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语言兴哀论 尾-st的发展，分别出现于德语和英语中(Greenberg1957:46);(4) 在不少藏缅语中分别发生了同样类型的语法化，比如，动词send或 者gve变成使役动词标记，位移动词变成了主要动词的方向标记， 还有粘着代词的发展(LaPolla1994;Matisoff1991)。 最后，有必要做一个反假设，即质疑一个常见的假设（即使仅 仅是不明确地提出的)。这就是，所有的语言发展以及各种证明发 生学关系的方法都要和印欧语系中的一样。正如Benveniste (1966:103)所说的，“不存在一种特定的模型一比如构成印欧语 系的模型一能够应用于所有的发生学类型”。谱系树模型如此 清晰地解释了人多数印欧语系语言的发展和语言之间的关系，因 此是一个重要的模型理论，并在各种语言情况下各有程度不等的 适用性。然而这并不是整个故事，而这正是下文将要展示的内容
第三章语言区域与扩散 如果两个语言存在接触，而且各自都有人不同程度地懂得对 方的话，那么它们之间就会发生词语、语法范畴、语法手段、语法形 式的借用（至少是单向借用，不过以双向借用为常见），并且变得彼 此越来越相似。 如果多种语言并存于一个地理上毗邻的区域，其间没有因自 然或社会因素造成任何跨文化交流的障碍，那么在每个语言社群 中，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多语现象。某些语言特征会在这些语言 间扩散到相当大的范围，甚至是整个区域。语言之间有两种可能 性导致相似①；一种是来源于同一祖语的共享特征所造成的同源 性相似；还有一种则是地理上相邻的语言之间，由于借用造成的区 域性相似。Emeneau(1956:16)将“语言区域”定义为：“一个包含 了来自不止一个语系的语言的区域，区域内的语言具有某些共同 特征。而在区域内的语言所在的语系中，至少有一个语系里的其 他成员都不具有这些特征。”这样的区域很容易认出来。同样，我 们可以设想一个区域，其中包含了某几个语系里的所有语言（而且 在这个区域之外，没有属于这几个语系的任何语言存在)。即使各 语系的语言都散布于区域内，而非同一语系的语言各自贴邻而居， ①当然，也有可能会出现完全偶然的相似性。例如在澳大利亚的 babaram语中，“dog”(狗)也说成是dog(可以证明这个词按照规则的音法变 化，从其早期形式*gudaga发展而来，见Dixon1991c:362)。还有一种可能 则是语言的普遍趋势，例如意义为“吹”的词，在很多语言中都是对“吹”这个动 作的模仿，因此常常会具有这样的形式
014 语言兴衰论 也是有可能从区域相似性中辨认出其同源关系来的①（例如亚马 逊低地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语言区域)。 需要注意的是，我们不能期望，一个语言区域中的每一个共同 特征都传播到本地区所有语言中去。反之，每一个特征都有自己 的分布，仅出现于该区域某地的大部分语言之中；这些不同分布的 互相叠加，则构成该语言区域的全貌。 区域特征同样可以是渐变的。桥本万太郎(Hashimoto 1976b:50)指出，汉语中存在声调系统这--共性，是中国从政治上 和地理上被定义为语言区域的依据。然而，从中国北部存在只有 三个声调的方言（邻近的是没有声调的阿尔泰语型），到南部具有 八个或是九个声调的方言（邻近的是声调复杂多样的侗台语系）， 声调数目依地域而不同②。 每个使用多于一种语言的地理区域或多或少都是个语言区 域。在语言区域里还可以嵌套语言区域，例如欧洲的巴尔干地区。 但是只有部分这样的区域在文献中被讨论过。一个最有名的例子 则是在北美洲从阿拉斯加一直到北加州的西北海岸地区（例如 Haas 1969,Sherzer 1976).m Campell,Kaufman Smith-Stark ①然而，我们常常无法辨认出，两个邻接语言间的某个相似点，究竞是 由于保留了共同的同源特征，还是由于（任何一方的）借用所造成的。 ②声调是最容易产生扩散的特征之一（因此也是最不足以说明同源关 系的特征)。罗仁地（个人交流）报告了在与汉语相邻的羌语南部方言中存在 声调（并且与汉语接触最多的方言具有最多的声调以及最稳定的声调系统）， 而北部方言则缺乏声调特征。译者按：接触导致声调产生的说法，从因果关系 cause-effect上来说是错的，这就像说接触导致传染病产生一样，其着眼点在 “缘/机会”opportunity,最多说是外因，而不是真正的“因果关系”的“因”。产 生传染病的原因在于某种病毒，接触提供了传播的机会。又如孵出小鸡的原 因/来源是受精鸡蛋，而温度提供了外部条件。同样，产生声调的原因在于某 种音理（具体地说是发声态），那才是“因果关系”的“因”。接触只是在某些场 合（并非全部场合）提供了一种触发的机会。详细论证可参看朱晓农“声调起 因于发声”，又见本书最后的“译后”。这里我们又可以看到，音法演化跟语法 演化不同，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过去认为的谱系传递，也不是本书中提议的 接触，而是自然音变
