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探讨的问短 21 系演变过程中常被人忽视的一面,它却过分夸大了道义观念在过 去非产关系中所起的作用。 至于帝国主义和近代中国经济的落后,到底有什么祥的关系 这一问题,我们必须从帝国主义和中国内在的经济和社会结构,如 何相互作用这一角度来考虑。单纯突出帝国主义这一因素,或者 把它当作一个类似实验室的试验中可以随意加入或抽出的因素, 我认为是不符合历史客观事实的。帝国主义一旦侵入中国,即和 中国原有的社会经济和政治体系结合成为一个整体。本书将提出 理解此问题的一种分析方法,即着重分析资本形成的过程,把帝国 主义视为许多相关的决定囚素之一。 中国的农村 华北平原的村庄,如同它们的小农一一样,同时具有形式主义、 实体主义和“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各自分析中所突出的三种特征。 小农家庭一般都在一定程度上是分别为市场生产的单位。从这 角度来看,与其说每个村庄是一个紧密内聚的整体,不如说它是一 个由个别农户组合的街坊。可是,大部分的村庄也在不同程度上 形成自给自足的经济单位。它的居民直接消费他们的产品的一部 分。村庄不仅划出居住的界限,也在某种程度上划出生产与消费 的界限。工作和居住的纽带关系,又常和宗族关系交织而互相强 化。从这一角度来看,村庄是一个闭塞的、或许也是紧密的共同 体。同时,一般村庄都存在一定程度的租但和雇佣关系。着眼于 这些关系,便会得出村庄是一个分化了的社会的缩影:其中部分人 榨取其他村民生产的剩余。和分化了的小农经济一样,华北村庄及 其在近代的演变,必须综合形式主义,马克思主义和实体主义的观 点,而又注意不同村庄的区别来进行分析。村庄多半具有三种特
22 作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 征,但混合的比例,则随村庄的经济和社会结构而变化,也因村 庄所遵受的外来势力的性质不同而变化。 过去的研究 美国史学家心目中的中国村庄的形象,主要来源于形式主义 的观点。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威廉·施坚雅的研究。施坚雅企图纠 正人类学主流派只注重小社团而忽略村庄与外界的联系的实体主 义倾向。他写道: 入类学者在中国社会作实地调查时,把经意力几乎全集 中在村庄上,大多歪此了农村社会结构的实男。要是说中国 的小农生洁在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中,那个世界不是村庄,而 是基层市场共同你。我要指出的是:小农的实际活动范国,行 不是一个狭整的村落,而是“个若层集市所及的整个地区(施 坚雅,1964-65:32)。 根据施氏的说法,基层集市是地方市场系统的三层等级中最 低的一级。在这里,“农户一般贸易需要”都可得到满足。它也是 农产品和工艺品向上流动的起点,和供应小农消费的货物向下流 动的终点。一个典型的基层集市,是一个约有18个村和1,500个 农户的核心点。所及范围,约为50平方公里的六角形地区(同上: 3,6)。 根据施坚雅于1949年在成都东南25公里的集市高片子所作 的三个月的实地调查的结果,当地一个小农: 到50岁时,在基层市集赶集已达3,000次。他与该共同 体的每一户男子平均至少在同一街道上碰面,00心次。他在 市上向来自各方面的小贩构物。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茶馆 内与运处村庄的小农期友社交往来,.上集市的人很少不
第一章探讨的问恩 23 在一两个茶馆内消舞至少一个钟头。在好客和联谊的礼俗 下,任何进门的村民,都可以立即成为座上客。在茶馆里消难 的一个钟头,无可避免地扩矿大了个人的交际国子,也加深了他 对这共间体社会其亿部分的认识(同上:35)。 在这样一个图象中,每个小农都“与同一个市场系统中所有的成年 人有点头之交”。基层市场共同体是媒婆、秘密社会、宗教组织、 方言等等的基层空间范围(同上:40一41)。一言以蔽之,它是“小 农的社会生活的圈子”,是中国社会的最基本单位(同上:40一41)。 施氏后来把早期分析市场的模式,延伸成为一个包含八层等 级的“中心地”的模式,上达县城以及区域性和中央的大都市。同 时,市场系统也上延而成为整体的“区域系统”,把中国分为八个 “大区域”,每区围绕它的中心都市。此外,在空间之外兼顾到时 间,把市场结构和区域系统上湖到它们的历经数世纪的“周期节 奏(施坚雅,1977a,1977b)。 