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CP①的不好。CP.包办革命,CP.吞食国民党,C.P.利用 左派分子.C.P.真是可很!倘若不是CP.与我做对,我现 在何至于被人称为反革命?何至于不能在革命政府下得到一 官半职?唉!非反共不可!非把C.P的人杀完不能称我的意! 有时章奇先生恨起CP.来,简直把胡子气得乱动,两脚气得乱 跳。有一次,他与他的夫人吃饭,吃者吃着,他忽然颜色一变, 将饭碗哗刺一声摔到地板上,这把他的夫人的魂几乎都吓飞 了。当时他的夫人只当他陡然得着疯病,或是中了魔,等了半 响,才敢向他问一声,“你怎么着了?”他气狠狼的答道,“我想 起来CP,真可恶!” 章奇先生这样地恨C.P.,真是有点太过度了!C.P.当然是 很可以恨的,但是章奇先生这祥地恨法,实在对于章奇先生的 健康有妨碍!章奇先生本来是已经黄瘦的了不得,就如鸦片 烟鬼的样子(听说章奇先生并不吸鸦片烟,这是应当郑重声明 的),如何再能有这样损伤神经的恨法?章奇先生纵不为自身 的健康想一想,也应当为自己的夫人想一想。她是一个胆子 极小的妇人,最怕的是革命,曾屡次劝章奇先生抛弃党的 动,而好好地我一个官做做,享享福,免去一些什么杀头,枪 毙,坐牢的危险。章奇先生是很爱他的夫人的,应当处处为她 打算才是。倘若这样无故摔饭碗的玩意多耍儿套,这样急性 的神经病多发几次,岂不是要把她活活地吓坏了么? 章奇先生躺在细软的沙发上,口衔着吕宋炳,慢慢地吞云 吁雾,忽而觉着自已真是在腾云驾雾的样子。虽然一时地想 起可恨的CP,来,但这一次还好,很的延长并未到一点钟的时 ①CP.,类语Communist party的编写,即失产党, 227
间,也就慢慢地消逝了。章奇先生除了恨CP而外,还要做别 的思维:如何才能勾结上一个大的有实力者,再尝一尝总长的 滋味,再过一过官瘾?.又兼之这几年没做官,手里实在不 十分大宽裕,一定要赶紧弄儿个钱才好,一定地,一定地. 章奇先生忽而假设自己是已经在做总长的模样,无形中就真 的愉快到如腾云驾雾的样子。啊啊!总长!啊啊!大龙洋,中 交钞票. “叮当当当.叮当当当.当 电话! 章奇先生的幻想被电铃所打破了,他懒洋洋地欠起身来, 慢慢地走到电话厢子旁边,口里叽咕了一句:“现在是谁个打 电话给我呢?时候还这样地早” “hellor hellor①a “你是谁呀?”电话中的人说 “我是蘭飞路,章宅.” “啊啊,你是季全吗?我是屈真. “啊啊,你有什么事情?” “今天全上海大罢工,你晓得吗?” “怎么?全上海大罢工:我今天没出门,不晓得” “这次大罢工又是CP.的人捣的鬼,我们不可不想一对付 的方法,顶好教李普弹大大地屠杀一下,给他们一个厉害. 这正是我们报复的机会.” “响啊,是的,这正是我们报复的机会!.恢生,海清他 们呢?” ①英语:喂!喂 228
“他们正在V路议论这个事情呢。你顶好到龙华防守司 令部去一趙!” 6.w 章奇先生喜形于色了。黄骏的面庞顿时泛起了红晕,微 微地冷笑两声。他郑重地把狐皮袍子拍一拍,整一整衣冠,对 着穿衣镜子望了一下。遂即喊逍: “贵生!为 “就来了,老爷!” 把汽车预备好!” 大屠杀开始了! 散传单的工人和学生散布了满马路。 大刀队荷着明晃晁的大刀,来往梭巡干各马路,遇着散传 单,看传单,或有嫌疑者,即时格杀勿论;于是无喜的红血溅满 了南市,泼满了闸北,溅满了浦东,溅满了小沙渡.