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年专家网页· 学术月刊》2001年第9期 试论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 吴晓明 内容提要“感性的活动”或“对象性的活动”是构成马克思哲学存在论基础的枢 轴。与克思哲学揭示了前概念、前逻辑、前反思世界,呈现了人与自然的原初关联,在 存在论基础上跃出知识论路向,颠覆了整个柏拉图主义,终结了全部形而上学,从而 开启了哲学的生存论路向,构成了哲学革命的全新地平线,由此鲜明地指证了马克思 哲学超越近代哲学框架的当代性质。 关键词马克思哲学存在论当代意义生存论路向对象性的活动 作者吴晓明,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研究员、复旦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 哲学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质最关本质地牵涉到其存在论基础。马克思在存在论基础上所发动 的哲学革命,不仅特殊地超越了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而且一般地颠覆了整个柏拉图主 义,换言之,终结了全部形而上学。然而,由于人们的观念形态普遍局限于近代性视域,或者说 把马克思哲学置于近代哲学的框架中给予理解和解释,所以,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变得蔽 而不明,这一基础领域所曾经历的最深刻革命之意义也就显得极其有限了。在这种情形下,马 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似乎被分解为各种“因素”,并依这些因素之不同的比例配置在近代哲 学的框架中被“重建”。这样重建的哲学虽可徒有其表地保持其激进的、批判的外观,却不可避 免地、命运般地经历着一系列的内部退却过程 这样一种由基础之分裂而引导的退却,在整个20世纪是经常发生的。当梅林用机械唯物 主义来填充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并援引某种费希特因素或叔本华的“闪光之点”来补缀这 基础时,情形正是如此;当普列汉诺夫大踏步地向实证主义和理智形而上学倒退,却又再三 附加外在的辩证法以作补充时情形亦正如此。卢卡奇试图以黑格尔的方式整个改变“梅林 普列汉诺夫正统”这种既是退却、又是外在撮合的基础,但他却仍被封闭在黑格尔的范式之中 这一点虽可使他提供近代范围内最卓越的解释方案,但这一范围本身却已作为秘密和潜能,包 含着其晚期著作中那种退化的、钝化的存在论图式了 我们丝毫不想否定或贬低这些人物的历史功绩。作为批判家,他们在那个时代甚至是甚 为出色。但是,如果他们的批判仍然从根本上局限于近代性范围之内,如果其批判的存在论根 基本身仍然是晦暗、支离的,那么,这种批判在理论上就不得不向后倒退,就像它在实践上注定 20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
试论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 吴 晓 明 内容提要 “感性的活动”或“对象性的活动”是构成马克思哲学存在论基础的枢 轴。马克思哲学揭示了前概念、前逻辑、前反思世界 ,呈现了人与自然的原初关联 ,在 存在论基础上跃出知识论路向 ,颠覆了整个柏拉图主义 ,终结了全部形而上学 ,从而 开启了哲学的生存论路向 ,构成了哲学革命的全新地平线 ,由此鲜明地指证了马克思 哲学超越近代哲学框架的当代性质。 关键词 马克思哲学 存在论 当代意义 生存论路向 对象性的活动 作者吴晓明 ,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研究员、复旦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 哲学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质最关本质地牵涉到其存在论基础。马克思在存在论基础上所发动 的哲学革命 ,不仅特殊地超越了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 ,而且一般地颠覆了整个柏拉图主 义 ,换言之 ,终结了全部形而上学。然而 ,由于人们的观念形态普遍局限于近代性视域 ,或者说 把马克思哲学置于近代哲学的框架中给予理解和解释 ,所以 ,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变得蔽 而不明 ,这一基础领域所曾经历的最深刻革命之意义也就显得极其有限了。在这种情形下 ,马 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似乎被分解为各种“因素”,并依这些因素之不同的比例配置在近代哲 学的框架中被“重建”。这样重建的哲学虽可徒有其表地保持其激进的、批判的外观 ,却不可避 免地、命运般地经历着一系列的内部退却过程。 这样一种由基础之分裂而引导的退却 ,在整个 20 世纪是经常发生的。