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科学2007年第12期 李合群: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遗 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以唐长安与宋东京为例 李合群 摘要:唐宋时期,我国古代里坊制由鼎盛走向崩溃。这一崩溃过程,萌芽于唐代 中晚期的长安城。北宋东京开封城内,里坊的崩溃,以“侵街”为突破口。由于宋廷极 力制止,使得崩溃过程出现了复杂性与反复性,直至北宋末年,里坊制才彻底走进坟墓。 从此,宋东京城内街市、楼阁遍布,官民混合而居,呈现出崭新的城市景观。 关键词:宋东京:里坊崩溃:侵街:夜禁 中图分类号:K242、K2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5833(2007)12-0132-07 作者简介:李合群,河南大学土木建筑学院副教授(河南开封475001) 唐宋时期,中国在城市形态、市民生活等方面均发生了历史性变革,而里坊制的崩溃,就是 这次变革的重要标志。对于里坊制崩溃的进程及时间,中外史学界曾从经济史或城市发展的角 度进行过探讨,产生了北宋初年、末年、仁宗庆历、景祐年间诸说。如中国学者贺业钜认为,“东 京坊制约在宋仁宗庆历年间就废除了”①:还有学者认为具体是在仁宗景祐年间,东京“市坊制 度彻底崩溃”②。而日本学者梅原郁却指出,“唐代的坊制,至少其社会风气在五代初期就已经 不存在了,宋代的开封,当然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这种框子的城市”③:另一位日本学者加藤繁 则认为,“唐代的坊制至宋初时也仍在沿用,可以证实在真宗天禧年间还存在,到神宗熙宁年间 才开始衰落,直到北宋末年最后崩溃了”④。这些观点,由于缺乏对里坊制整个崩溃过程的系统 揭示及考证,往往流于简单化,易导致偏面性。并且,上述诸说多忽视“侵街”在里坊崩溃过程 中的作用及崩溃的表现。为此,笔者依据大量文献记载,对中国里坊制的崩溃过程、影响因素及 表现内容等方面予以探讨,力求揭示这一重大历史变革的真相。 一、里坊制崩溃萌芽于唐中后期的长安城 里坊,或称里、坊,是我国古代城市的基层居住单位。早在先秦时期,即已存在。《诗·郑 风·将仲子》有“将仲子兮,无逾我里”之句,毛传曰“里,居也”。西汉长安城,则划分为160 里,且“室居栉比,门巷修直”⑤。此后,里坊制度日益完备,至隋唐长安城达到鼎盛。这时, 收稿日期:2007-06-20 ①贺业钜:《唐宋市坊规划制度演变探讨》,载《中国古代城市规划史论丛》,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6年版。魏天安《宋 代行会制度史》亦力主此说。 ②吴涛:《北宋都城东京》,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3页。 ③[日]梅原郁:《宋代的开封与城市制度》,载《鹿陵史学》三、四合刊,1977年版。 ④[日]加藤繁:《中因经济史考证》第1卷,台北华世出版社1981年版,第464页。 ⑤何清谷:《三辅黄图校释》,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06页。 132 (C)1994-201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社会科学 2007 年第 12 期 132 摘 要:唐宋时期,我国古代里坊制由鼎盛走向崩溃。这一崩溃过程,萌芽于唐代 中晚期的长安城。北宋东京开封城内,里坊的崩溃,以“侵街”为突破口。由于宋廷极 力制止,使得崩溃过程出现了复杂性与反复性,直至北宋末年,里坊制才彻底走进坟墓。 从此,宋东京城内街市、楼阁遍布,官民混合而居,呈现出崭新的城市景观。 关键词:宋东京;里坊崩溃;侵街;夜禁 中图分类号:K242、K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07)12-0132-07 作者简介:李合群,河南大学土木建筑学院副教授 (河南 开封 475001) 唐宋时期,中国在城市形态、市民生活等方面均发生了历史性变革,而里坊制的崩溃,就是 这次变革的重要标志。对于里坊制崩溃的进程及时间,中外史学界曾从经济史或城市发展的角 度进行过探讨,产生了北宋初年、末年、仁宗庆历、景祐年间诸说。如中国学者贺业钜认为,“东 京坊制约在宋仁宗庆历年间就废除了”①;还有学者认为具体是在仁宗景祐年间,东京“市坊制 度彻底崩溃”②。而日本学者梅原郁却指出,“唐代的坊制,至少其社会风气在五代初期就已经 不存在了,宋代的开封,当然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这种框子的城市”③;另一位日本学者加藤繁 则认为,“唐代的坊制至宋初时也仍在沿用,可以证实在真宗天禧年间还存在,到神宗熙宁年间 才开始衰落,直到北宋末年最后崩溃了”④。这些观点,由于缺乏对里坊制整个崩溃过程的系统 揭示及考证,往往流于简单化,易导致偏面性。并且,上述诸说多忽视“侵街”在里坊崩溃过程 中的作用及崩溃的表现。为此,笔者依据大量文献记载,对中国里坊制的崩溃过程、影响因素及 表现内容等方面予以探讨,力求揭示这一重大历史变革的真相。 