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党不够尊重。 热爱自由的信念,是贯穿在他的一生活动中的一条红线。这种自由可为 人们]的社会活动造成良好的精神气氛,而保护这种气氛则是托克维尔的全部 努力的中心。他知道,从1789年起,这种自由己不再是少数贵族的特权,但 他也看到,这种自由有被浑浑噩噩的群众的盲目行为破坏的危险,因为这些 群众在以其坚决一致的个人主义态度抵制自由,而自由正是他要不惜一切代 价保工的人格的唯一无二特点。他以一个不怕面对最坏结果的思想家的清醒 头脑确信,新产生的文明的种种趋势,都在向消灭人格的这一唯一无二特点 的方面发展。因此,他要全力以赴的目标,是保护这种自由,并反对他认为 是平均主义原则所造成的令人讨厌的单调一致。他害怕习惯势力,担心追求 物质生活的安逸会室息人们对伟大思想的兴趣。他担心财富的积累会造成以 金钱来衡量人的地位。他也担心追求物质生活的安逸会扩大分工,以致使普 通公民在安逸当中完全无法培养自己的能够以广阔而十分冷静的眼光评价生 活,并月,既能热爱丰富的精神生活又能使物质需要得到充分满足的人格。 因此,我认为他终生如此热心寻求预防措施的性格就来源于此。这也就 是他为什么宁愿要一个代议制政府,而不愿意要一个独裁政府的原因,他认 为代议制政府有可能不让“多数的暴政”施虐。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得不认 为一个民主社会必须有宗教信仰来防止永无止境地追求物质享受的原因。这 也是他为什么确信分权十分重要的原因,因为分权是使国家的公共目的变成 公民个人生活的一个有机部分的途径。他对结社自由和言论自由的坚决拥 护,是与他为分权进行的热烈辩护分不开的。结社自由、言论自由和分权是 公民的行动的保证,并为防止那种践踏人类尊严的独裁的官僚统治提供了手 段。在美国,他赞美公民有自信心,有安全感,有创造成就的热情。美国人 不承认地位低下是命中注定的。他们既强烈反对人们轻视自力谋生,又强烈 反对人们依靠与职务不相干的出身和财势去发号施令。他也赞赏美国人在社 会阶梯上能上能下的品质,自由发表意见的勇气,以实践为基础的习惯,拒 不作传统的俘虏的决心。不过,他承认这一切收获也使他们积累了宝贵的经 验。普选的当选人,比如象美国总统这样的重要人物,也不敢挫伤普通人的 意见。集中精力追求财富,不仅使最有能力的人自外于政界,而且也缩小和 贬低了野心的标的。物质方面的成就可能使人逐渐降低所追求的目标,高瞻 远瞩的人也必须迁就群众的习惯。美国人的水平是比较高的,但在群山之中 高峰并不太多。美国人是一个讲求实际的民族,不大善于思考。他们凡事考 虑眼前的利益,而不大追求长远的利益。他们所重视的,是够得到、摸得着、 切实存在并能用金钱估价的东西。此外,他们追求安逸舒适的热情,或许会 使他们遭到金钱制造工业贵族的危险,这种贵族虽然非常强大,但责任感比 较小。这种贵族一旦出现,它的法律的严酷程度将是无法忍受的。这种危险 很可能导致激烈的内战,其规模将比希腊和罗马的最惨悲剧还要大,直到有 一个新凯撒出来扼杀自由的理想为止。 在过了一个多世纪以后的今天我们再回顾托克维尔的政治哲学时,很难 对这位哲学家的直观推理才能作过高的评价。如果想到托克维尔毫不理解杰 克逊改革的意义,想到他一点也不知道政党的重要性,尤其是想到他很少或 根本没有考虑到工业生产的剧增的意义及其使初兴的美国就不断出现大城市 的效果,这样来评论他就显得更为合适了。其实,说他所描绘的美国甚至在 他写书的时候就正在消失,而为他提供主要材料的人不是大部分也是小部分
