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做儿媳妇,改了他小名,唤做窦娥。自成亲之后,不上二年,不想我这孩儿害弱症① 死了。媳妇儿守寡,又早三个年头,服孝将除了也。我和媳妇儿说知,我往城外赛卢医家 索钱去也。(做行科。云)蓦过隅头②,转过屋角,早来到他家门首。赛卢医在家么?(卢医 云)婆婆,家里来。(卜儿云)我这两个银子长远了,你还了我罢。(卢医云)婆婆,我家里赛 无银子,你跟我庄上去取银子还你。(卜儿云)我跟你去。(做行科)(卢医云)来到此处,东 也无人,西也无人,这里不下手,等甚么?我随身带的有绳子。兀那婆婆,谁唤你哩?(卜 儿云)在那里?(做勒卜儿科,李老同副净张驴儿冲上,赛卢医慌走下,字老救卜儿科)(张驴儿云)冤 爹,是个婆婆,争些④勒杀了。(字老云)兀那婆婆,你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因甚着这 个人将你勒死?(卜儿云)老身姓蔡,在城人氏,止有个寡媳妇儿,相守过日。因为赛卢医 少我二十两银子,今日与他取讨,谁想他赚我到无人去处,要勒死我,赖这银子。若不是 遇着老的和哥哥呵,那得老身性命来!(张驴几云)爹,你听的他说么?他家还有个媳妇哩里」 救了他性命,他少不得要谢我。不若你要这婆子,我要他媳妇儿,何等两便?你和他说去。 (李老云)兀那婆婆,你无丈夫,我无浑家,你肯与我做个老婆,意下如何?(卜儿云)是何 言语」待我回家,多备些钱钞相谢。(张驴几云)你敢是不肯.故意将钱钞哄我?赛卢医的 绳子还在,我仍旧勒死了你罢。(做拿绳科)(卜儿云)哥哥,待我慢慢地寻思咱!(张驴儿云) 你寻思些甚么?你随我老子,我便要你媳妇儿。(卜儿背云③)我不依他,他又勒杀我。罢 罢、罢,你爷儿两个,随我到家中去来。(同下)(正旦上.云)妾身姓窦,小字端云,祖居 楚州人氏。我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俺父亲将我嫁与蔡婆婆为儿媳妇,改名 窦娥,至十七岁与夫成亲。不幸丈夫亡化,可早三年光景,我今二十岁也。这南门外有个 赛卢医,他少俺婆婆银子,本利该二十两,数次索取不还。今日俺婆婆亲自索取去了。窦 娥也,你这命好苦也呵!(唱) 【仙吕】【点绛唇】满腹闲愁,数年禁受⑥,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混江龙】则问那黄昏白昼,两般儿忘餐废寝几时休?大都来⑦昨宵梦里,和着这今日 心头。催人泪的是锦烂熳花枝横绣闼③,断人肠的是剔团⑨月色挂妆楼。长则是急煎煎 按不住意中焦,闷沉沉展不彻眉尖皱,越觉的情怀冗冗,心绪悠悠。 (云)似这等忧愁,不知几时是了也呵!(唱) 【油葫芦】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谁似我无尽头!须知道人心不似水长流。我 从三岁母亲身亡后,到七岁与父分离久。嫁的个同住人,他可又拔着短筹4撇的俺婆妇 每都把空房守,端的个①有谁问,有谁瞅? 【天下乐】莫不是前世里烧香不到头,今也波生9招祸尤?劝今人早将来世修。我将这 ①〔弱症)肺痨的别称。②[蓦过隅头〕转过墙角。蓦过,迈过、跨过。③[学(b0)老元杂剧中扮演老年 男性的角色。④[争些)差一点儿。③〔背云〕也叫背躬,剧中角色背着其他角色向观众说话,即现在所说的 旁白,⑥〔禁受〕忍受,①(大都来〕多半是,来,句中语助词,无实在意义,④[绣個()指妇女的 居室。[别un)别,加强语气的副词,和现代口语中的“忒相近,团园,圆 ①〔冗冗)杂乱,烦 扰,③[短筹〕这里的意思是短命,筹是古时计数和占卜用的工具,这里比喻寿数。②[每元代时的口语,用 在人称代词后面表示复数,相当于现在的“们”③〔端的个〕究竟,真的。〔今也波生)今生。也波,句中 衬字,无实在意义