一、里坊制崩溃萌芽于唐中后期的长安城 里坊,或称里、坊,是我国古代城市的基层居住单位。早在先秦时期,即已存在。《诗·郑 风·将仲子》有“将仲子兮,无逾我里”之句,毛传曰“里,居也”。西汉长安城,则划分为 160 里,且“室居栉比,门巷修直”⑤。此后,里坊制度日益完备,至隋唐长安城达到鼎盛。这时, 收稿日期:2007-06-20 ① 贺业钜:《唐宋市坊规划制度演变探讨》,载《中国古代城市规划史论丛》,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6年版。魏天安《宋 代行会制度史》亦力主此说。 ② 吴涛:《北宋都城东京》,河南人民出版社 1984年版,第13页。 ③ [日]梅原郁:《宋代的开封与城市制度》,载《鹰陵史学》三、四合刊,1977年版。 ④ [日]加藤繁:《中国经济史考证》第1卷,台北华世出版社1981年版,第464页。 ⑤ 何清谷:《三辅黄图校释》,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06页。 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以唐长安与宋东京为例 李合群 李合群 :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社会科学2007年第12期 李合群: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在城市结构上,里坊整齐划一,“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①,诸坊“棋布栉比,街 衢绳直,自古帝京未之有也”②。在市民生活上,实行严格的“夜禁”制度,即“昏而闭,五 更而启”③。对于“诸犯夜者,答二十”④,甚至曾出现“中使郭里旻酒醉犯夜,杖杀之”⑤ 的现象。这样,唐长安城夜间坊门紧闭,坊外空无人行,呈现出“六街鼓绝行人绝,九衢茫茫 空有月”©的寂静夜色。朱熹对唐代的里坊制度甚为赞赏,说:“唐宫殿制度正当甚好,居民 在墙内,官街皆用墙,民出入处皆有坊门,坊中甚安”⑦。这种严格的里坊制度以强化城市管 理、防范盗贼为目的,却给市民生活、生产及人际交往带来了诸多不便,于是,随着城市商品 经济的发展,唐代中期以后,长安城内侵街建房、坊内开店、开设夜市等破坏里坊制的行为不 断出现。 本来,里坊制下,城市街道严禁侵占,早在唐高宗永徽年间(650一655)颁布的《唐律疏 议》中即有“诸侵巷街、阡陌者,杖七十”的规定。后来,随着“侵街”现象的增多,唐代宗 大历二年(767)五月,又下了“诸坊市街曲,有侵街打墙、接檐造舍等,先处分一切不许,并 令毁拆”⑧的诏令。唐德宗贞元四年(788)二月,再次下诏:“京城内庄宅使界诸街坊墙,有 破坏,宜令取两税钱和雇工匠修筑”⑨。但是,这些均未能阻止“侵街”的浪潮。唐文宗太和五 年(831)七月,左街使上奏:“伏见诸街铺近日多被杂人及百姓、诸军诸使官健起造舍屋,侵 占禁街”⑩。又唐宣宗大中三年(849),义成军节度使韦让“于怀真坊西南角亭子西,侵街造舍 九间”@。 与“侵街”行为相伴的,还有对“夜禁”的破坏。唐宪宗元和年间(806一820),“长安坊 中有夜拦街铺设祠乐者,迟明未已@。至文宗太和五年(831)又有左右巡使上奏说,长安坊门 “或鼓未动即先开,或夜已深犹未闭@。唐末的长安崇仁坊,更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 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在交易地点上,出现了坊内开店的现象。本来,唐长安城内设有东、西二市,作为交易的集 中场所。与坊一样,市亦为市墙围合的封闭场所,且聚散以时,“凡市,以日中击鼓三百声而众 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⑧。中唐以后,工商店铺冲破“市”的樊篱,渗入坊 内。如长安内延坊有造玉器和出售珠宝的圆,颁政坊有馄饨曲,长兴坊有毕罗店,宣阳坊有綵 缬铺⑧,永昌坊有茶肆®,道政坊和常乐坊有酿酒店@。1999年在礼泉坊还发现了唐三彩作坊遗 址,出土了大量的三彩砖、高足盘、水孟、粉盒及各种三彩俑等@。 ①(清)曹寅等编纂:《全唐诗》,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5041页。 ②(宋)宋敏求:《长安志》卷7,中华书局1990年影印本。 ③(五代)王溥:《唐会要》卷25,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④但“有故者不坐”。(唐)长孙无忌:《唐律疏议》卷26《杂律》,中华书局1993年版。 ⑤(后晋)刘胸等:《旧唐书》卷15,中华书局1986年版。 ©(清)曹寅等编纂:《全唐诗》,第979页。 ⑦(宋)黎靖德:《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283页。 ⑧⑨⑩@@(五代)王溥:《唐会要》卷86。 @(宋)王谠:《唐语林》,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宋)宋敏求:《长安志》卷8“崇仁坊”条。 ⑤(唐)张九龄:《唐六典》卷20,中华书局,1992出版。 @(唐)高彦林:《唐阙史》,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1,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 圆(明)陶宗仪:《说郭》卷100,上海商务印书馆1927年版。 @(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卷169。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5。 @國张国柱、李力:《西安发现唐三彩窑址》,《文博》1999年第3期。 133 (C)1994-201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社会科学 2007 年第 12 期 133 在城市结构上,里坊整齐划一,“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①,诸坊“棋布栉比,街 衢绳直,自古帝京未之有也”②。在市民生活上,实行严格的“夜禁”制度,即“昏而闭,五 更而启”③。对于“诸犯夜者,笞二十”④,甚至曾出现“中使郭里旻酒醉犯夜,杖杀之”⑤ 的现象。这样,唐长安城夜间坊门紧闭,坊外空无人行,呈现出“六街鼓绝行人绝,九衢茫茫 空有月”⑥的寂静夜色。朱熹对唐代的里坊制度甚为赞赏,说:“唐宫殿制度正当甚好,居民 在墙内,官街皆用墙,民出入处皆有坊门,坊中甚安”⑦。这种严格的里坊制度以强化城市管 理、防范盗贼为目的,却给市民生活、生产及人际交往带来了诸多不便,于是,随着城市商品 经济的发展,唐代中期以后,长安城内侵街建房、坊内开店、开设夜市等破坏里坊制的行为不 断出现。 本来,里坊制下,城市街道严禁侵占,早在唐高宗永徽年间(650 — 655)颁布的《唐律疏 议》中即有“诸侵巷街、阡陌者,杖七十”的规定。后来,随着“侵街”现象的增多,唐代宗 大历二年(767)五月,又下了“诸坊市街曲,有侵街打墙、接檐造舍等,先处分一切不许,并 令毁拆”⑧的诏令。唐德宗贞元四年(788)二月,再次下诏:“京城内庄宅使界诸街坊墙,有 破坏,宜令取两税钱和雇工匠修筑”⑨。但是,这些均未能阻止“侵街”的浪潮。唐文宗太和五 年(831)七月,左街使上奏:“伏见诸街铺近日多被杂人及百姓、诸军诸使官健起造舍屋,侵 占禁街”⑩。又唐宣宗大中三年(849),义成军节度使韦让“于怀真坊西南角亭子西,侵街造舍 九间” 。 与“侵街”行为相伴的,还有对“夜禁”的破坏。唐宪宗元和年间(806 — 820),“长安坊 中有夜拦街铺设祠乐者,迟明未已” 。至文宗太和五年(831)又有左右巡使上奏说,长安坊门 “或鼓未动即先开,或夜已深犹未闭” 。唐末的长安崇仁坊,更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 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 在交易地点上,出现了坊内开店的现象。本来,唐长安城内设有东、西二市,作为交易的集 中场所。与坊一样,市亦为市墙围合的封闭场所,且聚散以时,“凡市,以日中击鼓三百声而众 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 。中唐以后,工商店铺冲破“市”的樊篱,渗入坊 内。如长安内延坊有造玉器和出售珠宝的 ,颁政坊有馄饨曲,长兴坊有毕罗店 ,宣阳坊有綵 缬铺 ,永昌坊有茶肆 ,道政坊和常乐坊有酿酒店 。1999 年在礼泉坊还发现了唐三彩作坊遗 址,出土了大量的三彩砖、高足盘、水盂、粉盒及各种三彩俑等 。 ① (清)曹寅等编纂:《全唐诗》,中华书局 1960年版,第5041页。 ② (宋)宋敏求:《长安志》卷7,中华书局 1990年影印本。 ③ (五代)王溥:《唐会要》卷25,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1年版。 ④ 但“有故者不坐”。(唐)长孙无忌:《唐律疏议》卷26《杂律》,中华书局 1993年版。 ⑤ (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卷15,中华书局 1986年版。 ⑥ (清)曹寅等编纂:《全唐诗》,第979页。 ⑦ (宋)黎靖德:《朱子语类》,中华书局 1986年版,第3283页。 ⑧⑨⑩ (五代)王溥:《唐会要》卷86。 (宋)王谠:《唐语林》,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宋)宋敏求:《长安志》卷 8“崇仁坊”条。 (唐)张九龄:《唐六典》卷20,中华书局,1992出版。 (唐)高彦林:《唐阙史》,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1,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 (明)陶宗仪:《说郛》卷100,上海商务印书馆 1927年版。 (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卷169。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5。 