政党不够尊重。 热爱自由的信念,是贯穿在他的一生活动中的一条红线。这种自由可为 人们的社会活动造成良好的精神气氛,而保护这种气氛则是托克维尔的全部 努力的中心。他知道,从 1789 年起,这种自由己不再是少数贵族的特权,但 他也看到,这种自由有被浑浑噩噩的群众的盲目行为破坏的危险,因为这些 群众在以其坚决一致的个人主义态度抵制自由,而自由正是他要不惜一切代 价保工的人格的唯一无二特点。他以一个不怕面对最坏结果的思想家的清醒 头脑确信,新产生的文明的种种趋势,都在向消灭人格的这一唯一无二特点 的方面发展。因此,他要全力以赴的目标,是保护这种自由,并反对他认为 是平均主义原则所造成的令人讨厌的单调一致。他害怕习惯势力,担心追求 物质生活的安逸会窒息人们对伟大思想的兴趣。他担心财富的积累会造成以 金钱来衡量人的地位。他也担心追求物质生活的安逸会扩大分工,以致使普 通公民在安逸当中完全无法培养自己的能够以广阔而十分冷静的眼光评价生 活,并月,既能热爱丰富的精神生活又能使物质需要得到充分满足的人格。 因此,我认为他终生如此热心寻求预防措施的性格就来源于此。这也就 是他为什么宁愿要一个代议制政府,而不愿意要一个独裁政府的原因,他认 为代议制政府有可能不让“多数的暴政”施虐。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得不认 为一个民主社会必须有宗教信仰来防止永无止境地追求物质享受的原因。这 也是他为什么确信分权十分重要的原因,因为分权是使国家的公共目的变成 公民个人生活的一个有机部分的途径。他对结社自由和言论自由的坚决拥 护,是与他为分权进行的热烈辩护分不开的。结社自由、言论自由和分权是 公民的行动的保证,并为防止那种践踏人类尊严的独裁的官僚统治提供了手 段。在美国,他赞美公民有自信心,有安全感,有创造成就的热情。美国人 不承认地位低下是命中注定的。他们既强烈反对人们轻视自力谋生,又强烈 反对人们依靠与职务不相干的出身和财势去发号施令。他也赞赏美国人在社 会阶梯上能上能下的品质,自由发表意见的勇气,以实践为基础的习惯,拒 不作传统的俘虏的决心。不过,他承认这一切收获也使他们积累了宝贵的经 验。普选的当选人,比如象美国总统这样的重要人物,也不敢挫伤普通人的 意见。集中精力追求财富,不仅使最有能力的人自外于政界,而且也缩小和 贬低了野心的标的。物质方面的成就可能使人逐渐降低所追求的目标,高瞻 远瞩的人也必须迁就群众的习惯。美国人的水平是比较高的,但在群山之中 高峰并不太多。美国人是一个讲求实际的民族,不大善于思考。他们凡事考 虑眼前的利益,而不大追求长远的利益。他们所重视的,是够得到、摸得着、 切实存在并能用金钱估价的东西。此外,他们追求安逸舒适的热情,或许会 使他们遭到金钱制造工业贵族的危险,这种贵族虽然非常强大,但责任感比 较小。这种贵族一旦出现,它的法律的严酷程度将是无法忍受的。这种危险 很可能导致激烈的内战,其规模将比希腊和罗马的最惨悲剧还要大,直到有 一个新凯撒出来扼杀自由的理想为止。 在过了一个多世纪以后的今天我们再回顾托克维尔的政治哲学时,很难 对这位哲学家的直观推理才能作过高的评价。如果想到托克维尔毫不理解杰 克逊改革的意义,想到他一点也不知道政党的重要性,尤其是想到他很少或 根本没有考虑到工业生产的剧增的意义及其使初兴的美国就不断出现大城市 的效果,这样来评论他就显得更为合适了。其实,说他所描绘的美国甚至在 他写书的时候就正在消失,而为他提供主要材料的人不是大部分也是小部分
在当时就已批评或十分怀疑他所坚持的论点,也不算夸大其词。为他提供材 料的人,无论是贾雷德·斯帕克斯还是斯托里,无论是约翰·斯潘塞还是爱 德华·埃弗雷特,都很少有平均主义的民主观点。对于高傲、性格严肃而有 点忧郁、生性热情、怀有雄心壮志的托克维尔来说,不但能战胜他家庭出身 和所受教育的影响,而且能以充满想象力的冷静头脑去观察这个他不大同情 并不抱太大希望的社会演进,真是难能可贵。很有可能象皮尔逊所说的,托 克维尔从观察到得出结论所走过的道路,只有一小段是建筑在科学方法上 的。毫无疑问,大部分结论是深思熟虑的直观的结果,但这种直观的魅力却 使《论美国的民主》进入19世纪最著名的社会学成就之林。 当然不要忘记,尽管托克维尔有突出的创造性,但他仍然没有超出19 世纪法国社会哲学的主要传统。