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大学公开课—政治哲学 斯密什著若(贺晴川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年版) 耶鲁大学公开课“政治哲学导论”全部课程资料如下 http://oye.yale.edu/political-science/plse-114 会 这本书源自一门我在耶鲁多年讲授的政治哲学导论课程。我很高兴能将这些讲稿加以 编辑和修订,使它列入耶鲁大学出版社的一套丛书。 我写作此书,是要使它成为一本政治哲学导论,而不是更为常见的政治思想史。我所 理解的政治哲学在第一章里己有论述,这里只需要提及一点:政治哲学是一种相当罕见也相 当独特的思考,决不能将它与一般意义上的政治语言研究混淆在一起,也不能与五六十年代 风摩一时的枯燥乏味的“概念分析”混为一谈。政治哲学就是对政治生活的永恒问题的探究, 一切社会都必定会遇到这些问题,它们包括“谁应当统治”、“应当如何处理冲突”、“应当怎 样教有公民和政治家”等等。 本书考察的文本和作者是有所选择的,因为他们有助于阐明政治生活的水恒问题,而 非他们从事写作的那个时代的特殊问题。我并不企图改写柏拉图、马基雅维利或托克维尔以 契合我们自己的关切,而是旨在表明:为什么只有透过昔日最严肃的思想家的视角,我们自 己的关切才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我们今日的问题还是政治问愿,那它们就和五世纪的雅典、 十五世纪的佛罗伦萨或十七世纪的英格兰遇到的问题没有什么差别。不这么想是不对的。 这本书的写作对象,是那些像我一样相信我们仍然有必要向过去的伟大思想家学习的 读者。这种看法或许理所应当,目前却在政治科学专业中饱受质疑。一些人坚信政治哲学是 或应当是一门类似于物理学、化学的学科,或者经济学和心理学的附庸,这样的学科没必要 关心自己的历史。我的教学和写作一直致力于抵抗这种学术的庸俗化。我的理想听众就是 般读者,他们除了求知欲外,不需要任何专业化。 写作这本书时,我不求新奇。我讲的大部分内容只不过是对一些前人之见和经典文本 的思考。尽管如此,我还是把这些讲稿按自己的方式编排到一起,让它们带上我的痕迹。我 尽量保存了那种非正式的、乃至于交谈式的讲课风格,也尽量避免琐碎的学术争论。我把脚 注和其它学术索引缩减到了最少,也坦承自己从别的学者、老师和同事那里受益良多。 1
1 耶鲁大学公开课——政治哲学 斯密什著 (贺晴川译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5 年版) 耶鲁大学公开课“政治哲学导论”全部课程资料如下: http://oyc.yale.edu/political-science/plsc-114 序 这本书源自一门我在耶鲁多年讲授的政治哲学导论课程。我很高兴能将这些讲稿加以 编辑和修订,使它列入耶鲁大学出版社的一套丛书。 我写作此书,是要使它成为一本政治哲学导论,而不是更为常见的政治思想史。我所 理解的政治哲学在第一章里已有论述,这里只需要提及一点:政治哲学是一种相当罕见也相 当独特的思考,决不能将它与一般意义上的政治语言研究混淆在一起,也不能与五六十年代 风靡一时的枯燥乏味的“概念分析”混为一谈。政治哲学就是对政治生活的永恒问题的探究, 一切社会都必定会遇到这些问题,它们包括“谁应当统治”、“应当如何处理冲突”、“应当怎 样教育公民和政治家”等等。 本书考察的文本和作者是有所选择的,因为他们有助于阐明政治生活的永恒问题,而 非他们从事写作的那个时代的特殊问题。我并不企图改写柏拉图、马基雅维利或托克维尔以 契合我们自己的关切,而是旨在表明:为什么只有透过昔日最严肃的思想家的视角,我们自 己的关切才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我们今日的问题还是政治问题,那它们就和五世纪的雅典、 十五世纪的佛罗伦萨或十七世纪的英格兰遇到的问题没有什么差别。不这么想是不对的。 这本书的写作对象,是那些像我一样相信我们仍然有必要向过去的伟大思想家学习的 读者。这种看法或许理所应当,目前却在政治科学专业中饱受质疑。一些人坚信政治哲学是 或应当是一门类似于物理学、化学的学科,或者经济学和心理学的附庸,这样的学科没必要 关心自己的历史。我的教学和写作一直致力于抵抗这种学术的庸俗化。我的理想听众就是一 般读者,他们除了求知欲外,不需要任何专业化。 写作这本书时,我不求新奇。我讲的大部分内容只不过是对一些前人之见和经典文本 的思考。尽管如此,我还是把这些讲稿按自己的方式编排到一起,让它们带上我的痕迹。我 尽量保存了那种非正式的、乃至于交谈式的讲课风格,也尽量避免琐碎的学术争论。我把脚 注和其它学术索引缩减到了最少,也坦承自己从别的学者、老师和同事那里受益良多