张国柱、李力:《西安发现唐三彩窑址》,《文博》1999年第3期。 李合群 :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社会科学2007年第12期 李合群: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遗 二、北宋东京的“侵街”与里坊制崩溃 如果将里坊崩溃视作一粒种子,那么它在唐中晚期的长安城即已萌芽,并有破土而出之势。 但随着唐朝走向灭亡,长安城亦退出都城之舞台。伴随着政治中心的东迁,五代,尤其是北宋时 期,东京开封即成为这颗种子破土生长并开花、结果的沃土。 说起宋东京里坊制的崩溃,早在隋唐汴州城(宋东京前身)已见端倪。隋开皇年间,文 帝东封泰山后返回长安,路过汴州,“恶其殷盛,多有奸侠”,乃以令狐熙为汴州刺史,“禁游 食,抑工商,民有向街开门者杜之”①。可见当时汴州已出现商业繁荣、向街开门的现象。至 唐代,随着汴河漕运的发达,汴州商业更为发达,“草市迎江货,津桥税海商”②,“四面诸 侯瞻节制,八方通货溢河渠”③。并且“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④,竞然出现了 通宵夜市。 五代梁、晋、汉、周皆定都开封,社会经济继续发展。后周时期,“东京华夷辐辏,水陆会 通,时向隆平,日增繁盛”⑤,“民侵街衢为舍,通大车者盖寡,上命悉直而广之,广者至三十 步”,却招致一片“怨谤之语”©。于是,官方作出让步,“其京城内街道阔五十步者,许两边人 户于五步内取便种树掘井,修盖凉棚。其三十步以下至二十五步者,各与三步,其次有差”⑦。 相比之下,在唐长安城大街上,连植树也是禁止的,因为代宗广德元年(763)曾下诏:“城内诸 街衢,勿令诸使及百姓辄有种植”⑧。这是官方对突破坊墙,进行营造活动的认可,为以后北宋 开封的“侵街”行为打开了方便之门。 历史进入北宋时期,东京城“八荒争凑,万国咸通”©,商业繁盛,客观上要求拆除坊墙, 建立新的街市制度。但是,宋廷却逆历史潮流而动,力图维护与恢复昔日的里坊制,于是官私双 方展开了激烈斗争,这场斗争以“侵街”为标志。 北宋伊始,即已出现“侵街”浪潮。如早在宋太祖时期,据《宋史·魏丕传》记载,曾任作 坊使的魏丕,“撤本坊旧屋,为舍衢中,收僦直及鬻死马骨,岁得钱七千余缗,工匠有丧者均给之”。 开宝九年(976)五月,宋太祖“宴从臣于会节园,还经通利坊,以道狭,辙侵街民舍益之”⑩。太 宗太平兴国五年(980)七月,“八作使段仁诲部修天驷监,筑垣墙侵景阳门街,上怒令毁之,仁 诲决杖,责授崇仪副使①。 面对“侵街”浪潮,真宗时期,宋廷曾动真格予以制止。如咸平五年(1002)二月,“京城 衢巷狭隘,诏右侍禁閤门衹侯谢德权广之。德权即受诏,则先毁贵要邸舍,群议纷然。有诏止之, 德权面请曰:‘今沮事者,皆权豪辈,吝屋室僦资耳,非有它也,臣死不敢奉诏。’上不得已,从 之。德权因条上衢巷广表及禁鼓昏晓之制,皆复长安旧制,乃诏开封府街司,约远近,置籍立表, 令民自今无得侵占@。看来,在谢德权的以死相争下,宋廷这次可谓是痛下决心:拆除权贵的侵 街邸舍,竖立表木,作为道路“红线”,并重建禁鼓昏晓制度。 当然,现实是复杂的,表木的竖立并非意味着“侵街”现象的终结,这场斗争还在继续。据 ①(唐)魏征:《隋书》卷56《令狐熙传》,中华书局1997年版。 ②③④(清)曹寅等编纂:《全唐诗》卷299《汴路即事》,卷360《令孤相公见示河中杨少尹赠答兼命继之》,卷300《寄汴 州令孤相公》。 ⑤(五代)王溥:《五代会要》卷26《城郭》,中华书局1998年版。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292,中华书局1956年版。 ⑦(宋)王钦若:《册府元龟》卷14《帝王部·都邑》,中华书局1960年版。 ⑧(五代)王溥:《唐会要》卷86,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⑨(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序言》,中华书局1982年版。 @①@(宋)李煮:《续资治通鉴长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41、181、430页。 134 (C)1994-201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社会科学 2007 年第 12 期 134 二、北宋东京的“侵街”与里坊制崩溃 如果将里坊崩溃视作一粒种子,那么它在唐中晚期的长安城即已萌芽,并有破土而出之势。 但随着唐朝走向灭亡,长安城亦退出都城之舞台。伴随着政治中心的东迁,五代,尤其是北宋时 期,东京开封即成为这颗种子破土生长并开花、结果的沃土。 说起宋东京里坊制的崩溃,早在隋唐汴州城(宋东京前身)已见端倪。隋开皇年间,文 帝东封泰山后返回长安,路过汴州,“恶其殷盛,多有奸侠”,乃以令狐熙为汴州刺史,“禁游 食,抑工商,民有向街开门者杜之”①。可见当时汴州已出现商业繁荣、向街开门的现象。至 唐代,随着汴河漕运的发达,汴州商业更为发达,“草市迎江货,津桥税海商”②,“四面诸 侯瞻节制,八方通货溢河渠”③。并且“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④,竟然出现了 通宵夜市。 