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论证，但以一种更加生动的方式将它呈现出来。格劳孔讲了居盖斯(Gyges)的故事，此 人拥有一枚魔戒，藉此得到了隐身的力量。谁没幻想过，如果有了隐身能力，自己会去做 些什么呢？居盖斯借助魔戒之力，杀害了国王，和王后私通。换成你，你又会做什么呢？无 论如何，格劳孔想知道一个拥有居盖斯般力量的人，怎么还会想成为正义的人。如果我们犯 下任何罪行，沉溺于任何恶习之中，行一切越轨之事，还必定能逃脱制裁，我们又怎么会想 成为正义的人呢？格劳孔对苏格拉底提出的质疑就是如此。为什么一个拥有绝对力量而且完 全置身于法律约束之外的人，会更偏爱正义而非不正义呢？如果正义真的有价值，那么苏格 拉底应该能够说服居盖斯：成为正义之人才是对他真正有益。当然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现在，阿德曼托斯插入了谈话。他听过父母和诗人都赞美正义，是因为它在此生与来世 所带来的好处。他认为，这就是说正义仅仅是一种虚弱、整脚和不冒任何风险的德性，换言 之，正义被当作善好只是由于随之而来的结果。一个真正的人不会害怕不正义所带来的结果。 阿德曼托斯通过一段十分耐人寻味的想象告诉我们，他关心的是自我监护或自制：“每一个 人会成为最好的自我监护者。”(367)换句话说，我们不应该关心别人会怎样议论我们：相 反，我们应该提升自信、自主与独立的品质，以免受到别人对我们施加的影响。如果说正义 是值得追求的，那么它就是为了自身的缘故而值得追求，而不是为了某些想象中的好处或坏 处而值得追求。 两兄弟想听到正义为了自身的缘故而得到称赞（格劳孔），而且想要活得自由独立（阿 德曼托斯)，他们俩的愿望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俩对自己的社会保持了一定距离。要是稍 微错置一下时代的话，他俩都可谓是贵族的儿子，为自己周围世界的虚假和伪善而感到羞耻。 只要是有一点点敏感的人，谁不曾这么想过呢？这两个人能被苏格拉底说服，去思考能替代 (甚至是以激进的方式替代)这个生养了他们的社会的其它选择，他们是潜在的革命者。《理 想国》的剩下部分，就是讲给他们和像他们那样的人听的。 城邦与灵魂 随着格芳孔和啊德曼托斯的发言，环绕着苏格拉底的包围圈己经完全成形。苏格拉底知 道，他今晚肯定是回不去雅典了。反过来，他提出了一种思想实验，希望藉此对两兄弟施展 魔力。他提议，让我们“在言辞中观察一个城邦的诞生”。(369)比起微观地讨论个体之中 的正义，我们不如去看一座城邦里的正义，这样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在一个体之中的正 义究竟是什么
36 活的论证，但以一种更加生动的方式将它呈现出来。格劳孔讲了居盖斯(Gyges)的故事，此 人拥有一枚魔戒，藉此得到了隐身的力量。25谁没幻想过，如果有了隐身能力，自己会去做 些什么呢？居盖斯借助魔戒之力，杀害了国王，和王后私通。换成你，你又会做什么呢？无 论如何，格劳孔想知道一个拥有居盖斯般力量的人，怎么还会想成为正义的人。如果我们犯 下任何罪行，沉溺于任何恶习之中，行一切越轨之事，还必定能逃脱制裁，我们又怎么会想 成为正义的人呢？格劳孔对苏格拉底提出的质疑就是如此。为什么一个拥有绝对力量而且完 全置身于法律约束之外的人，会更偏爱正义而非不正义呢？如果正义真的有价值，那么苏格 拉底应该能够说服居盖斯：成为正义之人才是对他真正有益。当然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现在，阿德曼托斯插入了谈话。他听过父母和诗人都赞美正义，是因为它在此生与来世 所带来的好处。他认为，这就是说正义仅仅是一种虚弱、蹩脚和不冒任何风险的德性，换言 之，正义被当作善好只是由于随之而来的结果。一个真正的人不会害怕不正义所带来的结果。 