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叔本华文集 总之,一般说来,此种人生观,将使我们对于大多数人 品性的不完全、道德及知识的缺乏,面容的卑琐见惯而不惊, 更不用说表示愤怒而加以诽谤了。因为我们常想,我们所居 住的是何等的世界,且与之共处的人,皆孕育于罪恶,这是 与身俱来,伴着生活的共同报偿,这就是基督教的所谓人的 罪恶的天性。 罪恶’为凡人所应有之语!”无论人所犯的过失如何, 无论其缺点与罪恶如何,我们都应当忍受。须记住,当他人 发现了此等罪过,也是我们所看到的我们自己身上的愚蠢和 缺陷。这是我们人类所共有的缺点,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 现的缺点和过失。当然,有此过失令人们怒不可遏,亦不过 是此过失还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而已,但它们确确实实潜伏 在我们本质的深处,一旦有任何能使之出现的机会,它们就 将出现并显露出来,正如我们现在见到的他人的行为一样。诚 然,人或有罪过是他人所没有的,然而有时大多数的总罪恶, 则不能否认。因此,个性的差别,在人与人之间,是无法衡 量的。 实际上,以为今世今人,如其无之,反而胜于有。此种 信念,使我们彼此交往,能相互容纳,相忍为怀。所以,从 这种见解出发,我们就应弃去大人、先生等尊号,而以同患 难、苦朋友相称!这种观点虽有点骇人听闻,究竟是与事实 相吻合。因此,对于他人,则可予以正确的见解,而对于自 身,则使之常常回忆,—一容纳、忍耐、恭敬、爱人等,是 人生最切要的事情,是各人之所需,故为各人对于侪辈所应 尽的义务
总 之 , 一 般 说 来 , 此 种 人 生 观 , 将 使 我 们 对 于 大 多 数 人 品 性 的 不 完 全 、 道 德 及 知 识 的 缺 乏 , 面 容 的 卑 琐 见 惯 而 不 惊 , 更 不 用 说 表 示 愤 怒 而 加 以 诽 谤 了 。 因 为 我 们 常 想 , 我 们 所 居 住 的 是 何 等 的 世 界 , 且 与 之 共 处 的 人 , 皆 孕 育 于 罪 恶 , 这 是 与 身 俱 来 , 伴 着 生 活 的 共 同 报 偿 , 这 就 是 基 督 教 的 所 谓 人 的 罪 恶 的 天 性 。 “ ‘ 罪 恶 ’ 为 凡 人 所 应 有 之 语 ! ” 无 论 人 所 犯 的 过 失 如 何 , 无 论 其 缺 点 与 罪 恶 如 何 , 我 们 都 应 当 忍 受 。 须 记 住 , 当 他 人 发 现 了 此 等 罪 过 , 也 是 我 们 所 看 到 的 我 们 自 己 身 上 的 愚 蠢 和 缺 陷 。 这 是 我 们 人 类 所 共 有 的 缺 点 , 是 一 而 再 , 再 而 三 地 出 现 的 缺 点 和 过 失 。 当 然 , 有 此 过 失 令 人 们 怒 不 可 遏 , 亦 不 过 是 此 过 失 还 没 有 出 现 在 自 己 身 上 而 已 , 但 它 们 确 确 实 实 潜 伏 在 我 们 本 质 的 深 处 , 一 旦 有 任 何 能 使 之 出 现 的 机 会 , 它 们 就 将 出 现 并 显 露 出 来 , 正 如 我 们 现 在 见 到 的 他 人 的 行 为 一 样 。 诚 然 , 人 或 有 罪 过 是 他 人 所 没 有 的 , 然 而 有 时 大 多 数 的 总 罪 恶 , 则 不 能 否 认 。 因 此 , 个 性 的 差 别 , 在 人 与 人 之 间 , 是 无 法 衡 量 的 。 