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 湖 我由衷地感谢所有鼓励我并帮助我进行实地调查和撰写此书 的人。首先,我必须对以下的老师和朋友表示谢意: 吴文藻教授和史禄国教授是我早年攻读社会学和人类学的老 师,他们鼓励我用深人实地调查的方法来研究中国文化。我的姐 姐把我介绍给这个村庄并资助我工作;她那为改善农民生计的热 忱,确实激励了我从事这项调在研究工作。后来,清华大学授予我 一笔奖学金,使我有可能到英国去求学,也就是说,进人了布·马林 诺夫斯基教授的“门下”。过去两年来.他对我知识上的启示和亲 长般的情谊使我感到对他一生具有承上启下的责任一以我所理 解的说,我必须在建立一门研究人的科学以及在使一切文明之间 真正合作上.分担他那沉重的负担。 我一定要感谢GF.A.温特先生,雷蒙德·弗思博士和夫人 感谢M.H.里德博士,C.朗先生和M.朗小姐,惑谢他们阅读了我 的手稿并润色了我的英文。伦教经济学院讨论班成员,特别是P N哈克塞先生和许烺光先生也为我提供了各方面的帮助。 最后,请允许我以此书来纪念我的妻子。1935年,我们考察 瑶山时,她为人类学献出了生命。她的庄严辆牲使我别无选择地 永远跟随着她。谨以此书献给我的妻子
著者希言 本书是1939年英国Routledge书局出版我所写Peasant Life in China一书的中泽本,原书扉页有《江村经济》中文书名,今译本 即沿用此名。这书的翻译工作原应由我自己动笔,但在该书有条 件翻译时,我一直忙于其它事务,无暇及此。今由戴可景同志译 出,无任感激。应译者要求,我在书前说一说这书写作和翻译的经 过。 这本书的写成可说是并非出于著者有意栽培的结果,而是由 于一联串的客观的偶然因素促成的。话要从1935年我从清华大 学研究院毕业时说起。我毕业后由该校社会学及人类学系推荐, 取得该校公费留学资格。按惯例应于该年暑假出国,但出于指导 我研究工作的导师史禄国教授的主张,在出国前应到少数民族地 区实地调查一年,因偕前妻王同患赴广西大瑶山。该年冬,在瑶山 里迷路失事,妻亡我伤。经医治后,我于翌年暑期返乡休息,准备 出国。在此期间,我接受家姊费达生的建议,去吴江县庙港乡开弦 号村参观访问,她在该村帮助农民建立的生丝精制运销合作社。 我被这个合作社所吸引,在该村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调查。在出国 前夕才离开该村。这次调查并不是有计划的,是出于受到了当时 社会新事物的启迪而产生的自发行动。 我去英国,乘坐一艘意大利的邮轮“白公爵”,从上海到威尼斯 航程要两个多星期。我在船上无事,趁我记忆犹新,把开弦弓调查 1
的资料整理成篇,并为该村提了个学名叫“江村”。到了英国,进人 伦敦经济学院人类学系。最初见到该系弗思(Reader,Raymond Fith)博士,他负责指导我选择论文题目。我原来打算以“花篮谣 社会组织“作底子编写论文。随后我谈到曾在江村进行过调查,他 看了我已经整理出来的材料,主张编写“江村经济”这篇论文。不 久该系教授马林诺夫斯基(B.Malinowski)从美国讲学返英,我向 他汇报了江村调查经过和内容,他决定直接指导我编写这篇论文 的工作。该论文中主要的几章都在他主持的有名的“今天的人类 学”讨论班上宜读、讨论、修改、重写过的。1938年春季,我申请论 文答辩,通过后,由伦敦大学授予我博士学位。博士证明书上所标 明的论文题目是:“开弦弓,一个中国农村的经济生活”。 论文通过的那天晚上,由导师马林诺夫斯基把这篇论文介绍 给Routledge书局出版。书局编辑阅后建议书名改为《中国农民 的生活》。我看过该书清样后,离英返国,已是1938年的初秋。