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通信 公谊会信徒 公谊会信徒,或初期宗信徒,或初期基督教宗会会 员,或宾夕法尼亚宗信徒,或费拉德尔菲亚宗信徒。 在这些名称里,我最喜欢“费拉德尔菲亚宗”,意云:“兄弟之友”。虚荣有各式各 样;但是最美的虚荣乃是:自已不擅用任何头衔,却使几乎所有的人显得可笑。 不久我就习惯于一位善良的费拉德尔菲亚宗教士以“朋友”、以“兄弟”对待我,这 些称谓使“慈悲”在我心中复苏,慈悲心肠委实太容易冷却了。但是,两个僧侣在口头 上或在书面中互称:“大人”;在意大利或西班牙,让信徒们吻自己的手:这是透顶的狂 妄;而对于那些吻手的人来讲,乃是莫大的蠢事;而在这些愚行的旁观者的心目中,便 觉得万分可惊可笑了。对于那批互相恭维的主教们来说,费拉德尔菲亚宗的简单朴素 其实是不断的讽刺。 一个不信教的人对一个杂工儿子出身的主教说:“您自称‘主教’、‘亲王’,一点也 不觉得害羞吗?巴纳贝、腓力浦、茹德,这些圣徒,难道也用过这类称谓的?”主教说: “好!好!巴纳贝、腓力浦、茹德,假使可能,他们也会这样干的:他们的继承人一有机 会,就这样干了:这就是铁的证据啊。’ 另外一个主教,有一天他的座客中有好几位好说大话的人,他便说:“既然在座的 诸位先生都是侯爵,我很应该是主教。”真是虚荣的虚荣。 我在“初期教会”一文里已经谈过公谊会,正是因为这个,我还想再谈谈。亲爱的 读者,我请求您千万不要说我旧话重提:因为倘若在这部辞典里有两三页重复,那是出 版者的重复,而不是我的错误。我现今卧病在克拉巴克山,不能注视一切。我有一些 同道者跟我一样都热心教育和感化人心的工作,他们寻求启发和平和信仰自由的思 想,启发人们憎恶迷信、追害、诽谤、残酷的风尚和狂妄无知。 我要跟您说,并非重复我的话,我喜欢公谊会信徒。是的,倘若海洋并不给我引起 不能忍受的痛苦来,啊,宾夕法尼亚,我或许要在你的怀中去度过我的余生,要是我还 有余生的话。您位在北纬四十度,气候最温和宜人;您的田野肥沃,您的住房修建得合 适,您的居民勤劳,您的工受到重视。您的公民们长久安居乐业;几乎不闻有罪恶发 生,被地方上放逐的人只有一个事例。这个被放逐的人的确是罪有应得的:这是一个 英国圣公会的牧师,他加入了公谊会,他不配做这一派的信徒,因为他竟敢宣传反对异 教:他名叫乔治·岐司:他被驱逐了;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但愿所有的反对异教派 的人都跟他走! 所以在您那里幸福地生活着的三十万居民中,就有二十万外国人。人们花十二个 几内英币就可以获得一顷上好的土地;在这一顷地上的人们简直像国王一样,因为是 自由的,是公民;您不能伤害任何人,谁也不能伤害您;您高兴想什么就想什么,您说出 来也没有人迫害您;您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不断成倍增加起来的重税的负担;您根本用 不着逢迎人;您也不用担心哪一个重要的属下专横无礼。我们在克拉巴克山中的确倒 也跟您差不多一样生活着;但是我们得过安静的日子,只是由于成年不化的雪盖满山 野,只是由于环绕我们这个人间天堂的尽是些悬崖绝壁。有时候像在弥尔顿的作品里 所写的一样,魔鬼还越过深渊绝壁来用他的毒气毒害我们的天堂的花朵哩。撒旦变成 青蛙来迷惑两个相爱的人。有一次他原形毕露地来到我们这里宣扬反对异教思想。 我们的天真无邪战胜了魔鬼的狂暴。 关于公谊会的最后的重要原文是1776年写的。伏尔泰在《基督教建立史》里颂扬 “初期信徒”和没有死板的教义的“纯粹哲学性质”的信仰的宗派(第二十二章:“基督 教能有什么用处”) 应该诚恳而敬佩地承认,我们称之为公谊会、战栗派的费拉德尔菲亚人直到现在 都是戒行派、苏格拉底派和我们所谈的基督教派的民族:我们说只要他们用嘴和手势 说话的时候不装模作样,就是最可敬重的人了。他们直到现今还没有教堂,没有祭坛, 就像一百五十年间初期基督徒们一样;他们也像这些初期基督徒一样劳动;他们也像 这些人彼此互助;他们也像基督徒一样憎恶战争。倘若这样的风尚不败坏的话,他们 足能指导世界人类,因为他们从幻想的心里就要讲授他们所实践的道德。似乎的确是 第一世纪的基督徒们刚一开始的时候差不多就像我们现代的费拉德尔菲亚人一样:但 是激烈的宗教狂热,雷厉风行的教义,对其他一切宗教的仇视,不久就把那些在某种方 20
