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党羯人石勒，出身于“为人力耕”的雇农，也是一个例子①。（石 勒又善于相马，可见仍不脱游收族本色)所以这些地区尽管在民族 成分上杂有不少羌胡，但在经济上则始终是以农耕为主的区域。 同样，在这条线以西，以北，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农业。一方面 是汉人有时会被逼徙到这里。例如赫连勃勒被关中，就曾虏其人 筑城以居之，号吴儿城，在今陕北绥德县西北②。另一方面是羌胡 等族当然也有一部分会渐渐转业农耕。例如赫连勒勃的父亲卫辰 在苻秦时代曾经遣使“求田内地”®，可儿农业在卫辰统治下的部 族经济中已占有一定的重要性。但迁来的汉人为数既不多，又由 丁这里的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跟汾水流城关中盆地大不相同，羌 胡等族的转业农耕极其缓慢，所以在北魏道武帝初年击破卫辰时， 见于历史记栽的俘获品仍然是“马牛羊四百余万头④，而没有提 到粮食。后四十余年，太武帝灭夏，将陕北陇东等地收人版图，仍 然是“以河西（指山陕间的黄河以西）水草善，乃以为收地，畜产滋 息，马至二百余万匹，囊班将半之，牛羊则无数”⑤。可见这一区城 直到入魏之初，上去汉未已二百四十余年，畜牧还是当地的主要生 产事业。 历史上的魏晋十六国时代是一个政治最混乱、战争最频繁的 时代，而在黄河史上的魏晋十六国时代，却偏偏是一个最平静的时 代。源因在那里？依我看来，原因就在这里。 ①《晋书·石勒载记》。 ② 心元和志·绥州》。 ③《晋书·苻坚羧记p, ④《葡书·铁弗传为、《食货志。 ⊙《鞘书·食货老。 23
七 全面突破汉末以来所形成的那杂农收分界线，使农耕区域比 较迅速地向北扩展，那是北魏以后的事。北魏在灭度以后百年之 间，就把郡县的北界推到了今银川平原、无定河，窟野河，茵汾河一 带。此后，又历七八十年经西魏、北周到了隋代，一方面在北魏原 来的范围内增建了许多郡县，一方面又向北扩展，在河套地区设立 了丰、胜等州。东汉中叶以前在这一带的改区建置规模，至此便基 本上得到了恢复。据<隋书·地理志>所载，大业五年(609年)设 置在黄河中游边区和河套地区的十八个郡©的总户数共约有五十 五万，也儿乎赶上了西汉末年的六十余方户。 郡县的增建，户口的繁殖，兰然反映了农耕区城的扩展。但我 们能不能根据隋代在这一带郡县的辖境和户口的数字已接近于西 汉，就说这一带的土地利用情况大致上也恢复了西汉之旧呢？不 能。事实上自北魏至隋，这一带的牧业经济比重始终应在西汉之 上。 原来这一带在秦与西汉时的由牧变农，是一下子把牧 人一找狄赶走了，迁来了大批农民一汉人，所以变得很快，并 且比较彻底〔当然牧业还是有的)。北魏至隋这-一时期内的农收变 化可跟秦汉不一样。这时原住本区的稽胡一一种以匈蚁后商为 主体，杂有东汉魏晋以来曾经活动于本区的其他部族血统的混合 族一一绝无向邻区或塞外迁出的迹象，相反，在本区内的稽胡族一 直很繁衍，遍布于全区。“自离石以西，安定以东，方七八百里，种落 ① 脆西，天水、平凉、安定、北地弘化、盐川、上郡、延安、雕阴，朔方、榆林、定襄、 五原，灵武，文城，龙泉、高石。 24
繁炽①。所以本区在这一时期内的由牧变农，主要不是由于民族 迁移一一汉族的迁入，而是由于民族同化一一稽胡的汉化。而这 一转化过程是极其缓慢的。并且在这方七八百里的广大地区之内， 各部分的进展速度也极不平衡。 汉族迁入本区，在十六国时代即已有之，已见上述。约至北魏 晚期，稽胡的大部分由于“与华民错居”，已转入定居生话，“其俗土 著”，“分统郡县，列于编户”。但毕竟仍“有异齐民”，故不得不“轻其 徭赋”。一部分居于“山谷阻深者”，则犹“未尽役属”，土著列丁编户 的，“亦知种田”，②也就是说，会种田，不过种田并不是他们的主要 生产活动。至丁“山谷阻深者”，大致仍依蓄收为生，所以北齐初年 高洋平石楼（今山西石楼县）山胡（即稽胡），所虏获的还是杂畜十 余万④。到了隋代，据隋书·地理志→所载各地风俗，自今都县、合 水、泾川以南一带，才算是“勤于稼穑，多畜牧”，到达了农收兼重阶 段：自今宜川、甘泉、庆阳以北，则还是由于连接山胡，性多木强”， 显然其农业比重又不及郎县、合水，泾川以南。