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写得如散文诗一般。在这两段中,大量使用短句,甚至不惜有所重复(这 种重复更增加了感染力),如“这两分钟是属于我的,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我 不让他们侵占去”,就是三个有力的短句;大量动用逗号、顿号、分号、破折号 把长句的意思和语气断开。但有时又故意保留一个较长的语言成分,故意设置文 气上的阻碍,然后再奔泻而下,使语言摇曳生姿,如“所有一切有幸在这几分钟 内在我蒙昽的眼睛前面一列列走过的人”,是一个复杂的短语,若要拆开也无不 可,但是,此处语言上的阻塞和通畅,正是与主人公情绪的起伏塞畅息息相关的 为什么偏偏在这里用一个仿佛“嚼不烂”的短语?这就像上一单元所讲的,揣摩 人物的心理,“贴着人物写”,才能把握到语言的分寸。技巧只是技巧,比如长 句短句搭配,要达到好的效果,何处该用长句,何处该用短句,则是“运用之妙, 存乎一心”。 这篇小说情节的发展部分很短,和髙潮部分连得非常紧凑,这也和《清兵卫与葫 芦》相似,甚至比它还要短,严格意义来说,只有一句半:“最近他们对我进行 了检查。坐在人行道那一边数汽车的矿工及时地警告了我……”这也是值得学习 的经验:在短篇幅的记叙文写作中,只要前面的铺垫足够充分,就可以很快从情 节的发生过渡到高潮,简单交代一个起因即可 在情节的发生部分,矛盾的核心,也就是情节的生发点,是主人公对姑娘的暗恋 与记数工作之间的矛盾,但是,由于很容易蒙混过关,由于主人公明白如何“唤 起人们对我有诚实的印象”,这个矛盾并不突出,他很轻松自得地就能享受到 “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不让他们侵占去”的两分钟。但是,在高潮阶段,这 个矛盾则充分激化,以至于“我的心都碎了,因为我必须数,不能再目送她过 去”。生计和爱情发生了严重的近乎惨烈的冲突,小说似乎要滑向悲剧的结局 我们可以看到,和《清兵卫与葫芦》相似,这对矛盾的双方,也是互相交错:表 面上看,主人公为了生计,压抑住自己对姑娘的感情,恪尽职守;而在深处,则 仍然是鲜活的情感和生活的真正寄托压倒了空洞无意义的职业- 我一辈子 也不会把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转换到未来完成式中去”。只是一个小小的故意漏 计,就击溃了来自现实世界的压力,不仅在情感上,而且在智慧上也高于自己所 要抗争之物。 情节的结局,多少有点出人意料,主人公被调去数马车,反而获得了与姑娘进 步接触的机会。但这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小说的主色调还是比较明快的,虽然有 阴郁,但是这现实层面上很浓重的阴郁,却被文章内在的情绪挤到边角里去了 不过,在最后带些欢乐的叙述基调中,还是仍然有反讽,比如接连使用的“美 差”“从来没有碰到过的运气”“交了鸿运”“该多美”等语汇。除了情感 (爱),反讽也是抵抗阴郁的有效武器。这种语言细节的处理,使得小说的结局显 得更为丰满。 小说的情节在短短的篇幅中几经“摇摆”,“我”内心的情绪也随之紧张,造就 了小说的节奏感。“我”对工作的不满因为心爱的姑娘过桥而冲淡,却又在被上 级检査工作时增强;在上级检查时,“我”必须挣扎在激动的爱情和死板的计数 之间,必须挣扎在保留饭碗和热爱姑娘的两极之间;当“我”以为坚持不住之时 却又碰上了好运,被调去数马车,得以和自己心爱的姑娘一起。情节的几次波折 使一个小人物的境遇完全展露在我们面前。小说的结尾尽管皆大欢喜,故事却似 乎并未因此终止。作品中埋下了的伏笔“我爱她。但是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 愿意让她知道”,预示着“数马车”的好运对“我”也是十分有限的,或许那将 是永远的暗恋,或许还将伴随着更多的痛楚