实 际 上 , 以 为 今 世 今 人 , 如 其 无 之 , 反 而 胜 于 有 。 此 种 信 念 , 使 我 们 彼 此 交 往 , 能 相 互 容 纳 , 相 忍 为 怀 。 所 以 , 从 这 种 见 解 出 发 , 我 们 就 应 弃 去 大 人 、 先 生 等 尊 号 , 而 以 同 患 难 、 苦 朋 友 相 称 ! 这 种 观 点 虽 有 点 骇 人 听 闻 , 究 竟 是 与 事 实 相 吻 合 。 因 此 , 对 于 他 人 , 则 可 予 以 正 确 的 见 解 , 而 对 于 自 身 , 则 使 之 常 常 回 忆 , — — 容 纳 、 忍 耐 、 恭 敬 、 爱 人 等 , 是 人 生 最 切 要 的 事 情 , 是 各 人 之 所 需 , 故 为 各 人 对 于 侪 辈 所 应 尽 的 义 务 ! 1 6 叔 本 华 文 集
论生存的虚无 这种虚伪,表现在物的整个生存方式中,相对于时间、空 间二者的无限性,人生则是有限的:作为唯一生存方式的转 瞬即逝的一刹那,一切事物相互赖及相对性中;在永恒的希 冀和永不厌足中;在常有的欲望而未曾圆满中;在造成生活 历史的长时间的战斗,又因各种努力皆为困难所阻而停,直 至被征服而中止。时间乃一物,一切皆于之中经过;时间乃 方式,在此方式之下,求生的意志—即自在之物,故常 不灭—显示出它虽能努力,亦无效果;时间乃一主动力,将 每一刹那间,我们所掌握的一切事物,都变为无,而丧失其 所有的价值。 昔日的存在,现在则不复存在,在下一次的一刹那间,则 必然成为曾经存在。因此,现在看过去的一些重要的事物,都 要比现在较之不重要的事物为更轻。这是因为后者乃为一实 在,它与前者的关系,犹如物与无物的关系。 人们无比惊诧的发现,自己在千万年的悄然寂声之后又 突然的存在。其存在,为时甚为短暂,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 悄然寂声的漫长的时期。衷心对此,拂然相反,觉得它不真 实。知识粗浅者,对此问题,预感到时间的性质,属于理想 的东西,这种时间、空间的理想性,是开启一切真正形而上
论 生 存 的 虚 无 这 种 虚 伪 , 表 现 在 物 的 整 个 生 存 方 式 中 , 相 对 于 时 间 、 空 间 二 者 的 无 限 性 , 人 生 则 是 有 限 的 : 作 为 唯 一 生 存 方 式 的 转 瞬 即 逝 的 一 刹 那 , 一 切 事 物 相 互 赖 及 相 对 性 中 ; 在 永 恒 的 希 冀 和 永 不 厌 足 中 ; 在 常 有 的 欲 望 而 未 曾 圆 满 中 ; 在 造 成 生 活 历 史 的 长 时 间 的 战 斗 , 又 因 各 种 努 力 皆 为 困 难 所 阻 而 停 , 直 至 被 征 服 而 中 止 。 时 间 乃 一 物 , 一 切 皆 于 之 中 经 过 ; 时 间 乃 一 方 式 , 在 此 方 式 之 下 , 求 生 的 意 志 — — 即 自 在 之 物 , 故 常 不 灭 — — 显 示 出 它 虽 能 努 力 , 亦 无 效 果 ; 时 间 乃 一 主 动 力 , 将 每 一 刹 那 间 , 我 们 所 掌 握 的 一 切 事 物 , 都 变 为 无 , 而 丧 失 其 所 有 的 价 值 。 昔 日 的 存 在 , 现 在 则 不 复 存 在 , 在 下 一 次 的 一 刹 那 间 , 则 必 然 成 为 曾 经 存 在 。 因 此 , 现 在 看 过 去 的 一 些 重 要 的 事 物 , 都 要 比 现 在 较 之 不 重 要 的 事 物 为 更 轻 。 