这个传统并不单纯。正如圣伯夫很久以前所 指出的,它在每个时代的浪漫主义运动中都有其流派。这位大评论家暗示说, 托克维尔是“一个研究世纪病,即维持病或勒内病的青年人”。⑦虽然在治 学方法上他属于基佐学派,但他又时时注意,决不把所遇到的问题研究到他 要与自己的过去完全决裂的地步。他提出了一些重大问题,但又无意解决问 题所包括的一切难点。特别是在问题涉及到所有制在美国所占的地位时,情 况更是如此。对于他为宗教势力与金钱势力和解所做的努力,几乎也可以这 样说。尽管托克维尔竭力表示他唯理是从和决不自欺,但他从来没有完全承 认自己为使他明知行将寿终正寝的旧秩序与他认为正在上升的新秩序和解所 做的努力彻底失败。他看不起由于贪图权势而容易变为资产阶级君主国的新 金融寡头政治的工具的梯也尔之流的人物,但他并没有设法认识,更没有比 较认真地去理解被这个金融寡头政治的金钱压榨得喘不过来气的法国人民的 事业。1841年托克维尔在写给穆勒的一封专谈这个问题的信中说过,他希望 资产阶级的法国变得伟大,但他又清楚他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即认为资产阶 级国家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能保持他所要求的伟大。他相当清楚地看到,基佐 时代人民的贫困和制度的腐败必将引起革命。他十分明确地指出,人民知道 他们的政府是不值得信任的:但在当时的法国,却很少有人能象他那样迅速 而清楚地看到,当统治阶级把自己的财富和幸福建筑在工人受压迫和受贫困 的基础之上时,没有良心的金融寡头政治固有的危险就要表现出来,而社会 也要为此长期付出代价。 圣怕大有一段生动的描写谈到这个情况。他写道:“在这里,我们请来 一位优秀、高尚和宽宏的人,并向他说:再也没有比胃更值得尊重的东西了, 而呼喊的声音再高也高不过贫苦的声音,大多数人的揭竿而起并不是为了享 受,而是为了活命和生存。当前的问题就在这里,对于看来不太高贵和不太 适于在政党里混事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就不能不是重大的和神圣的事业了。” ①圣伯夫又进一步拿1847年的托克维尔的洞察力与蒲鲁东的洞察力对比。他 说蒲鲁东是“纯无产者”,尝过贫困的痛苦,毫无托克维尔那样的优越条件。 圣伯夫说得非常正确,托克维尔之接受民主是“理性与必然的结合,而决不 是理性与爱好的结合”。在托克维尔求助宗教来号召人们追求精神方面的东 西的时候,那也主要是出于他对作为民主根源的平等的担心,而不是因为他 ①维特是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主人公,勒内是夏多动里昂《勒内》的主人公。 一一译者 ②圣伯夫:《新月曜日》,巴黎,1868年,第10卷第291页。 ①这段引文和以下的摘句,见前引圣伯夫著作第317一18页
在当时就已批评或十分怀疑他所坚持的论点,也不算夸大其词。为他提供材 料的人,无论是贾雷德·斯帕克斯还是斯托里,无论是约翰·斯潘塞还是爱 德华·埃弗雷特,都很少有平均主义的民主观点。对于高傲、性格严肃而有 点忧郁、生性热情、怀有雄心壮志的托克维尔来说,不但能战胜他家庭出身 和所受教育的影响,而且能以充满想象力的冷静头脑去观察这个他不大同情 并不抱太大希望的社会演进,真是难能可贵。很有可能象皮尔逊所说的,托 克维尔从观察到得出结论所走过的道路,只有一小段是建筑在科学方法上 的。毫无疑问,大部分结论是深思熟虑的直观的结果,但这种直观的魅力却 使《论美国的民主》进入 19 世纪最著名的社会学成就之林。 当然不要忘记,尽管托克维尔有突出的创造性,但他仍然没有超出 19 世纪法国社会哲学的主要传统。这个传统并不单纯。正如圣伯夫很久以前所 指出的,它在每个时代的浪漫主义运动中都有其流派。