婆侍养,我将这服孝守,我言词须应口 (云)婆婆索钱去了,怎生这早晚不见回来?(卜儿同孛老、张驴儿上)(卜儿云)你爷儿两 个且在门首,等我先进去。(张驴儿云)奶奶①,你先进去,就说女婿在门首哩。(卜凡见正旦 科)(正旦云)奶奶回来了。你吃饭么?(卜几做灵科,云)孩儿也,你教我怎生说波②1(正 旦唱) 单 【一半儿】为甚么泪漫漫不住点儿流?莫不是为索债与人家惹争斗?我这里连忙迎接 元同候,他那里要说缘由。(卜儿云)羞人答答的,教我怎生说波!(正旦唱)则见他一半 儿徘徊一半几丑③。 (云)婆婆,你为甚么烦恼啼哭那?(卜儿云)我问赛卢医讨银子去,他赚我到无人去 处,行起凶来,要勒死我。亏了一个张老并他儿子张驴儿,救得我性命。那张老就要我招 他做丈夫,因这等烦恼。(正旦云)婆婆,这个怕不中么!你再寻思咱:俺家里又不是没有 饭吃,没有衣穿,又不是少欠钱债,被人催逼不过:况你年纪高大,六十以外的人,怎生 又招丈夫那?(卜儿云)孩儿也,你说的岂不是!但是我的性命全亏他这爷儿两个救的。我 也曾说道:待我到家,多将些钱物酬谢你救命之恩。不知他怎生知道我家里有个媳妇儿, 道我婆媳妇又没老公,他爷儿两个又没老婆,正是天緣天对。若不随顺他,依旧要勒死我。 那时节我就慌张了,莫说自己许了他,连你也许了他。儿也,这也是出于无奈。(正旦云) 婆婆,你听我说波。(唱 【后庭花】避凶神要择好日头,拜家堂要将香火修。梳着个霜雪般白鬓髻④,怎将这云 霞般锦帕兜?怪不的“女大不中留”。你如今六旬左右,可不道到中年万事休!旧恩爱 笔勾,新夫妻两意投,枉教人笑破口! (卜儿云)我的性命都是他爷儿两个救的,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别人笑话了。(正旦唱) 【青哥儿】你虽然是得他、得他营救,须不是笋条、笋条年幼,划的③便巧画蛾眉成配 偶?想当初你夫主遗留,替你图谋,置下田畴,早晚羹粥,寒暑衣裘。满望你鳏寡孤独⑥, 无捱无靠,母子每到白头。公公也,则落得干生受! (卜儿云)孩儿也,他如今只待过门。喜事匆匆的,教我怎生回得他去?(正旦唱) 【寄生草】你道他匆匆喜,我替你倒细细愁:愁则愁兴阑珊咽不下交欢酒,愁则愁眼 昏腾扭不上同心扣,愁则愁意朦胧睡不稳芙蓉褥。你待要笙歌引至画堂前⑧,我道这姻 缘敢落在他人后。 (卜儿云)孩儿也,再不要说我了。他爷儿两个都在门首等候,事已至此,不若连你也 招了女婿罢(正旦云)婆婆,你要招你自招,我并然不要女婿。(卜儿云)那个是要女婿的? 争奈他爷儿两个自家捱过门来,教我如何是好?(张驴儿云)我们今日招过门去也。“帽儿 光光,今日做个新郎;袖儿窄窄,今日做个娇客⑨。”好女婿,好女婿,不枉了,不枉了。 ①〔奶奶〕对老年妇女的尊称。③〔波〕句尾语助词,相当于现在的“呢”“啊”。③〔一半儿徘徊一半儿丑 半儿……一半儿……”是“一半儿”曲牌尾句的句式,丑,羞惭之意。④[铁(d)髻)古代妇女头上装饰用的假发 盘成的。③〔划(chan)的)平白无故的,怎的,④〔鳏寡孤独)鳏寡,这里是偏义词,偏指寡,是就蔡婆来 说的。孤独,偏义词,偏指弧,是就蔡婆的儿子来说的。①[干生受〕白辛苦。③〔笙歌引至画堂前〕元杂剧 中常用这句话表示举行婚礼。③〔帽儿光光……今日做个娇客〕宋元时人在婚礼上打趣新郎的话。娇客,女婿
