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经常吸收先进文明外也再无他路。正因为如此，却也反证了日本人的活力。 但在阶级社会出现以后直到近代，先进文明的输入，首先是为了统治阶 级的需要。吸收进来的文明只是被上层渗透到了下层。统治阶级吸收了外国 文明却将其当成他们的统治工具。在日本，人民直接并经常的与外国交往曾 受到了严重的妨碍。另外，外国人想多来日本并与日本人广泛交往也受到了 阻挠。其所以如此，是由于日本是个岛国，在这样的地理条件下，强有力的 中央政府在一定条件下就能容易地使政权机关遏抑人民与海外来往。 只是在12世纪到17世纪初，当封建统治阶级在名义上和实质上还都未 能建立起统治全国的强大政权时期，部分人民或是作为所谓的倭寇，或是作 为和平的移民与商人来往于朝鲜、中国和东南亚各地。在16世纪，虽然在一 定程度上与来日本的欧洲人相交往，并因之培育了日本文明新发展的萌芽， 但随着严密的封建统治的确立，曾几何时日本又被“锁国”所遏止。如上所 述，在学习外国文明方面，并不是动员群众全力以赴地既动脑又动手地学习， 而只是由知识分子通过书籍来学习。这居然成了吸收外国文明的主要的方法。 到近代，这几乎还成了唯一的方法。直到近代的“自由民权运动”时，才开 始与当时的统治体制针锋相对地从下层、从人民方面的欧美民主主义革命学 习了为变革社会的思想和理论。然而，当时在欧美进行民主革命的阶级即资 产阶级已经蜕变为保守的统治阶级，他们已不是支援日本民主革命的了。相 反，却与加紧推行资本主义化的日本统治者站到同一立场上。日本的当政者、 官员、资本家及为他们服务的技术专家和知识分子也因此得到欧美统治者实 心实意的帮助，学会了近代化的统治方法与生产技术。随后，当工人阶级革 命运动兴起时，日本人民吸收外国文明也才开始找到不只是通过书籍，而且 能与外国工人阶级直接联系的途径。但实际上，即使在当代，人民要学得国 际工人阶级的先进文明也并不容易。 如上所述，吸收先进文明一事，几乎完全为统治阶级所垄断。因而，日 本社会一直是新旧混杂而共存，并由此产生了文化上的多重性，使得日本社 会的变革不能是革命式的自下一就而就，而只能是自上而下的逐步的积薪式 的改良。这又构成了日本历史发展特征的重要因素。 一般地说，后进社会在吸收了先进文明后由此而获得更大进步的东西与 旧有落后的东西不可避免地要并存一段时期。公元前3世纪末，种植水稻和 使用铁器的文明传进还不了解真正的农耕技术的新石器时代的日本社会。从 这时起，就开始了新与旧并存的文化上的多重性。在先进社会，石器时代和 金属器时代是有明确划分的。就是金属器时代也是从青铜过渡到铁器阶段。 2
可是在日本正当以石器为主要生产工具的社会阶段时，却突然同时闯进了铁 器和青铜器。就是在这以后的几个世纪内，石器还依然是主要的生产工具。 到公元4世纪，这时虽然已经是阶级社会了，但作为最重要财富的铁器 与其生产技术人员一起仍为王公贵族们所垄断，并成为他们把人民当做一种 奴隶（部民）来统治的重要手段。这时，从事生产的人民常用的主要工具依 旧是石锄、石镰、木锄、木白和木杵等。这就难以简单地确定该阶段究竟属 石器时代还是铁器时代。 进入阶级社会后，如上述铁器的例子，统治阶级先于人民以先进文明武 装了自己。不单是物质文明如此，在文学、佛教、儒教以及法律制度方面也 同样如此。统治阶级总是想把人民滞滯留在物质上和精神上的落后状态。不仅 古代和中世纪如此，就是明治维新时期也是如此。明治政府自身从西方学得 了最先进的各种统治方法和生产技术，但对人民要从西方吸收自由和民权等 近代文明的基础却坚决镇压。因而，这样的吸收先进文明就构成了日本文明 从创始时就具有的多重性得以持续和扩大的根本条件。但如把从事生产的群 众封闭在落后状态内，不管统治阶级如何“洋”化，在本质上他们也不能成 为“新兴者”。为有效地统治群众，他们就不能不维护落后的思想和信仰，维 护像虚拟的血缘关系那样的落后关系。