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上,云)告状,告状!(候云)傘过来。(做跪见,孤亦跪科,云)请起。(低候云)相公,他 是告状的,怎生跪着他?(孤云)你不知道,但来告状的,就是我衣食父母。(概候幺喝科, 孤云)那个是原告?那个是被告?从实说来!(张驴儿云)小人是原告张驴儿,告这媳妇儿 邛「唤做窦娥,合毒药下在羊肚汤儿里,药死了俺的老子。这个唤做蔡婆婆,就是俺的后母 望大人与小人做主咱!(孤云)是那一个下的毒药?(正旦云)不干小妇人事。(卜儿云)也 不干老妇人事。(张驴几云)也不干我事。(孤云)都不是,敢是我下的毒药来?(正旦云)我 单婆婆也不是他后母,他自姓张,我家姓蔡。我婆婆因为与赛卢医索钱,被他赚到郊外,勒 元死我婆婆,却得他爷儿两个救了性命。因此我婆婆收留他爷儿两个在家,养膳终身,报他 的恩德。谁知他两个倒起不良之心,冒认婆婆做了接脚.要過勒小妇人做他媳妇。小妇人 元是有丈夫的,服孝未满,坚执不从。适值我婆婆患病,着小妇人安排羊肚儿汤吃。不知 张驴儿那里讨得毒药在身,接过汤来,只说少些盐醋,支转小妇人,暗地傾下毒药。也是 天幸,我婆婆忽然呕吐,不要汤吃,让与他老子吃;才吃的几口便死了,与小妇人并无干 涉。只望大人高抬明镜,替小妇人做主咱」(唱) 【牧羊关】大人你明如镜,清似水,照妾身肝胆虛实。那羹本五味俱全,除了外百事 不知。他推道尝滋味,吃下去便昏迷。不是妾讼庭上胡支对,大人也,却教我平白地说甚 的? (张驴儿云)大人详情:他自姓蔡,我自姓张。他婆婆不招俺父亲接脚,他养我父子两 个在家做甚么?这媳妇儿年纪虽小,极是个赖骨顽皮,不怕打的。(孤云)人是贱虫,不打 不招。左右,与我选大棍子打着」(概候打正旦,三次喷水科)(正旦唱) 【骂玉郎】这无情棍棒教我捱不的。婆婆也,须是你自做下,怨他谁?劝普天下前婚 后嫁婆娘每,都看取我这般傍州例① 【感皇恩】呀!是谁人唱叫扬疾③,不由我不魄散魂飞。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 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 【采茶歌】打的我肉都飞,血淋漓,腹中冤枉有谁知!则我这小妇人毒药来从何处也? 天那,怎么的覆盆不照太阳晖③! (孤云)你招也不招?(正旦云)委的④不是小妇人下毒药来。(孤云)既然不是,你与 我打那婆子!(正旦忙云)住住住,休打我婆婆。情愿我招了罢,是我药死公公来。(孤云) 既然招了,着他画了伏状,将枷来枷上,下在死囚牢里去。到来日判个“斩”字,押付 市曹典刑⑥。(卜儿哭科,云)窦娥孩儿,这都是我送了你性命。兀的不痛杀我也!(正旦唱) 黄钟尾】我做了个衔冤负屈没头鬼,怎肯便放了你好色荒淫漏面贼!想人心不可 欺,冤枉事天地知,争到头,竟到底,到如今待怎的?情愿认药杀公公,与了招罪。婆婆 ①〔傍州例)别的地方判例,引申为例子,榜样。旧时判案,除了根据法律以外,也可援用一般判例。②[唱叫扬 疾〕高声吆喝。③〔覆盆不照太阳晖〕盆翻盖着,阳光照不进去,比喻衙门暗无天日,④【委的〕真的,确实。 ③〔画了伏状〕犯人在招认罪状的供词后面签名或画押。伏状,服罪的状子 ⑥〔市曹典刑)在闹市里执行死刑。市 曹,热闹街市,典刑,按法行刑。①〔漏面贼)形容坏人已经坏到使人一望便知,脸上像是刻了字一样。漏面,即 镂面。 10