阿德曼托斯通过一段十分耐人寻味的想象告诉我们，他关心的是自我监护或自制：“每一个 人会成为最好的自我监护者。”(367a)换句话说，我们不应该关心别人会怎样议论我们；相 反，我们应该提升自信、自主与独立的品质，以免受到别人对我们施加的影响。如果说正义 是值得追求的，那么它就是为了自身的缘故而值得追求，而不是为了某些想象中的好处或坏 处而值得追求。 两兄弟想听到正义为了自身的缘故而得到称赞（格劳孔），而且想要活得自由独立（阿 德曼托斯），他们俩的愿望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俩对自己的社会保持了一定距离。要是稍 微错置一下时代的话，他俩都可谓是贵族的儿子，为自己周围世界的虚假和伪善而感到羞耻。 只要是有一点点敏感的人，谁不曾这么想过呢？这两个人能被苏格拉底说服，去思考能替代 （甚至是以激进的方式替代）这个生养了他们的社会的其它选择，他们是潜在的革命者。《理 想国》的剩下部分，就是讲给他们和像他们那样的人听的。 城邦与灵魂 随着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的发言，环绕着苏格拉底的包围圈已经完全成形。苏格拉底知 道，他今晚肯定是回不去雅典了。反过来，他提出了一种思想实验，希望藉此对两兄弟施展 魔力。他提议，让我们“在言辞中观察一个城邦的诞生”。(369a)比起微观地讨论个体之中 的正义，我们不如去看一座城邦里的正义，这样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在一个体之中的正 义究竟是什么。 25
城邦与灵魂具有本质上的相似性，这个观点就是整部《理想国》的核心隐喻。它被毫不 起眼地引入对话之中，而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对，但其它的一切皆发源于此：城邦在其本质 性方面与个体相似，反之亦然。苏格拉底究竟要做什么？城邦与灵魂的类比究竟发挥着什么 样的作用？ 让我们讲得更清楚些：苏格拉底引入这个类比，是为了帮助两兄弟更好地理解在个体（或 用柏拉图的专用术语，“灵魂”)之中的正义究竞是什么。就灵魂的治理而言，阿德曼托斯 的标准是“自制”，而灵魂的治理必然在某些决定性方面与城邦的治理相似。但是，一个城 邦如何与一个灵魂相似呢？而且，“自我的治理”又是在什么方面与诸如城邦那样的共同体 的治理相似呢？ 想想看，当我们说某个人是“典型的美国人”或“典型的法国人”时，我们的意思是什 么。我们想说的是，他们的品质和举止表现出某些特征，而我们认为这些特征代表了他们国 民的某种剖面。这是一种思考和言说的有益方式吗？更确切地说，通过将一个人放大为他或 她的国家的方式来考察这个人，或者，一个人的国家只不过是某些个人品质的特征的集体性 表达，这些讲法究竞是什么意思？ 思考这个主题的方式之一，就是把它视为某种特殊的因果假设，这种假设与个人品质和 政治制度的形成有关。这种解读城邦与灵魂的类比的方式源自下述观点：作为个人，我们都 生活在社会之中，社会塑造了我们，反过来我们也塑造了社会。城邦与灵魂的类比，是要试 图理解社会如何再造自身和塑造公民，而这样的公民反过来推动了社会的运转。 这么想很有帮助，但它还是促使我们继续思考。城邦究竞以何种方式与个人相似？难道 说，我们能从每个美国公民的灵魂中看出总统、国会和最高法院之类的东西吗？显然这很荒 谬。还是说，美国的民主造就了一种特殊的民主式灵魂，就像法国的旧政制趋向于造就具有 贵族品质的灵魂一样？每种政制都会造就某种与众不同的个体，而这种个体将表现出这种政 制品质的主导特征。 《理想国》的其余部分就致力于构建出一种政制，它将造就某种与众不同的品质类型。 这也是柏拉图的理想国之所以会被称作“乌托邦”的原因。历史上还从没有一种政制能全心 全意致力于实现这种目标，即造就最稀少、也最难以实现的人性类型，“哲人”。 诗的改革 苏格拉底的“言辞中的城邦”经历了几个不同阶段的演进。第一步是阿德曼托斯提出的 朴素的城邦，一个“拥有尽可能多的必需品的城邦”，也就是说：这个城邦只限于满足某些 3