这位大评论家暗示说, 托克维尔是“一个研究世纪病,即维持病或勒内病①的青年人”。②虽然在治 学方法上他属于基佐学派,但他又时时注意,决不把所遇到的问题研究到他 要与自己的过去完全决裂的地步。他提出了一些重大问题,但又无意解决问 题所包括的一切难点。特别是在问题涉及到所有制在美国所占的地位时,情 况更是如此。对于他为宗教势力与金钱势力和解所做的努力,几乎也可以这 样说。尽管托克维尔竭力表示他唯理是从和决不自欺,但他从来没有完全承 认自己为使他明知行将寿终正寝的旧秩序与他认为正在上升的新秩序和解所 做的努力彻底失败。他看不起由于贪图权势而容易变为资产阶级君主国的新 金融寡头政治的工具的梯也尔之流的人物,但他并没有设法认识,更没有比 较认真地去理解被这个金融寡头政治的金钱压榨得喘不过来气的法国人民的 事业。1841 年托克维尔在写给穆勒的一封专谈这个问题的信中说过,他希望 资产阶级的法国变得伟大,但他又清楚他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即认为资产阶 级国家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能保持他所要求的伟大。他相当清楚地看到,基佐 时代人民的贫困和制度的腐败必将引起革命。他十分明确地指出,人民知道 他们的政府是不值得信任的:但在当时的法国,却很少有人能象他那样迅速 而清楚地看到,当统治阶级把自己的财富和幸福建筑在工人受压迫和受贫困 的基础之上时,没有良心的金融寡头政治固有的危险就要表现出来,而社会 也要为此长期付出代价。 圣怕大有一段生动的描写谈到这个情况。他写道:“在这里,我们请来 一位优秀、高尚和宽宏的人,并向他说:再也没有比胃更值得尊重的东西了, 而呼喊的声音再高也高不过贫苦的声音,大多数人的揭竿而起并不是为了享 受,而是为了活命和生存。当前的问题就在这里,对于看来不太高贵和不太 适于在政党里混事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就不能不是重大的和神圣的事业了。” ①圣伯夫又进一步拿 1847 年的托克维尔的洞察力与蒲鲁东的洞察力对比。他 说蒲鲁东是“纯无产者”,尝过贫困的痛苦,毫无托克维尔那样的优越条件。 圣伯夫说得非常正确,托克维尔之接受民主是“理性与必然的 结合,而决不 是理性与爱好的结合”。在托克维尔求助宗教来号召人们追求精神方面的东 西的时候,那也主要是出于他对作为民主根源的平等的担心,而不是因为他 ① 维特是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主人公,勒内是夏多动里昂《勒内》的主人公。——译者 ② 圣伯夫:《新月曜日》,巴黎,1868 年,第 10 卷第 291 页。 ① 这段引文和以下的摘句,见前引圣伯夫著作第 317—318 页
相信宗教能够激发群众。他指望教会发挥使自由免遭平等所带来的危险的作 用。正如他在1852年向蒙但朗贝尔所说的,但愿他所希望的“有节制和合法 的”自由能使人民各得其所。我们还必须指出,托克维尔虽然非常讨厌路易波 拿巴的政变,但对卡芬雅克破坏群众举行二月革命的理想的残酷手段却毫无 反感。 上述的一切并不等于说,托克维尔只是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没有伟大理 想、从而没有形成伟大政治动力的社会的资产阶级的狭隘观念的危险性。他 也多次提到群众政府的危险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即胃战胜脑和心带来的 危险。那么,他的观点实际上是以什么为根据的呢?一般说来,他是反对个 人主义的,但也不能忽略他在《回忆录》中对社会主义所持的怀疑态度。他 确认平等是不可避免的,但又认为没有自由的平等是无法忍受的。显然,他 反对任何形式的独裁政府,但又对一切支持人民参加政府管理工作的制度的 发展表示不安。