当梅林用机械唯物 主义来填充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并援引某种费希特因素或叔本华的“闪光之点”来补缀这 一基础时 ,情形正是如此 ;当普列汉诺夫大踏步地向实证主义和理智形而上学倒退 ,却又再三 附加外在的辩证法以作补充时 ,情形亦正如此。卢卡奇试图以黑格尔的方式整个改变“梅林 — 普列汉诺夫正统”这种既是退却、又是外在撮合的基础 ,但他却仍被封闭在黑格尔的范式之中。 这一点虽可使他提供近代范围内最卓越的解释方案 ,但这一范围本身却已作为秘密和潜能 ,包 含着其晚期著作中那种退化的、钝化的存在论图式了。 我们丝毫不想否定或贬低这些人物的历史功绩。作为批判家 ,他们在那个时代甚至是甚 为出色。但是 ,如果他们的批判仍然从根本上局限于近代性范围之内 ,如果其批判的存在论根 基本身仍然是晦暗、支离的 ,那么 ,这种批判在理论上就不得不向后倒退 ,就像它在实践上注定 · 09 · ·中青年专家网页· ·《学术月刊》2001 年第 9 期·
要成为孤鸿哀鸣一样。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梦想家”的弗洛姆,其社会批判的激进程度正 与其浪漫主义的乌托邦主义相称,因为从根本上讲,他只是在被理解为“知性科学”或“实证科 学”的马克思学说的对面,建立了某种“宗教因素”或“价值因素”的对等物 因此,有必要在当代的条件下、在经历了20世纪哲学之后,来重新探讨和检视马克思哲学 的存在论基础。这一基础的重要性在于:它保持并且巩固马克思全部学说的原则高度,只有这 样的原则高度方能最坚决地指证其当代意义并阻止各式各样重返近代性的退化方向。 、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是前康德的,还是后黑格尔的? 这里我们力图指证的是一种哲学性质上的根本差别,它和时间顺序无关。几乎很少会有 人否认下述说法即:马克思晢学的存在论基础在性质上是后黑格尔的,而不是前康德的。然 而口头上承认是一回事,在原则上给予真切的阐述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在讨论马克思哲学的 存在论基础时,有必要把作为“口头饰品”的东西同构成主导原则的内在巩固的东西区分开来 如果是这祥看问题的话,我们需得承认,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实际上经常是被理解为前康 德性质的,而在较好的情况下,是被理解为黑格尔性质的 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是依前康德的方式看待马克思哲学存在论基础的代表。举例来说 普列汉诺夫在其1915年的著作中,把拉美特利、狄德罗、费尔巴哈、马克思和恩格斯统统归到 斯宾诺莎的类”,断定他们的唯物主义实质是相同的;并且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所谓“哲学本 身的问题”上始终保持着与费尔巴哈相同的观点,马克思的认识论实际上就是费尔巴哈的认识 论。①梅林则说得更加简明:“机械唯物主义在自然科学范围里是科学研究的原则,一如历史 唯物主义在社会科学范围里一样”。此外,他又补充说,不应把历史唯物主义与自然科学唯物 主义隔离开来或对立起来,它们应当并存,历史唯物主义不过是对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补 充”,而这种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的代表就是费尔巴哈。②这样一来,差别似乎仅仅涉及学科 领域之分,而且由于同一位哲学家毕竟不可能在不同学科领域中贯彻两种(或更多的)不同的 存在论基础,所以在这一点上将马克思和费尔巴哈归并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了。需要指出的是 对马克思的这种归并决不止于费尔巴哈:部分地是由于逻辑本身的驱迫,部分地是由于费尔巴 哈在触到自身界限时的急剧倒退我们在这里实际上开始面临着退向前康德的存在论基础了 应当承认,在第二国际的理论家那里,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被领会为费尔巴哈式的, 并且最终是前康德性质的。在这种情况下,当我们看到马克思哲学的“基础”被拿来与18世纪 唯物主义相比附、甚至与霍布斯混为一谈时,便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顺便说说,第二国际理 论家的“经济决定论”、他们在实证主义面前的妥协和退却以及为主观主义(特别是意志论)留 出地盘等等,都是如此这般设定或把握“基础”的结果—或者是较为切近的理论后果,或者是 较为遥远的理论后果。至于上面提到的种种“附加”或“补充”从根本上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因 为在基础本身未能发生原则变动之际,那些被输入或引进的东西便停留于基础的偶然性和外 在性之中,而并不构成基础的“自身”。