37 城邦与灵魂具有本质上的相似性，这个观点就是整部《理想国》的核心隐喻。它被毫不 起眼地引入对话之中，而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对，但其它的一切皆发源于此：城邦在其本质 性方面与个体相似，反之亦然。苏格拉底究竟要做什么？城邦与灵魂的类比究竟发挥着什么 样的作用？ 让我们讲得更清楚些：苏格拉底引入这个类比，是为了帮助两兄弟更好地理解在个体（或 用柏拉图的专用术语，“灵魂”）之中的正义究竟是什么。就灵魂的治理而言，阿德曼托斯 的标准是“自制”，而灵魂的治理必然在某些决定性方面与城邦的治理相似。但是，一个城 邦如何与一个灵魂相似呢？而且，“自我的治理”又是在什么方面与诸如城邦那样的共同体 的治理相似呢？ 想想看，当我们说某个人是“典型的美国人”或“典型的法国人”时，我们的意思是什 么。我们想说的是，他们的品质和举止表现出某些特征，而我们认为这些特征代表了他们国 民的某种剖面。这是一种思考和言说的有益方式吗？更确切地说，通过将一个人放大为他或 她的国家的方式来考察这个人，或者，一个人的国家只不过是某些个人品质的特征的集体性 表达，这些讲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思考这个主题的方式之一，就是把它视为某种特殊的因果假设，这种假设与个人品质和 政治制度的形成有关。这种解读城邦与灵魂的类比的方式源自下述观点：作为个人，我们都 生活在社会之中，社会塑造了我们，反过来我们也塑造了社会。城邦与灵魂的类比，是要试 图理解社会如何再造自身和塑造公民，而这样的公民反过来推动了社会的运转。 这么想很有帮助，但它还是促使我们继续思考。城邦究竟以何种方式与个人相似？难道 说，我们能从每个美国公民的灵魂中看出总统、国会和最高法院之类的东西吗？显然这很荒 谬。还是说，美国的民主造就了一种特殊的民主式灵魂，就像法国的旧政制趋向于造就具有 贵族品质的灵魂一样？每种政制都会造就某种与众不同的个体，而这种个体将表现出这种政 制品质的主导特征。 《理想国》的其余部分就致力于构建出一种政制，它将造就某种与众不同的品质类型。 这也是柏拉图的理想国之所以会被称作“乌托邦”的原因。历史上还从没有一种政制能全心 全意致力于实现这种目标，即造就最稀少、也最难以实现的人性类型，“哲人”。 诗的改革 苏格拉底的“言辞中的城邦”经历了几个不同阶段的演进。第一步是阿德曼托斯提出的 朴素的城邦，一个“拥有尽可能多的必需品的城邦”，也就是说：这个城邦只限于满足某些
基本需要。这种原始的或简单的城邦展现了阿德曼托斯的灵魂本性。其中有着某种崇高的单 纯，将它的主体视为纯粹的肉体或拥有有限欲望的生物。相较于为了保全自己而建立的家庭 联合体，这种简单的城邦比后者大不到哪儿去， 这时，格劳孔反驳说，看起来他的兄长建立了一个“猪的城邦”。(372)奢侈何在？格 劳孔问，“调味品”何在？这些构成了一个城邦的东西都到哪儿去了？格劳孔的城邦反过来 也展现了他的灵魂。好战的格劳孔想要统治的是一个“发烧的城邦”，恰如其名，也就是一 个将荣誉、竞争而且最重要的是战争统统予以制度化的城邦。如果阿德曼托斯表现了灵魂的 欲望部分，格劳孔就代表了“血气”，柏拉图称为thOs。血气是《理想国》最核心的心 理学范畴。血气是灵魂中的品质，与之紧密相关的是对荣誉、名声和威望的欲求。它追求与 众不同，想要在生活的竞赛中拔得头筹，想要领导和支配他人。我们通常把这种品质和领袖 人物联系在一起。苏格拉底的问题就在于：血气源于某种野蛮的、未经驯化的激情，那么如 何将血气用来为城邦和共同善好而服务？能做到吗？我们如何才能驯化一个血气性的灵 魂？这本书的剩下部分就是致力于驯化血气。 正是在这里，苏格拉底开始提出他的第一个也是最有争议的提案。要创建一个正义之城 而不单单是格劳孔的奢侈之城，只能从控制诗和音乐开始做起。