语调,写得如散文诗一般。在这两段中,大量使用短句,甚至不惜有所重复(这 种重复更增加了感染力),如“这两分钟是属于我的,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我 不让他们侵占去”,就是三个有力的短句;大量动用逗号、顿号、分号、破折号, 把长句的意思和语气断开。但有时又故意保留一个较长的语言成分,故意设置文 气上的阻碍,然后再奔泻而下,使语言摇曳生姿,如“所有一切有幸在这几分钟 内在我蒙眬的眼睛前面一列列走过的人”,是一个复杂的短语,若要拆开也无不 可,但是,此处语言上的阻塞和通畅,正是与主人公情绪的起伏塞畅息息相关的。 为什么偏偏在这里用一个仿佛“嚼不烂”的短语?这就像上一单元所讲的,揣摩 人物的心理,“贴着人物写”,才能把握到语言的分寸。技巧只是技巧,比如长 句短句搭配,要达到好的效果,何处该用长句,何处该用短句,则是“运用之妙, 存乎一心”。 这篇小说情节的发展部分很短,和高潮部分连得非常紧凑,这也和《清兵卫与葫 芦》相似,甚至比它还要短,严格意义来说,只有一句半:“最近他们对我进行 了检查。坐在人行道那一边数汽车的矿工及时地警告了我……”这也是值得学习 的经验:在短篇幅的记叙文写作中,只要前面的铺垫足够充分,就可以很快从情 节的发生过渡到高潮,简单交代一个起因即可。 在情节的发生部分,矛盾的核心,也就是情节的生发点,是主人公对姑娘的暗恋 与记数工作之间的矛盾,但是,由于很容易蒙混过关,由于主人公明白如何“唤 起人们对我有诚实的印象”,这个矛盾并不突出,他很轻松自得地就能享受到 “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不让他们侵占去”的两分钟。但是,在高潮阶段,这 个矛盾则充分激化,以至于“我的心都碎了,因为我必须数,不能再目送她过 去”。生计和爱情发生了严重的近乎惨烈的冲突,小说似乎要滑向悲剧的结局。 我们可以看到,和《清兵卫与葫芦》相似,这对矛盾的双方,也是互相交错:表 面上看,主人公为了生计,压抑住自己对姑娘的感情,恪尽职守;而在深处,则 仍然是鲜活的情感和生活的真正寄托压倒了空洞无意义的职业──“我一辈子 也不会把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转换到未来完成式中去”。只是一个小小的故意漏 计,就击溃了来自现实世界的压力,不仅在情感上,而且在智慧上也高于自己所 要抗争之物。 情节的结局,多少有点出人意料,主人公被调去数马车,反而获得了与姑娘进一 步接触的机会。但这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小说的主色调还是比较明快的,虽然有 阴郁,但是这现实层面上很浓重的阴郁,却被文章内在的情绪挤到边角里去了。 不过,在最后带些欢乐的叙述基调中,还是仍然有反讽,比如接连使用的“美 差”“从来没有碰到过的运气”“交了鸿运”“该多美”等语汇。除了情感 (爱),反讽也是抵抗阴郁的有效武器。这种语言细节的处理,使得小说的结局显 得更为丰满。 小说的情节在短短的篇幅中几经“摇摆”,“我”内心的情绪也随之紧张,造就 了小说的节奏感。