他害怕由金钱掌握一切大权但又逃避政府职责的独裁制度。 他也担心分工的无限扩大会妨碍工人完成公民义务和处于只顾物质享受而甘 作行政管理的单纯对象的地位。他瞧不起梯也尔之流的玩弄阴谋的政客。他 决不原凉路易·波拿巴践踏自由而建立自己的帝国。他也以同样的理由摈弃 无政府主义和革命,但他好象更讨厌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他懂得“人们所 说的必要的制度,往往就是人们已经习惯的制度;而在社会制度方面,可能 做出的选择要比生活在 每一个社会的人所能想象出来的选择广泛得多。” 在出身于贵族而能平等待人的托克维尔身上,有一种东西好象总在抵制 他的情感和精神。托克维尔生性冷漠而忧郁,但却雄心不小,很想出任高官。 但是,正如梅那所正确指出的,他决不是只因为爱权而想得权。他反对马基 雅维里和霍布斯的政治哲学。他认为政治家的艺术首先在于:竭尽一切努力, 使人相信只有自由的人才有人的尊严,并以此作为崇高的社会意识的一个不 可缺少部分。他在美国时感到高兴的是:他看到了一个尊重自由的社会本身 在如何发挥它的作用,尽管这个社会实现平等的原则已比任何欧洲国家都更 完善,但它仍注意采取广泛的措施来保卫自由。除了在1848年二月事变以后 几天他由于性格易于激动而曾身不由己发怒以外,他对普通人都有一种尊重 的感情,而这种感情也是他对事物进行判断的基础。 关于人的看法,他在1848年1月3日写给一位知己欧仁·斯托费尔的信 中表达得最为清楚。他写道:“一般说来,人既不太好,也不太坏,都平平 凡凡…人有劣行,有缺点,也有美德,集好、坏、高、低、正、邪于一身。 但总的说来,人还是地球上最值得研究、关心、可怜、亲近和赞美的生物; 既然没有天使,我们就只能与最伟大的和最值得我们效忠的同类亲近。”① 如果我们再稍微深入地认识一下托克维尔,那就不能怀疑他在这里所说的每 一句话都表达了他的整体思想。他一心想使政治学变成一门研究美德的科 学,并认为从自由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美德才是持久的美德。在他看来,爱 自由要见诸行动。这就不仅要憎恨奴役他人的行为,而且也要憎恨想从奴役 他人当中得到物质好处的意图。这本身就是一种必须“历经千辛万苦”去追 求的善。他在其《旧制度与革命》中写道:“谁要想从自由中寻找非属于自 ①梅耶:《阿列克西·托克维尔》,巴黎,1948年,第147页。 ①见前引梅耶著作第144页
相信宗教能够激发群众。他指望教会发挥使自由免遭平等所带来的危险的作 用。正如他在 1852 年向蒙但朗贝尔所说的,但愿他所希望的“有节制和合法 的”自由能使人民各得其所。我们还必须指出,托克维尔虽然非常讨厌路易·波 拿巴的政变,但对卡芬雅克破坏群众举行二月革命的理想的残酷手段却毫无 反感。 上述的一切并不等于说,托克维尔只是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没有伟大理 想、从而没有形成伟大政治动力的社会的资产阶级的狭隘观念的危险性。他 也多次提到群众政府的危险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即胃战胜脑和心带来的 危险。那么,他的观点实际上是以什么为根据的呢?一般说来,他是反对个 人主义的,但也不能忽略他在《回忆录》中对社会主义所持的怀疑态度。他 确认平等是不可避免的,但又认为没有自由的平等是无法忍受的。显然,他 反对任何形式的独裁政府,但又对一切支持人民参加政府管理工作的制度的 发展表示不安。他害怕由金钱掌握一切大权但又逃避政府职责的独裁制度。 他也担心分工的无限扩大会妨碍工人完成公民义务和处于只顾物质享受而甘 作行政管理的单纯对象的地位。他瞧不起梯也尔之流的玩弄阴谋的政客。他 决不原谅路易·波拿巴践踏自由而建立自己的帝国。