在此，柏拉图的教有者形象 浮出水面。对于一个城邦建造者而言，首要的事务就是监督教有。一个立法者最首要的任务， 就是对人们能被允许听到和看到什么样的戏剧、诗和音乐施加控制。柏拉图所提议的诗的改 革，特别是针对荷马诗歌，代表着一种对古希腊教有的实践和信念的根本叛离。为什么这 点十分重要？ 首先，诗人在广义上是指那些创作神话的人、讲故事的人、艺术家和音乐家，我们正是 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关于英雄和坏蛋、诸神与来世的最原初也最生动的印象。这些故事塑造了 我们往后的人生。荷马史诗之于希腊人，如同圣经之于我们一般。阿喀琉斯、奥德修斯、埃 阿斯，生活在柏拉图那个时代的人对这些名字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今天我们听到亚伯拉罕、 以撒、约书亚和耶稣的名字和故事一般。 柏拉图对荷马史诗的批评有两个维度，神学的和政治的维度。神学的批判，就是说荷马 把众神描绘得虚伪、嬗变，而这样的存在是不值得我们尊敬的。但更重要的是，他说荷马式 英雄只不过是一些坏榜样。他们被描写得纵欲和贪财。除了这些缺陷，苏格拉底还加上了两 点，即过分残忍和裹渎敌人遗体。荷马式英雄都是无知而易怒之辈，充满了言目的愤怒和对 报复的强烈渴望。这种人如何能为美好城邦的未来公民树立良好榜样呢 当然，苏格拉底的回答是对诗和艺术进行彻底的净化。他想祛除诗人盘惑人心的力量， 后来，苏格拉底也承认自己常常容易受到诗人影响。(607©)苏格拉底建议设置哲学，以取代 诗的教有力量。结果就是，诗人必须被逐出正义之域
38 基本需要。这种原始的或简单的城邦展现了阿德曼托斯的灵魂本性。其中有着某种崇高的单 纯，将它的主体视为纯粹的肉体或拥有有限欲望的生物。相较于为了保全自己而建立的家庭 联合体，这种简单的城邦比后者大不到哪儿去。 这时，格劳孔反驳说，看起来他的兄长建立了一个“猪的城邦”。(372d)奢侈何在？格 劳孔问，“调味品”何在？这些构成了一个城邦的东西都到哪儿去了？格劳孔的城邦反过来 也展现了他的灵魂。好战的格劳孔想要统治的是一个“发烧的城邦”，恰如其名，也就是一 个将荣誉、竞争而且最重要的是战争统统予以制度化的城邦。如果阿德曼托斯表现了灵魂的 欲望部分，格劳孔就代表了“血气”，柏拉图称为 thymos。血气是《理想国》最核心的心 理学范畴。血气是灵魂中的品质，与之紧密相关的是对荣誉、名声和威望的欲求。它追求与 众不同，想要在生活的竞赛中拔得头筹，想要领导和支配他人。我们通常把这种品质和领袖 人物联系在一起。苏格拉底的问题就在于：血气源于某种野蛮的、未经驯化的激情，那么如 何将血气用来为城邦和共同善好而服务？能做到吗？我们如何才能驯化一个血气性的灵 魂？这本书的剩下部分就是致力于驯化血气。 正是在这里，苏格拉底开始提出他的第一个也是最有争议的提案。要创建一个正义之城 而不单单是格劳孔的奢侈之城，只能从控制诗和音乐开始做起。在此，柏拉图的教育者形象 浮出水面。对于一个城邦建造者而言，首要的事务就是监督教育。一个立法者最首要的任务， 就是对人们能被允许听到和看到什么样的戏剧、诗和音乐施加控制。柏拉图所提议的诗的改 革，特别是针对荷马诗歌，代表着一种对古希腊教育的实践和信念的根本叛离。为什么这一 点十分重要？ 首先，诗人在广义上是指那些创作神话的人、讲故事的人、艺术家和音乐家，我们正是 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关于英雄和坏蛋、诸神与来世的最原初也最生动的印象。这些故事塑造了 我们往后的人生。荷马史诗之于希腊人，如同圣经之于我们一般。阿喀琉斯、奥德修斯、埃 阿斯，生活在柏拉图那个时代的人对这些名字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今天我们听到亚伯拉罕、 以撒、约书亚和耶稣的名字和故事一般。 柏拉图对荷马史诗的批评有两个维度，神学的和政治的维度。