第三章语言区域与扩散 (1986)则把中美洲描述为一个语言区域。 Emeneau(1956,1980)和Masica(1976)把印度描绘为一个语 言区域，其特征包括卷舌辅音，两种使成式，与格主语和类别词（后 者可能是受东亚/东南亚语言区域的影响)。 亚马逊盆地则是一个材料丰富然而缺乏研究的语言区域。从 当地许多语言中找到的特征（有时这些特征仅存在于区域中某一 范围内，有时则是遍布整个区域)包括：央高元音；仅有一个流音； 鼻化元音；占统治地位的CV(辅音-元音)音节结构；倾向于有塞擦 音而非擦音；多重综合性动词结构，可黏附多个后缀以表示情态和 位置、方向、持续时间、重复等；从句通过名词化来表示，在动词上 显示标记；单核心论元与动词的黏附成分互指，根据具体的论元， 在复杂的条件作用下引起施格分裂；可让渡领属关系与不可让渡 领属关系的区别；通过代词前缀在名词上标记领属者，这与在动词 上标记核心论元相同；复杂的类别词和属性体系；还有言据性情态 (详见9.1)。 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我们可以看到很清楚的例子，某个 语言特征扩散到相邻的很多语言中去。例如声调，丰富的名词属 性类，否定从句中对于时一体选择的限制；以及（在某一地区）两重 塞音的存在（例如，发音器官以g的形式成阻，而以p的形式除阻， 正像在这个语言的名字Igbo中的发音一样)。非洲地区很少从扩 散理论的角度被观察过；给人的第一印象测是许多不同的扩散区 域重叠在一起（这一点在4.1节中将会有深入的讨论）。在其最南 部还有一块与其他区域重叠在一起的额外的扩散区域，以喌 (zhōu)音作为其特征。 新几内亚则是世界上语言最密集的地方，大约有900种语言 分布在面积小于90万平方公里的群岛上（大致相当于德克萨斯州 加上俄克拉荷马州的面积)。其中有200种语言属于南岛语系，而 其余语言则分属其他语系的60个族支。有一些特征可以将新几 内亚界定为一个语言区域，还有一些则分布于部分地区。例如：标 记核心的从句结构；名词的属性类；无人称动词；中动结构；黏着代 词里的双数（有时还有三数和少数）；非单数代词中，第二人称与第
016 语言兴衰论 三人称之间对立的中和化。在某些族支里建立发生学关系也是有 可能的，但是这要在区域和发生学的相似性能够区分开来的前提 下。首先该做的是对新几内亚的语言区域进行彻底的研究（如 Foley1986:263一268)，然后找出由扩散造成的相似性，最后在非 扩散相似性中找出其共同继承的同源性成分。 澳大利亚可能是形成最早并且融合最彻底的语言区域。其特 征有：缺乏擦音；丰富的调音部位对立（可以达六个之多）；每个塞 音都有相应的同部位鼻音；边音(laterals)多达四个；两个日音 (rhotics);自由代词中的三重数范畴；不定代词带有疑问语气；代 词主通格屈折而名词通施格屈折；“禁忌”亲属在场时使用特殊的 避讳语体。还有一些仅在澳洲大陆某些小区域中出现的特征：名 词属性类的指称转换标记；一小批构词活跃的屈折动词；核心标记 系统，其动词带有与核心论元互指的黏着代词。关键在于，几乎每 个例子中都是某个特定的特征影响一个多种语言并存的连续地理 区域。最具个性结构的语言大多出现在某些扩散的形式尚未有机 会到达的沿海地区。在6.3(b)节中，我们会对澳大利亚的语言情 况作进一步讨论。 3.1什么能扩散 可能确实是所有人类文化都可以从一个社群借到另一个社群 里面去。萨丕尔(Sapir1921:205)说过：“我们知道，神话、宗教思 想、社会组织类型、工艺技巧以及文化的别的方面，都能从一点传 播到一点，和原先陌生的文化逐渐相处。”这里还可以加入歌曲、礼 仪、政治体系、婚姻规则、动物豢养、农业。 语言作为··个文化特征，显然是可以扩散的（见Schmidt 1872)。但到底是哪一种特征会扩散，在不同的语言状况下有很大 的区别。关于什么样的特征被借用，以及在什么情况下被借用，固 然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但是做出一些尝试性的概括还是有可 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