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华北的小衣经济与社会变正 征,但其混合的比例,则随村庄的经济和社会结构而变化,地因村 庄所遭受的外来势力的性质不同而变化。 过去的研究 美国史学家心目中的中国村庄的形象,主要来源于形式主义 的观点。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威廉·施坚雅的研究。施坚雅企图纠 正人类学主流派只注重小社团而忽路村庄与外界的联系的实体主 义倾向。他写道: 人类学者在中国社会作实地调查时,把注意力几乎全集 中在村庄上,大多歪出了农村社会结构的实见。要是说中国 的小农生活在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中,那个世界不是村庄,而 是基层市场共同会。我要指出的是:小农的实际活动范国,行 不是一个狡腔的村落,面是二个若层集市所及的整个地区(施 坚雅,1964一65:32)。 根据施氏的说法,基层集市是地方市场系统的三层等级中最 低的一级。在这里,“农户一般贸易需要”都可得到满足。它也是 农产品和工艺品向上流动的起点,和供应小农消费的费物向下流 动的终点。一个典型的基层集市,是一个约有18个村和1,500个 农户的核心点。所及范围,约为50平方公里的六角形地区(同上: 3,6)。 根据施坚雅羊1949年在成都东南25公里的集市高片子所作 的三个月的实地调查的结果,当地一个小农: 到50岁时,在基层市集赶集已达3,000次。他与该共同 体的每一戶男子平均至少在同一街造上.碰面,000次。他在 市上向来自各方面的小阪购物。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茶馆 内与运处村庄的小农期友社交往来,…上集市的人很少不
第一章探时的的题 23 在一两个茶馆为消舞至少一个钟头。在好客和联谊的礼俗 下,任何进门的村民,都可以立即成为座上客。在茶馆里消 的一个绅头,无可避免边扩大了个人的交标圈子,也加深了他 对这共同体私会其他部分的认识(同上:35)。 在这样一个图象中,每个小农都“与同一个市场系统中所有的成年 人有点头之交”。基层市场共同体是媒婆、秘密社会、宗教组织、 方言等等的基层空间范围(同上:4041)。一言以蔽之,它是“小 农的社会生活的圈子”,是中国社会的最基本单位(同上:4041)。 施氏后来把早期分析市场的模式,延伸成为一个包含八层等 级的“中心地”的模式,上达县城以及区域性和中央的大都市。同 时,市场系统也上延而成为整体的“区域系统”,把中国分为八个 “大区域”,每区围绕它的中心都市。此外,在空间之外兼颠到时 间,把市场结构和区域系统上潮到它们的历经数世纪的“周期节 奏(施坚雅,1977a,1977b)。 施氏原意,不过是要矫正人类学家只着眼于小社团的倾向,但 结果儿乎完全消灭了他的对手(我们由此也可以看到他在美国学 术界影响之大)。一整代的美国史学家,都以为中国的村庄,在经 济上和社会上高度结合于大的贸易体系。因此,未注意到村庄这 个单位。这个假说,在过去许多学术研究中有所体现,表达得最明 白的,也许就是今日在美国学术界影响颇大的西达·斯科波尔,一 位全靠第二手文献来描述中国社会结构的比较史理论家: …我们必须留心,传统中国共同体的基本单位并非 个体村落,…而是包括一组村庄的京场共同体。…虽然农 民在个体村庄内居住和工作,但市场共同体才是他们填正的 世界。他们经常到定期市集作买卖,取得工匠的服务,贷款, 参加宗教议式,以及寻找婚姻对象(斯科波尔,1979:149)
24 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 形式主义学者的不甚重视村庄的观点,也得到其他几种研究 者无意中的支持。美国学者对“帝国后期”中国政治结构的研究, 多集巾于国家政权和上绅阶级。庶民小农,除了在叛乱期外,都被 视为纯粹被动地受国家统治和士绅领导的对象。游公权的主要著 作《中国农村:十九世纪帝国政权对人民的控制(1960),是运用国 家、土绅这个二元分析模式的好例子。他采用的基线,出自官僚制 度本身所绘制的理想状态:所有乡村农户,都系统地编入以十为单 位的小组,一为赋税之用(里甲制),一为治安之用(保甲制)。这 样,国家官僚政权在理论上深人到自然村内,乃至每家农户。萧氏 义把社会上所有领导分子等同于士绅。他写道:“说士绅是乡村组 织的基石,其实并不夸张。村庄可以、也确普在没有士绅的状态下 存在;但没有士绅的村庄,很难有任何高度组织性的活动”(1960: 31)。在这样一个以小农纯粹为被动因素的图象中,中国历代社 会政治结构的变迁,主要出于国家和士绅二元之间的权力转移。 