原子能研究所是奔向现代科学文明最 尖端的研究机构，然而在其破土奠基仪式上却举办了与原始泛灵论相差不多 的神道（教)的“祈求免灾”仪式。另外，天皇自奉为“现人神”①并且要 人民也相信这一点的这种自古以来的传统，终于在十几年前由天皇滑稽而尴 尬地宣告他自己并不是神而破坏了。 上述有关文化多重性的论述也适用于日本社会经济结构。不管统治阶级 如何以先进文明武装自己，但从事生产的仍是群众。生产力的发展，归根结 底就是破除旧生产关系建立新生产关系以椎进历史。但生产关系的变革，并 不是自发的，而是由从事生产的劳动群众与靠旧生产关系而掌握权力与财富 的统治阶级进行各种形式的斗争才能实现。在我国历史上与其他民族的历史 一样，这种变革的动力虽是群众（群众的具体内容因历史时代而不同。例如， 地主在古代也是群众，资本家在封建社会也是群众)，但变革却未能自下一蹴 而就。与来自下层的群众运动相适应，上层阶级的一部分及中间阶层的改良 运动起了领导作用。在这方面将于下述各章作具体分析。这种情况与上述日 本文化状况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①译者注：“现人神”意为虽在人世，却是神的化身。 3
因此，在日本社会从原始公社向阶级社会过渡当中，原始公社非但未完 全瓦解，反而使公社形态被当成阶级统治的结构。 与欧洲日耳曼人灭亡了罗马帝国奴隶制社会建立的封建社会不同，在古 代天皇制即奴隶制社会瓦解过程中，日本奴隶制社会不是因为其他民族的人 侵而灭亡，而只是在生产力提高的基础上，在奴隶般的劳动人民为自主而进 行的斗争过程中，全部出自日本内部的旧统治阶级或中间阶层也因之逐步向 农奴主过渡。因此，在几个世纪内，奴隶制和农奴制混杂共存，结合在一起 难以区分。 即使由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时，条件虽然与前不同，但同样没 能一举搞成革命式变革。其所以对明治维新的性质争论不休，原因也在于此。 另外，作为日本社会经济主体的工业资本主义究竟是何年确立的问题也是众 说纷纭的。原因就在于某些部分资本主义在发展，而其他部分封建的经济制 度和工厂手工业却又广泛地存在。由于日本历史是这样发展的，所以，要科 学地划分日本历史的时代也是极困难的。 近代史书最通用的时代划分法，就是以政权的所在地或以当权者的家名 来称呼每个时代。这是否认日本历史与世界史的共性，片面强调日本历史的 个性，是来自于炫耀“国体精华”的历史观的。因为，根据这种方法，将古 代天皇政权还不具有固定的都城、历代都城转徙于大和①平原的时代称为大和 时代，此后，就划分成奈良时代、平安时代、镰仓时代、室町时代、安土桃 山时代和江户时代了。 按此种划分法，继江户时代的只好称为东京时代了。但实际并不是如此 称呼，而是按年号称为明治时代、大正时代和昭和时代。而且，江户时代由 于是德川家族执掌政权，所以称德川时代。同理，室町时代也称足利时代。 按此原则，镰仓时代应划分为源时代与北条时代，但实际又不是如此。另外， 室町时代末期也称做战国时代，安土桃山时代取织田（信长)和丰臣（秀 吉)之姓也该称做织丰时代。这并不是因为有理论根据，而只是以统治者为 该核心称呼的。天皇迁都由奈良迁至京都也并不是因为社会状态和政治结构 对文化发生了必须划分时代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可以说，在迁至平安京以 后，又经过一个多世纪的10世纪初，亦即在平安中期之初才发生的。 但是这种分法，多少有其方便之处。镰仓、室町和江户三个幕府，由于 各有其独特的封建结构，所以，可以把这三者各自看成是一个时代。平安朝 ①泽者注：大和即今之奈良以南与和歌山县以北地区。 4