当然,比起让本科生在我的课堂上饱受折磨,我从写作和修改讲课稿的过程中能学到 更多。我只能说,这么多优异的学生前来听课并对我的课题表示兴趣,这实在是我的荣幸, 当然也是我的一点特权。我特别想感谢从前的学生Justin Zaremby,因为他阅读了这些讲稿 的早期版本,并且提出了许多有用的评议。 第1章为什么是政治哲学 按惯例,我得在一开始谈谈这门课的主题。这么做也许是本末倒置,因为在研习政治哲 学之前,你怎么能说政治哲学是什么呢?不管怎样,我会尽量说点有用的东西。 就某种意义来说,政治哲学只是政治科学的一个分支或“子领域”。它与政治探究的其 它领域平行,例如美国政府、比较政治学和国际关系。但是另一方面,政治哲学是玫治科学 最古老、最基础的部分。政治哲学是最古老意义上的政治科学,或者说,政治哲学就是古典 的政治科学。政治哲学旨在澄清各种塑造了政治探究的基本问题、基础概念与范畴。在此意 义上,与其说它是政治科学的一个分支,不如说它是这门学科的根本和基石。 今天,研习政治哲学常常从研习该学科的伟大著作入手。政治哲学是所有社会科学当叶 最古老的,它比经济学、心理学、社会学更加古老,并以拥有众多巨壁而自豪:从柏拉图。 亚里士多德,一直到马基雅维利、霍布斯,再到黑格尔、托克维尔、尼采、汉娜·阿伦特、 列奥·施特劳斯。了解“什么是政治哲学”的最佳途径,不过就是研习那些公认为政治哲学 宗师的人的作品与思想。最好的研习之道,难道不就是小心谨慎地阅读它们吗? 这种途径并非毫无危险,我可以举几个例子:是什么使一本书或一位思想家称得上伟 大?谁说了算?为什么偏偏要研习某些思想家,而非别的一些人呢?任何一份开列了所谓伟 大的思想家或文本的书单,不也很可能是主观的吗?而且,这种书单所排除的不也可能比它 所收入的能教给我们更多东西吗?此外,对昔日经典和伟大思想家的研习很容易堕落成迁腐 和好古辞。或许,我们会觉得自己很容易受一长串伟大的名字所裹挟,最终放弃为自己而思 考。研习这些常常是十分古老的书籍,难道不会冒着忽视我们今天所面临的问题的危险吗? 对于这个有者全球化、恐怖主义和种族冲突的世界,亚里士多德和霍布斯能告诉我们什么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政治科学难道没有一点儿进步吗?毕竟,经济学家不再阅读亚当·斯 密,心理学家也不读弗洛伊德了。那么,为什么政治科学就应该继续研习亚里士多德和卢梭? 这些都是很严肃的问题,我会尽量回答。 政治科学家们普遍持有这样一种看法:政治研究就像自然科学,也是一个不断进步的领 域。就像粒子物理学家没必要研究物理学史,政治科学的史前时期也随着当今政治科学的成
2 当然,比起让本科生在我的课堂上饱受折磨,我从写作和修改讲课稿的过程中能学到 更多。我只能说,这么多优异的学生前来听课并对我的课题表示兴趣,这实在是我的荣幸, 当然也是我的一点特权。我特别想感谢从前的学生 Justin Zaremby,因为他阅读了这些讲稿 的早期版本,并且提出了许多有用的评议。 第 1 章 为什么是政治哲学 按惯例,我得在一开始谈谈这门课的主题。这么做也许是本末倒置,因为在研习政治哲 学之前,你怎么能说政治哲学是什么呢?不管怎样,我会尽量说点有用的东西。 就某种意义来说,政治哲学只是政治科学的一个分支或“子领域”。它与政治探究的其 它领域平行,例如美国政府、比较政治学和国际关系。但是另一方面,政治哲学是政治科学 最古老、最基础的部分。政治哲学是最古老意义上的政治科学,或者说,政治哲学就是古典 的政治科学。政治哲学旨在澄清各种塑造了政治探究的基本问题、基础概念与范畴。在此意 义上,与其说它是政治科学的一个分支,不如说它是这门学科的根本和基石。 今天,研习政治哲学常常从研习该学科的伟大著作入手。政治哲学是所有社会科学当中 最古老的,它比经济学、心理学、社会学更加古老,并以拥有众多巨擘而自豪:从柏拉图、 亚里士多德,一直到马基雅维利、霍布斯,再到黑格尔、托克维尔、尼采、汉娜·阿伦特、 列奥·施特劳斯。了解“什么是政治哲学”的最佳途径,不过就是研习那些公认为政治哲学 宗师的人的作品与思想。最好的研习之道,难道不就是小心谨慎地阅读它们吗? 这种途径并非毫无危险,我可以举几个例子:是什么使一本书或一位思想家称得上伟 大?谁说了算?为什么偏偏要研习某些思想家,而非别的一些人呢?任何一份开列了所谓伟 大的思想家或文本的书单,不也很可能是主观的吗?而且,这种书单所排除的不也可能比它 所收入的能教给我们更多东西吗?