就像一个归纳主义者也可以时而有条件地谈论理论的 范导作用一样,当梅林援引费希特、叔本华或拉萨尔时,当普列汉诺夫指证黑格尔晢学之伟大 的能动性及辩证法时,他们自身的存在论基础却是完全不被触动的,因为(并且仅仅因为)这样 ①这里所谓“认识论”是指认识论的存在论基础 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3卷,三联书店1959年版,第778-780页 ②参见梅林:《保卫马克思主义》,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99、146页。着重号为作者所加 0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要成为孤鸿哀鸣一样。被称为“20 世纪最伟大的梦想家”的弗洛姆 ,其社会批判的激进程度正 与其浪漫主义的乌托邦主义相称 ,因为从根本上讲 ,他只是在被理解为“知性科学”或“实证科 学”的马克思学说的对面 ,建立了某种“宗教因素”或“价值因素”的对等物。 因此 ,有必要在当代的条件下、在经历了 20 世纪哲学之后 ,来重新探讨和检视马克思哲学 的存在论基础。这一基础的重要性在于 :它保持并且巩固马克思全部学说的原则高度 ,只有这 样的原则高度方能最坚决地指证其当代意义并阻止各式各样重返近代性的退化方向。 一、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是前康德的 ,还是后黑格尔的 ? 这里 ,我们力图指证的是一种哲学性质上的根本差别 ,它和时间顺序无关。几乎很少会有 人否认下述说法 ,即 :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在性质上是后黑格尔的 ,而不是前康德的。然 而口头上承认是一回事 ,在原则上给予真切的阐述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在讨论马克思哲学的 存在论基础时 ,有必要把作为“口头饰品”的东西同构成主导原则的内在巩固的东西区分开来。 如果是这样看问题的话 ,我们需得承认 ,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实际上经常是被理解为前康 德性质的 ,而在较好的情况下 ,是被理解为黑格尔性质的。 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是依前康德的方式看待马克思哲学存在论基础的代表。举例来说 , 普列汉诺夫在其 1915 年的著作中 ,把拉美特利、狄德罗、费尔巴哈、马克思和恩格斯统统归到 “斯宾诺莎的类”,断定他们的唯物主义实质是相同的 ;并且说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所谓“哲学本 身的问题”上始终保持着与费尔巴哈相同的观点 ,马克思的认识论实际上就是费尔巴哈的认识 论。① 梅林则说得更加简明“: 机械唯物主义在自然科学范围里是科学研究的原则 ,一如历史 唯物主义在社会科学范围里一样”。此外 ,他又补充说 ,不应把历史唯物主义与自然科学唯物 主义隔离开来或对立起来 ,它们应当并存 ,历史唯物主义不过是对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补 充”,而这种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的代表就是费尔巴哈。② 这样一来 ,差别似乎仅仅涉及学科 领域之分 ,而且由于同一位哲学家毕竟不可能在不同学科领域中贯彻两种(或更多的) 不同的 存在论基础 ,所以在这一点上将马克思和费尔巴哈归并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了。需要指出的是 , 对马克思的这种归并决不止于费尔巴哈 :部分地是由于逻辑本身的驱迫 ,部分地是由于费尔巴 哈在触到自身界限时的急剧倒退 ,我们在这里实际上开始面临着退向前康德的存在论基础了。 应当承认 ,在第二国际的理论家那里 ,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被领会为费尔巴哈式的 , 并且最终是前康德性质的。在这种情况下 ,当我们看到马克思哲学的“基础”被拿来与 18 世纪 唯物主义相比附、甚至与霍布斯混为一谈时 ,便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顺便说说 ,第二国际理 论家的“经济决定论”、他们在实证主义面前的妥协和退却以及为主观主义(特别是意志论) 留 出地盘等等 ,都是如此这般设定或把握“基础”的结果 ———或者是较为切近的理论后果 ,或者是 较为遥远的理论后果。至于上面提到的种种“附加”或“补充”从根本上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因 为在基础本身未能发生原则变动之际 ,那些被输入或引进的东西便停留于基础的偶然性和外 在性之中 ,而并不构成基础的“自身”。就像一个归纳主义者也可以时而有条件地谈论理论的 范导作用一样 ,当梅林援引费希特、叔本华或拉萨尔时 ,当普列汉诺夫指证黑格尔哲学之伟大 的能动性及辩证法时 ,他们自身的存在论基础却是完全不被触动的 ,因为(并且仅仅因为) 这样 · 19 · ① ② 参见梅林《: 保卫马克思主义》,人民出版社 1982 年版 ,第 99、146 页。着重号为作者所加。 这里所谓“认识论”是指认识论的存在论基础。参见《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 3 卷 ,三联书店 1959 年版 ,第 778 —780 页
