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改治中的连性主义 政治冲突在现代性的条件下将会继续下去，这是我们无法回避 的历史条件。 欧克肖特和阿伦特一样，是个思想上难以归类的人。虽然 不少人喜欢将他称为“自由主义者”，①但他却将自己称为“自由 至上论者”(libertarian),以区别于自由主义者(liberal)。这决不 只是名称的区别。事实上欧克肖特在一些重要的问题上与正统 自由主义者有重大的区别。“自由的政治经济”为我们了解欧克 肖特不同于自由主义的立场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文本。 在这篇文章一开始，欧克肖特就表明了他对自由主义自由 观的不满。他说，现在人们指示我们要区分积极自由和消极自 由，老的自由和新的自由，“社会”、“政治”、“经济”和“个人”自 由：也有人告诉我们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等等。但自由不是 一个抽象的定义，不是一个梦想和理想，也不是思辨的观念，而 是被一一些人实实在在享有的生活方式。因此，探讨自由问题的 日的不是要定义一个词，“而是要发现我们享有的东西的秘密 看出什么是对它有敌意的，在娜里和怎么能更充分地享有 它”。巴与自由主义者不同的是，对欧克肖特来说，自由既不是天 赋人权（自然权利），也不是人性本有的要求，而是从特殊传统的 历史经验中产生的。英国人讲的自由是从英国人的政治经验中 产生，就像希腊人、罗马入和法国人讲的自由是从他们各种完全 不同的经验中产生一样。 欧克肖特认为，英国人享有的自由不是从政教分离中产生】 也不是从法治、从私有财产，从议会制政府、从人身保护法令巾 ①如他的同胞莱斯诺夫写的（二十世纪的政治哲学家）就把他归在“严阵以待 的自由主义”这一部分（参看该书中文本第147一187顶）、 ②本书第108页
承者序021 产生，也不是从司法独立中产生，而是从所有这些所表示和代表 的东西，“即我们社会缺乏压倒性的权力集中中产生的。这是我 们自由最一般的条件，它一般得使其他条件都可视为包括在这 个条件中。”①也就是说，欧克肖特认为英国的自由根本是分权 “它的自由的秘密就是它由众多组织在宪法范围内组成，从这部 宪法最好的东西中产生出这个整体特有的分权。“@制度不是万 能的和一成不变的，它需要自我批判。法治（依靠同样束缚统治 者和被统治者的规则规定的方法来强制)政府是特别适合自由 社会的政府，法治是使用权力最经济的统治方法，“法治是我们 自由最大的单一条件。”⑤ 欧克肖特也和自由主义者一样，认为私有财产的权利对于 自由来说是重要的；但他清楚地看到，“财产是一种权力形式，财 产制度是一种特殊的在一个杜会中组织行使这种形式的权力的 方式…个人财产和不动产、劲产、人自己的物质和精神能力的 财产，以及所谓生产工具的财产，都在不同程度上是权力的各种 形式”④因此，经济问题不是纯粹经济问题，而是政治经济 (political conomy)问题：“自由的政治经济在于明确承认被认为 不是‘经济'（不是财富的最大化，不是生产力或生活标准），而是 政治的东西，即对一种生活方式的保护”。⑤这里讲的“生活方 式”，就是自由的生活方式。就是说，自由的政治经济在于维护 自由的生活方式。那么，具体就财产制度而言，它必须有利于分 权，而不是损坏或威胁分权。“最有利于自由的财产制度无疑是 最少被任意限制和排斥限定的私人财产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 ①②本书第109页。 ③本书第11页。 ④本书第113页 ⑤本书第25页
022政治中的理性主义 实现最大限度分散从所有权中产生的权力。"①一切垄断，或近 乎垄断，都是对自由的威胁。必须通过法律而不是政治控制来 压制一切私人断，建立和维护有效的竞争。欧克肖特并不同 意传统自由主义的自由放任(laissez-faire)的观点，他虽然坚决反 对集体主义，但他并不无条件反对企业交付公共经营。无论是 私有化还是国有化，都以不损害自由为限。 欧克肖特与正统自由主义重要的不同在于，正统自由主义 是着眼经济来看政治，而欧克肖特是着眼政治来看经济，或者 说，让经济服从政治。因此，在欧克肖特看来，信仰“最大生产 率"是我们时代最有害的道德迷信，②对生产率的信仰不仅仅限 于经济学家和膚众，而且更是深深扎根于自由主义的传统，自由 主义的这种唯物主义因素一直可以追湖到洛克。