也,我若是不死呵,如何救得你?(随祗候押下) (张驴儿做叩头科,云)谢青天老爷做主!明日杀了窦娥,才与小人的老子报的冤。(卜几 哭科,云)明日市曹中杀窦娥孩儿也,兀的不痛煞我也!(孤云)张驴儿、蔡婆婆,都取保 状,着随衙听候。左右、打散堂鼓,将马来,回私宅去也。(同下) 第三折 赛娥冤 (外①扮监斩官上。云)下官②监斩官是也。今日处决犯人,着③做公的④把住巷口,休 放往来人闲走。(净扮公人,鼓三通、铘三下科。刽子磨旗③,提刀,押正旦带枷上。刽子云)行动 些⑥,行动些,监斩官去法场上多时了。(正旦唱) 【正宫】【端正好】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⑦,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 赴森罗殿⑧,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⑨。 【滚绣球】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杈。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 突了盗跖、颜渊⑨?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 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刽子云)快行动些,误了时辰也。(正旦唱) 【倘秀才】则被这枷纽ψ的我左侧右偏,人拥的我前合后偃⑨。我窦娥向哥哥行⑩有句 言。(刽子云)你有其么话说?(正旦唱)前街里去心怀恨,后街里去死无冤,休推辞路远。 (刽子云)你如今到法场上面,有什么亲眷要见的,可教他过来,见你一面也好。(正旦 唱) 【叨叨令】可怜我孤身只影无亲眷,则落的吞声忍气空嗟怨。(刽子云)难道你爷娘家也 没的?(正旦云)只有个爹爹,十三年前上朝取应去了,至今杳无音信。(唱)早已是十年 多不睹爹爹面。(刽子云)你适才要我往后街里去,是甚么主意?(正旦唱)怕则怕前街里被 我婆婆见。(刽子云)你的性命也顾不得,怕他见怎的?(正旦云)俺婆婆若见我披枷带锁赴 法场餐刀◎去呵,(唱)枉将他气杀也么哥,枉将他气杀也么哥。告哥哥,临危好与人行方 便 (卜儿哭上科,云)天那,兀的不是我媳妇儿!(刽子云)婆子靠后,(正旦云)既是俺婆 ①〔外〕“外末”的简称,角色名,扮演老年男子,②下官)从前做官的人对自己的谦称。③(着)命令 ④〔做公的)公人,官府里的公差。②〔磨旗〕摇旗。⑥[行动些)走快些,①〔不提防遭刑宪〕没想到 遭受刑罚,③[森罗殿〕迷信传说中的“阎罗殿”。③〔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怎么不把天地呀深深地埋怨,生, 甚、深。◎〔可怎生糊突了盗跖(zh)、颜渊〕可是怎么混淆了坏人和好人?糊突,同“糊涂",这里是混淆的意思 跖,传说是春秋末年蚁隶起义的首领,过去被诬称为“盗跖。颜渊,孔子弟子,被推崇为“贤人”,盗跖、颜渊,这里 泛指坏人和好人。③〔寿延〕寿命长。③〔错勘〕错误地判断。③〔纽〕通“扭”,这里是“拘束”的意思 9〔前合后偃(yon)意思是跌跌撞撞,站不稳,③〔哥哥行(hong)哥哥那边。哥哥,对一般男子的客气称呼 行,宋代和元代口语里自称或者称呼别人的词的后边,有时加“行”字,如“我行”“他行”等。这样用的“行”,意思 大致相当于“这边”“那边”或者“这里”“那里” 〔餐刀〕吃刀,挨刀
婆来了,叫他来,待我嘱咐他几句话咱。(刽子云)那婆子近前来,你媳妇要嘱咐你话哩 (卜儿云)孩儿,痛杀我也!(正旦云)婆婆,那张驴儿把毒药放在羊肚儿汤里,实指望药死 了你,要霸占我为妻。不想婆婆让与他老子吃,倒把他老子药死了。我怕连累婆婆,屈招 葬了药死公公,今日赴法场典刑。婆婆,此后遇着冬时年节,月一十五①,有澳②不了的浆 水饭,濩半碗儿与我吃,烧不了的纸钱,与窦娥烧一陌儿,则是④看你死的孩儿面上。(唱) 单 【快活三】念窦娥葫芦提当罪愆③,念窦娥身首不完全,念窦娥从前已往干家缘⑥,婆 元也,你只看窦娥少爷无娘面。 【鲍老儿】念窦娥伏侍婆婆这几年,遇时节将碗凉浆奠;你去那受刑法尸骸上烈⑦些纸 钱,只当把你亡化的孩儿荐⑧。(卜儿哭科,云)孩儿放心,这个老身都记得。天那,兀的不 痛杀我也」(正旦唱)婆婆也,再也不要啼啼哭哭,烦烦恼恼,怨气冲天。这都是我做窦娥 的没时没运,不明不暗⑨,负屈衔冤。 (刽子做喝科,云)兀那婆子靠后,时辰到了也。 正旦科)(剑子开料)(正旦云)窦娥告监斩大人,酬平深 有一事肯依窦娥,便死而无怨。(监斩官云)你有什 么事,你说。(正旦云)要一领净席,等我窦娥站立, 又要丈二白练,挂在旗枪③上,若是我窦娥委实冤 枉,刀过处头落,一腔热血休半点儿沾在地下,都 飞在白练上者。(监斩官云)这个就依你,打甚么不 紧⑩。(刽子做取席站吵科,又取白练挂旗上科)(正旦唱) 【耍孩儿】不是我窦娥罚①下这等无头愿,委实 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 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⑩,都只在八尺 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弘化 碧,望帝啼鹃◎。 (刽子云)你还有甚的说话,此时不对监斩大人 说,几时说哪?(正旦再跪科,云)大人,如今是三 伏天道,若窦娥委实冤枉,身死之后,天降三尺 瑞雪,遮掩了窦娥尸首。(监斩官云)这等三伏天道, 你便有冲天的怨气,也召不得一片雪来,可不胡 法场上发誓愿(明代崇间刻) ①〔冬时年节,月一十五)冬至和过年,初一和十五。②[(jon))泼,倒。③〔一陌儿)一叠。陌,量词, 用于祭奠所烧的纸钱,相当于“叠 ④〔则是〕只当是。③〔念窦娥葫芦提当罪愆(qwn)可怜我窦娥被官府 糊里糊涂地判了死罪。葫芦提,当时的口语,糊涂的意思。愆,罪过。⑥【干家缘)操劳家务。⑦[烈烧 ③〔荐)祭,超度亡灵。⑨〔不明不暗)糊里糊涂。◎〔旗枪〕旗杆头。①〔打甚么不紧)有什么要紧 ②〔站〕这里指让窦娥站着。①〔罚这里是发的意思。〔也不见得湛湛青天〕也显不出天理昭彰。湛湛,请 明。③〔红尘洒)洒在土地上。红尘,土地。〔苌( chang)弘化碧〕苌弘是周朝的贤臣。传说他无罪被杀, 他的血被蜀人藏起来,三年后变成了碧玉。碧,青绿色的美玉。②[望帝啼鹃〕望帝,古代神话中蜀王杜字的称号 相传他因水灾让位给他的臣子,自己隐居山中,死后化为杜鹃,日夜悲啼,直到吐血。③〔三伏天道)三伏天气。 ③[召呼唤
说!(正旦唱) 【二煞】你道是暑气暄①,不是那下雪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②?若果有一腔怨 气噴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③滚似绵,免着我尸骸现;要什么素车白马④,断送出⑤古 陌荒阡? (正旦再跪科,云)大人,我窦娥死的委实冤枉,从今以后,着这楚州亢旱⑥三年。(监斩 官云)打嘴!那有这等说话!(正旦唱) 【煞】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甚么三年不见甘冤 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①。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 口难言。 (刽子做磨旗科,云)怎么这一会儿天色阴了也?(内③做风科,刽子云)好冷风也!(正 旦唱) 【煞尾】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提遍。(做哭科,云)婆婆也,直等待 雪飞六月,亢旱三年阿,(唱)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 (刽子做开刀,正旦倒科)(监斩官惊云)呀,真个下雪了,有这等异事!(刽子云)我也道 平日杀人,满地都是鮮血,这个窦娥的血都飞在那丈二白练上,并无半点落地,委实奇怪。 (监斩官云)这死罪必有冤枉。早两桩儿应验了,不知亢旱三年的说话准也不准,且看后来 如何。左右,也不必等待雪晴,便与我抬他尸首,还了那蔡婆婆去罢。