的援引和指证不能、也从未构成基础的自身,而只是其外在的附加和补充。正是针对这种状 况,方始出现了卢卡奇对“梅林一普列汉诺夫正统”的反动 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之第一条是众所周知并且耳熟能详的:“从前的一切唯物主 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 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观方面去理解。 所以,结果竟是这样,和唯物主义相反,唯心主义却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发展了 因为唯心主义当然是不知道真正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①这段话中应当引起高度重视 的是这样三个问题:第一,何谓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其性质若何?第二,从这样一种原则高 度即把事物、现实、感性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并且从主观方面去理解,如何才是可能 的?第三,应当怎样理解“感性活动”本身,或后文所谓“对象性的[ε egenst-ndliche I活动”? 先来看第一个问题。从哲学存在论方面来说,所谓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首先就是斯宾诺 莎的“实体”,其性质乃是“形而上学化了的脱离人的自然”因而是双重的抽象—既是自然界与 人分离(从其原初关联中脱离出来)的抽象,又是其形而上学化的抽象。这种双重的抽象就是“客 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它的要害是“形式”,即思维的形式或概念,因而不是自然界本身,而是关于 自然界的概念形式,一句话,是“名为自然界的思想物”(马克思语)。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当费尔 巴哈初始发挥其“感性一对象性”原则时,他完全正确地称斯宾诺莎为近代形而上学的“罪魁祸 首”并指出“作为物性的物性”和“作为观念的观念”是同一种东西。这正是就其作为抽象概念 作为思维形式而言,因为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也正是在这个 意义上,确实可以把拉美特利、狄德罗甚至费尔巴哈本人(确切些说,是费氏哲学的最终结果)归 入“斯宾诺莎的类”但如果把马克思也归入此“类”,那就大错特错了,其理由我们马上就要谈到 在上述两种抽象的意义上,可以把“作为物性的物性”看作是“作为观念的观念”之同类。 作为观念的观念”的近代形式,体现在费希特的“自我意识”上,其性质不外是“形而上学化了 的脱离自然的人”,因而同样是双重的抽象,指的是主体的或活动的抽象形式。正是在这个意 义上,黑格尔把费希特的“活动本身”(以及康德的“纯粹活动”)看作是“主观性形式上的”自我 原则,其哲学乃是“形式在自身内的发展”,即“形式的思辨推理”。在这里(标志两者的共同性 之处),真正重要的是抽象的形式本身,至于这种形式是客体的和直观的,抑或是主体的和活动 的,则是次一等的问题。所以黑格尔决定性地要求现实的内容以去除单纯形式的抽象性,这不 离形式的内容便是“客观的思想”,它不只是“我们的思想”,而且是“事物的自身( an sich)”;并 因此根本“不需要求助于外来的素质,也不需要它的活动对象。它供给它自己的营养食物,它 便是它自己的工作对象” 黑格尔哲学的结果可以概括为“形而上学化了的人和自然的统一”,其客观的思想或绝对 精神便是这种统一。因此,黑格尔以自身的方式克服了某种抽象的形式,并依这种方式消除了 不同形式间的外部对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伽达默尔说:“没有人比德国唯心主义更清楚地 知道,意识和它的对象并不是两个互相分离的世界。德国唯心主义甚至杜撰出‘同一哲学’这 个术语来说明这个情况。”③然而十分明显的是,黑格尔仅仅克服了上述双重抽象之一种,即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6页 ②黑格尔:《历史哲学》,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47页 ③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118页 o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的援引和指证不能、也从未构成基础的自身 ,而只是其外在的附加和补充。正是针对这种状 况 ,方始出现了卢卡奇对“梅林 —普列汉诺夫正统”的反动。 