他也以同样的理由摈弃 无政府主义和革命,但他好象更讨厌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他懂得“人们所 说的必要的制度,往往就是人们已经习惯的制度;而在社会制度方面,可能 做出的选择要比生活在 每一个社会的人所能想象出来的选择广泛得多。” ① 在出身于贵族而能平等待人的托克维尔身上,有一种东西好象总在抵制 他的情感和精神。托克维尔生性冷漠而忧郁,但却雄心不小,很想出任高官。 但是,正如梅那所正确指出的,他决不是只因为爱权而想得权。他反对马基 雅维里和霍布斯的政治哲学。他认为政治家的艺术首先在于:竭尽一切努力, 使人相信只有自由的人才有人的尊严,并以此作为崇高的社会意识的一个不 可缺少部分。他在美国时感到高兴的是:他看到了一个尊重自由的社会本身 在如何发挥它的作用,尽管这个社会实现平等的原则已比任何欧洲国家都更 完善,但它仍注意采取广泛的措施来保卫自由。除了在 1848 年二月事变以后 几天他由于性格易于激动而曾身不由己发怒以外,他对普通人都有一种尊重 的感情,而这种感情也是他对事物进行判断的基础。 关于人的看法,他在 1848 年 1 月 3 日写给一位知己欧仁·斯托费尔的信 中表达得最为清楚。他写道:“一般说来,人既不太好,也不太坏,都平平 凡凡……人有劣行,有缺点,也有美德,集好、坏、高、低、正、邪于一身。 但总的说来,人还是地球上最值得研究、关心、可怜、亲近和赞美的生物; 既然没有天使,我们就只能与最伟大的和最值得我们效忠的同类亲近。”① 如果我们再稍微深入地认识一下托克维尔,那就不能怀疑他在这里所说的每 一句话都表达了他的整体思想。他一心想使政治学变成一门研究美德的科 学,并认为从自由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美德才是持久的美德。在他看来,爱 自由要见诸行动。这就不仅要憎恨奴役他人的行为,而且也要憎恨想从奴役 他人当中得到物质好处的意图。这本身就是一种必须“历经千辛万苦”去追 求的善。他在其《旧制度与革命》中写道:“谁要想从自由中寻找非属于自 ① 梅耶:《阿列克西·托克维尔》,巴黎,1948 年,第 147 页。 ① 见前引梅耶著作第 144 页
由本身的东西,那他就去伺侯人好了。”① 托克维尔就是以这种精神写《论美国的民主》的。正如伯克的名言所讲, 对托克维尔来说,“真理的殿堂”是“建筑在高台之上的。”不错,他的理 想远远超过与他一起进行同样斗争的人的理想,从而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往往 感到自己在同时代人中甚为孤单。他的同时代人约翰·斯图尔特·穆勒以及 属于他下一辈的阿克顿,可能是用与他的语言相同的语言表达与他的理想相 同的理想的仅有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象他一样深深地爱上了的那个理想,可 以说同托克维尔的理想具有相同的来源:都来自他们所处的时代的制度造成 的动荡不安、深刻的矛盾和强烈的抱怨。如果说这两个人谁都没有找到他们 想要找到的成功秘诀是有目共睹的,那末说他们谁也没有得到他们最需要得 到的或者说对他们报酬最大的东西,也是言而有据的。这两个人都想寻找一 个新的世界。他们二人都认为他们所处的世界可怕得无法生存下去。正因为 如此,他们才爱上了在他们的时代正沿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一条大道寻找通 向结束人剥削人的社会组织形式的出路的社会主义哲学。《论美国的民主》 一书是一位想在新世界发现能够照亮和复兴旧世界的建设原则的思想家的奋 斗结晶。这部书之敢于宣告它所追求的崇高目的,也不失为它的一大优点。 凡是认为建筑在平等大厦上的自由才是唯一能使自己分享人类的永恒遗产的 手段的人,都不能不对这部书的作者表示尊敬。 ①见前引梅耶著作第144页及以下各页