有的被 枪毙了之后,一颗无辜的头还高悬在电杆上;有的好好地走着 路,莫名其妙地就吃一刀,一颗人头落地;有的持着传单还未 看完,就噗嗤一刀,命丧黄泉。即如在民国路开铺子的一个小 商人罢,因为到斜桥有事,路经老西门,有一个学生递给他一 张传单,他遂拿着一看一他哪里知道看传单也是犯法的事 呢?他更哪里知道看传单是要被杀头的呢?他当时想道:啊! 学生又散传单了,工人又罢工了,到底又因为什么事呢?且看 一看传单上说些什么:他于是将传单拿到手里打开念道: “全上海的市民们: 229
“我们受军阀的压迫,受帝国主义的虐待,已经够了!我 们现在应当起来了!我们应当起来组织市政府:我们应当起 来响应北伐军! “打倒帝国主义: “打倒军阀的黑暗政治! “打倒一切反动派! 6.刃 这位小商人刚看到此地,不防大刀队来了。看传单?乱 党!捉住!杀头:于是他的身首异处了;头滚到水沟里,而尸 身横躺在电车的轨道上。 还有更莫名其妙,更残酷的笋呢: 小东门有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阿毛,平素见着散传单,就 乐起来了:又散传单了!快抢!多抢一些来家包东西!“先 生!你多给我一张婴!先生!我也要一张!先生!”张着 一张小口,跟着散传单的人的后边乱叫。他不认识字,并不明 白散传单有什么意义,他只晓得抢传单好玩,啊,多多地抢一 些. 阿毛这一次又高兴起来了,他又跟着散传单的人的后边 乱跑,张卷一张小口乱叫:“先生给我一张传单罢!先生:我 要.”果然!果然阿毛又抢了一些传单拿在乎里玩弄。忽然 大刀队从街那边来了一阿毛看着他们荷着明晃晃的大刀, 似乎有点好白相,于是就立着看他们-一排一排地来到。阿毛 正在立着痴望他们,忽然跑过来一个手持大刀的兵士,一把把 他的小头按着,口中骂道: 你这小革命羔子!你也散传单吗?我把你送到娘怀里吃 230
奶去!” 可怜阿毛吓得还未哭出声的时候,一颗小头早已落在地 下了1 不错,革命党人真该杀!演讲的学生该杀!散传单的工 人该杀!但是这看传单的小商人?这天真烂漫世车不知的小 阿毛?.胸啊!杀了儿个人又算什么呢?在防守司令的眼 中,在野蛮如野兽般的兵士的眼中,甚至于在自命为孙中山先 生的信徒章奇先生的限中,这种屠杀是应该的,不如此不足以 寒革命党人之胆. 当阿毛的母亲抱者阿毛小尸猫哭的时候,正是章奇先生 初从防守司令部出来,满怀得意,乘着汽车回府的时候。章奇 先生得意,而阿毛的母亲哭瞎了眼睛;章奇先生安然坐在汽车 里,而阿毛的母亲哭哭啼啼地将阿毛的小尸首缝好,放在一个 新木厘里. 大关工的第二天,天气晴起来了。午后的南京路聚满了 群众,虽然几个大百货公司紧闭了铁糊,颇是一种萧条的景 象,然而行人反比平素众多起来。大家都似乎在看热闹,又似 乎在等待什么。巡捕都荷枪实弹,如临大敌也似的:印度兵和 英国兵成大队地来往梭巡,那一种骄傲的神清,筒直令人感觉 到无限的羞辱。 史兆炎在罢工实现后,几乎没有一刻不开会,没有一刻不 在工人集会中做报告;他更比平素黄腹了。今天午后,他因为 赴一个紧急会议,路经南京路,见着英国兵成大队的在街上行 走,于是也就在先施公司门口人丛中停步看了一看。他这时 的情绪,真是难以形容出来。他看着无知识的感森的印度乒 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