③欧克肖特认 为，自由民主制度最成问题的因素就是“可称为它的道德理想的 看似有理的生产率伦理学'”。这个道德理想始终是这个学说 最弱的部分。④自由制度之所以可费首先不是因为它提供了最 大生产率或最高的生活水平，而是因为它能保证我们的月由不 受损害。 欧克肖特一般被视为保守主义者，但他的保守主义与英国 近代保守主义的开山伯克的保守主义有明显的不同，与德·迈 斯特尔之流的保守主义就更不同了。与伯克的保守主义相比 欧克肖特的保守主义是相当低调的。伯克的保守主义陈义过 ①本书第114页 MichelOakeshot,review of Moden Capitalism and Eoonomic Progress,byT.Wil- son,The Cambridge Joumal 4(1950-51):506. Michael,"John Locke",The Cambridge Rerie 54(1932-33),p.73 Michel Oakeshott (ed).The Social and Political Dotrines f Contemporary Europe (Cambridge:Cambcidge University Pres 1942),PP
泽者序023 高，他是从神圣的传统、自然规律或天意的高度，从宗教信仰 申出他的保守主义观点；而在欧克肖特看来，“使政治上保守气 质理解的东西与自然规律或一个天意的秩序无关，与道德和 宗教无关：”四“保守就是宁要熟悉的东西不要未知的东西，宁要 试过的东西不要末试的东西，宁要事实不要神秘，宁要实际的东 西不要可能的东西，宁要有限的东西不要无限的东西，宁要切近 的东西不要遥远的东西，宁要充足不要过剩，宁要方便不要完 美，宁要现在的欢笑不要乌托邦的极乐。宁要熟悉的关系与忠 诚，不要更有利的依附的诱惑：保持、培养和享受比得到与扩大 更重要：失去的悲痛比新奇或允诺的刺激更刷烈。保守就是按 自己的收人水平生活，安于自己和自己环境的不那么完善，将这 同样视为自己的财富。”② 这似乎真是卑之无甚高论。但欧克肖特之所以在这里郑重 其事加以提出，是因为在过去500年，进步的信仰使得我们身上 本来都有的保守气质越来越不明显。人们渴望变化，愿意为一 个美好的许诺弧注一掷。在这种情况下，保守被视为反潮流，保 守的人被视为反动分子，被人蔑视。在日常生活中，保守已愈来 愈成为一个贬义词。但是，对于某些人类行为来说，保守“不仅 是合适的，而且是一个必要条件”。③这些行为主要是非功利的 行为，如朋友间的交往，纯粹的娱乐活动（如为钓鱼而钓鱼）。 “只要所寻求的不是从事业的成功中产生，而是从从事活动的熟 悉中产生的享受，一切活动都是保守气质的标志。”①如果是这 样的话，保守主义的式微与功利主义成为压倒一切的价值标准 ①本书第1！页。 ②本书第127页 ③本书第134页 ①本书第136页
024胶治中的速性主义 有莫大的关系。欧克肖特的保守主义者并不反对变革，只是主 张变革能小就不要大，宁慢而勿快，对一切革新持冷静批判的态 度。 其实，人类在无论什么活动上，都需要保守的气质，“无论何 时，只要稳定比改进更有利，确定性比推测更有价值，熟悉比完 美更合意，一致同意的错误比有争议的真理更优越，疾病比治疗 更可忍受，期望的满足比期望本身的‘正义'更重要，有某种规则 比根本没规则的冒险更好，保守的气质就比任何别的气质更合 适：…那些把保守气质的人…看作是孤独地在和环境压倒 一切的潮流搏斗的游泳者的人，已使他们的双目看不到一个广 大的人类活动领域。”①很显然，保守是人类生存实践不可缺少 的一种气质。它不是人性释放的结果，而是后天培养起来的。 正因为如此，保守主义，或政治上的保守主义，就不是出于 什么关于宇宙，关于一般世界或关于一般人类的信仰，而是“遵 守我们当前的生活方式，与此相关的是相信…治理是一个特 殊有限的活动，即规定和保护一般的行为规则，这些规则不是被 理解为强加实质活动的计划，而是使人们能以最小的挫折从事 他们自己选择的活动的工具。”②这种保守主义认为：“政府的职 能不是将别的信仰和活动强加给它的国民，不是指导或教育他 们，不是用另一种方式使他们更好或更幸福，不是去指引他们 激励他们去行动，领导他们或协调他们的活动，使得任何冲突的 诱因都不会发生；政府的职能只是统治。”③但这不意味着无为 而治，统治者仍有事做：“统治者的形象是仲裁人，他的事情就是 ①本书第136页 @本书第141页。 ③本书第1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