由本身的东西,那他就去伺侯人好了。”① 托克维尔就是以这种精神写《论美国的民主》的。正如伯克的名言所讲, 对托克维尔来说,“真理的殿堂”是“建筑在高台之上的。”不错,他的理 想远远超过与他一起进行同样斗争的人的理想,从而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往往 感到自己在同时代人中甚为孤单。他的同时代人约翰·斯图尔特·穆勒以及 属于他下一辈的阿克顿,可能是用与他的语言相同的语言表达与他的理想相 同的理想的仅有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象他一样深深地爱上了的那个理想,可 以说同托克维尔的理想具有相同的来源:都来自他们所处的时代的制度造成 的动荡不安、深刻的矛盾和强烈的抱怨。如果说这两个人谁都没有找到他们 想要找到的成功秘诀是有目共睹的,那末说他们谁也没有得到他们最需要得 到的或者说对他们报酬最大的东西,也是言而有据的。这两个人都想寻找一 个新的世界。他们二人都认为他们所处的世界可怕得无法生存下去。正因为 如此,他们才爱上了在他们的时代正沿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一条大道寻找通 向结束人剥削人的社会组织形式的出路的社会主义哲学。《论美国的民主》 一书是一位想在新世界发现能够照亮和复兴旧世界的建设原则的思想家的奋 斗结晶。这部书之敢于宣告它所追求的崇高目的,也不失为它的一大优点。 凡是认为建筑在平等大厦上的自由才是唯一能使自己分享人类的永恒遗产的 手段的人,都不能不对这部书的作者表示尊敬。 ① 见前引梅耶著作第 144 页及以下各页
序言 美国人之具有民主的社会情况,自然有赖于他们的某些法制和关心政治 的民情。 这种社会情况也使他们产生了许多为欧洲的旧贵族社会所不知道的思 想和观点。它破坏了或改变了昔日的各种关系,并由此建立起新的关系。市 民社会面目的改变,丝毫也不亚于政界面貌的改变。 我在5年前出版的本书上卷里,研究了美国民主的主要问题。本卷将讨 论它的次要问题。上下两卷相辅相成,合成为一部著作的整体。 我应当立即敬告读者,请不要产生可能严重歪曲我的原意的错误。 由于我把那么多不同的结果都归因于平等,所以读者可能以为我把平等 视为当今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唯一原因,这种看法就是认定我的观点太偏颇 了。 在当代,人们的许多观点、情感和本性,并不一定来自平等,或者完全 与平等相悸。因此,如果以美国为例,我可以很容易证明这个国家的性质、 居民的起源、早期定居者的宗教,以及他们的既有知识和已有习惯,过去曾 经和现在仍在对这个国家的人民的思想和感情的活动发生巨大的影响,而跟 民主毫无关系。欧洲发生的许多事情有其各种原因,而这些原因也适用于美 国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但均与平等无关。 这一切不同原因的存在和作用,我全知道,但这不是我要研究的对象。 我不打算探讨我们的一切倾向和一切思想的产生原因,而只想在某些章节谈 一谈平等对一切倾向和思想的改变发生的作用。 人们可能感到奇怪:既然你坚信我们目睹的民主革命是不可抗拒的,并 认为抗拒既无希望,又有失明智,那末,你为什么在本书里对这个革命所创 造的民主社会又如此时时严加指责呢? 我的答复很简单:正是因为我不反对民主,我才想认真地对待尺主 人们决不能从敌人那里得到真理,而朋友也很少提供真理。这就是我为 什么要那样做的原因。 我相信,很多人愿意出头露面,报道平等许诺给人们的新的好处:而敢 于指出平等会给人们带来坏处的,却为数不多。因此,我的注意力主要面对 这些坏处,而且在清楚地看到它们时,还不怕将它们揭露出来。 我希望读者在本书的下卷亦能发现他们在上卷似已发觉的我的立论不 偏不倚。