(众应科,抬尸下) 研明练 试根据以下的提示,探讨本剧震撼人心的悲剧效果的来源。 1.窦娥的不幸命运 2.窦娥的美好品质和她含冤被斩之间形成的对比 3.窦娥强烈的抗争精神 二关汉卿剧作中的人物语言朴素而富于表现力,不管是唱词还是道白,都很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仔 细阅读课文里的第三折,挑选一些精彩语句进行赏析。 三根据文意,解释下列语句中加点的词语 1.当骂呵,则处分几句。 2.你敢是不肯,故意将钱钞哄我? 3.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①〔〕炎热。②〔飞霜六月因邹衍〕邹衍,战国时人。相传他对燕惠王忠心耿耿,燕惠王却听信谗言把他囚禁了。 他入狱时仰天大哭,当时正当夏天,竟然下起霜来。后来常用“六月飞霜”来表示冤狱,③〔六出冰花〕指雪花,雪 的结品体一般有六角,所以说“六出 ④〔素车白马)指送葬的车马。③〔断送出)发送往。断送,发送,指 碗葬,⑥[亢旱)大旱。亢,极,[东海曾经孝妇冤)事见《汉书·于定国传》,记东海孝妇蒙冤被杀,都中 大旱三年。后来刘向《说苑》、干宝《搜神记》里都有关于东海孝妇的故事。③〔内)指后台。 13
4.你老人家放精细着,你挣扎着些儿。 四根据关汉卿的《窦娥冤》改编的戏曲作品有不少,其中有的剧作在情节上和原剧相比有较大改变,下 面是程砚秋改编的京剧《六月雪》的主要剧情(有两种结尾),试和原作进行比较,说说你认为哪 种最好,并谈谈理由。 第一单元 秀才蔡昌宗进京赶考,佣户张氏之子驴儿随往。驴儿要涎昌宗之妻窦毓,途中将昌宗推入河中, 回家假说昌宗失足落水而死。蔡母悲痛成病,想吃羊肚汤、驴儿又在汤内暗放毒药,不想被驴儿的母 亲吃下,当即身亡。驴儿于是诬告说蔡母杀害了他母亲,县官动用严刑過供。窦城不忍婆受苦,挺 身含冤代罪,被判斩刑。行刑正值六月,忽然天降大雪,县官惊恐异常。窦的父亲窦天章,时任八 府逕按,前来楚州巡查,解救了窦城、同时,蔡昌宗也并没有死,窦城一家田圆。(另一种结尾是:窦 天幸来楚州一带巡查时,乡民替窦城喊冤,于是将张驴儿抓获。但当他赶去搭救窦娥时,窦娥已屈死 于刑刀之下。) 元杂剧的折、楔子和本 杂剧剧本的体例十分精严,一般由四折一棵子构成一 本,演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少数作品也有一本分为五折或六 折的,还有用两个楔子的,通常一本就是一部戏:个别情节 过长的戏,可写成多本,如王实甫《西厢记》共五本二十 折杨景贤《西游记》六本二十四折,每本戏仍是四折、这 很像后世的连台本戏或连续剧。一本戏限定由男主角(正 未)或女主角(正旦)一人歌唱:其他配角一般都只能道白 不能唱,由男角主唱的叫末本戏、女角主唱的叫旦本戏 折,首先是剧本情节的一个自然段落,可以是一场( 个圃定场景)观,也可包含多个场次。另外又是剧曲音乐的 一个单元,每折由一个有严格程式的套数构成 楔子,只唱一二支曲子,篇幅比折短小,位置也不固定 般放在剧本开头,对人物、故事进行简要的介绍或交待 其作用相当于引子或序幕,也有一些放在折与折之间,则是 为了刷情的过渡或联络与后来的过场戏相类 (摘自《中国古代戏曲专题》,高等教育 出版社2002年版) 元杂剧每本四折演唱四套官调不同的曲子。这四套曲 子由一个演员主唱。扮演男角叫正末,扮演女角叫正旦 些次要的男女角色被称为外末、冲末、外旦等,反面的角色 男的叫净或副净,女的叫揲旦。他们往往只起配角的作用 偶尔也唱一二支小令,从来不唱整套曲子。至于孤、字老, 个儿、儿等名色本是市井语中对官员、老、老妇、儿童 等的通称,后来也成为角色的名目 《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元杂剧”条,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