此外,对昔日经典和伟大思想家的研习很容易堕落成迂腐 和好古癖。或许,我们会觉得自己很容易受一长串伟大的名字所裹挟,最终放弃为自己而思 考。研习这些常常是十分古老的书籍,难道不会冒着忽视我们今天所面临的问题的危险吗? 对于这个有着全球化、恐怖主义和种族冲突的世界,亚里士多德和霍布斯能告诉我们什么?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政治科学难道没有一点儿进步吗?毕竟,经济学家不再阅读亚当·斯 密,心理学家也不读弗洛伊德了。那么,为什么政治科学就应该继续研习亚里士多德和卢梭? 这些都是很严肃的问题,我会尽量回答。 政治科学家们普遍持有这样一种看法:政治研究就像自然科学,也是一个不断进步的领 域。就像粒子物理学家没必要研究物理学史,政治科学的史前时期也随着当今政治科学的成
熟而不再需要。人们常说,实验主义和行为主义的社会科学所使用的方法与技术,命中注定 会带来这样一个结局:亚里士多德、马基雅维利或卢梭的作品中那些古老的也是不成熟的思 考将被人遗忘。要是我们还在研究这些思想家,那也只不过更像是一位馆长或档案管理员, 他们感兴趣仅仅是这些东西对现代社会科学知识的共同大厦还有什么贡献。 政治科学的这种进步主义或科学主义的范式,常常与另一类人结合起来,即历史主义者 或相对主义者。根据这种观点,一切政治思想都是其时间、地点与处境的产物。我们不应当 指望,为15世纪佛罗伦萨、17世纪英格兰和18世纪巴黎的人所写的东西,能够为21世纪 世纪的美国读者提供任何教益。一切思想都受到其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尝试从过去的作者或 文本中提炼出永恒智慧是错误的。这个信念为今天许多人所持有,但它简直是在自我反驳。 如果一切思想都受制于其时间和地点,那么这条真理也适用于其自身。然而,所谓的相对主 义或历史主义坚称,只有这句话是真的,只有这句话是永恒有效的,与此同时却宣布其他一 切思想都属于各自的历史处境。我们无需成为一位高深的逻辑学家,就知道相对主义甚至单 就自身来说都是不融贯的 历史主义者的解读方式否认,存在着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与马基雅维利、霍布斯、卢 梭及其后来者的著述联结起来的唯一传统。他们轻蔑地将这种念头斥为“编造神话”。在追 求更大的历史准确度的名义下,历史主义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刻意将伟大的著作变得篇狭, 将它们完全限制在其时其地的背景和利害关系之中。历史主义者的论题通常会认为,观念只 不过是各种“合理化”(rationalizations)或“意识形态”,它们表达的是先前存在的不同 的社会利害关系。然而,事实是观念自身就有一种因果力量(causal power):观念不仅会带 来结果,其结果还时常远远超出它们当下的背景和处境。像在英格兰的一系列条件中发展起 来的约翰·洛克的宪政理论,在被移植到别处之后常常还能焕发生机,典型例子就是北美大 陆。20世纪的历史带有共产主义、法西斯主义和民主的意识形态交锋,这就证明观念的力 量能塑造世界。讽刺的是,恰恰在阐明一种纯然经济学式的历史理论之局限性上,没有人比 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更具权威。凯恩斯写道:“经济学家和政治哲学家的观念 正确也好,错误也罢,都比通常认为的要强大得多。的确,世界几乎就是由它们统治着的。 实践者认为他们能相当程度上免于任何知识的影响,却常常是某些己故经济学家的奴隶。那 些凭空听取灵感的掌权狂徒,其狂妄则常常是从几年前尚存学界的某个不入流学者的思想中 提炼而成。”1【商务译本,有修订】 政治哲学研究,并不简单地是某种历史附属品,隶属于作为主干的政治科学:它也不是 履行某种看守或管理的职能,保存过往时代的伟大荣耀,就像自然历史博物馆里保存的木乃 伊那样。政治哲学是对政治生活最根本、最棘手和最经久不总的问题的研究。这种问题的数 量绝非无限,或许还相当少。政治哲学研究总是围绕着这样一些问题,例如:“为什么我应 3
