衣也买好了,那是套非常考究 的寿衣,绣有天使、十字架,衣边上还印满了经文 跟这些寿星相称的是维谢尔基的农舍:一色的瓦房,还是在他们祖先手里盖的。而那 些富有的庄户人家,像萨维利耶家、伊格纳特家、德隆家,则有两三幢瓦房连接在一起, 因为那时在维谢尔基村还不兴分家。像这样的庄户人家都养蜂,都喂有铁灰色的比曲格牝 马①,并以此而自豪,田庄全都整治得井井有条。打麦场旁边,辟有一方方的大麻田,大 麻又密又壮,连成黑压压的一片;打麦场上耸立着谷物烤干房和禾捆干燥棚,房顶铺得整 整齐齐,犹如梳理过的头发;谷仓和仓库都安着铁门,里边存放着粗麻布、纺车、新皮 袄、嵌有金属饰件的马具、箍着铜箍的斗。大门上和雪橇上全都用火烙上了十字架。我至 今还记得,我那时曾经觉得当个庄户人是件异常诱人的事。每当阳光明媚的早上,顺着村 子按辔徐行的时候,你止不住要想,人生的乐趣莫过于割麦、脱粒,在打麦场的麦垛上睡 觉,逢到节日,天一亮就起身,在村里传来的教堂深沉悠扬的钟声下,到水桶旁去洗净身 子,然后穿上干净的麻布衬衫、干净的麻布裤子和打着铁掌的结实的皮靴。除此之外,我 想如果还能有一个健壮、美丽的妻子,穿着过节的漂亮衣裳,和你双双乘着车去望弥撒, 过后又一起到蓄着大胡子的老丈人那儿去吃午饭,午饭是盛在木盘里的热气腾腾的羊肉、 精白面包、蜂蜜、家酿啤酒,—一如果能过这样的生活,人生还有什么他求呢! 我对中等贵族的生活方式还记忆犹新,—那都是不久以前的事,—它同富裕的庄③ 户人家的生活方式有许多共同之处,同样都克勤克俭,同样都过着那种老派的安宁的乡居⑥ 生活。比方说,安娜·格拉西莫芙娜姑母的庄园就是如此。她住在离维谢尔基村十二俄 里②的地方。往往当我骑马到达这个庄园的时候,天已大亮。牵着一大群猎犬,只能慢慢 地撵着马走,再说又何必着急呢,—一行走在朝霞绚烂、凉风习习的原野上,是何等的心 旷神怡啊!地势平坦,远方的景物尽收眼底。天空轻盈,寥廓,深邃。朝阳从一旁照来, 使得在雨后被大车辗得瓷瓷实实的道路好似浇了一层油,亮晶晶的,就跟钢轨一样。四周 是一望无垠的大片大片倾斜的冬麦田。冬麦的禾苗,娇嫩、茁壮,青翠欲滴。不知打哪儿 飞来一只鹞雏,在透明澄碧的空中盘旋,随后又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只是轻轻地拍着尖 尖的双翼。一根根轮廓分明的电线杆朝阳光灿灿的远方奔去,而横在电线杆之间的电报 线,则像是银光闪闪的琴弦,正在沿着晴朗的、斜悬的天空滑动,电报线上停着好些青 鹰,—活像乐谱上黑色的音符,像极了 农奴制我虽然未曾经历,未曾见到,但是,我至今还记得在安娜·格拉西莫芙娜姑母 家,我对这种制度却有过体味。我刚一策马奔进院子,就立刻感觉到在这座庄园内农奴制21 不但依然存在,而且未见衰微。庄园并不大,但古朴而坚固,由百年的白桦和古藤四面环 ①〔比曲格牝(pn)马一种拉重车的大马.②〔俄里)1俄里等于1.067千米
拱。院内有许多房屋,虽都不是什么高堂广厦,却十分实用,全都是用柞树的原木拼成墙 壁,拼得密不透风,像浇注的一样,屋顶则一色铺着草。其中有一幢房子特别大,或者更 确切地说,特别长,那是已经发黑了的下房。家奴①阶层中最后的莫希干人②——几个老 态龙钟的老头子和老婆子,以及一个模样活像唐·吉诃德,老得东倒西歪的不再当差的厨 师—终日从这幢房子里向外张望。当你驰入院子时,他们就颤巍巍地站起来,向你深深 地鞠躬。而白发苍苍的马夫则从马车棚里走出来牵马,他还在车棚门口就把帽子摘掉,光 22着脑袋穿过整个院子。当年他是姑母出行时专门骑在为首的辕马上当御者的,现在则替姑 母驾车,送她去教堂,一冬天他给姑母乘运货的小型马车,夏天给她乘包铁皮的结实的 大车,就像神父外出时乘坐的那种。姑母家的果园由于常年不加照管,由于栖有许多夜 莺、斑鸠,由于其出产的苹果而出了名,而姑母的宅第则由于其屋顶而出了名。她的宅第 是庄园的主屋,坐落在果园旁边,被菩提树的枝桠环抱着。宅第并不大,矮墩墩的,已下 沉到贴近地面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它水远也不会有倾圮之日,一它支撑着高得出奇 修厚得少见,因年深日久而发变硬了的草顶,显得十分的坚固,我每次望着这幢宅第的 正面,总觉得它是个有生命的血肉之躯:就像一张压在大帽子下面的老者的脸,正用眼窝 深陷的双眼—一对因日晒雨淋而呈珠母色的玻璃窗—眺望着前方。在这双眼睛的两旁 国 小 是两行古色古香的、带圆柱的、宽敞的门廊,门廊的山墙上没有一刻不安详地停着好些吃 说 欣 得肥肥的鸽子,而与此同时,数以千计的麻雀却像阵阵急雨,由一个屋顶倾泻到另一个屋 顶……此情此景使人觉得,能够在绿松玉似的秋日的天空下,到这个安乐窝内做客,是何 等的舒适愜意呀! 走进宅第,首先扑鼻而来的是苹果的香味,然后才是老式红木家具和干枯了的菩提 树花的气味,这些花还是六月份就搁在窗台上的了……所有的房间,无论是仆人室、大 厅、客房,都阴凉而昏暗,这是因为宅第四周古木森森,加之窗户上边那排玻璃又都是彩 色的:或者是蓝的,或者是紫的。到处都静悄悄,揩得纤尘不染,虽然那些镶花的圈椅和 桌子,以及嵌在窄窄的、螺纹状的描金镜框内的镜子,给人的感觉却是从来也没有人用手 碰过它们。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咳嗽声:是姑母出来了。她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就像周围 所有的东西一样,结实硬朗。她肩上裹着一条又长又阔的波斯披巾,走出来时的气度显得 傲岸而又和蔼。她马上就同你无休无止地缅怀起往事,谈论起产业的继承问题来,一边立 刻摆出吃食来款待客人:先端出来的是梨子和安东诺夫卡、“白夫人”、波罗文卡、“丰产” 等各类品种的苹果,然后是丰盛得令人张口结舌的午餐:粉红色的火腿拼青豆、八宝鸡、 火鸡、各色醋渍菜和红克瓦斯③,——克瓦斯味道浓厚,甜得像蜜一般……朝向果园的窗 户都打了开来,吹进了阵阵凉爽的秋风… ①〔家奴〕指在地主家里当仆人的农奴,②[最后的莫希干人)出自美国小说家库柏的小说《最后的莫希干人》, 写美国印第安人的莫希干族衰亡的故事,后来这个书名成为一句成语,用来比喻某种人物的残余,③(红克瓦斯〕 一种用面包或水果发酵制成的清凉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