(同李老入拜科)(正旦做不礼科,云)兀那厮,靠后!(唱) 【赚煞】我想这妇人每休信那男儿口。婆婆也,怕没的贞心儿自守,到今日招着个村 老子①,领着个半死囚。(张驴儿做嘴脸科,云)你看我爷儿两个这等身段,尽也选得女婿过, 你不要错过了好时辰,我和你早些儿拜堂罢。(正旦不礼科,唱)则被你坑杀人燕侣莺俦② 婆婆也,你岂不知差!俺公公撞府冲州③,阐9的铜斗家缘百事有。想着俺公公置就,燃 怎忍教张驴儿情受④?(张驴儿做扯正旦拜科,正旦推跌科,唱)兀的不是俺没丈夫的妇女下场 头!(下) (卜儿云)你老人家不要恼躁。难道你有活命之恩,我岂不思量报你?只是我那媳妇儿 气性最不好惹的,既是他不肯招你儿子,教我怎好招你老人家?我如今拼的好酒好饭,养 你爷儿两个在家,待我慢慢的劝化俺媳妇儿。待他有个回心转意,再作区处。(张驴儿云)这 歪剌骨⑦便是黄花女几,刚刚扯的一把,也不消这等使性,平空的推了我一交,我肯干 罢」就当面赌个誓与你:我今生今世不要他做老婆,我也不算好男子!(词⑧云)美妇人 我见过万千向外,不似这小妮子生得十分惫赖⑨。我救了你老性命死里重生,怎割舍得不 肯把肉身陪待?(同下) 第二折 (赛卢医上,诗云)小子太医出身,也不知道医死多人。何尝怕人告发,关了一日店门? 在城有个蔡家婆子,刚少的他二十两花银,屡屡亲来索取,争些撚断脊筋⑩。也是我一时 智短,将他赚到荒村,撞见两个不识姓名男子,一声嚷道:“浪荡乾坤⑩,怎敢行凶撒泼, 擅自勒死平民!”吓得我丢了绳索,放开脚步飞奔。虽然一夜无事,终觉失精落魂;方知 人命关天关地,如何看做壁上灰尘?从今改过行业,要得灭罪修因②。将以前医死的性命, 个个都与他一卷超度的经文。小子赛卢医的便是。只为要赖蔡婆婆二十两银子,赚他到 荒僻去处,正待勒死他,谁想遇见两个汉子,救了他去。若是再来讨债时节,教我怎生见 他?常言道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喜得我是孤身,又无家小连累,不若收拾了细 软行李,打个包儿,悄悄的躲到别处,另做营生,岂不干净?(张驴儿上,云)自家张驴儿。 可奈那窦娥百般的不肯随顺我,如今那老婆子害病,我讨服毒药与他吃了,药死那老婆子, 这小妮子好歹做我的老婆。(做行科,云)且住,城里人耳目广,口舌多,倘见我讨毒药,可 不嚷出事来?我前日看见南门外有个药铺,此处冷静,正好讨药。(做到科,叫云)太医哥 哥,我来讨药的。(赛卢医云)你讨甚么药?(张驴几云)我讨服毒药。(赛卢医云)谁敢合① 毒药与你?这厮好大胆也!(张驴几云)你真个不肯与我药么?(赛卢医云)我不与你,你就 ①〔村老子)粗野的老头子,村,粗俗。②[坑杀人燕侣体]意思是做了夫妻害死人,③〔撞府冲州)意思 是走南闯北。④图( zhongchuan)挣扎,拼命挣得,也写作“挣揣”。③〔铜斗家缘)殷实的家产,铜斗是 容积很大的量器,元杂剧中常用来形容大财主的家产,家缘,家计、家产。⑤〔情受)承受,继承(财产、权利等) ①〔歪刺骨)骂人的话,贱骨头,剌,加重语气,无实在意义,③(词)指下场词,③〔惫赖)泼赖,凶狠泼 辣 ③[燃(nn)断许筋〕伤筋断骨,这里形容讨债催逼得紧迫,燃,揉搓,③〔浪荡乾坤〕本义指天下太平, 这里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意思。③[灭罪修因)消除掉今生的罪变,修得来世的福分,〔合)配制