以语言与生活习惯 而言，北周时“其丈夫衣服及死亡殡葬与中夏略同，妇人则多贯蜃 贝以为耳及颈饰”，“然语类夷狄，因译乃通@。到了隋代，丹州（今 宜川县)的白室（即稽胡）因使用了汉语，“其状是胡，其言习中夏”， 被称为“胡头汉舌⑤。自丹州以北的稽胡族中，想必还保留着不少 的“胡头胡舌”。一直到唐初，历史上还出现拥有部落数万的稽胡大 帅，可见其汉化过程还没有彻底完成@。 正由于稽胡的汉化过程一在经济生活上就是由牧变农的过 程一极其缓慢，到唐初还没有完成，所以自北魏至隋，这一带的 ①②④*周书·种胡传 ③《北齐书·文宜纪。 ⑤《元和志丹州引隋图经。 心据阳青书·吐誓传，大历中邦子仪部下犹有粉胡。比后即不再见于记趁。 25
郡县虽续有增建，户口虽日渐繁殖，但黄河下游安流无事的局面仍 能继续维持。 当然，尽管这一过程极其缓慢，对下游河道不会不发生一定的 影响：尤其是到了隋代，户口数字既已接近于西汉，尽管是半农半 妆，水土流失的程度必然已远远超过魏晋南北朝时代。隋祚若不 是那么短促，再能延长几十年，那末西汉或五代以后的河患，很可 能在隋代也会出现。 八 有唐一代二百九十年，这一带的土地利用情况及其对下游河 患的关系，应分为安史乱前、乱后二个时期来讲。 安史之乱以前土地利用的基本情况是： 1.设置郡县的地区有超出隋代原有范围之外的，如在窟野河 流域设立了麟州一州三县。郡县数字也有所增加，从隋大业的十 八郡九十四县，到天宝元年增为二于六郡①一口八县。这反映了 农垦区域的分布较前稍有推广。 2.公私牧场占用了大量土地。 自贞观以后，唐朝在这一带设置了许多牧监、牧坊，由公家经 营以养马为主的畜牧业，其规模之大，远远超过西汉时代的收苑。 西汉苑养马总数不过二三十万匹。唐代单是陇右群收使所辖四 十八监，以原州为中心，跨秦、渭、会，兰四州之地，“东西约六百里， 南北约四百里”，“其间善水草艘田皆隶之”。麟德中马至七十万六 千匹；天宝中稍衰，十三载，总马牛羊凡六十万五千六百匹、头、口。 自陇以东，妓、邠、泾、宁间设有八坊，“地广于里”，开元十九年有马 ①秦、滑、泾，原、宁、庆部、坊、丹、廷、灵、会，盐、度、接，银、背、麟、胜、丰、慈、 隔，岚、石二十四州，单于，安北二都护府。 26
四十四万匹。夏州亦有群牧使，永隆中“妆马死者于八万四千九百 九十”，总数当不止此。又盐州设有八监，岚州设有三监。① 收监、牧坊以外，据《新唐书·兵志》说：“天宝后诸军战马动以 万计，王使将相外戚牛驼羊马之牧布诸道，百倍于县宫。”这儿句话 说得当然有些夸大，但当时军队和贵族都畜养着相当数量的牛驼 羊马应该是事实。这些牧场虽然遍布于诸道，本区由于自然条件 适宜于畜牧，地理位置外接边防军驻地，内近王侯将相外戚磨集地 的京畿，所占比例也应该比之于其他地区为特多。 3,人民的耕地初期远比隋代少，极盛时也不比隋代多。 唐初承隋末农民大起义与割据战争之后，户口锐减，贞观初全 国户不满三百万②，不及隋大业时的三分之一。本区一方面在梁 师都，刘武周、郭子和、薛举割据之下，统一最晚，一方面又遭受了 突厥的侵扰，当然不会比其他地区情况好，只会减少得更多。经百 余年到了天宝极盛之世，本区二十六郡在天宝元年的总六数仍不 过三十三万®。安史乱起前夕天宝十三四年全国总户数比天宝元 年约塔百分之六七④，则本区约有户三于五万左右，较之隋大收有 户五十五万，相差很远。其时人民为逃避赋役面隐匿户口的很多， 据杜佑估计，实际数字要比入籍数字多二分之一强⑤，依此推算， 仍不过赂与大业户数相当。郡县编户基本上就是农业人口，所以 贞观天宝间本区的编户始终不比隋代多，可以反映其时的耕地面 积大致上也并未扩展。 总上三点，正好用以解释同时期黄河下游的情况：一、由于这 一带基本上是农业区，跟东汉以后北朝中叶以前基本上是牧区不 ①《元和志·原州》、《全文卷三火一，《册府元龟》卷六二一，《新者书·兵志。 ②⑤通典·食货典·户I川”。 ③《新唐书·地理志》。 )据通典》、《唐会典所载天宝元年与十三年，十叫年户数比较而得。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