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美因自由的故事 验。一些美国人把政府权威视为一种对自由的威脚，而另外一些美国人则把 政府权威看成是争取约翰·杜威所说的“有效自由”的一种手段一即左右那 些快定自由界限的体制的能力.① 美国人对政府爱恨交织的关系通过自由历史中另一个关键的维度表现出 来：公民自由或者说个人可以用来反抗权威的权利的演进。今天，为权利法案 保护的公民自由是美国人自由概念的中心内容。但这种情形并非一开始就是 如此。事实上，在我们历史上的许多时刻，无论是19世纪30年代对废奴主义 者集会的镇压，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出现的“恐红”运动，还是冷战初期麦卡 锡主义的横行霸道，个人权利都遭受了严重的限制和剥夺-一并且经常是以 自由的名义进行的。公民自由在美国的发展绝非是一个直线进步的故事或者 是一个仅仅由一系列最高法院的判例组合起来的简单故事，相反，它是美国自 由故事中的一个发展极不平衡并且充满了残酷较量的部分。 此外，还有另一种始终与美国生活相伴的对自由的理解，这就是自由所包 xw含的道德或“基督教”的理想。从清教徒殖民者到当今的许多保守主义者，都 把自由的首要涵义定义为一种在个人行为中遵循某种道德规范的能力。这种 定义与自由的另一个反复出现的维度一一个人自由，或者说，个人在不受外来 压力的情祝下做出重要的个人决定的能力一处于紧张的对立状态。在美国 革命时期，作为个人选择的自由主要与民主政治和宗教认同等有关。到了19 世纪，个人自由逐渐被用于表示一个人是否获得了最大限度地发挥其天生才 能的机会。在20世纪，“选择的能力”可能成为了自由认知中的最重要的因 素，这种认知也是消费者市场爆发性发展的结果之一。在个人解放的名义下， 作为美国自由史上重要一章的20世纪60年代把“选择的自由”推进到几乎所 有的个人生活领域，从穿衣打扮到“生活方式”乃至到性关系。 自由的最后一个维度是经济自由：即什么样的经济关系构成了个人在工 作生活中的自由。经济自由的内容随美国历史的进程发生了非常深刻的变 化。美国独立后一个世纪内，经济自由集中表现在个人的经济自主能力上，这 Robert B.Westbrook,John Dewey and American Democracy (Ithaca.1991),165
序15 种思想为革命时期的自食其力的小农生产者奉为神明，也为内战前“自由劳 动”思想的倡导者推崇备至。随着工业经济的日益成熟，成为小业主的目标对 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变得不再现实的时候，新的经济自由的定义开始出现：镀金 时代的“契约自由”、进步时代的“工业自由”（即工人要求在公司企业的决策 过程中有一席之地)、新政时期的经济保廉以及最近出现的要求具有在市场经 济中参与大众消费的能力等。 在自由的理解和运用处于杂乱无章的情况下，自由的不同维度对于我们 建立一种认识自由的秩序是一种有用的方法，但这些维度不能被看作是一成 不变的或相互排斥的。没有任何一套固定的范晦能够全面地表现处于历史中 的个人对自由的体验和解释，也无法完整地解释自由的一种定义如何影响了 自由的其他定义。自由是一个变化多端、捉摸不定的概念，它远远地跳出了学 者们精心设置和规定的界限。许多人同时信奉那些看上去完全相互矛盾的自 由的定义一如：“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一种由艾赛亚·柏林大众化了的 对自由的区分)，或作为个人权利的自由和作为增强群体与民族国家权力和影 响的自由。自由不仅适用于个人、社区、家庭和家庭成员之间，也适用于国家 本身：争取自由既是个人行动也是集体斗争的目标。惟一不变的是关于自由 的辩论本身；正是这种对自由不顾一切的专注为我们理解美国的过去提供了 一个契合点。 讨论自由不可避免地要提出自由生长所必需的环境问题。这个问题一 xix 即自由的社会条件一是本书的第二个主题。即便那些只接受纯粹的“消极” 自由的人，例如只将自由定义为免受外来强制性压力而拒绝将自由视为经济 自主或增强政治能力的人，也必须指出那些非法压迫是由什么内容构成的。 美国人至少都曾在此时或彼时把政府权威、追求统一化的社会压力、官僚体 制、类似传统家庭式的所谓“私有性”的安排以及集中化的经济权力等看成是 享有个人自由的障碍。从革命时期开始，规范（享有）自由条件的努力一直没 有间断过，当时普遍把拥有生产资料看成是实现个人自主的必要条件。这种 努力一直延续到20世纪。在这个时期，女权主义者寻求重新界定性别之间的 关系，以争取男女之间享有同等的自由，与此同时，美国人在其他问题上又陷