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之第一条是众所周知并且耳熟能详的“: 从前的一切唯物主 义 ———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 ———的主要缺点是 :对事物、现实、感性 ,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 观的形式去理解 ,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 ,当作实践去理解 ,不是从主观方面去理解。 所以 ,结果竟是这样 ,和唯物主义相反 ,唯心主义却发展了能动的方面 ,但只是抽象地发展了 , 因为唯心主义当然是不知道真正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① 这段话中应当引起高度重视 的是这样三个问题 :第一 ,何谓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 ? 其性质若何 ? 第二 ,从这样一种原则高 度即把事物、现实、感性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并且从主观方面去理解 ,如何才是可能 的 ? 第三 ,应当怎样理解“感性活动”本身 ,或后文所谓“对象性的[gegenstÝndliche ]活动”? 先来看第一个问题。从哲学存在论方面来说 ,所谓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首先就是斯宾诺 莎的“实体”,其性质乃是“形而上学化了的脱离人的自然”,因而是双重的抽象 ———既是自然界与 人分离(从其原初关联中脱离出来)的抽象 ,又是其形而上学化的抽象。这种双重的抽象就是“客 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它的要害是“形式”,即思维的形式或概念 ,因而不是自然界本身 ,而是关于 自然界的概念形式 ,一句话 ,是“名为自然界的思想物”(马克思语)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 ,当费尔 巴哈初始发挥其“感性 —对象性”原则时 ,他完全正确地称斯宾诺莎为近代形而上学的“罪魁祸 首”,并指出“作为物性的物性”和“作为观念的观念”是同一种东西。这正是就其作为抽象概念、 作为思维形式而言 ,因为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也正是在这个 意义上 ,确实可以把拉美特利、狄德罗甚至费尔巴哈本人(确切些说 ,是费氏哲学的最终结果) 归 入“斯宾诺莎的类”;但如果把马克思也归入此“类”,那就大错特错了 ,其理由我们马上就要谈到。 在上述两种抽象的意义上 ,可以把“作为物性的物性”看作是“作为观念的观念”之同类。 “作为观念的观念”的近代形式 ,体现在费希特的“自我意识”上 ,其性质不外是“形而上学化了 的脱离自然的人”,因而同样是双重的抽象 ,指的是主体的或活动的抽象形式。正是在这个意 义上 ,黑格尔把费希特的“活动本身”(以及康德的“纯粹活动”) 看作是“主观性形式上的”自我 原则 ,其哲学乃是“形式在自身内的发展”,即“形式的思辨推理”。在这里(标志两者的共同性 之处) ,真正重要的是抽象的形式本身 ,至于这种形式是客体的和直观的 ,抑或是主体的和活动 的 ,则是次一等的问题。所以黑格尔决定性地要求现实的内容以去除单纯形式的抽象性 ,这不 离形式的内容便是“客观的思想”,它不只是“我们的思想”,而且是“事物的自身 (an sich) ”;并 因此根本“不需要求助于外来的素质 ,也不需要它的活动对象。它供给它自己的营养食物 ,它 便是它自己的工作对象”②。 黑格尔哲学的结果可以概括为“形而上学化了的人和自然的统一”,其客观的思想或绝对 精神便是这种统一。因此 ,黑格尔以自身的方式克服了某种抽象的形式 ,并依这种方式消除了 不同形式间的外部对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 ,伽达默尔说“: 没有人比德国唯心主义更清楚地 知道 ,意识和它的对象并不是两个互相分离的世界。德国唯心主义甚至杜撰出‘同一哲学’这 个术语来说明这个情况。”③ 然而十分明显的是 ,黑格尔仅仅克服了上述双重抽象之一种 ,即 · 29 · ① ② ③ 伽达默尔《: 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4 年版 ,第 118 页。 黑格尔《: 历史哲学》,三联书店 1956 年版 ,第 47 页。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1 卷 ,人民出版社 1972 年版 ,第 16 页