第四封信谈公谊会信徒 式上模仿戒行派的初期基督徒们所能有的好处化为乌有了。 我们可以在伏尔泰的著作中提出许多别的段落,都是谈到公谊会的,例如1738年在 “预防”一文中他便为公谊会的仁慈辩护,反对德·封德耐勒*,1764年,在《哲学辞 典》“洗礼”一文中(第二节),伏尔泰特别指出公谊会跟最初的基督徒相似的地方: “他们自夸他们只照耶稣基督时代的基督徒一样信仰基督教;这就使他们跟其他宗派有很 大的区别。”1768年,在“若西亚·罗塞特的暂言”一文里,伏尔泰称颂公谊会的信仰自 由精神。 整个说来,伏尔泰的见解没有改变,在他看来,公谊会是信仰自然神论者的最好榜 样,他们几乎纯属哲学家,若是他们不倾向于那些奇异习惯的话,他们可能是一种更善良 的人类的先驱。 *德·封德耐勒(1685一1745年),生于卢昂,法国文学批评家。 21
第五封信 谈英国圣公会 这里是一个宗派林立的国度。)一个英国人,作为自由人,可以沿 着他所喜欢的道路进入天堂。 虽然这里每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供奉上帝,他们真正的宗教, 能够使人财源兴旺、万事亨通的宗教,就是主教制宗派,称为英国圣公 会或最优越的教会。无论是在英格兰或是在爱尔兰,不是英国圣公会 的信徒就不能找到一个职位;这个理由,同时也是一个最好的证据,足 以说服很多非圣公会派,以致现今除去占统治地位的圣公会信徒以外, 其余的人数不及全民的二十分之一。 英国圣公会的圣职人员保留了许多天主教仪式,特别是收教会什一 税,极其细心。他们也有虔诚的野心想做统治者。2] 而且,他们尽量在他们的信徒中间挑起一种圣洁的热诚来反对非圣 公会派。这种热忱在安娜女王晚年托雷党*执政时代还相当激烈,但 是也不过是有时候把异端宗教的教堂玻璃窗打破罢了;因为宗派的狂热 在英国与内战同时告终,在安娜王朝,只不过是狂涛骇浪之后长久未息 的尾声而已。当托雷党跟辉格党*像过去教皇党跟皇帝党的斗争[3]一 样扰害他们的祖国的时候,宗教必定是参加了双方政党的斗争。托雷 党拥护主教制;辉格党人却想把主教制取消,但是当他们当政的时候, *托雷党,英国一个政党。成立于17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代表地主贵族和 教会高级僧侣的利益。在19世纪中叶改组为保守党。 *辉格党,英国政党之一,成立于17世纪0年代末到80年代初,代表商业和银行资 产阶级上层分子以及一部分资产阶级化的贵族阶级的利益。与托雷党轮流执政。19世 纪中叶,与其他资产阶级政党合并,自称为自由党。 22
第五封信谈英国圣公会 只要把它压服也就心满意足了。 在牛津·哈雷伯爵和波令布鲁克爵士为托雷党人的健康而干杯的时 候,英国圣公会就把他们二人看成是圣公会神圣特权的保护人。初级 圣职人员会议是一种由圣职人员组成的下议院,在当时有一些威望,它 至少享有集会、辩论,并且时而焚毁一些反对宗教(也就是说反对这个 会议本身)的书籍的自由。现今的内阁是辉格党,就不仅仅是不许可 这些先生们集会了,他们被限制在他们教区内无声无息地为政府析祷的 倒霉的职务上,而这个政府又本来是他们存心要与之捣乱的。至于那 些主教们,一共有二十六位,不管辉格党赞成与否都有权出席上议院, 因为把主教们视如贵族的恶习[4)还存在;但是他们在议院里也并不比公 爵和贵族议员在巴黎的议会里更有权。