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 “结婚”* 近两个月忽然谣传我要结婚,而且对方是有名有姓的人。 有个朋友对我谈起,我只笑了笑。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种事。 像这样的“社会新闻”在日社会可能有市场,但在解放后二十 九华多的现在不会有人对它感到兴趣吧。谣言会月生自灭的, 我这样相信。但这一次我的伟计又错了。谣言并不癌灭,却 越传越广。这两天屉然有人问上门来。据说我曾在锦江饭店 罢宴二十八席庆祝婚礼,又说我存新雅饭店设席四干桌大宴 宾客。凡是同我常见面的同志,或老在我常去的地方(例如书 店)工作的同志,或者常常给我送书来的新华书店的同志,以 及我的女儿、女婿,我的妹妹等等都成了打听的对象,迮我的 四岁半的外孙女也受到幼儿园老师的盘问。老师问她:“你外 公结婚吗?”她干脆回答:“没。近像也没照!”前天晚上有个朋 友带着儿子来看我,谈了正事之后,她忽然问我最近生活上有 什么“变动”,我说完全没有。她的儿子就说,他步动的工厂和 他爱人的工厂里都在流传我结婚的消息。今天有两批客人来, 谈起外面讲得好像有凭有据,说我元口结了婚,请客三四子 本篇最初发老于一儿七年一一刀二十二日香港《大公报·大公园、 11
京,他们不相,到我家里来看看,又不像办过喜。我也贝是 笑笑,毫不在乎。刚才我得到…位工人读者来信,说:“听说你 有喜事,…特米信贺喜。”我儿乎不相信自己的眼肺了!婴是 在三年前恐的我这条老命就雄保住了。所带“谣言杀人”,并 非虚传。当时在上海作威作福的徐菜某只要信口说-…句:“他 结婚请客四十桌,这是资产阶级复辩!”那么马上就会对我进 行全面专政。这不是笑话,真正发生过这祥的事情。前十天左 右我参加过一次追悼会一替一位著名诗人平反。这位诗人 同一个造反派谈恋爱,要和她结婚,据说本单位的工宣队员不 但不同意,并且批判了他。听说那位徐某某又讲了话:“某基 人腐蚀造反派,划何如何…”大概又是什么阶级斗争的新动 向吧。于是诗人开煤气白尽。对这件事徐某某究竞有没有责 任,还是让历史来裁决吧,我不必在这里多谈了。提到结婚就 死人,多可怕!我举这个事例正好说明造谣者的用心。但今天 不再是“四害”横行、谣言可以杀人的时候了。我并不感觉到谣 言可畏。林彪和“四人帮”的阴谋诡计和法西斯杀行并没有把 我搞死,何况区区谣言!然而奇怪的是:为什么大家对这种谣 言会如此感兴趣呢?这当然要“归功”于林彪和“四人帮”这一 伙人,他们搞乱了人竹的思想,把人的最崇高、最优美、最纯沽 的理想、感情践踏、毁坏,使得不少人感到国家、民族的前途跟 自己脱离关系,个人眼前只有一团漆黑,因此种种奇闻奇事才 可以分他们的心,吸引他们的注意,使他们甚至花费时间来役 播流言。 然而对什么事情都要用一·分为二的服光看待。对这件事 12
也并不例外。我也应当把谣言看作对我的警告和鞭策。一个 作家不是通过自已的艺术头践而是通过其他的社会活动同读 者见面,一个作家的名字不署在自己的作品上,而经常出现在 新闻中间,难怪读者们疑心他会干种种稀古怪的事情。 1月7日。 13
五怀念萧珊 今天是前珊逝世的六周年纪念日。六年前的光景还非常 鲜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一天我从火葬场回到家中,一切 都是乱糟糟的,过了两三天我渐渐渔安静下来了,一个人坐在 书桌前,想写一篇纪念她的文章。在五.【年前我就有了这栏一 种习惯:有感情无处倾吐时我经常求助于纸笔。可是一九七二 年八月甩那几犬,我每犬坐三四个小时望着面前椎开的稿纸, 却写不出一句话。我痛苦地想,难道给关了几年的“牛棚”,真 的就变成“牛”了?头上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想想好像冻结 了-一样。我索性放下笔,仆么也不写了。 六年过去了。林彪、“四人帮”及其爪牙们的确把我搞得 很“狼狈”,但我还是活下来了,而H偏偏活得比较健康,脑了 也并不糊涂,有时还可以写一两篇文章。最近我经常去火热 场,参加老朋友们的骨灰安放仪式。在大里,我想起许多事 情。同样地奏着哀乐,我的思想却从挤满了人的大厅转到只 *木摘最初述续发表于一九七九:刀二甘至五日香港大公报·大公 同》。 14
有二、三十个人的屮厅组去了,我们正在用哭声向萧珊的遗体 告别。我记起了《家》里面觉新说过的句话:“好像死了· 也是-·个不祥的鬼。”四十七年前我与这句话的时候,怎么想 得倒我是在与自己!我没有流眼沮,可是我党得有无数锋利 的指甲在搔我的心。我站在死者遗体旁边,望着那张参白色 的险,那两片啊下千言力语的嘴唇,我咬紧牙齿,在心里唤着 死者的名字。我想,我比她大十三岁,为什么不让我先死?我 想,这是多么不公平1她究宽犯了什么罪?她也给关进“牛糊”, 挂上“牛鬼蛇神”的小纸牌,还扫过马路。究竞为什么?理由 很简单,她是我的妻子。她忠了病,得不到治疗,也因为她是 我的妻子。想尽小法一立到逝世前三个星期,靠开后门她才 住进医院。但是癌细胞已经扩散,肠癌变成了肝癌。 她不想死,她要活,她恩意改造思想,她愿意看到社会主 义建成。这个愿望总不能说是痴心安想吧。她本来可以活下 去,倘使她不是“黑老K”的“臭婆娘”。一句话,是我连累了她, 是我害了她。 在我靠边的几年中间,我所受到的精神折磨她也同样受 到。但是我并未挨过打,她却挨了“北京来的红卫兵”的铜头 皮带,留在她左眼上的黑圈好几天以后才褪尽。她挨打只是 为了保护我,她看见那些华轻人深夜闯进来,害怕他]把我揪 走,便溜山大门,到对面派出所去,清民警同志出来干预。那 里只有一个人值班,不敢管。当着民警的面,她被他们用铜头 皮带狠很抽了-一下,给押了回来,同我·起关在马桶问里。 她不仪分扭了我的痛苦,还给了我不少的安慰和鼓励。在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