实体与自我意识的分离,而未曾克服形而上学化本身这一抽象。前一种抽象在某种范围内的 克服甚至恰恰是依赖于进一步形而上学化而完成的(所谓“成功地和富有内容地复辟17世纪 的形而上学”)。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伽达默尔指证了德国唯心主义的三重天真,即“概念的 天真”、“断言的天真”和“反思的天真”。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进一步的形而上学化(确切些 说是最高的形而上学化)只是在表面上克服了形式间的对立以及形式化的抽象本身,只是把对 立移到了理论的内部,并且只是佯言把握住了内容,因为这内容仍然是完全虚假的。正如马克 思所指出的那样,黑格尔的“自我活动因为是抽象的,实际上仅仅具有“形式的性质”并且由 于它是抽象的无内容的形式,“所以它的内容也只能是形式的、抽掉了一切内容而产生的内容 因此,这就是普遍的抽象的适合仁何内容的,从而既超脱任何内容同时又正是对任何内容都 通用的,脱离现实的精神和现实的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逻辑范畴”。 于是,黑格尔哲学的结果便是这样:它是形而上学的完成,并且伴随着这种完成,保持和安 顿一切其他的形而上学于自身之内。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哲学不是形而上学之一种,而是形 而上学之一切;从而实体作为现实的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和逻辑范畴,就像自我意识 这种抽象形式一样,是完完全全包含在黑格尔哲学之内的。如是,则普列汉诺夫的下述说法是 正确的:德国唯心论乃是18世纪唯物主义的真理。同样,就像费尔巴哈终当被归结为黑格尔 哲学的一个支脉一样,全部旧唯物主义就其停留于形而上学的抽象形式内而言,不过是黑格尔 哲学的片断,因为“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无论是作为“实体”还是作为“自在的存在”等等,都 根本没有逸出黑格尔哲学的巨大综合之外:就像前者被扬弃于“作为主体的实体”一样,后者被 扬弃于“自在一自为的存在”之中。因此,这里所谓的“形式”根本不是通常而言的外观、方法或 方式之类,也根本不可能通过外部的附加或补充而发生哪怕只是些许的改变。正是由于这 点,马克思谈到了“抽象物质”的方向乃是唯心主义的方向②,甚至还谈到了“物性”只能是“自 我意识”的对等物,因为它们只能保持在彼此或者是外部的、或者是内部的对立之中,从而物性 “只是抽象物、抽象的物而不是现实的物”。所有这些,都是就存在论基础而言的 由此可见,“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在一方面乃与“自我意识”即康德(和费希特)的原则 主体的或者活动的形式—形成对立,在另一方面则构成为黑格尔哲学的一个被扬弃了 的环节。在前一种情况下,两者分享同样的存在论前提而保持其外部对立;在后一种情况下两 者在完成了的形而上学中把对立综合进理论内部,并在其最高形态中揭示自身的真正的性质 因此,正像我们的分析己表明的那样,对于马克思来说,出路根本不可能通过返回到前康德的 立场去寻求,因为这样的立场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是黑格尔哲学的一个片断,亦即或多或少 较为幼稚的形而上学的一种样式。至于以康德为界标的“前”与“后”,可以由这样一个简要的 问题作出约略提示:我们的对象世界是现成地被给予我们的,还是由于我们的活动之参与而被 构成的?这里真正重要的是,对于马克思来讲,只有彻底地经过康德并且从根本上越出黑格 尔,才可能是一条前进的路径。然而,这如何才成为可能? 二、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是知识论路向,还是生存论路向? 这个标题仍然是就哲学的根本性质而不是就学科的部门或类别作出区分,虽说这种部门 或类别区分的提示作用还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近代以来,知识论作为哲学的重镇似乎构 ①②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6、128、166页 93· o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
实体与自我意识的分离 ,而未曾克服形而上学化本身这一抽象。前一种抽象在某种范围内的 克服甚至恰恰是依赖于进一步形而上学化而完成的(所谓“成功地和富有内容地复辟 17 世纪 的形而上学”)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 ,伽达默尔指证了德国唯心主义的三重天真 ,即“概念的 天真”“、断言的天真”和“反思的天真”。不仅如此 ,更重要的是 ,进一步的形而上学化(确切些 说是最高的形而上学化) 只是在表面上克服了形式间的对立以及形式化的抽象本身 ,只是把对 立移到了理论的内部 ,并且只是佯言把握住了内容 ,因为这内容仍然是完全虚假的。正如马克 思所指出的那样 ,黑格尔的“自我活动”因为是抽象的 ,实际上仅仅具有“形式的性质”;并且由 于它是抽象的无内容的形式“, 所以它的内容也只能是形式的、抽掉了一切内容而产生的内容。 因此 ,这就是普遍的 ,抽象的 ,适合任何内容的 ,从而既超脱任何内容同时又正是对任何内容都 通用的 ,脱离现实的精神和现实的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逻辑范畴”①。 于是 ,黑格尔哲学的结果便是这样 :它是形而上学的完成 ,并且伴随着这种完成 ,保持和安 顿一切其他的形而上学于自身之内。在这个意义上 ,黑格尔哲学不是形而上学之一种 ,而是形 而上学之一切 ;从而实体作为现实的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和逻辑范畴 ,就像自我意识 这种抽象形式一样 ,是完完全全包含在黑格尔哲学之内的。