神学的批判，就是说荷马 把众神描绘得虚伪、嬗变，而这样的存在是不值得我们尊敬的。但更重要的是，他说荷马式 英雄只不过是一些坏榜样。他们被描写得纵欲和贪财。除了这些缺陷，苏格拉底还加上了两 点，即过分残忍和亵渎敌人遗体。荷马式英雄都是无知而易怒之辈，充满了盲目的愤怒和对 报复的强烈渴望。这种人如何能为美好城邦的未来公民树立良好榜样呢？ 当然，苏格拉底的回答是对诗和艺术进行彻底的净化。他想祛除诗人蛊惑人心的力量， 后来，苏格拉底也承认自己常常容易受到诗人影响。(607c)苏格拉底建议设置哲学，以取代 诗的教育力量。结果就是，诗人必须被逐出正义之城
苏格拉底对诗和艺术的审查，是不是隐含着他的极权主义冲动呢？这是《理想国》中最 能唤起我们“宪法第一修正案”本能的段落。我们想问：苏格拉底，你凭什么告诉我们什么 东西是我们能读和能听的？不止如此，苏格拉底并不是说美好城邦再也没有诗和音乐，而是 说，只能有苏格拉底的诗歌和音乐。但是，经苏格拉底净化过的诗和音乐究竞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也许，《理想国》整本书就是一首“苏格拉底的诗”。 记住这一点十分重要：教育问题是在驯化格劳孔和像他那样的人的好战激情这一语境下 被引入的，苏格拉底把这样的人视为城邦的辅助者。审查和谎言并非是作为一件审美之事， 而是作为一件关乎军事必要性的事务而被引入的。这里压根儿没谈到农民、工匠、商人和劳 动者的教有。坦白地讲，苏格拉底不关心他们。他的兴趣只是创造一个紧密的、高度训练的 年轻战士骨干，他们要像看门狗守家一样保卫城邦。(376)这样的人将使自己的欲望和满足 服从集体，依凭一种严格的荣誉准则而生活。 苏格拉底的提议是否太不现实，或者说不合时宜？只要你像他那样相信最佳城邦一定要 作好战争准备，因此必须有一个战士阶层的话，答案恐怕就是否定的。这样一种军人的生活 需要的是极其微薄的物质回报和利益，也需要人们甘愿为他们甚至还不认识的公民同胞而 死。比这更不现实的，是那些相信有朝一日我们能彻底過止战争和引发战争的激情的人。柏 拉图相信，只要人的本性中激情部分或血气部分保持强劲，那么对一个社会的战士群体保持 关注就是必需的。 护卫者的灵魂 《理想国》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控制激情”。诚然，从斯宾诺莎到康德再到弗洛伊 德以来，这是所有伟大的伦理学家的主题。我们如何控制激情？每个伟大的伦理学家都有 套办法，以帮助我们凭借理性或某种相应的道德力量来控制激情。不妨回想一下，这个问题 是《理想国》卷二里阿德曼托斯提出来的，他提出了一套自制或自我监护的想法，而这本质 上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受不正义的激情所侵吉。独立，不只意味着免受他人控制的自由，也是 一个关乎自制的概念，即控制好我们最强大的激情和禀性。 这种最为强大的激情，就被苏格拉底称为“血气”（吻mos)。我们己经看到，它就是政 治激情本身。正是对名誉和超凡出众的强烈的爱，引导若某些男人和女人在公共生活中追求 自己的野心。它与英雄主义和自我牺牲的能力有所关联，但也与统治他人和暴政的行径大有 关系。一切伟大的政治家都具有“血气”的品质，但历史上所有暴君也都具有它。《理想国》 提出的问题就是：这种“血气”的品质能不能受到控制？如果能，我们能让它为共同善好服 务吗？ 3