五代梁、晋、汉、周皆定都开封,社会经济继续发展。后周时期,“东京华夷辐辏,水陆会 通,时向隆平,日增繁盛”⑤,“民侵街衢为舍,通大车者盖寡,上命悉直而广之,广者至三十 步”,却招致一片“怨谤之语”⑥。于是,官方作出让步,“其京城内街道阔五十步者,许两边人 户于五步内取便种树掘井,修盖凉棚。其三十步以下至二十五步者,各与三步,其次有差”⑦。 相比之下,在唐长安城大街上,连植树也是禁止的,因为代宗广德元年(763)曾下诏:“城内诸 街衢,勿令诸使及百姓辄有种植”⑧。这是官方对突破坊墙,进行营造活动的认可,为以后北宋 开封的“侵街”行为打开了方便之门。 历史进入北宋时期,东京城“八荒争凑,万国咸通”⑨,商业繁盛,客观上要求拆除坊墙, 建立新的街市制度。但是,宋廷却逆历史潮流而动,力图维护与恢复昔日的里坊制,于是官私双 方展开了激烈斗争,这场斗争以“侵街”为标志。 北宋伊始,即已出现“侵街”浪潮。如早在宋太祖时期,据《宋史·魏丕传》记载,曾任作 坊使的魏丕,“撤本坊旧屋,为舍衢中,收僦直及鬻死马骨,岁得钱七千余缗,工匠有丧者均给之”。 开宝九年(976)五月,宋太祖“宴从臣于会节园,还经通利坊,以道狭,撤侵街民舍益之”⑩。太 宗太平兴国五年(980)七月,“八作使段仁诲部修天驷监,筑垣墙侵景阳门街,上怒令毁之,仁 诲决杖,责授崇仪副使” 。 面对“侵街”浪潮,真宗时期,宋廷曾动真格予以制止。如咸平五年(1002)二月,“京城 衢巷狭隘,诏右侍禁閤门衹侯谢德权广之。德权即受诏,则先毁贵要邸舍,群议纷然。有诏止之, 德权面请曰:‘今沮事者,皆权豪辈,吝屋室僦资耳,非有它也,臣死不敢奉诏。’上不得已,从 之。德权因条上衢巷广袤及禁鼓昏晓之制,皆复长安旧制,乃诏开封府街司,约远近,置籍立表, 令民自今无得侵占” 。看来,在谢德权的以死相争下,宋廷这次可谓是痛下决心:拆除权贵的侵 街邸舍,竖立表木,作为道路“红线”,并重建禁鼓昏晓制度。 当然,现实是复杂的,表木的竖立并非意味着“侵街”现象的终结,这场斗争还在继续。据 ① (唐)魏征:《隋书》卷56《令狐熙传》,中华书局 1997年版。 ②③④ (清)曹寅等编纂:《全唐诗》卷299《汴路即事》,卷360《令狐相公见示河中杨少尹赠答兼命继之》,卷300《寄汴 州令狐相公》。 ⑤ (五代)王溥:《五代会要》卷26《城郭》,中华书局 1998年版。 ⑥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292,中华书局 1956年版。 ⑦ (宋)王钦若:《册府元龟》卷14《帝王部·都邑》,中华书局 1960年版。 ⑧ (五代)王溥:《唐会要》卷86,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1年版。 ⑨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序言》,中华书局 1982年版。 ⑩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5年版,第141、181、430页。 李合群 :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社会科学2007年第12期 李合群: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长编》卷79记载,大中祥符五年(1012)十二月诏:“前诏开封府,毁撤京城民舍之侵街者, 方属严冬,宜俟春月”。仁宗天圣二年(1024)六月,“京城民舍侵占街衢者,令开封府榜示,限 一岁,依元立表木毁拆”①。此后在仁宗景祐元年(1034)十一月甲辰又下诏:“京旧城内侵街 民舍在表柱外者,皆毁撤之。遣入内押班岑守素,与开封府一员专其事,权知开封府王博文请之 也”②。《宋史·王博文传》也说:“都城豪右邸舍侵通衢,(王)博文制表木按籍,命左右判官 分撤之,月余毕。”神宗元丰年间,“京师并河居人,盗凿汴堤以自广,或请令培筑复故,又按民 庐侵官道者使撤之”③,居然出现了“侵河”现象。 也许,认识到“侵街”潮流势不可当,于是在宋徽宗崇宁年间,宋廷开始征收“侵街房廊钱”©, 等于承认了其合法性。结果,商业店铺纷纷沿街而建,形成了街市,这在张择端《清明上河图》 中有形象的描绘。这场围绕“侵街”的官私斗争,正应验了恩格斯的那句名言:“传统是巨大的 阻力,是历史的惰力。但是,这是消极的,因此一定要被摧毁”④。 这里有一个问题:东京坊墙,是何时拆除的:如果拆除,作为全城性工程,必然兴师动众, 为何不见任何官方或私人记载,甚至很少提及坊墙之事。笔者查遍了宋朝诸臣奏议,有关京城开 封的营造内容相当丰富,论及修筑城池及宫殿寺庙等等,但是涉及到全城的坊墙,关于其修或拆 的奏议,却只字未见。我推测是因为有侵街建筑的出现,坊墙变得无关紧要。并且,当时官民双 方共同关注及斗争的焦点只是侵街建筑。因此,随着侵街建筑的增多,坊墙也会因失去作用而被 蚕食。尤其是当宋廷在街道两侧竖立众多的“表木”,充作街道“红线”之后,作为旧有“红线” 的坊墙,更显多余,于是,被铲除尽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三、宋东京街鼓的兴废与里坊制的恢复、崩溃 在探讨宋东京里坊制崩溃的过程中,太宗年间建立街鼓与仁宗年间的废除,常为史学界所提 及,甚至被视作里坊制恢复与废除的标志。