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在《论语·阳货》中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 爵，天何言哉？”孟子在《万章上》中也说：“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 而已。”人勉强模仿，做出不自然的行为，得罪了天，天即便不加 罚于他，也不说什么。可是周围的事情，就会使他感到感苦。这 就是所说的天罚。人类即使想免除天罚，但也决免不掉。就像自 然中四时运行，天地万物生长一般，天命在人身土当然也要推 行。因此，孔子在《中庸》的开头也说：“天命之谓性”。人不管怎 样的向神祈祷，或求助于佛，但只要是做出了违反自然的不合理 的行为，那么因果报应就必然会临到这个人身上，到底是逃不掉 的。因此，沿着自然的大道行走，丝毫也不勉强，内省不疚，就会 产生出像孔于所说的“天生德于予，模魋其如予何”(《论语·述 而》)的自信，由此而得到真正的安身立命。 观察人物法 佐藤一斋①先生认为，根据对一个人第一次见面时所得到 的印象，然后判断这个人如何，这是最正确，不会有差错的观察 人物的方法。在其所著《言志录》中，有这样一句话：“初见时的观 察，多半无说。”正如一斋先生所说，第一次见而时，好好观察这 个人，多数不会有错。坎数一多：因为有种种考虑，反易发生错 误.初次相见之时，对一个人的判断，由于在感情中，没有各种考 虑和私情夹杂在内，所以是极为纯净的。如果对方有所伪装，那 0佐藤一斋(1772-一1859)，日本江户后期的儒学家。作为昌平坂学 所的教官深受人尊敬，培养了渡边华山、佐久间象山等著名门人。 8
么这种伪装在一见面时，就能完全反映在我们胸中这面镜子上， 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见面的次数一多，就容易因听到种种他人 不同的反应和自己从道理上的判断，以致因考虑过多，反而不能 正确加以观察了。 孟子也说过：“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 中正，则眸子侫焉；胸中不正，则眸子耗焉”(《孟子·离娄上》)这 可以称之为孟子一派的观察人物的方法，也就是说，孟子看人是 根据人的眼睛面鉴别的。心地不正，眼睛就会失神，而心地正，眼 神就足，眼睛自然会清澈透明。用这种方法来判断一个人的孟子 的观察人物方法，也是相当准确的方法。只要仔细观察人的眼 晴，大体上就能知道一个人的善恶正邪。 《论语》上说：“子日：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 瘦哉！’”(《为政》)佐藤一斋先生这种根据一个人的初次印象的 观察法和孟子那种观人眼神的观察法，都是比较简易敏捷的方 法，大体上不会有失误，能够正确地识别一个人。但是，要真正地 了解一个人，这些观察法就不够了。必须根据孔夫子的遗训，即 这里所举《论语·为政》中说的，必须以视，观、察三个方面来识 别人。 视和观，在日语中的读法都是相同的，不过从意义上说，那 么视只是单单用肉眼去看外表，而观则不仅看外表，而且要更进 一步观察其深处；不仅要用肉眼看，而且要打开心眼去看。也就 是说，孔子在《论语》中所讲的人物观察法，首先是观察这个人行 为中所显现的善恶正邪，由此以观察这个人的行为的动机是什 么？然后更进一步去了解这个人安于哪一方面，生活满足于什 么。只要这样，这个人的真实人品就会昭然若揭，即使他想隐藏 也隐藏不住。一个人，尽管从他外表所显现出的行为看上去十分 9
正当，可是作为其行为动机的精神如梨不正，那就决不能说这是 个正直的人。有的人，虽然不能说做了什么特别的坏事，而且从 外表看，其所表现的行为和其动机，也都正当，但如果安于饱食 终日，暖衣逸居，无所用心，有时也会经不住诱感，做出想不到的 坏事。所以，行为、动机和所满足程度三者不能全部端正的话，就 很难说这个人完完全全、自始至终是一个正直的人。 《论语》是大家共同的实用箴言 明治六年(1873年)，我辞去官职开始从事多年来所希望的 实业，从此，就同《论语》有了特别的关系。这是由于我开始成为 商人的时候，心里突然感到，从此之后，我必须以铢辎必较的方 式来处世，在这情况下，应该抱一种什么态度呢？我想起了之前 学过的《论语》.《论语》所讲的是修身待人的普通道理，是一种缺 点最少的处世箴言。但能不能用在经商方面呢？我觉得，遵循 《论语》的箴言进行商业活动，能够生财致富。 正在那时，有一位以后担任大审院院长姓玉乃的人（岩国 ·人)@，他无论是书法或文章，样样不凡，是一位极认真的人。在 官员中，我和玉乃十分亲近，大家把我们称之为循吏，我们两人 几乎同时晋升到副部长一级，大家都抱着日后能成为国务大臣 而一同努力着。因为这样，他听到我突然辩官从商的事，就痛惜 ①岩国：今山口县东部的一个市。 10