39 苏格拉底对诗和艺术的审查，是不是隐含着他的极权主义冲动呢？这是《理想国》中最 能唤起我们“宪法第一修正案”本能的段落。我们想问：苏格拉底，你凭什么告诉我们什么 东西是我们能读和能听的？不止如此，苏格拉底并不是说美好城邦再也没有诗和音乐，而是 说，只能有苏格拉底的诗歌和音乐。但是，经苏格拉底净化过的诗和音乐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也许，《理想国》整本书就是一首“苏格拉底的诗”。 记住这一点十分重要：教育问题是在驯化格劳孔和像他那样的人的好战激情这一语境下 被引入的，苏格拉底把这样的人视为城邦的辅助者。审查和谎言并非是作为一件审美之事， 而是作为一件关乎军事必要性的事务而被引入的。这里压根儿没谈到农民、工匠、商人和劳 动者的教育。坦白地讲，苏格拉底不关心他们。他的兴趣只是创造一个紧密的、高度训练的 年轻战士骨干，他们要像看门狗守家一样保卫城邦。(376a)这样的人将使自己的欲望和满足 服从集体，依凭一种严格的荣誉准则而生活。 苏格拉底的提议是否太不现实，或者说不合时宜？只要你像他那样相信最佳城邦一定要 作好战争准备，因此必须有一个战士阶层的话，答案恐怕就是否定的。这样一种军人的生活 需要的是极其微薄的物质回报和利益，也需要人们甘愿为他们甚至还不认识的公民同胞而 死。比这更不现实的，是那些相信有朝一日我们能彻底遏止战争和引发战争的激情的人。柏 拉图相信，只要人的本性中激情部分或血气部分保持强劲，那么对一个社会的战士群体保持 关注就是必需的。 护卫者的灵魂 《理想国》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控制激情”。诚然，从斯宾诺莎到康德再到弗洛伊 德以来，这是所有伟大的伦理学家的主题。我们如何控制激情？每个伟大的伦理学家都有一 套办法，以帮助我们凭借理性或某种相应的道德力量来控制激情。不妨回想一下，这个问题 是《理想国》卷二里阿德曼托斯提出来的，他提出了一套自制或自我监护的想法，而这本质 上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受不正义的激情所侵害。独立，不只意味着免受他人控制的自由，也是 一个关乎自制的概念，即控制好我们最强大的激情和禀性。 这种最为强大的激情，就被苏格拉底称为“血气”(thymos)。我们已经看到，它就是政 治激情本身。正是对名誉和超凡出众的强烈的爱，引导着某些男人和女人在公共生活中追求 自己的野心。它与英雄主义和自我牺牲的能力有所关联，但也与统治他人和暴政的行径大有 关系。一切伟大的政治家都具有“血气”的品质，但历史上所有暴君也都具有它。《理想国》 提出的问题就是：这种“血气”的品质能不能受到控制？如果能，我们能让它为共同善好服 务吗？
通过一个故事，苏格拉底提出了血气的难题。第四卷里，他讲了一个故事。苏格拉底自 称是从别处听来这个故事，也相信它的真实性：“有一回，当阿格莱翁之子列昂提奥斯离开 佩雷欧斯沿着北墙的外侧上城，他注意到那片公共刑场上躺着一排尸体，他非常想看，但又 感到厌恶，一下转过了身子，自我斗争了好长工夫，而且一直蒙若脸，最终，他被那一欲望 征服，张开了他的眼睛，朝那些尸体奔去，‘你们两个就看吧，’他说，‘低劣的精灵，用 这壮丽的画面满足你们自己！，”(439e)【王扬，158页】 苏格拉底的故事并不是讲理性控制住了激情，而是在讲一场紧张的内心冲突。列品提奥 斯被相互冲突的情感，即“看还是不看”撕成了两半，他在与自己争战。谁没有经历过这种 场绿呢？当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经过一起事故现场时，难道我们不会感受到同样的情感吗？我 们想停下来看看路边是否会有一具尸体，这是很令人感到羞耻的，但我们的眼晴就是迫不得 已地望过去，尽管我们自己不愿意。仔细想想这个例子。这个故事的结果就是：列昂提奥斯 对自己很是生气，因为他想去看自己知道会很令他感到羞耻的东西。他的血气，就是他一肚 子气的原因。 有一件事实与列昂提奥斯的血气紧密相关：他是某种特定类型的人，骄做而独立，是 个想要控制自己但实际上没有做到的人。他是一个与自己争战，并且潜在地与他人争战的灵 魂。《理想国》试图提供一种策略，甚至可以说是治疗，目的就是通过将让理性监管血气的 办法来对付血气，从而帮助我们实现某种平衡、自制以及节制。这些品质加在一起就是柏拉 图所说的“正义”，而正义只有在理性控制欲望的情况下才会实现。这样一种正义理想真的 能实现吗？