我 记得,由于在轮船上得到广州沦陷的信息,所以临时决定在西贡登 陆,直奔云南、昆明。到了云南,不久就开始我的内地农村调查。 该书是1939年出版的,其时欧洲已发生战事。全球战乱连 年,我已把这书置之脑后。我仿佛记得直到战后我回到清华园,才 接到书店寄给我的这本书。当时届解放前夕,时局紧张,我哪里有 闲情来想到翻译此书。解放后,我参加民族调查工作,此书的译事 提不到日程上来。1956年英伦老同学格迪斯(W.R.Geddes)博 士,澳大利亚悉尼大学教授,参加该国文化代表团访华,得到周恩 来总理的同意,访问了江村。他引起了我重访江村的兴趣。翌年 成行,在调查工作进行过程中,有事返京,适逢反右斗争。在《新观 察》发表的《重访江村》连载报告尚未结束,我已遵殃及,被错划右 2
派。在被批判中,即使这本书并未译成中文发行,它还是作为一项 “流毒深远”的“罪证”。 文革后期,我国对外开放,不断有西方学者来华访问,从他们 的口上,我才知道,该书已重印了三次。在许多大学的人类学课程 中把它列为必读参考书。还有不少现已成名的人类学者告诉我, 这本书启发了他们研究人类学和研究中国社会的兴趣。我当时不 免担心,深恐其“流毒”太广,增加我的“罪行”。这种历史条件排除 了翻译该书的可能性。 这一页历史终于翻过去了。1981年我得到老师弗思的来信, 他告诉我:英国皇家人类学会将在1981年授我赫胥黎奖章。这是 这门学科中最高的荣誉。他并说《中国农民的生活》又重印发行, 建议我在接受奖章时要宣读的论文,最好是叙述江村在四十多年 中的变化。我因此又到江村进行了短期的访问,写了《三访江村》 这篇文章。 从伦敦回国,我又回江村继续我的农村满查。1982年就从汇 村作为起点“更上一层楼”开始研究作为农村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的小城镇。从吴江县各镇人手,逐步扩大研究范围,包括苏州、无 锡、常州、南通四个市。1984年又扩大到苏北及南京、镇江两市, 小城镇的研究,从我个人来说是江村研究的继续。在这段工作中, 我已感到有需要把《江村经济》翻译出来给一起调查的同仁们作参 考之用,而且江苏人民出版社已约定出版这个译本。但是我自己 这几年恢复了学术活动,任务较重,实在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做这 项翻译工作。所以只能委托戴可景同志代劳。她在1984年就已 经完成译稿,又请潘乃穆同志校阅过一遍。她把译稿交给了我,搁 在我书架上,一搁几平有一年。我应该对译者表示款意。 3 4。w·
屈指一算,离我最初在江村调查时,明年是整整半个世纪了。 我自幸在今生能看到这项偶然形成的研究成果取得了国际上的承 认,又在国内恢复了名誉。另一方面,经过这将近五十年的阅历, 自已对这本早年的著作,总觉得有许多不能惬意之处。作为我个 人在人生道路上的一个脚印,自当珍惜:作为国家社会历史的一些 历史记录,固然也有它存在的价值;但是我既然还活着,而且尚能 工作,自觉有责任再把江村在这半个世纪里的变化写下来,作这本 书的续编,并当尽力把这段时期自身的长进来补足早年的不足。 因而,我决定和上海大学社会学系合作进行为期两年的江村再调 查,编写一本《江村五十年》。在准备这项研究计划时,我才挤出时 间,把译稿重读了一遍,做了些必要的修正后,交付出版。至于它 的续编在两年之后是否能出世,目前还是避于预知之事,但是我自 己是有决心去完成这个自己给自己规定的任务。 以上是本书中译本诞生的经过,就以此作为前言,写在译本的 前面。 费孝通 1985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