怎地我?(张驴儿做拖卢云)好呀,前日谋死蔡婆婆的不是你来!你说我不认的你哩,我拖 你见官去!(赛卢医做慌科,云)大哥,你放我,有药有药。(做与药科,张驴儿云)既然有了 药,且饶你罢。正是:“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下)(赛卢医云)可不晦气! 刚刚讨药的这人,就是救那婆子的。我今日与了他这服毒药去了,以后事发,越越要连累 我。趁早儿关上药铺,到涿州卖老鼠药去也。(下)(卜儿上,做病伏几科)(李老同张驴儿上,云) 老汉自到蔡婆婆家来,本望做个接脚①,却被他媳妇坚执不从。那婆婆一向收留俺爷儿两 」个在家同住,只说“好事不在忙”,等慢慢里劝转他媳妇,谁想那婆婆又害起病来。孩儿, 元你可曾算我两个的八字,红天喜②几时到命哩?(张驴儿云)要看甚么天喜到命只赌本 事,做得去,自去做。(老云)孩儿也,蔡婆婆害病好几日了,我与你去问病波。(做见卜 儿问科,云)婆婆,你今日病体如何?(卜儿云)我身子十分不快哩。(李老云)你可想些甚么 吃?(卜儿云)我思量些羊肚儿汤吃。(李老云)孩儿,你对窦娥说,做些羊肚儿汤与婆婆 吃。(张驴儿向古门③云)窦娥,婆婆想羊肚儿汤吃,快安排将来。(正旦持汤上,云)妾身窦娥 是也。有俺婆婆不快,想羊肚汤吃,我亲自安排了与婆婆吃去。婆婆也,我这寡妇人家, 凡事也要避些嫌疑,怎好收留那张驴儿父子两个?非亲非眷的,一家儿同住,岂不惹外人 谈议?婆婆也,你莫要背地里许了他亲事,连我也累做不清不洁的。我想这妇人心,好难 保也呵!(唱) 【南吕】【一枝花】他则待一生鸳帐眠,那里肯半夜空房睡;他本是张郎妇,又做了李 郎妻。有一等妇女每相随,并不说家克计④,则打听些闲是非;说一会不明白打凤的机关, 使了些调虛嚣捞龙的见识③ 【梁州第七】这一个似卓氏般当垆涤器,这一个似孟光般举案齐眉,说的来藏头盖脚 多伶俐!道着难晓,做出才知。旧恩忘却,新爱偏宜;坟头上土脉犹湿,架儿上又换新衣。 那里有奔丧处哭倒长城⑥?那里有浣纱时甘投大水⑦?那里有上山来便化顽石⑧?可悲, 可耻?妇人家直恁的⑨无仁义。多淫奔,少志气,亏杀前人在那里,更休说百步相随。 (云)婆婆,羊肚儿汤做成了,你吃些儿波。(张驴儿云)等我拿去。(做接尝科,云)这里 面少些盐醋,你去取来。(正旦下)(张驴儿放药科)(正旦上,云)这不是盐醋!(张驴儿云)你 倾下些。(正旦唱) 【隔尾】你说道少盐欠醋无滋味,加料添椒才脆美。但愿娘亲早痊济,饮羹汤一杯,胜 甘露灌体,得一个身子平安倒大来⑩喜。 (李老云)孩儿,羊肚汤有了不曾?(张驴儿云)汤有了,你拿过去。(李老将汤云)婆婆 你吃些汤儿。(卜儿云)有累你。(做呕科,云)我如今打呕,不要这汤吃了,你老人家吃罢。 ①〔接脚)寡妇招赞的后夫,②[红鸾天喜)旧时星象家认为命中遇到红星,预示婚姻成功。天喜,指吉日 ③〔古门舞台的上场门和下场门。也叫鬼门。④〔家克计)持家之道。②[说一会不明白打风的机关,使了 些调虚嚣捞龙的见识〕意思是说的、做的都是骗人的鬼把戏。打风、捞龙,是设下圈套,使人中计的意思。虚嚣,虚浮 不实、诈伪。④〔奔丧处哭倒长城〕古代传说,孟姜女给筑长城的丈夫送寒衣,送到时,丈夫已死。她在长城下痛 哭,把长城哭倒了,①[浣纱时甘投大水〕春秋时,伍子胥从楚国逃难到吴国的途中,一个浣纱女同情他,给他饭 吃。临走时,伍子胥叮嘱她不要向追兵泄密。她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投江自杀。③〔上山来便化顽石)指望夫石 的故事 ②〔恁的)这样的。⑩〔倒大来)十分,非常