对此,应予以辨明。 街鼓,为设置在街道上的警夜鼓,宵禁开始与终止时击鼓通报。唐太宗时,长安城“始置街 鼓,俗号冬冬鼓,公私便焉”©。宋太宗时期,在制止东京“侵街”的同时,亦效法唐长安城, 设置街鼓。据宋敏求的《春明退朝录》记载:“京师街衢,置鼓于小楼之上,以警昏晓。太宗时, 命张公洎制坊名,列牌楼上。按唐马周始建议,置冬冬鼓,惟两京有之。后北都亦有冬冬鼓,是 则京都之制也。”此后,东京里坊“分布定列,始有雍洛之制”⑦。《宋会要辑稿·方域一》的“东 京杂录”条中,还记载了改名后的宋东京8厢120坊之名称。 “始有雍洛之制”说,常为史学界所采用,并作为宋东京恢复唐代里坊制的依据,事实上,这 只是形似而已,与隋唐长安的里坊制度大相径庭。首先,街道上侵街建筑的存在,已非原有的里 坊景观。再就坊墙而言,唐代是受到严格保护的,有“越…坊市垣篱者,杖七十,侵坏者亦如 之”⑧的处罚规定。而在沿袭唐律而来的宋初《宋刑统》中却无此条款。并且,作为里坊管理者 的坊正,隋代为“官从九品下”⑨,唐代坊正“掌坊门管钥,督察奸非,並免其课役”⑩,又规 ①②(宋)李煮:《续资治通鉴长编》,第986、1038页。 ③(宋)杜大珪:《名臣碑传琬琰集》,台北文海出版社1969年版,第846页。 ④(元)马端临:《文献通考》,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186页。 同[德]恩格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唐)刘肃:《大唐新语》卷10《厘革》,中华书局2005年版。 ⑦(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方域·东京杂录》,中华书局1957年影印本。 ⑧(唐)长孙无忌:《唐律疏议》卷8《卫禁上》。 ⑨(宋)宋敏求:《长安志》卷7《唐京城》。 ⑩(唐)杜佑:《通典》卷3,中华书局1992年版。 135 (C)1994-201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社会科学 2007 年第 12 期 135 《长编》卷 7 9 记载,大中祥符五年(1012)十二月诏:“前诏开封府,毁撤京城民舍之侵街者, 方属严冬,宜俟春月”。仁宗天圣二年(1024)六月,“京城民舍侵占街衢者,令开封府榜示,限 一岁,依元立表木毁拆”①。此后在仁宗景祐元年(1034)十一月甲辰又下诏:“京旧城内侵街 民舍在表柱外者,皆毁撤之。遣入内押班岑守素,与开封府一员专其事,权知开封府王博文请之 也”②。《宋史·王博文传》也说:“都城豪右邸舍侵通衢,(王)博文制表木按籍,命左右判官 分撤之,月余毕。”神宗元丰年间,“京师并河居人,盗凿汴堤以自广,或请令培筑复故,又按民 庐侵官道者使撤之”③,居然出现了“侵河”现象。 也许,认识到“侵街”潮流势不可当,于是在宋徽宗崇宁年间,宋廷开始征收“侵街房廊钱”⑥, 等于承认了其合法性。结果,商业店铺纷纷沿街而建,形成了街市,这在张择端《清明上河图》 中有形象的描绘。这场围绕“侵街”的官私斗争,正应验了恩格斯的那句名言:“传统是巨大的 阻力,是历史的惰力。但是,这是消极的,因此一定要被摧毁”④。 这里有一个问题:东京坊墙,是何时拆除的;如果拆除,作为全城性工程,必然兴师动众, 为何不见任何官方或私人记载,甚至很少提及坊墙之事。笔者查遍了宋朝诸臣奏议,有关京城开 封的营造内容相当丰富,论及修筑城池及宫殿寺庙等等,但是涉及到全城的坊墙,关于其修或拆 的奏议,却只字未见。我推测是因为有侵街建筑的出现,坊墙变得无关紧要。并且,当时官民双 方共同关注及斗争的焦点只是侵街建筑。因此,随着侵街建筑的增多,坊墙也会因失去作用而被 蚕食。尤其是当宋廷在街道两侧竖立众多的“表木”,充作街道“红线”之后,作为旧有“红线” 的坊墙,更显多余,于是,被铲除尽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三、宋东京街鼓的兴废与里坊制的恢复、崩溃 在探讨宋东京里坊制崩溃的过程中,太宗年间建立街鼓与仁宗年间的废除,常为史学界所提 及,甚至被视作里坊制恢复与废除的标志。对此,应予以辨明。 街鼓,为设置在街道上的警夜鼓,宵禁开始与终止时击鼓通报。唐太宗时,长安城“始置街 鼓,俗号冬冬鼓,公私便焉”⑥。宋太宗时期,在制止东京“侵街”的同时,亦效法唐长安城, 设置街鼓。据宋敏求的《春明退朝录》记载:“京师街衢,置鼓于小楼之上,以警昏晓。太宗时, 命张公洎制坊名,列牌楼上。按唐马周始建议,置冬冬鼓,惟两京有之。后北都亦有冬冬鼓,是 则京都之制也。”此后,东京里坊“分布定列,始有雍洛之制”⑦。《宋会要辑稿·方域一》的“东 京杂录”条中,还记载了改名后的宋东京 8 厢 120 坊之名称。 “始有雍洛之制”说,常为史学界所采用,并作为宋东京恢复唐代里坊制的依据,事实上,这 只是形似而已,与隋唐长安的里坊制度大相径庭。首先,街道上侵街建筑的存在,已非原有的里 坊景观。再就坊墙而言,唐代是受到严格保护的,有“越……坊市垣篱者,杖七十,侵坏者亦如 之”⑧的处罚规定。而在沿袭唐律而来的宋初《宋刑统》中却无此条款。并且,作为里坊管理者 的坊正,隋代为“官从九品下”⑨,唐代坊正“掌坊门管钥,督察奸非,並免其课役”⑩,又规 ①②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第986、1038页。 ③ (宋)杜大珪:《名臣碑传琬琰集》,台北文海出版社1969年版,第846页。 ④ (元)马端临:《文献通考》,中华书局 2003年版,第186页。 ⑤ [德]恩格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⑥ (唐)刘肃:《大唐新语》卷10《厘革》,中华书局 2005年版。 ⑦ (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方域·东京杂录》,中华书局1957年影印本。 ⑧ (唐)长孙无忌:《唐律疏议》卷8《卫禁上》。 ⑨ (宋)宋敏求:《长安志》卷7《唐京城》。 ⑩ (唐)杜佑:《通典》卷3,中华书局 1992年版。 李合群 :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
社会科学2007年第12期 李合群: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前溃 定:“其坊正市令,非时开闭坊市门者,处徒刑二年”①。而宋代的坊正,为了适应里坊新的内 容,其职能也发生了质的变化,据宋真宗大中样符年间所修的《两朝国史志》记载:“州县郭内 旧置坊正,主科税。”宋神宗时,又进一步“废户长、坊正,其州县坊郭税赋、苗役钱,以邻近 主户三、二十家排成甲次,轮置甲头催纳,一税一替”②。在夜禁方面,北宋初年颁布有与《唐 律疏议》相同的条文:“诸犯夜者,答二十,有故者不坐”③。但是,并未认真执行。如早在宋 太祖乾德三年(965)四月,下诏“令京城夜漏,未及三鼓不得禁止行人”④。《宋会要辑稿·食 货》亦记载:“(乾德三年)四月十三日,诏开封府,令京城夜市至三鼓以来,不得禁止。”宵禁 至三更,大大延长了人们的夜生活时间。 另外,许多学者,还往往将街鼓在仁宗年间的废除,视作末东京里坊崩溃的时间依据。据宋敏 求《春明退朝录》记载,宋太宗年间所设的街鼓,“二纪以来,不闻街鼓之声,金吾之职废矣”⑤。 但是,仁宗时期尚有夜禁。如天道二年(1033),据《宋史·张观传》记载,开封尚有“民犯 夜禁”者。刘随在《上仁宗乞禁夜聚晓散及造仪仗祀神》还请求宋廷将禁夜聚晓散和造仪仗祀 神二事“散下诸道,令乡村要路粉壁书写,重新晓谕,使民知禁,不陷刑章”©。即使是在街 鼓废除后,夜禁并未取消。据宋人魏泰在《东轩笔录》记载,权知开封府许将二更以后,租一 匹马回家,“驭者惧逼夜禁,急鞭马跃”,致使许将坠地摔伤。而据《开封府题名记》记载,许 将权知开封府的时间是神宗熙宁九年,即1077年⑦。也只是到了北宋末年,随着侵街建筑的合 法化,夜禁与坊墙一样,失去了存在价值,而退出历史舞台。从此,东京城内普遍出现了“夜 市”与“早市”。如州桥夜市“直至三更”⑧。马行街一带,“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 张。如耍闹处,通晓不绝”⑨。东京大街上,“至三更还有提瓶卖茶者,盖都人公私荣干,夜深 方归也”①。 并且,里坊作为基层住居单位,在街鼓废除一段时间内仍旧存在。如仁宗皇祐五年二月,宋 廷赐枢使狄青敦教坊第一区:政和六年十一月,诏赐宣和学士王黼昭德坊第宅一区①。徽宗政和 六年(1116),宋廷在重建军巡铺时,仍然“冠以坊名@。另外,北宋末年,寺院“行者打铁牌 子或木鱼,循门报晓⑧,从而取代了昔日街鼓的报时职能。 四、宋东京里坊崩溃的表现:街市、楼阁及官民混居 坊墙与夜禁的废除,标志了里坊制的崩溃,这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方便。除此之外,由 于宋东京商品经济的繁盛,人口的猛增,还出现了一些新的城市景观。 首先是繁华街市的出现。对此,北宋末南宋初年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有详尽记载,如 朱雀门外街巷、东角楼街巷、潘楼东街巷、州桥东街巷、相国寺东街巷等。其中以“南河北市@ 的街市最为繁盛。这里的“南河”,主要是指沿汴河一带的街市,计有果子行、肉行、米行、面 ①(唐)长孙无忌:《唐律疏议》卷8《卫禁上》。 ②④(宋)李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57、6。 ③(宋)窦仪:《宋刑统》卷26《犯夜》,中华书局1977年版。 ⑤(宋)宋敏求的《春明退朝录》成书于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上推二纪即24年,约为仁宗庆历年间(1041一1048)。 ⑥(宋)赵汝愚:《宋朝诸臣奏议》卷98,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 ⑦《开封府题名记碑》在今开封市博物馆。 ⑧(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2《州桥夜市》。 ⑨⑩(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3《马行街铺席》: ①(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方域·第宅》。 @(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兵》。