如是 ,则普列汉诺夫的下述说法是 正确的 :德国唯心论乃是 18 世纪唯物主义的真理。同样 ,就像费尔巴哈终当被归结为黑格尔 哲学的一个支脉一样 ,全部旧唯物主义就其停留于形而上学的抽象形式内而言 ,不过是黑格尔 哲学的片断 ,因为“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无论是作为“实体”还是作为“自在的存在”等等 ,都 根本没有逸出黑格尔哲学的巨大综合之外 :就像前者被扬弃于“作为主体的实体”一样 ,后者被 扬弃于“自在 —自为的存在”之中。因此 ,这里所谓的“形式”根本不是通常而言的外观、方法或 方式之类 ,也根本不可能通过外部的附加或补充而发生哪怕只是些许的改变。正是由于这一 点 ,马克思谈到了“抽象物质”的方向乃是唯心主义的方向② ,甚至还谈到了“物性”只能是“自 我意识”的对等物 ,因为它们只能保持在彼此或者是外部的、或者是内部的对立之中 ,从而物性 “只是抽象物、抽象的物 ,而不是现实的物”③。所有这些 ,都是就存在论基础而言的。 由此可见“, 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在一方面乃与“自我意识”即康德(和费希特) 的原则 ———主体的或者活动的形式 ———形成对立 ,在另一方面则构成为黑格尔哲学的一个被扬弃了 的环节。在前一种情况下 ,两者分享同样的存在论前提而保持其外部对立 ;在后一种情况下两 者在完成了的形而上学中把对立综合进理论内部 ,并在其最高形态中揭示自身的真正的性质。 因此 ,正像我们的分析已表明的那样 ,对于马克思来说 ,出路根本不可能通过返回到前康德的 立场去寻求 ,因为这样的立场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是黑格尔哲学的一个片断 ,亦即或多或少 较为幼稚的形而上学的一种样式。至于以康德为界标的“前”与“后”,可以由这样一个简要的 问题作出约略提示 :我们的对象世界是现成地被给予我们的 ,还是由于我们的活动之参与而被 构成的 ? 这里真正重要的是 ,对于马克思来讲 ,只有彻底地经过康德并且从根本上越出黑格 尔 ,才可能是一条前进的路径。然而 ,这如何才成为可能 ? 二、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是知识论路向 ,还是生存论路向 ? 这个标题仍然是就哲学的根本性质而不是就学科的部门或类别作出区分 ,虽说这种部门 或类别区分的提示作用还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近代以来 ,知识论作为哲学的重镇似乎构 · 39 · ① ②③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2 卷 ,人民出版社 1979 年版 ,第 176、128、166 页
成哲学研究的主要“氛围”和基本领地。然而不止如此,当它独立出来并且充分展开自身之际 我们能够由此识别出一种事实上构成近代存在论基础的主导路向,这种情况在德国古典哲学 中表现得尤其充分—不仅表现为知识论与存在论研究领域之间的切近和重叠,而且表现为 它们在性质上的同一。然而还不止如此,当这一路向在黑格尔哲学中最终完成之际(一如其 《精神现象学》之“绝对知识”),知识论路向乃显现自身为一由来已久之原则、枢轴、“普照之 光”,它几乎涵盖了自苏格拉底、柏拉图以来的整部西方哲学史;在这个范围内,虽说局部的例 外、偏离或小规模的“叛逃”仍然是可能的,但知识论路向或原则仍然牢固地、强有力地贯彻到 哲学思想之最遥远的边缘,以至于可以这样说,它几乎就是西方哲学的唯一存在方式,是形而 上学(特别是存在论)之构成的唯一路径;而且,如果迄至黑格尔的整个西方哲学可以恰当地称 为柏拉图主义的话,那么知识论路向之哲学几乎就是柏拉图主义的代名词。 然而知识论路向之显现并且被意识到取决于它必须首先完成自身,其次在这完成中必须 显现或标示岀自身的界限,就像休谟之于经验论原则一样。达于这一路向之完成并显现其界限 者,又恰是黑格尔,因为事实上,形而上学之完成与知识论路向之建构的最高阶段无非是同一回 事。海德格尔曾说,形而上学过早地霸占了语言的本质;这里讲的就是知识论路向的决定性开 展'它对于思想无所不在的优先权和支配权以及在其界限显现之处被领悟到的褫夺和僭越。前 面曾说过,黑格尔哲学不只是形而上学之一种而且是形而上学之一切;这里所说的“一切”,便也 理所当然地就是知识论路向的全部环节及其完成。因此,要真正越出黑格尔,就意味着终结整个 柏拉图主义及全部形而上学基础的革命,就必须彻底变更路向,“改弦更张”。否则,对于形而上 学的任何“出离”或“叛乱”最终都不得不返回到形而上学,因为知识论路向上的任何批评和反驳 虽说是有意义的,但归根到底却依旧是巩固形而上学的基础,而不是去瓦解它 现在我们要问,何谓知识论路向?何谓生存论路向?两者分野何在?这个问题很难明确 回答,因为给不出定义—给定义正是知识论路向上的方式。卢卡奇曾经因为非理性主义者 在一些基本问题上无法形成确定的和一致的同意就以为能够轻而易举地推翻他们的见解,这 是站不住脚的,虽说它在知识论路向的范围内是完全合理的。