不已，说一定要劝阻我。当时，我正担任井上先生的次官。①井上 先生因在宫制问题上和内阁意见相左，怒不可遏地退出了政界， 我也和井上一同辞职了。因此，看上去，我似乎也是同内阁发生 了争执而下台的。当然，我和井上一样，与内阁的意见不同，但我 的辞职，并不是由于争吵，而是另有别的原因。当时日本无论在 政治上，还是在教育上，都有逐步进行改善的必要，但是，我们日 本，商业最为不振。商业不振，就不能增进国富。因此我认为在 其他方面发展的同时，也必须振兴商业。但迄今为止人们都认为 经商不需要学问，有了学问，反而有害，说什么“经商挣来的钱， 传不过第三代。”第二代是被目为危险的一代。因此，我下了要靠 学问生财致富的决心，变成一个商人。对于我这种想法，在当时 连我的一些友人像玉乃他们是不理解的，所以，他们把我的辞官 和争吵相混了，因此玉乃在得讯后，曾对我忠告并严加责备。说： 你不久就能成为长官，成为大臣，咱们应共同在政界为国家尽 力，而您却被肮脏的金钱弄得眼花缭乱，辞官职成为商人◆实在 令人吃惊，过去您可不是这样的人，等等，以此来忠告我。当时， 我大大地反驳了玉乃，并力求说服他，我征引了《论语》，并引用 了赵普所说的以半部《论语》助宰相，而以另一半来修身的故 事。②我说我一生信奉《论语》，挣钱，有什么卑贱的，像您这样卑 视金钱，国家就不能自立。官高，爵显，并不那么尊贵，人世间值 ①并上，指并上署(1835一1915)，日本著名政治家，开国论者。次官： 日本内阁各部官员，相当于副部级官职。 @按，赵普曾说：“吾以半部《论语》相太祖，以半部相今皇。凡治世 民安，皆读《论语》之功也。”（中青版编辑按：《宋史·赵普传》无此语，明袁 了凡等《纲鉴合编》文字咯有不同，为普尝对太宗说，臣有《论语》一部，以 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 11
得尊重应去做的工作到处都有，并非只有为官才可尊。就这样， 我援引《论语的话，作了充分的反驳。我认为《论语》是完美无缺 的真理宝库。我决心根据《论语》的箴言，一辈子都从事商业。这 是明治六年(1873年)五月的事。 此后，我就劲头十足地读起了《论语》，听中村敬宇①和信夫 恕轩先生的讲解。无论多忙，都没有中断过。最近我又开始向在 东京帝国大学里任教的宇野②先生请教，他主要是为孩子们讲 的，但我也一起参加，并且提出各种各样的疑问，对子一些解释 也提出我的意见，富有情趣，受益匪浅。他逐章讲解，大家共同思 考，真正明白之后再往下讲，所以进度虽然不快，可是，对原文意 思却能完全明白，该子们也觉得其乐无穷。 迄今，我研究《论语》已经经过五位讲解者，不过因为不是在 学问上探讨，所以有时尚未把屋其深刘的意义，例如，《泰伯》中 有这样一句话：“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耻 也”。到现在，才了解了其中所包含的深刻意义。由于此次是详 细地钻研，各方面都注意到了，所以领悟颇多。其实，《论语》并没 有什么深奥难懂的学理，也不是只有能读深奥著作的学者，才能 理解。《论语的教导，在社会中有广泛的效能，本来是很好懂的， 可是学者们却把它弄得玄妙难懂，变成了和农工商无缘，使商人 农民都不敢去碰它，这实在是很大的情误。 这样的学者，就像那些吹毛求疵的守门者，对孔夫子来说， 是个障碍物，要想请求这样的守门者，是见不到孔夫子的。其实， ①中村敏宇(1832一1891》，敬宇其号，名为正直，日本祥学者，教育 家。 宇野，指宇野哲人（1875一1974)，文学博士，中国古代哲学研究 家，曾任东京大学教授，东方学会理事长。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