这 是 因 为 后 者 乃 为 一 实 在 , 它 与 前 者 的 关 系 , 犹 如 物 与 无 物 的 关 系 。 人 们 无 比 惊 诧 的 发 现 , 自 己 在 千 万 年 的 悄 然 寂 声 之 后 又 突 然 的 存 在 。 其 存 在 , 为 时 甚 为 短 暂 , 随 之 而 来 的 又 是 一 个 悄 然 寂 声 的 漫 长 的 时 期 。 衷 心 对 此 , 拂 然 相 反 , 觉 得 它 不 真 实 。 知 识 粗 浅 者 , 对 此 问 题 , 预 感 到 时 间 的 性 质 , 属 于 理 想 的 东 西 , 这 种 时 间 、 空 间 的 理 想 性 , 是 开 启 一 切 真 正 形 而 上
18叔本华文集 学的秘密的钥匙,它确定了与事物的自然范围迥然形异的秩 序,这便是康德之所以伟大之处。 对于人生的各个事件,我们仅能阐述其在一刹那间的存 在。过此以后,则就是曾经存在了。所以,每当黄昏之时,我 们常常会感到,生命又缩短了一日。如果不是我们在生命的 最深远处悄然意识到永恒不朽的青春,从而经常希望在青春 之中觅取再生的希望,那么当我们看到我们短暂的时间如何 迅速旋即己去,甚或会使我们到发狂的地步。 凡此种种思想,正如上面所说,确实会使我们信任此种 信仰,这就是,把及时行乐当作最高的生活目的才是绝顶聪 慧的。认为这样才是唯一的实在,其他一切皆不过是做做思 想的游戏而已。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认识也许会被人称为 极愚蠢的,因为那些像睡梦一样片刻之后即不复存在继而完 全消逝的事物,是不值得我们郑重其事地去花费努力的。 我们生存的全部基础,就是建立在现在之上 即常 常瞬间即过的现在之上。人类存在的性质,就是采取永恒的 运动形式,不能有任何的懈怠,尽管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期待 着有哪怕是片刻的休息、。我们就像一疾步下山的人那样,非 快步往下走不可。一旦停止便会有摔倒的可能;或者是像竖 立在人的指尖上的木条;或者像一行星,若不依照轨道向前 疾驰,一旦中止了轨道运行,将坠落于太阳之上。不安定,这 就是生存的特征。 这个世界,一切都不安宁,皆在运动,没有一个事物能 成不变地处于湍急的漩涡般的变化之中。人在这样的世界 里生存,就像是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一般,若想保持着中立,就
学 的 秘 密 的 钥 匙 , 它 确 定 了 与 事 物 的 自 然 范 围 迥 然 形 异 的 秩 序 , 这 便 是 康 德 之 所 以 伟 大 之 处 。 对 于 人 生 的 各 个 事 件 , 我 们 仅 能 阐 述 其 在 一 刹 那 间 的 存 在 。 过 此 以 后 , 则 就 是 曾 经 存 在 了 。 所 以 , 每 当 黄 昏 之 时 , 我 们 常 常 会 感 到 , 生 命 又 缩 短 了 一 日 。 如 果 不 是 我 们 在 生 命 的 最 深 远 处 悄 然 意 识 到 永 恒 不 朽 的 青 春 , 从 而 经 常 希 望 在 青 春 之 中 觅 取 再 生 的 希 望 , 那 么 当 我 们 看 到 我 们 短 暂 的 时 间 如 何 迅 速 旋 即 已 去 , 甚 或 会 使 我 们 到 发 狂 的 地 步 。 凡 此 种 种 思 想 , 正 如 上 面 所 说 , 确 实 会 使 我 们 信 任 此 种 信 仰 , 这 就 是 , 把 及 时 行 乐 当 作 最 高 的 生 活 目 的 才 是 绝 顶 聪 慧 的 。 