在十九世纪,国家正式机关的权力衰落,而权力重心则移向“非正 式”的士绅政权。村庄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单独分析的必要。 瞿同祖(1962)和张仲礼(1955)在他们很有影响的研究中,采 用了大体上同一的模式。和萧公权一样,瞿同祖将所有地方社会 领导层,等同于土绅。在国家机关之外,他只注意政府和士绅的关 系,并没有考虑到村庄自身内部的权力结构,以及它与国家之间的 关系。张仲礼也和萧公权一样,强调士绅在地方社会中的非公职 性的领导作用,而无视村庄中可能存在着的自发的领导。 基于这些研究,孔飞力指出了“军事化”的长期趋势:它开始于 十八世:纪末年,为镇压白莲数叛乱而在土绅领导下成立的地方团 练。这个趋势以及随之而来的权力从国家向士绅的转移(197心), 又成为二十世纪地方“自治”运动中士绅僭取更大政治权力的背
第一章探讨的问题 25 景。孔氏认为,本世纪二、三十年代土意劣绅的兴起,是国家权力 问正绅转移的长期过程中的一个现象。基于此,他认为这些人物 的来源,是旧口的下层【:绅(1975)。在新近的一篇论文中(1979), 孔氏继这一分析之后,进一步讨论因国民党政府冀图将地方政府 重新官僚化而起的磨擦神突,这可样是国家与上钟之间权力交 替转移过程中的一个现象。 所有这些研究的基本假定,是自然村完全被深人基层社会的 国家政权和士绅所控制,结合于上层的体系之内。这个规点,和 施坚雅认为村庄完全结合于大的贸易系统的模式,是互相支持的。 所以,即使事实上村庄民一般全是庶民,设有士绅或甘员,他们 仍可坚持说,只需研究国家和」绅,就足以了解村落的组织和政治 生活。 这个农村的图象,也得到中国史学界关于农民战争的研究的 支持。在那些研究之中,农民常被描绘为一个跨越村庄、作整体性 行动的“农民阶级”。当然,在农民意识形态和行为特征等一些课 题上常有热刻的论争(见《中国历史年鉴1979:刘广京,1981),但 极少有学者考虑到,农民是否有可能,有时只以村庄整体成员的身 份和意识作出行动。 中国关于革命史的研究,大多同样地强调阶级行动,而不考虑 村民的内向闭塞性。我们从一些著作中,很少看到把村庄作为一 个值得注意的单位来研究的资料。这会使我们觉得自然村共同体 似乎在革命中不起任何作用,虽然在后来改造农村社会时,实际上 保留了自然村这个基本单位。 有的学者曾对这个主导的阶级模式提出商榷,但他们多从宗 族关系而非村庄共同体的观点出发。他们指出宗族关系常跨越阶 级,而使农民组织和行动变得更加复杂(例见傅衣凌,1979)。他]
26 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 没冇考虑到与亲族交织,但不可与之等同的自然村这一单位。在 这方面,他们的观点和近年西方人类学者在台湾和香港所作的研 究相当接近。后者多把注芯力集中千一些望族,而无视般的村 心(沃森,J982,对这些研究作了敏锐的总结), 实体主义的观点,主要在日本学术界中得到表达。平野芳太 郎是较界的个提倡者。他认为中国的村庄,是一个具有内在权 力结构、宗教组织和信仰合一的共同体。但平野氏并不是实体主 义学派最理想的光锋。他在学术以外另有政治目的:在他看来,由 村庄共同体组成的东亚式社会,与西方个人主义式的社会根本不 同,而可以视作“大东亚共荣圈”的基础。当时戒能通孝从综合形 式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批评了平野氏。他强调中国的村落 是-个分散而又不平等的社会:它没有固定的分界线或公共财产。 其中一家一户各自分别为自己的利益而生产。它的权力基础是阶 级利和暴力,而不是村民的自发支持。我能的目的,是要提倡他自己 理想中的西方的发展途径:私有财产和小农个人主义导致了资本 主义的发展和民主的政治制度,形成了一个所有成员都以平等地 位参与政治的真正的近代国家共同体(旂田巍,1973:35一49)。戒 能与平野的论争,使人联想到最近美国学术界波普金(1979)与斯 科特(1976)的论争。 实体主义学派在R本的起源尽管不理想,但村庄共同体”的 概念,后来仍在学术界起了重要的作用。抗战时期,一些日本社会 科学家在中国作的实地调查,是一个得助于日本人类学研究的优 良传统的调查。它搜集了相当多有关农村内部纽织的具体资料。 后来的学术分析,即使持形式主义或马克思主义观点的,都一致把 村庄共同体问题,放在讨论和研究的中心。例如清水盛光〔1951) 沿实体义传统马克思的“亚细亚生产方式”概念,进-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