施氏原意,不过是要矫正人类学家只者眼于小社团的倾向,但 结果几乎完全消灭了他的对手(我们由此也可以看到他在美国学 术界影响之大)。一整代的美国史学家,都以为中国的村庄,在经 济上和社会上高度结合于大的贸易体系。因此,未注意到村庄这 个单位。这个假说,在过去许多学术研究中有所体现,表达得最明 白的,也许就是今日在美国学术界影响颇大的西达·斯科被尔, 位全靠第二手文献来描述中国社会结构的比较史理论家: .我们必须留心,传统中国共同体的基本单位并非 个体村落,.而是包括一组村庄的方场共同体。.虽然农 民在个体村庄内居佳和工作,但市场共同体才是他们其正的 世界。他们经常到定期市集作买卖,取得工匠的服务,贷款, 参加宗教找式,以及寻找婚姻对象(斯科波尔,1979:149)
24 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 形式主义学者的不甚重视村庄的观点,也得到其他几种研究 者无意中的支持。美国学者对“帝国后期”中国政治结构的研究, 多集中于国家政权和上绅阶级。庶民小农,除了在叛乱期外,都被 视为纯粹被动地受国家统治和士绅领导的对象。游公权的主要著 作《中国农村:十九世纪帝国政权对人民的控制(1960),是运用国 家、土绅这个二元分析模式的好例子。他采用的基线,出自官僚制 度本身所绘制的理想状态:所有乡村农户,都系统地编入以十为单 位的小组,一为赋税之用〔里甲制),一为治安之用(保甲制)。这 样,国家官僚政权在理论上深人到自然村内,乃至每家农户。萧氏 义把社会上所有领导分子等同于士绅。他写道:“说士绅是乡村组 织的基石,其实并不夸张。村庄可以、也确普在没有士绅的状态下 存在;但没有士绅的村庄,很难有任何高度组织性的活动”(1960: 317)。在这样一个以小农纯粹为被动因素的图象中,中国历代社 会政治结构的变迁,主要出于国家和土绅二元之间的权力转移。 在十九世纪,国家正式机关的权力衰落,而权力重心则移向非正 式”的士绅政权。村庄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单独分析的必要。 盟同祖(1962)和张仲礼(1955)在他们很有影响的研究中,采 用了大体上同一的模式。和萧公权一样,瞿同祖将所有地方社会 领导层,等同于士纳。在国家机关之外,他只注意政府和士绅的关 系,并没有考虑到村庄自身内部的权力结构,以及它与国家之间的 关系。张仲礼也和萧公权一样,强调士绅在地方社会中的非公职 性的领导作用,而无视村庄中可能存在着的自发的领导。 基于这些研究,孔飞力指出了“军事化”的长期趋势:它开始于 十八世纪未年,为镇压白莲数叛乱而在土绅领导下成立的地方团 练。这个趋势以及随之而来的权力从国家向士绅的转移(1970), 又成为二十世纪地方“自治”运动中士绅僭取更大政治权力的背
第一章探讨的问题 25 景。孔氏认为,本世纪二,三十年代土意劣绅的兴起,是国家权力 向上绅转移的长期过程中的一个现象。巷于此,他认为这些人物 的来源,是旧口的下层.:纳(1975)。在新近的一篇论文中(1979), 孔氏继这一分析之后,进一步讨论因国民党政府冀图将地方政府 重新官僚化而{起的磨擦冲突,这问样是国家与上钟之间权力交 替转移过程中的一个现象。 所有这些研究的基本假定,是自然村完全被深人基层社会的 国家政权和士绅所控制,结合于上层的体系之内。这个观点,和 施坚雅认为村庄完全结合于大的贸易系统的模式,是互相支持的。 所以,即使车实上村庄居民一般全是庶民,没有士绅或官员,他们 仍可坚持说,只需研究国家和上绅,就足以了解村落的组织和政治 生:活。 这个农村的图象,也得到中国史学界关于农民战争的研究的 支持。在那些研究之中,农民常被描绘为一个跨越村庄,作整体性 行动的“农民阶级”。当然,在农民意识形态和行为特征等一些课 题上常有热刻的论争(见《中国历史年鉴1979:刘广京,1981),但 极少有学者考虑到,农民是否有可能,有时只以村庄整体成员的身 份和意识作出行动。 中国关于革命史的研究,大多阿样地强调阶级行动,而不考意 付民的内向闭塞性。我们从一些著作中,很少看到把村庄作为一 个值得注意的单位来研究的资料。这会使我们觉得自然村共同体 似乎在革命中不起任何作用,虽然在后来改造农村社会时,实际上 保留了自然村这个基本单位。 有的学者营对这个主导的阶级模式提出商榷,但他们多从宗 族犬系而非村庄共同体的观点出发。他们指出宗族关系常跨越阶 级,而使农民纽织和行动变得更加复杂(例见傅衣凌,1979)。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