认 为 这 样 才 是 唯 一 的 实 在 , 其 他 一 切 皆 不 过 是 做 做 思 想 的 游 戏 而 已 。 从 另 一 方 面 来 说 , 这 种 认 识 也 许 会 被 人 称 为 极 愚 蠢 的 , 因 为 那 些 像 睡 梦 一 样 片 刻 之 后 即 不 复 存 在 继 而 完 全 消 逝 的 事 物 , 是 不 值 得 我 们 郑 重 其 事 地 去 花 费 努 力 的 。 我 们 生 存 的 全 部 基 础 , 就 是 建 立 在 现 在 之 上 , — — 即 常 常 瞬 间 即 过 的 现 在 之 上 。 人 类 存 在 的 性 质 , 就 是 采 取 永 恒 的 运 动 形 式 , 不 能 有 任 何 的 懈 怠 , 尽 管 我 们 无 时 无 刻 都 在 期 待 着 有 哪 怕 是 片 刻 的 休 息 。 我 们 就 像 一 疾 步 下 山 的 人 那 样 , 非 快 步 往 下 走 不 可 。 一 旦 停 止 便 会 有 摔 倒 的 可 能 ; 或 者 是 像 竖 立 在 人 的 指 尖 上 的 木 条 ; 或 者 像 一 行 星 , 若 不 依 照 轨 道 向 前 疾 驰 , 一 旦 中 止 了 轨 道 运 行 , 将 坠 落 于 太 阳 之 上 。 不 安 定 , 这 就 是 生 存 的 特 征 。 这 个 世 界 , 一 切 都 不 安 宁 , 皆 在 运 动 , 没 有 一 个 事 物 能 一 成 不 变 地 处 于 湍 急 的 漩 涡 般 的 变 化 之 中 。 人 在 这 样 的 世 界 里 生 存 , 就 像 是 走 钢 丝 的 杂 技 演 员 一 般 , 若 想 保 持 着 中 立 , 就 1 8 叔 本 华 文 集
悲观论集19 得不停地运动—一在这样的世界里,固无幸福可想像。正如 柏拉图所说,唯一的生存形式就是不停的变化而永远不能止 住,幸福又何能常驻呢?第一,固然人无幸福,可是他却要 穷其一生去为之奋斗,去追求他想象中的幸福,却又很少能 达到目的,即使达到了目的,往往又使人大失所望。大多数 人,就像一叶在茫茫大海里飘泊的小舟,在到达港湾时,其 帆、其桅皆都无影无踪了,其次,不管以前曾有过幸福或有 过困苦,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他的生命不过是时常消逝 的即刻的瞬间,而且现在则已过去了而己 同时,令人惊异的是,在人类世界中,如在普通的动物 世界中一样,产生与维持不断地运动和不安宁的因素却只有 两个方面—即饮食及男女性爱的本能,或许厌烦对运动也 会产生些许的影响,除外再也没有什么推动力而言了。同样 不可思议的是,在人生的舞台上,这些足以形成产生舞台效 果的装置的原动力,一旦使装置发挥出作用,会产生怎样 种奇异的景象来。 更进一步地观察一下,发现那些无机物质,在化学力之 间呈现一种常常冲突的现象,结果造成无机物质的分解。另 外,若无常变的物质,若不受外来力量的帮助,有机物也不 可能存在,这就是有限的王国;与之相反的就应该是无限的 存在,它不受外来因素的干扰,也不需要任何东西去维持,这 就是永恒宁静的王国,处于无时间、无变迁的状态,单一且 雷同。对这方面的消极认识便构成了柏拉图哲学的基调。否 定生命意志所开辟的正是通向这种王国的途径。 人生的景象,就好比是一幅粗制滥造的镶嵌砖上的图画