然而我们还是应当给出一个简 要的本质性描述,以便把两者的区分富于特征地提示出来知识论路向的性质是概念的逻辑 的和反思的,而生存论路向的原则却要求自身达于前概念的、前逻辑的和前反思的 由于概念的逻辑的和反思的方式主要被领会为是理性的所以生存论路向的先驱者们初始 往往采取着非理性主义或反理性主义的方式。这里我们只要举出克尔凯郭尔和尼采的名字就够 了。然而正是因为这种“非…或“反……°的方式,使得他们一方面让渡出思想,一方面在对立 的极端中反过来确证对方的独立存在而返回到同样的根据上去。在这种态势下,正如海德格尔 指证尼采终归是一个形而上学家一样,萨特最后也把克尔凯郭尔归入黑格尔哲学一脉。因此真 正说来,立足于自身之上的生存论路向并不是试图取消并对立于概念的、逻辑的和反思的原则, 而是要求深入到更为原始的根基中去,要求揭示使知识论路向及其内部对立得以成立和开展的 发源地,或者如伽达默尔所解说的,要求去除知识论路向对于自身的全部天真性。就此而言,巴 雷特的说法是大体不错的:“但是非理性主义把思想领域交给了理性主义,因此也就秘而不宣地 分享了论敌的假定。需要一种更加根本的思想,把这两个对立方面的根基都挖了”①海德格尔 曾宣称,唯当我们终于认识到理性已成为思想最顽固的敌人时,我们方始有可能开始思想,但 ①巴雷特:《非理性的人》,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年版,第218页 o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成哲学研究的主要“氛围”和基本领地。然而不止如此 ,当它独立出来并且充分展开自身之际 , 我们能够由此识别出一种事实上构成近代存在论基础的主导路向 ,这种情况在德国古典哲学 中表现得尤其充分 ———不仅表现为知识论与存在论研究领域之间的切近和重叠 ,而且表现为 它们在性质上的同一。然而还不止如此 ,当这一路向在黑格尔哲学中最终完成之际 (一如其 《精神现象学》之“绝对知识”) ,知识论路向乃显现自身为一由来已久之原则、枢轴、“普照之 光”,它几乎涵盖了自苏格拉底、柏拉图以来的整部西方哲学史 ;在这个范围内 ,虽说局部的例 外、偏离或小规模的“叛逃”仍然是可能的 ,但知识论路向或原则仍然牢固地、强有力地贯彻到 哲学思想之最遥远的边缘 ,以至于可以这样说 ,它几乎就是西方哲学的唯一存在方式 ,是形而 上学(特别是存在论) 之构成的唯一路径 ;而且 ,如果迄至黑格尔的整个西方哲学可以恰当地称 为柏拉图主义的话 ,那么知识论路向之哲学几乎就是柏拉图主义的代名词。 然而 ,知识论路向之显现并且被意识到 ,取决于它必须首先完成自身 ,其次在这完成中必须 显现或标示出自身的界限 ,就像休谟之于经验论原则一样。达于这一路向之完成并显现其界限 者 ,又恰是黑格尔 ,因为事实上 ,形而上学之完成与知识论路向之建构的最高阶段无非是同一回 事。海德格尔曾说 ,形而上学过早地霸占了语言的本质;这里讲的就是知识论路向的决定性开 展、它对于思想无所不在的优先权和支配权以及在其界限显现之处被领悟到的褫夺和僭越。前 面曾说过 ,黑格尔哲学不只是形而上学之一种而且是形而上学之一切;这里所说的“一切”,便也 理所当然地就是知识论路向的全部环节及其完成。因此 ,要真正越出黑格尔 ,就意味着终结整个 柏拉图主义及全部形而上学基础的革命 ,就必须彻底变更路向“, 改弦更张”。否则 ,对于形而上 学的任何“出离”或“叛乱”,最终都不得不返回到形而上学 ,因为知识论路向上的任何批评和反驳 虽说是有意义的 ,但归根到底却依旧是巩固形而上学的基础 ,而不是去瓦解它。 现在我们要问 ,何谓知识论路向 ? 何谓生存论路向 ? 两者分野何在 ? 这个问题很难明确 回答 ,因为给不出定义 ———给定义正是知识论路向上的方式。卢卡奇曾经因为非理性主义者 在一些基本问题上无法形成确定的和一致的同意就以为能够轻而易举地推翻他们的见解 ,这 是站不住脚的 ,虽说它在知识论路向的范围内是完全合理的。然而我们还是应当给出一个简 要的本质性描述 ,以便把两者的区分富于特征地提示出来 :知识论路向的性质是概念的、逻辑 的和反思的 ,而生存论路向的原则却要求自身达于前概念的、前逻辑的和前反思的。 由于概念的、逻辑的和反思的方式主要被领会为是理性的 ,所以生存论路向的先驱者们初始 往往采取着非理性主义或反理性主义的方式。这里我们只要举出克尔凯郭尔和尼采的名字就够 了。然而正是因为这种“非 ……”或“反 ……”的方式 ,使得他们一方面让渡出思想 ,一方面在对立 的极端中反过来确证对方的独立存在而返回到同样的根据上去。在这种态势下 ,正如海德格尔 指证尼采终归是一个形而上学家一样 ,萨特最后也把克尔凯郭尔归入黑格尔哲学一脉。因此真 正说来 ,立足于自身之上的生存论路向并不是试图取消并对立于概念的、逻辑的和反思的原则 , 而是要求深入到更为原始的根基中去 ,要求揭示使知识论路向及其内部对立得以成立和开展的 发源地 ,或者如伽达默尔所解说的 ,要求去除知识论路向对于自身的全部天真性。就此而言 ,巴 雷特的说法是大体不错的“: 但是非理性主义把思想领域交给了理性主义 ,因此也就秘而不宣地 分享了论敌的假定。需要一种更加根本的思想 ,把这两个对立方面的根基都挖了。”① 海德格尔 曾宣称 ,唯当我们终于认识到理性已成为思想最顽固的敌人时 ,我们方始有可能开始思想 ,但 · 49 · ① 巴雷特《: 非理性的人》,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2 年版 ,第 218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