16 美团自由的故事 人严重的分裂，这些问题包括：贫困和经济上缺乏保障是否应被看成是一种对 自由的剥夺以及政府是否有责任来减轻这种形式的对自由的剥夺。这些对于 自由的辩论凸现了这样的事实：即所有关于自由的讨论都不可避免地是政治 性的，无论这些讨论以什么名义进行，它们都涉及到这样一个问题：即公共体 制、经济与社会关系将如何影响到那些可供个人选择的机会的本质和范围。 所以，通过考察自由的社会条件，自由一词也因而进人了历史学家J,R.波尔 所称的“正义语言”的范畴① 如果自由本身始终是我们历史上的一个战场，本书的第三个主题一谁 应享有自由的恩惠的问题一一也是这样的一种战场。美国立国的前提是：享 有自由是全人类的权利：但美国却公然剥夺过许多她自己人民的自由，指出这 一事实并不新奇。为人们难以察觉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即关于自由的研究如 何对冈纳·缪尔达尔所称的“美国信念”的普遍性提出了质疑：这种“美国信 念”笃信所有人都拥有基本尊严，拥有不可剥夺的享有民主、自由和平等机会 的权利。当代许多作者将这种信念看成是我们历史中的一个共同主题，一种 能够超越“碎化”的途径，这种碎化据说对历史研究和社会本身都产生了严重 的千扰。这部自由的历史的确也希望对近期史学写作面临的批评作出一种回 应；这些批评指出，由于当代的历史写作变得如此分散和琐碎，以至于不再可 能将美国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我们的历史决不仅仅是一种把构成美国 人的那些时常暴躁不安的群体的个别经验加在一起的总和。这部关于美国自 xx由的历史认为，在探寻美国历史上的联结性力量方面，我们必须开拓新的思 路。本书突出地表现了我们的共同文化中的那些普避性原则实际上是如何构 建在差别的基础上以及将相当数量的美国人被排斥在这些原则的惑顾之外的 基础上的。路易斯·布兰代斯在1915年写道：“自由将我们编织在一起，使我 们成为美国人。”③但是，如同自由这个词本身的定义一样，自由享有者的范 William E.Connolly,The Terms of Political Discourse (Lexington,1974),166s J.R.Pole,The Pursuit of Eguality in American History (rev.ed.Berkeley,1993),6. Myrdal,American Dilemma,2-5:Lipset,American Exceptionalism,19:Arthur M.Schlesinger Ir..The Disuniting of America Reflections on a Multicultural Society
序17 圈始终是处于争议之中的。 按限政治学家本尼迪克特·安德森那个极受推崇的定义，一个国家远非 只是一个改治实体，国家也是一种精神状态，是“一个想像的政治社会”，它不 仅具有地理的界限，同时也具有思想上的界限。①自由所包含的实质性内容越 多，那些界定美国民族性内酒的包容性和排斥性界限也就越为重要。既然自 由是作为一个美国人应该拥有的一套实用的权利和特权，享有自由的界限就 具备了极为重要的意义。我因此在书中对一个至今尚未解决的问题给予了相 当的重视。这个问题就是：谁是美国人（以及谁有权享有美国自由）？ 如果说通行的美国信念是我们历史上一个长盛不衰的特征，那么，以这样 或那样的社会存在为轴心的对自由的限制也是我们历史上同时存在的一个特 征②在所有限制自由的界限中，持续时间最长的是基于种族、性别和阶级差别 基础上的界限。这些界限本身的内容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的。我使用这 些摄念并非为了赶时髦，而是因为在限制享有自由的范围时，它们是最为经常使 用的分界线。非白人、女奴与劳工都曾亲身经历了这样的因惑：即一个人的自由 状杰常常与另一个人遗受奴役的状态同生共存。