“我”对工作的不满因为心爱的姑娘过桥而冲淡,却又在被上 级检查工作时增强;在上级检查时,“我”必须挣扎在激动的爱情和死板的计数 之间,必须挣扎在保留饭碗和热爱姑娘的两极之间;当“我”以为坚持不住之时, 却又碰上了好运,被调去数马车,得以和自己心爱的姑娘一起。情节的几次波折 使一个小人物的境遇完全展露在我们面前。小说的结尾尽管皆大欢喜,故事却似 乎并未因此终止。作品中埋下了的伏笔“我爱她。但是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 愿意让她知道”,预示着“数马车”的好运对“我”也是十分有限的,或许那将 是永远的暗恋,或许还将伴随着更多的痛楚
三、话题详解 (一)以情节为主线的小说 1.故事与情节 从故事角度看,小说有两种,一种依赖故事,一种不依赖故事。古典形态的小说 里,故事是小说意蕴的承载者,作者要靠故事才能说话,比如雨果的《九三年》 或者巴尔扎克的《高老头》,都是围绕故事来展开小说,小说家对这个世界的看 法是附着在故事上完成的;到了现代形态小说阶段,一部分实验作家和理论家则 认为,小说形式革命的重要任务就是摆脱故事的束缚,离开“讲故事”来写小说, 《墙上的斑点》通篇都是意识流,就很难找出完整的故事来。 而情节是一个小于故事的“小说单位”,情节可以构成故事,也可以不构成故事。 传统小说往往有一个核心情节,把这个核心情节作为小说的故事主线。有时甚至 是先有这个核心情节,然后才有小说。果戈理的名著《死魂灵》所以能够诞生 除了依赖作家本人的创作才能,据说普希金提供的一个买卖死人户口的绝妙情节 也至关重要。托尔斯泰写《复活》,也得益于检察官柯尼讲述的一个真实故事: 有个上流社会的年轻人,在充当法庭陪审员时,认出一个被控犯盗窃罪的妓女就 是他亲戚家的养女。他曾诱奸这个姑娘,使她怀了孕。收养她的女主人知道这事 后,把她赶出家门。她从此逐渐堕落,最后当了妓女。这个年轻的陪审员在法庭 上认出了她,执意同她结婚以赎罪。没想到婚礼前不久,她竟得伤寒症死了。这 故事像一颗种子落入托尔斯泰的心中,经过若干年的酝酿,最终成为《复活》的 情节主线——虽然小说的情节与真实故事略有不同 情节是有因果关系的一系列事件,它也可以不构成故事。有的现代小说“淡化情 节”,准确地说,是“淡化故事”,或者说“减少情节的戏剧性”,但情节本身 是很难取消的。如《桥边的老人》,没有什么戏剧性,也可以说没有什么故事发 生,但是仍然有一系列互为因果的事件发生,比如,因为“我”来侦察,所以看 到老人;因为“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推进”,所以老人被迫离开家乡,离开他的 动物们,这都是情节。哪怕是像《墙上的斑点》这样的现代小说,如果我们仔细 考察,可以发现,其中依然不乏情节,只不过是众多的广义的小情节代替了狭义 的大情节而已。 《清兵卫与葫芦》《在桥边》,在情节上属于比较得“中庸”之道的作品,既有 比较明晰的大情节主线,同时不拘泥于故事,善于寻求众多小情节和广义的情节 来支持,具有一定的散文化倾向 比较《清兵卫与葫芦》与《在桥边》可以发现,在有限的篇幅里,前者贴着故事 讲,多勾勒白描,情节之间的转折更大一些,故事性更强一些;后者穿插了大量 的描写和议论,放慢了小说的节奏,情节之间的转折相对也平缓一些,因而显得 故事性稍弱一点。可见,情节在小说中使用的密度和写法,直接影响到了小说故 事性的强弱 即便是写同一情节,写法不同,故事性的强弱也就不同。以叙述为主,将情景的 描写融于事件的叙述,多粗线勾勒,故事性就强;以描写为主,经常将事件的发 展停下来,多写风景、静止的人物等,甚至跳开话题(《墙上的斑点》就是不断 跳开话题),故事性就弱。换言之,情节密度大,故事性就强;情节密度小,故 事性就弱。外国古典小说,多采用前一种写法;19世纪后期以来的西方小说则 常常采取后一种写法。可以让学生比较第二单元的两篇小说,体会外国小说的这 种演变。《炮兽》和《安东诺夫卡苹果》都重视“场景”的描写,但是《炮兽》