得 不 停 地 运 动 — — 在 这 样 的 世 界 里 , 固 无 幸 福 可 想 像 。 正 如 柏 拉 图 所 说 , 唯 一 的 生 存 形 式 就 是 不 停 的 变 化 而 永 远 不 能 止 住 , 幸 福 又 何 能 常 驻 呢 ? 第 一 , 固 然 人 无 幸 福 , 可 是 他 却 要 穷 其 一 生 去 为 之 奋 斗 , 去 追 求 他 想 象 中 的 幸 福 , 却 又 很 少 能 达 到 目 的 , 即 使 达 到 了 目 的 , 往 往 又 使 人 大 失 所 望 。 大 多 数 人 , 就 像 一 叶 在 茫 茫 大 海 里 飘 泊 的 小 舟 , 在 到 达 港 湾 时 , 其 帆 、 其 桅 皆 都 无 影 无 踪 了 , 其 次 , 不 管 以 前 曾 有 过 幸 福 或 有 过 困 苦 , 其 结 果 都 是 一 样 的 , 因 为 他 的 生 命 不 过 是 时 常 消 逝 的 即 刻 的 瞬 间 , 而 且 现 在 则 已 过 去 了 而 已 。 同 时 , 令 人 惊 异 的 是 , 在 人 类 世 界 中 , 如 在 普 通 的 动 物 世 界 中 一 样 , 产 生 与 维 持 不 断 地 运 动 和 不 安 宁 的 因 素 却 只 有 两 个 方 面 — — 即 饮 食 及 男 女 性 爱 的 本 能 , 或 许 厌 烦 对 运 动 也 会 产 生 些 许 的 影 响 , 除 外 再 也 没 有 什 么 推 动 力 而 言 了 。 同 样 不 可 思 议 的 是 , 在 人 生 的 舞 台 上 , 这 些 足 以 形 成 产 生 舞 台 效 果 的 装 置 的 原 动 力 , 一 旦 使 装 置 发 挥 出 作 用 , 会 产 生 怎 样 一 种 奇 异 的 景 象 来 。 更 进 一 步 地 观 察 一 下 , 发 现 那 些 无 机 物 质 , 在 化 学 力 之 间 呈 现 一 种 常 常 冲 突 的 现 象 , 结 果 造 成 无 机 物 质 的 分 解 。 另 外 , 若 无 常 变 的 物 质 , 若 不 受 外 来 力 量 的 帮 助 , 有 机 物 也 不 可 能 存 在 , 这 就 是 有 限 的 王 国 ; 与 之 相 反 的 就 应 该 是 无 限 的 存 在 , 它 不 受 外 来 因 素 的 干 扰 , 也 不 需 要 任 何 东 西 去 维 持 , 这 就 是 永 恒 宁 静 的 王 国 , 处 于 无 时 间 、 无 变 迁 的 状 态 , 单 一 且 雷 同 。 对 这 方 面 的 消 极 认 识 便 构 成 了 柏 拉 图 哲 学 的 基 调 。 否 定 生 命 意 志 所 开 辟 的 正 是 通 向 这 种 王 国 的 途 径 。 人 生 的 景 象 , 就 好 比 是 一 幅 粗 制 滥 造 的 镶 嵌 砖 上 的 图 画 , 悲 观 论 集 1 9
20叔本华文集 近看不能产生任何效果,远看才能欣赏出它的美妙之处。因 此,欲获得你所迫切的东西,也不过是发现它的虚无而已。虽 然我们常常期望在美好的事物中度日,同时又每每感到悔恨, 希望过去的能复还。我们把现在看作是一时的忍耐,且仅仅 把它作为达到我们目的的途径。为此,就多数人而言,如在 弥留之际回顾过去,就会发现他们始终是暂时而生,这样他 们就会惊诧地发现,他们所漠视的没有享受过就滑脱过去的 东西,正是他们的一生中所希望得到的东西,又有谁不能说, 其一生都被希望所愚弄,直至扑入死亡的怀抱呢。 况且,人是何等不知足的动物啊!每当一次欲望得到满 足时,就已经为下一次的欲望埋下了种子。因此,大凡属于 个人的意志,其欲望就都是无止境的。为什么会这样的呢?探 讨其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就其本质而言,意志是整个世 界的主宰,其他的一切均是附属物,除了无穷无尽的整体外, 没有任何一种事物能使意志得到满足。