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3《天晓诸人入市》。 ④(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 136 (C)1994-201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社会科学 2007 年第 12 期 136 定:“其坊正市令,非时开闭坊市门者,处徒刑二年”①。而宋代的坊正,为了适应里坊新的内 容,其职能也发生了质的变化,据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所修的《两朝国史志》记载:“州县郭内 旧置坊正,主科税。”宋神宗时,又进一步“废户长、坊正,其州县坊郭税赋、苗役钱,以邻近 主户三、二十家排成甲次,轮置甲头催纳,一税一替”②。在夜禁方面,北宋初年颁布有与《唐 律疏议》相同的条文:“诸犯夜者,笞二十,有故者不坐”③。但是,并未认真执行。如早在宋 太祖乾德三年(965)四月,下诏“令京城夜漏,未及三鼓不得禁止行人”④。《宋会要辑稿·食 货》亦记载:“(乾德三年)四月十三日,诏开封府,令京城夜市至三鼓以来,不得禁止。”宵禁 至三更,大大延长了人们的夜生活时间。 另外,许多学者,还往往将街鼓在仁宗年间的废除,视作宋东京里坊崩溃的时间依据。据宋敏 求《春明退朝录》记载,宋太宗年间所设的街鼓,“二纪以来,不闻街鼓之声,金吾之职废矣”⑤。 但是,仁宗时期尚有夜禁。如天道二年(1033),据《宋史·张观传》记载,开封尚有“民犯 夜禁”者。刘随在《上仁宗乞禁夜聚晓散及造仪仗祀神》还请求宋廷将禁夜聚晓散和造仪仗祀 神二事“散下诸道,令乡村要路粉壁书写,重新晓谕,使民知禁,不陷刑章”⑥。即使是在街 鼓废除后,夜禁并未取消。据宋人魏泰在《东轩笔录》记载,权知开封府许将二更以后,租一 匹马回家,“驭者惧逼夜禁,急鞭马跃”,致使许将坠地摔伤。而据《开封府题名记》记载,许 将权知开封府的时间是神宗熙宁九年,即 1077 年⑦。也只是到了北宋末年,随着侵街建筑的合 法化,夜禁与坊墙一样,失去了存在价值,而退出历史舞台。从此,东京城内普遍出现了“夜 市”与“早市”。如州桥夜市“直至三更”⑧。马行街一带,“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 张。如耍闹处,通晓不绝”⑨。东京大街上,“至三更还有提瓶卖茶者,盖都人公私荣干,夜深 方归也”⑩。 并且,里坊作为基层住居单位,在街鼓废除一段时间内仍旧存在。如仁宗皇祐五年二月,宋 廷赐枢使狄青敦教坊第一区;政和六年十一月,诏赐宣和学士王黼昭德坊第宅一区 。徽宗政和 六年(1116),宋廷在重建军巡铺时,仍然“冠以坊名” 。另外,北宋末年,寺院“行者打铁牌 子或木鱼,循门报晓” ,从而取代了昔日街鼓的报时职能。 四、宋东京里坊崩溃的表现:街市、楼阁及官民混居 坊墙与夜禁的废除,标志了里坊制的崩溃,这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方便。除此之外,由 于宋东京商品经济的繁盛,人口的猛增,还出现了一些新的城市景观。 首先是繁华街市的出现。对此,北宋末南宋初年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有详尽记载,如 朱雀门外街巷、东角楼街巷、潘楼东街巷、州桥东街巷、相国寺东街巷等。其中以“南河北市” 的街市最为繁盛。这里的“南河”,主要是指沿汴河一带的街市,计有果子行、肉行、米行、面 ① (唐)长孙无忌:《唐律疏议》卷8《卫禁上》。 ②④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57、6。 ③ (宋)窦仪:《宋刑统》卷26《犯夜》,中华书局 1977年版。 ⑤ (宋)宋敏求的《春明退朝录》成书于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上推二纪即24年,约为仁宗庆历年间(1041—1048)。 ⑥ (宋)赵汝愚:《宋朝诸臣奏议》卷98,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 ⑦ 《开封府题名记碑》在今开封市博物馆。 ⑧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2《州桥夜市》。 ⑨⑩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3《马行街铺席》。 (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方域·第宅》。 (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兵》。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3《天晓诸人入市》。 (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 李合群 :论中国古代里坊制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