三、话题详解 (一)以情节为主线的小说 1.故事与情节 从故事角度看,小说有两种,一种依赖故事,一种不依赖故事。古典形态的小说 里,故事是小说意蕴的承载者,作者要靠故事才能说话,比如雨果的《九三年》 或者巴尔扎克的《高老头》,都是围绕故事来展开小说,小说家对这个世界的看 法是附着在故事上完成的;到了现代形态小说阶段,一部分实验作家和理论家则 认为,小说形式革命的重要任务就是摆脱故事的束缚,离开“讲故事”来写小说, 《墙上的斑点》通篇都是意识流,就很难找出完整的故事来。 而情节是一个小于故事的“小说单位”,情节可以构成故事,也可以不构成故事。 传统小说往往有一个核心情节,把这个核心情节作为小说的故事主线。有时甚至 是先有这个核心情节,然后才有小说。果戈理的名著《死魂灵》所以能够诞生, 除了依赖作家本人的创作才能,据说普希金提供的一个买卖死人户口的绝妙情节 也至关重要。托尔斯泰写《复活》,也得益于检察官柯尼讲述的一个真实故事: 有个上流社会的年轻人,在充当法庭陪审员时,认出一个被控犯盗窃罪的妓女就 是他亲戚家的养女。他曾诱奸这个姑娘,使她怀了孕。收养她的女主人知道这事 后,把她赶出家门。她从此逐渐堕落,最后当了妓女。这个年轻的陪审员在法庭 上认出了她,执意同她结婚以赎罪。没想到婚礼前不久,她竟得伤寒症死了。这 故事像一颗种子落入托尔斯泰的心中,经过若干年的酝酿,最终成为《复活》的 情节主线──虽然小说的情节与真实故事略有不同。 情节是有因果关系的一系列事件,它也可以不构成故事。有的现代小说“淡化情 节”,准确地说,是“淡化故事”,或者说“减少情节的戏剧性”,但情节本身 是很难取消的。如《桥边的老人》,没有什么戏剧性,也可以说没有什么故事发 生,但是仍然有一系列互为因果的事件发生,比如,因为“我”来侦察,所以看 到老人;因为“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推进”,所以老人被迫离开家乡,离开他的 动物们,这都是情节。哪怕是像《墙上的斑点》这样的现代小说,如果我们仔细 考察,可以发现,其中依然不乏情节,只不过是众多的广义的小情节代替了狭义 的大情节而已。 《清兵卫与葫芦》《在桥边》,在情节上属于比较得“中庸”之道的作品,既有 比较明晰的大情节主线,同时不拘泥于故事,善于寻求众多小情节和广义的情节 来支持,具有一定的散文化倾向。 比较《清兵卫与葫芦》与《在桥边》可以发现,在有限的篇幅里,前者贴着故事 讲,多勾勒白描,情节之间的转折更大一些,故事性更强一些;后者穿插了大量 的描写和议论,放慢了小说的节奏,情节之间的转折相对也平缓一些,因而显得 故事性稍弱一点。可见,情节在小说中使用的密度和写法,直接影响到了小说故 事性的强弱。 即便是写同一情节,写法不同,故事性的强弱也就不同。以叙述为主,将情景的 描写融于事件的叙述,多粗线勾勒,故事性就强;以描写为主,经常将事件的发 展停下来,多写风景、静止的人物等,甚至跳开话题(《墙上的斑点》就是不断 跳开话题),故事性就弱。换言之,情节密度大,故事性就强;情节密度小,故 事性就弱。外国古典小说,多采用前一种写法;19 世纪后期以来的西方小说则 常常采取后一种写法。可以让学生比较第二单元的两篇小说,体会外国小说的这 种演变。《炮兽》和《安东诺夫卡苹果》都重视“场景”的描写,但是《炮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