面对把我们国家分裂成许多派别的互相对立的意见,我力求将我对 其中的任何一项意见所持的同情或反感暂时隐藏于内心。假如读者发现书中 有一字一语是在讨好曾经把我们国家闹得天翻地覆的大党中的任何一个,或 者是在阿谀目前正在扰乱国家和削弱国力的小派系中的任何一个,那就请他 们对我不吝大声谴责。 我所要探讨的问题非常广泛,因为世界的新形势所造成的观念和思想, 大部分都包括在其中。有些问题确实超过了我的能力,我虽然对它们做了研 究,但我自己也感到不够满意。抛砖引玉的精神来计划和着手写作这部书是 正确的。① ①我们在本书上卷所作的注释,大部分是对事实的解说或更正。在本书的下卷,托克维尔对他只看到初期 情况的社会所作的描述,是事实少而释义多。他自己也曾指出,1840年时期的读者会遇到一些不容易理解
序 言 美国人之具有民主的社会情况,自然有赖于他们的某些法制和关心政治 的民情。 这种社会情况也使他们产生了许多为欧洲的旧贵族社会所不知道的思 想和观点。它破坏了或改变了昔日的各种关系,并由此建立起新的关系。市 民社会面目的改变,丝毫也不亚于政界面貌的改变。 我在 5 年前出版的本书上卷里,研究了美国民主的主要问题。本卷将讨 论它的次要问题。上下两卷相辅相成,合成为一部著作的整体。 我应当立即敬告读者,请不要产生可能严重歪曲我的原意的错误。 由于我把那么多不同的结果都归因于平等,所以读者可能以为我把平等 视为当今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唯一原因,这种看法就是认定我的观点太偏颇 了。 在当代,人们的许多观点、情感和本性,并不一定来自平等,或者完全 与平等相悸。因此,如果以美国为例,我可以很容易证明这个国家的性质、 居民的起源、早期定居者的宗教,以及他们的既有知识和已有习惯,过去曾 经和现在仍在对这个国家的人民的思想和感情的活动发生巨大的影响,而跟 民主毫无关系。欧洲发生的许多事情有其各种原因,而这些原因也适用于美 国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但均与平等无关。 这一切不同原因的存在和作用,我全知道,但这不是我要研究的对象。 我不打算探讨我们的一切倾向和一切思想的产生原因,而只想在某些章节谈 一谈平等对一切倾向和思想的改变发生的作用。 人们可能感到奇怪:既然你坚信我们目睹的民主革命是不可抗拒的,并 认为抗拒既无希望,又有失明智,那末,你为什么在本书里对这个革命所创 造的民主社会又如此时时严加指责呢? 我的答复很简单:正是因为我不反对民主,我才想认真地对待尺主。 人们决不能从敌人那里得到真理,而朋友也很少提供真理。这就是我为 什么要那样做的原因。 我相信,很多人愿意出头露面,报道平等许诺给人们的新的好处:而敢 于指出平等会给人们带来坏处的,却为数不多。因此,我的注意力主要面对 这些坏处,而且在清楚地看到它们时,还不怕将它们揭露出来。 我希望读者在本书的下卷亦能发现他们在上卷似已发觉的我的立论不 偏不倚。面对把我们国家分裂成许多派别的互相对立的意见,我力求将我对 其中的任何一项意见所持的同情或反感暂时隐藏于内心。假如读者发现书中 有一字一语是在讨好曾经把我们国家闹得天翻地覆的大党中的任何一个,或 者是在阿谀目前正在扰乱国家和削弱国力的小派系中的任何一个,那就请他 们对我不吝大声谴责。 我所要探讨的问题非常广泛,因为世界的新形势所造成的观念和思想, 大部分都包括在其中。有些问题确实超过了我的能力,我虽然对它们做了研 究,但我自己也感到不够满意。抛砖引玉的精神来计划和着手写作这部书是 正确的。① ① 我们在本书上卷所作的注释,大部分是对事实的解说或更正。在本书的下卷,托克维尔对他只看到初期 情况的社会所作的描述,是事实少而释义多。他自己也曾指出,1840 年时期的读者会遇到一些不容易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