(老云)这汤特做来与你吃的,便不要吃,也吃一口儿。(卜儿云)我不吃了,你老人家请 吃。(李老吃科)(正旦唱) 【贺新郎】一个道你请吃,一个道婆先吃,这言语听也难听,我可是气也不气?想他 家与咱家有甚的亲和戚?怎不记旧目夫妻情意,也曾有百纵千随?婆婆也,你莫不为“黄 金浮世宝,白发故人稀①”,因此上把旧恩情,全不比新知契?则待要百年同墓穴,那里肯 千里送寒衣。 娥 李老云)我吃下这汤去,怎觉昏昏沉沉的起来?(做倒科)(卜儿慌科,云)你老人家放宽 精细着,你挣扎着些儿。(做哭科,云)兀的不是死了也!(正旦唱) 【斗虾蟆】空悲戚,没理会,人生死,是轮冋。感着这般病疾,值着这股时势,可是 风寒暑湿,或是饥饱劳役,各人症候自知。人命关天关地,别人怎生替得?寿数非干今世。 相守三朝五夕,说甚一家一计②?又无羊酒缎匹③,又无花红财礼④;把手为活过日,撒 手如同休弃。不是窦娥忤逆,生怕傍人论议。不如听咱劝你,认个自家晦气,割舍的一具 棺材停置,儿件布帛收拾,出了咱家门里,送入他家坟地。这不是你那从小儿年纪指脚 的夫妻⑥。我其实不关亲,无半点栖惶⑦泪。休得要心如醉,意似痴,便这等嗟嗟怨怨, 哭哭啼啼。 (张驴儿云)好也啰罗!你把我老子药死了,更待干罢!(卜几云)孩儿,这事怎了也?(正 旦云)我有甚么药在那里?都是他要盐醋时,自家倾在汤儿里的。(唱) 【隔尾】这厮搬调⑧咱老母收留你,自药死亲爷待要唬吓谁?(张驴儿云)我家的老子, 倒说是我做儿子的药死了,人也不信。(做叫科,云)四邻八舍听着:窦娥药杀我家老子哩 (卜儿云)罢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吓杀我也!(张驴几云)你可怕么?(卜儿云)可知怕 哩。(张驴儿云)你要饶么?(卜儿云)可知要饶哩。(张驴儿云)你教窦娥随顺了我,叫我三 声孏孏亲亲的丈夫,我便饶了他。(卜儿云)孩儿也,你随顺了他罢。(正旦云)婆婆,你怎 说这般言语!(唱)我一马难将两鞍鞴⑧,想男儿在日曾两年匹配,却教我改嫁别人,其 实做不得。 (张驴儿云)窦娥,你药杀了俺老子,你要官休?要私休?(正旦云)怎生是官休?怎生 是私休?(张驴儿云)你要官休呵,拖你到官司,把你三推六问⑨」你这等瘦弱身子,当不 过拷打,怕你不招认药死我老子的罪犯」你要私休呵,你早些与我做了老婆,倒也便宜了 你。(正旦云)我又不曾药死你老子,情愿和你见官去来。(张驴儿拖正旦、卜儿下)(净扮孤引 概候②上,诗云)我做官人胜别人,告状来的要金银。若是上司当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门。 下官楚州太守桃杌是也。今早升厅坐衙,左右,喝撺厢③。(概候会喝科)(张驴儿拖正旦、卜 ①〔黄金浮世宝,白发故人稀)黄金是世俗所宝贵的,从小相交到白头的朋友是少有的。②〔一家一计)一家人, ③〔羊酒缎匹)羊、酒、缎匹等是宋元时订婚的礼物。④[花红财礼〕结婚时男方给女方家的钱和聘礼 ③〔把手)携手。⑥〔指脚的夫妻)结发夫妻。⑦〔愜(x)惶〕烦恼不安的样子。③【搬调〕哄骗,挑唆。 ⑨〔一马难将两鞍稀〕比喻一个妇女不能出嫁两次。⑩〔三推六问〕反复审问。①〔孤〕元杂剧中扮演官员的 角色名称。②[(zh)候)比较高级的衙役。③〔刷卷)上级官员考察下级衙门的刑狱案件。③〔桃杌 (wu)可能是借用古代所谓四凶之一的核(to)机来骂这个贪官。《左传·文公十八年》:“额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 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做很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柿机。”⑩【喝撺(cuon)厢)宋元时衙门开庭 审案时,衙役站立两旁,大声吆喝,以威慑告状受审的人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