是武士阶级尚未能统治的时代，在这个意义上，平安朝也具有一定的概念。 但这也只是偶然形成的方便。由于有关日本历史的论述极广泛地采用了这种 时代的称呼，因此，本书在“时代划分一览表”中也予以写明了。 为了用外国历史通用的划分方法划分日本历史的时代，也可用以现在为 基点的，近代、中世和古代的三分法。如将历史只考虑作时间的连续，那么， 何者距今最远，何者次之，这就不是简单能决定的。因此，近代究竟从何时 开始，中世的起止如何，就都得由学者们随便定，说好听些是靠各自的理解 来定的。立足于这个三分法，例如，不同学者之间把古代分为“上古”、“中 古”、“近古”，中世与近代之间又设一“近世”，“近代”还称为“最近世”。 这当然是没有科学根据的，是以著者方便为转移的。即使用了三分法，分成 古代、中世、近代，也并不是说这就与外国史的相应时代一致了。 以社会结构的变化为基础划分时代，并且视各自社会结构存在时期距今 之远近而冠之以古代或中世等，在这种情况下，三分法才具有科学意义。这 时，原始公社时代就可称做原始时代或史前时代（从文献中无从了解的时 代)，奴隶时代称做古代，封建时代称做中世，资本主义时代称做近代，从社 会主义体制出现在地球上的1917年以后，按世界史的惯例称为现代。然而， 在日本，按惯例却是把封建时代后期形成中央集权的封建权力(16世纪后 期)以后直至幕府政治终结为止称为近世。这与把这时期称做中世后期的说 法是一样的。我在本书中，凡称古代、中世、近世、近代时，都是与上述社 会经济结构相适应的。另外，本书写作“现代”时，从世界史角度来说，是 指俄国十月革命以后，对日本，则是指1945年8月以后。对“现代”固然也 有各种主张，但如严谨地、从科学方面来说，把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与 以前的日本划人一个“时代”，我认为是错误的。因为，它漠视了在此前后的 政治结构与世界史条件的差异。 为使时代的划分不单是为了方便，而是使一个时代作为具有独特结构特 征的特殊时代，在学术上有着区别于其他时代的必然性，那就只有从以社会 经济结构为基础加以划分才行。这种划分法，既正确地反映出各个时代的基 本内容，同时也表现了从一个时代发展到下一个时代的历史潮流，也显示了 日本历史与其他各民族历史即人类史的共性。 由于日本史的发展上有着上述特征，因此，用这种方法具体划分日本历 史的时代就相当困难，几种说法互相争论，无法取得一致意见。现在虽不能 介绍争论的概况，但我是采取下述方法论的。 在划分时代时，我认为第一，与其说明一个社会内旧的落后的事物如何 J
保留下来，不如应注视新的进步的事物是否以无法再使其倒退的力量而出现。 第二，所谓以社会经济结构为基础划分时代，并不是只观察经济制度，还必 须要观察政治即所谓的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一般说来，经济结构 不能说它哪一年发生了变化，哪一年就定型的。根据情况，必须把幅度放宽 到几年，甚至放宽到几十年。在确定这种变化时期时，我认为，时代应该以 建立在走向灭亡的旧经济结构基础上的权力垮台和推动正在新发展中的经济 制度的阶级权力成立的年代来划分。这种经济制度虽然有不够成熟之处，但 具有不可逆转的力量。 根据这种方法，我是把公元4世纪初，以大和地方为中心的阶级社会与 国家的成立前后，作为日本历史原始公社制时代的终结和奴隶制社会的开始。 但这究竟是否是奴隶制社会，各种说法还有争论，现暂不涉及。本人见解将 在本书第二章谈及。以武士阶级一统天下的12世纪末作为奴隶制时代的终结 与封建制时代的开始，并以废除德川幕府成立近代天皇制的1868年作为封建 制与资本主义制时代的分界。 资本主义时代与过去所有的社会结构一样，将来总是要完结的。从世界 史角度来说，资本主义已经不再像半世纪前那样是主宰世界的体制，其裂罅 甚至可以说是逐年并急速扩大。在这当中，日本历史今后是否能像过去那样 仍由统治者及中间阶层、自上而下地逐步进行积薪式的改良呢？目前就议论 这个问题为时过早。待通过本书上中下三卷，对日本历史如何从原始时代发 展到现代的进程，进一步明确后，再进行议论吧。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