理性真的能使我们那些相互冲突的情感和欲望变得温和而节制吗？守护者的灵 魂真的能推动正义的实现吗？这些都是苏格拉底在构建他的美好城邦时所提出的问题。 三次浪潮 美好城邦的构建，是通过苏格拉底所说的“三次浪潮”而推进的。第一波浪潮是限制私 产，第二波浪潮是废除家庭，而第三波浪潮，就是哲人王的确立。他认为，每一波浪潮对于 正义之城的完全建成都是必不可少的。我想谈的是关于男女共同教有的提案，这些提案是苏 格拉底废除家庭的计划里的一部分 苏格拉底的提议，其核心就是男女教有平等。苏格拉底提出这项提议的语境相当滑稽： 他知道，这项提议确实像是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会采取的道路。他说，没有男女不能做得 样好的工作。在统治的情况中，性别差异不比秃头和有头发的区别更有意义。(454c-)苏格 拉底不是说男人女人在所有方面都是一样的，而是说在任何工作上的竞争是完全平等的。美 好城邦中没有隐性歧视。苏格拉底也许是第一个将妇女从家政中解放出米的斗士
40 通过一个故事，苏格拉底提出了血气的难题。第四卷里，他讲了一个故事。苏格拉底自 称是从别处听来这个故事，也相信它的真实性：“有一回，当阿格莱翁之子列昂提奥斯离开 佩雷欧斯沿着北墙的外侧上城，他注意到那片公共刑场上躺着一排尸体，他非常想看，但又 感到厌恶，一下转过了身子，自我斗争了好长工夫，而且一直蒙着脸，最终，他被那一欲望 征服，张开了他的眼睛，朝那些尸体奔去，‘你们两个就看吧，’他说，‘低劣的精灵，用 这壮丽的画面满足你们自己！’”(439e)【王扬，158 页】 苏格拉底的故事并不是讲理性控制住了激情，而是在讲一场紧张的内心冲突。列昂提奥 斯被相互冲突的情感，即“看还是不看”撕成了两半，他在与自己争战。谁没有经历过这种 场景呢？当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经过一起事故现场时，难道我们不会感受到同样的情感吗？我 们想停下来看看路边是否会有一具尸体，这是很令人感到羞耻的，但我们的眼睛就是迫不得 已地望过去，尽管我们自己不愿意。仔细想想这个例子。这个故事的结果就是：列昂提奥斯 对自己很是生气，因为他想去看自己知道会很令他感到羞耻的东西。他的血气，就是他一肚 子气的原因。 有一件事实与列昂提奥斯的血气紧密相关：他是某种特定类型的人，骄傲而独立，是一 个想要控制自己但实际上没有做到的人。他是一个与自己争战，并且潜在地与他人争战的灵 魂。《理想国》试图提供一种策略，甚至可以说是治疗，目的就是通过将让理性监管血气的 办法来对付血气，从而帮助我们实现某种平衡、自制以及节制。这些品质加在一起就是柏拉 图所说的“正义”，而正义只有在理性控制欲望的情况下才会实现。这样一种正义理想真的 能实现吗？理性真的能使我们那些相互冲突的情感和欲望变得温和而节制吗？守护者的灵 魂真的能推动正义的实现吗？这些都是苏格拉底在构建他的美好城邦时所提出的问题。 三次浪潮 美好城邦的构建，是通过苏格拉底所说的“三次浪潮”而推进的。第一波浪潮是限制私 产，第二波浪潮是废除家庭，而第三波浪潮，就是哲人王的确立。他认为，每一波浪潮对于 正义之城的完全建成都是必不可少的。我想谈的是关于男女共同教育的提案，这些提案是苏 格拉底废除家庭的计划里的一部分。 苏格拉底的提议，其核心就是男女教育平等。苏格拉底提出这项提议的语境相当滑稽： 他知道，这项提议确实像是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会采取的道路。他说，没有男女不能做得一 样好的工作。在统治的情况中，性别差异不比秃头和有头发的区别更有意义。(454c-d)苏格 拉底不是说男人女人在所有方面都是一样的，而是说在任何工作上的竞争是完全平等的。美 好城邦中没有隐性歧视。苏格拉底也许是第一个将妇女从家政中解放出来的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