[]在人们对国家宣誓中,有一条 誓词很能锻炼这些先生们的基督徒的耐性。 人们在这一条誓词里要承认信教,因为这一条是法律规定的。没 有哪一位主教、长老、正牧不自以为是由神权派立的;所以要他们承认 他们完全为一条由非圣职信徒规定的可怜的法律所派立,对于他们倒是 个令人感到侮辱的大问题。有一位修士(古莱耶牧师)不久以前写了 一本书证明英国圣公会圣职历代相承和永远合法。这本著作在法国禁 止出版,但是您以为英国内阁喜欢它吗?一点也不。这些可憎的辉格 党人很少考虑到主教的继承是否在他们国内曾经中断,也很少关心到派 克主教曾经在一间小酒馆里(正像有人想要如此)还是在一座教堂里行 奉献成圣的,他们觉得主教由议院授权比由使徒授权更好。B爵士[6] 说神权思想只能产生披着主教小圆衣或短白衣的暴君,而法律却可产生 公民。 在风尚方面,英国圣公会圣职人员比较法国的圣职人员更规矩,[] 原因是:全体圣职人员都是在远离首都肮脏龌龊的环境,在牛津大学和 剑桥大学培养出来的;他们很晚才被召担任教会圣职,这时已到了他们 野心没实现,除了吝啬再没有其他欲望的年龄了。这些职务在这里就是 对于多年在教会和军队里服务的报酬,在英国根本看不见有年轻的主教 23
哲学通信 或刚出学校的连长。而且牧师差不多都是结了婚的。在大学里感染上 的一种别扭的样子和少有同妇女来往的机会,通常使得一位主教不得不 满意他自己的老婆。那些牧师有时也到小酒馆去,因为风俗习惯许可他 们这样,并且倘若他们吃醉了,也还是道貌岸然,不会遭到什么物议。 这个难以说明的人,既非圣职人员,也非在家的俗人,简单一句 话,就是所谓神父,在英国是没有的,这里圣职人员全都是言行谨慎的 人,而且几乎都是些学究。当他们听说在法国年轻人出名的放荡,借 助于女人的阴谋,上升为高级圣职人员,公开跟女人谈情说爱,喜欢写 几首恋歌,每天都有精美而漫长的晚餐,这样去祈求圣灵的光辉,而大 胆地自命为使徒的继承人,便都感谢上帝,觉得自己幸而做了基督教信 徒。但是正如弗朗索瓦·拉伯雷*大师说的,这都是些丑恶的异端 者,该死的家伙;所以我决不管他们的闲事。[8] 注释: [1]通行本增补:“在我父亲家里有许多住处”(《约翰全书》第十六章第二节)一这 句引言时常在伏尔泰笔下出现,特别是在他的通信里,或是在谈到信仰自由,或是在宜扬 一种趣味上的折中主义时。 [2]增补:“为什么乡村的副神父不想做教皇呢?”这句增补的句子,在1739年以 来的各种版本里都有,我觉得加得不合适,事实上它削弱了前文对于英国圣公会牧师的 “政治”野心的注意的分量。伏尔泰憎恶英国圣公会的主要理由就是这一教派在世俗生 活中所起的作用。 [3]增补:“扰乱了意大利。” [4通行本:“习惯或滥用。” [5]通行本略去“但是他们在议院里也并不…”这一句。 [)这里指的一定是波令布鲁克。波令布鲁克虽是托雷党员,却信仰自然神论。伏尔 泰时常借波令布鲁克的名义来助长敢想敢说的勇气。请特别参阅“波令布鲁克爵士重要 研究”或“迷信的坟基”二文。 [刀在尖锐的批评之后,这里又是一段赞扬和理想化的描写。我们看到在这里伏尔泰的 态度仍引旧跟他谈公谊会时的态度一样:伏尔泰装出一种不偏不倚的态度来,但是无论是赞 成或反对,结果总是把法国的风尚批评一顿。 [8]伏尔泰对于英国圣公会比对于公谊会兴趣少得多。只有在《风俗论》里他又提到这 个问题,而且也只是草率地提了一提。在第一百三十六章(“再论英国宗教”)里有这 么很枯燥的一段: 在爱德华六世时代开始创立的礼拜仪式,当初创立时就像现在这种仪式的样子; *弗朗索瓦·拉伯雷(1494一1553年),法国著名的作家。他猛烈攻击封建主义的基 础,为资产阶级人文主义的文化和个性的发展而斗争。他的长篇小说《巨人传》是法国 文艺复兴时代最著名的文学代表作。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