奴隶主的自由是基于奴隶制 存在的瑰实之上的：男人自我标榜的自主则是以妇女居于从属地位为前提的。 同理，正是通过对享有自由的界限的斗争一即少数民族、妇女和劳工们为争 取他们所理解的自由而进行的努力一自由的意义（以及自由的经验）得以加 深和转化，这个概念本身也因此延伸到最初不曾包括在它的意图之内的领域。 美国自由的故事不是一个简单的、描述一个又一个的群体如何相继争取 到一套国定不变的权利的史诗性故事。在我们的历史上，在被排斥的群体要 (New York,1992),27,118:Ross E.Paulson,Liberty,Equality,and Justice:Civll Rights, Women's Rights,and the Regulation of Business,1865-1932 (Durham,NC,1997),2s Louis D. Brandcis,"Truc Americanism,"in Immigration and Americanization,ed.Philip Davis (Boston, 1920),639. D Benedict Anderson,Imagined Communities,Reflections on the Origin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 (rev.ed.London,1991). 2Kenneth L.Karst,Belonging to America:Equal Citizenship and the Constitu- tion (New Haven,1989);Rogers L.Smith,Civic Ideal,Conflicting Visions of Citizen- ship in U.S.History (New Haven,1997)
18 黄国自由的故事 求进人享有自由的范围的压力之下，权利的定义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转化。将 自由定义为一种普遍的、与生俱来的人权和把自由看作是一种真正的人类理 想的人，并不只是那些创立了这个名义上宜称致力于自由但在现实中却深深 依横于奴隶制的建国之父们，而同时也包括废奴主义者，他们力图将自由的恩 惠推及所有的黑人，无论他们是自由的还是处于奴役状态之中的；也包括那些 x繁紧抓住民主自由的语言、要求获得投票权的妇女们，也包括那些移民群体， 它们坚持认为出生地和文化背景不应成为享有美国自由的限制。正是这些不 同的群体争取自由的斗争将平等的概念升华至自由语言的中心位置，对另外 一些美国人所坚持的平等是自由的对立面的观点提出了挑战。与生俱来的公 民资格和所有种族的美国人都应享有平等的法律保护这两项原则，是反对奴 隶制斗争和内战的结果，现已成为美国自由的中心内容。妇女运动则向流行 的将公共与私有领域分离的观点提出挑战，事先将自由的思想运用到生活中 最亲密的关系之中。公民自由在司法上得到承认部分地源于联邦最高法院对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一些法律的推翻，这些法律-一如要求新移民在公立 和私立学校中必经使用英语授课一一主要是为了限制新移民对自由的享有。 本书的书名刻意要表现一种模潮不清或讽刺意味（也许可以被称为一种 后现代主义式的手法)，这一点也许是不言而喻的。所谓故事，既是一部由真 实事件组成的历史，又是一种创作。在我们的历史上，自由既是一个现实，同 时也是一个充满神秘意味的理想一一对成千上方的美国人来说，自由是一个 活生生的真理，但对其他美国人来说，它又是一个充满残酷意味的戏弄。对有 的美国人来说，自由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与生俱来的权利，对其他人来说，用小 马丁·路德·金的挚友和哲学家塞绿尔·杜被依斯·库克的话来说，“自由不 是一种礼物，而是一种争取而来的成就。”从“历史和道德的角度来看”，库克 解释谌，自由“是经过无数的斗争、悲壮的失败、眼泪、牺牲和悲痛后的成 果”。① D Clayborne Carson,ed.,The Papers of Martin Luther King,Jr.(Berkeley. 1991-),1I重，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