所以,当作为世界主 宰的意志以个人的形式出现时,就会引起我们的同情,常觉 得它所获得的是多么的少,以致只能维持其自身的肉体,这 也就是人类会如此悲惨的缘故。 生活仅仅是表现为一个任务——我指的只是生存的任 务,亦即挣钱谋生。这种任务一旦完成,生活就成了累赘,于 是就有了第二个任务,用此现有的生存条件来解脱无聊的感 觉。这也就好像是在我们头上盘旋的鹰隼一样,一旦发现了 地面上那无忧无虑的小生命后,便即刻俯冲下来。第一个任 务是获得某种东西,而第二个任务则是摒除满足的情感,否 则,生活就真是一个累赘了
近 看 不 能 产 生 任 何 效 果 , 远 看 才 能 欣 赏 出 它 的 美 妙 之 处 。 因 此 , 欲 获 得 你 所 迫 切 的 东 西 , 也 不 过 是 发 现 它 的 虚 无 而 已 。 虽 然 我 们 常 常 期 望 在 美 好 的 事 物 中 度 日 , 同 时 又 每 每 感 到 悔 恨 , 希 望 过 去 的 能 复 还 。 我 们 把 现 在 看 作 是 一 时 的 忍 耐 , 且 仅 仅 把 它 作 为 达 到 我 们 目 的 的 途 径 。 为 此 , 就 多 数 人 而 言 , 如 在 弥 留 之 际 回 顾 过 去 , 就 会 发 现 他 们 始 终 是 暂 时 而 生 , 这 样 他 们 就 会 惊 诧 地 发 现 , 他 们 所 漠 视 的 没 有 享 受 过 就 滑 脱 过 去 的 东 西 , 正 是 他 们 的 一 生 中 所 希 望 得 到 的 东 西 , 又 有 谁 不 能 说 , 其 一 生 都 被 希 望 所 愚 弄 , 直 至 扑 入 死 亡 的 怀 抱 呢 。 况 且 , 人 是 何 等 不 知 足 的 动 物 啊 ! 每 当 一 次 欲 望 得 到 满 足 时 , 就 已 经 为 下 一 次 的 欲 望 埋 下 了 种 子 。 因 此 , 大 凡 属 于 个 人 的 意 志 , 其 欲 望 就 都 是 无 止 境 的 。 为 什 么 会 这 样 的 呢 ? 探 讨 其 真 正 的 原 因 , 不 过 是 因 为 就 其 本 质 而 言 , 意 志 是 整 个 世 界 的 主 宰 , 其 他 的 一 切 均 是 附 属 物 , 除 了 无 穷 无 尽 的 整 体 外 , 没 有 任 何 一 种 事 物 能 使 意 志 得 到 满 足 。 所 以 , 当 作 为 世 界 主 宰 的 意 志 以 个 人 的 形 式 出 现 时 , 就 会 引 起 我 们 的 同 情 , 常 觉 得 它 所 获 得 的 是 多 么 的 少 , 以 致 只 能 维 持 其 自 身 的 肉 体 , 这 也 就 是 人 类 会 如 此 悲 惨 的 缘 故 。 生 活 仅 仅 是 表 现 为 一 个 任 务 — — 我 指 的 只 是 生 存 的 任 务 , 亦 即 挣 钱 谋 生 。 这 种 任 务 一 旦 完 成 , 生 活 就 成 了 累 赘 , 于 是 就 有 了 第 二 个 任 务 , 用 此 现 有 的 生 存 条 件 来 解 脱 无 聊 的 感 觉 。 这 也 就 好 像 是 在 我 们 头 上 盘 旋 的 鹰 隼 一 样 , 一 旦 发 现 了 地 面 上 那 无 忧 无 虑 的 小 生 命 后 , 便 即 刻 俯 冲 下 来 。 第 一 个 任 务 是 获 得 某 种 东 西 , 而 第 二 个 任 务 则 是 摒 除 满 足 的 情 感 , 否 则 , 生 活 就 真 是 一 个 累 赘 了 。 2 0 叔 本 华 文 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