3 熟而不再需要。人们常说,实验主义和行为主义的社会科学所使用的方法与技术,命中注定 会带来这样一个结局:亚里士多德、马基雅维利或卢梭的作品中那些古老的也是不成熟的思 考将被人遗忘。要是我们还在研究这些思想家,那也只不过更像是一位馆长或档案管理员, 他们感兴趣仅仅是这些东西对现代社会科学知识的共同大厦还有什么贡献。 政治科学的这种进步主义或科学主义的范式,常常与另一类人结合起来,即历史主义者 或相对主义者。根据这种观点,一切政治思想都是其时间、地点与处境的产物。我们不应当 指望,为 15 世纪佛罗伦萨、17 世纪英格兰和 18 世纪巴黎的人所写的东西,能够为 21 世纪 世纪的美国读者提供任何教益。一切思想都受到其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尝试从过去的作者或 文本中提炼出永恒智慧是错误的。这个信念为今天许多人所持有,但它简直是在自我反驳。 如果一切思想都受制于其时间和地点,那么这条真理也适用于其自身。然而,所谓的相对主 义或历史主义坚称,只有这句话是真的,只有这句话是永恒有效的,与此同时却宣布其他一 切思想都属于各自的历史处境。我们无需成为一位高深的逻辑学家,就知道相对主义甚至单 就自身来说都是不融贯的。 历史主义者的解读方式否认,存在着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与马基雅维利、霍布斯、卢 梭及其后来者的著述联结起来的唯一传统。他们轻蔑地将这种念头斥为“编造神话”。在追 求更大的历史准确度的名义下,历史主义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刻意将伟大的著作变得褊狭, 将它们完全限制在其时其地的背景和利害关系之中。历史主义者的论题通常会认为,观念只 不过是各种“合理化”(rationalizations)或“意识形态”,它们表达的是先前存在的不同 的社会利害关系。然而,事实是观念自身就有一种因果力量(causal power):观念不仅会带 来结果,其结果还时常远远超出它们当下的背景和处境。像在英格兰的一系列条件中发展起 来的约翰·洛克的宪政理论,在被移植到别处之后常常还能焕发生机,典型例子就是北美大 陆。20 世纪的历史带有共产主义、法西斯主义和民主的意识形态交锋,这就证明观念的力 量能塑造世界。讽刺的是,恰恰在阐明一种纯然经济学式的历史理论之局限性上,没有人比 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更具权威。凯恩斯写道:“经济学家和政治哲学家的观念, 正确也好,错误也罢,都比通常认为的要强大得多。的确,世界几乎就是由它们统治着的。 实践者认为他们能相当程度上免于任何知识的影响,却常常是某些已故经济学家的奴隶。那 些凭空听取灵感的掌权狂徒,其狂妄则常常是从几年前尚存学界的某个不入流学者的思想中 提炼而成。”1【商务译本,有修订】 政治哲学研究,并不简单地是某种历史附属品,隶属于作为主干的政治科学;它也不是 履行某种看守或管理的职能,保存过往时代的伟大荣耀,就像自然历史博物馆里保存的木乃 伊那样。政治哲学是对政治生活最根本、最棘手和最经久不息的问题的研究。这种问题的数 量绝非无限,或许还相当少。政治哲学研究总是围绕着这样一些问题,例如:“为什么我应 1
该遵守法律?”“何谓公民?公民应当得到怎样的教有?”“谁是立法者?”“自由与权威 之间有者怎样的关系?”“政治与神学之间应当有着怎样的关系?”或许还有一些其它这 样的问题。 我们即将阅读的思想家们为我们准备了基本的框架,即基本的概念与范畴,藉此我们才 能者手思考政治。对于那些在他们的轨道里工作的人而言,正是他们提供的分析方式,使得 这些较为晚近、也较为次要的思想者的工作得以可能。我们一直在追问柏拉图、马基雅维利 和霍布斯提出的法律、权威、正义与自由的问题,尽管我们并不总是以同样的方式回答同样 的问题。我们或许不会通盘接受他们的答案,但他们总是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清晰和洞察力提 出问题。这些问题并没有简单地消失不见,而是构成了政治研究的核心问题。事实上,现在 还有人自诩为亚里士多德主义者、托马斯主义者、洛克主义者、康德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 和海德格尔主义者。他们的学说绝对没有遭到驳倒或取代,没有像已经失效或不受信赖的科 学理论或字宙论那样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在我们身边,这些学说依然大量存在,它们始终 是我们最基本的立场和态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你很快就会发现一件事实:政治哲学研究中没有永恒的答案,只有永恒的问题。在正义 权利、自由以及权威的适当范围等最根本的问题上,伟大思想家的答案也常常有着深刻的不 一致。与常识(popular wisdom)不同,一切伟大的心灵显然并不一定有类似的思想。但是, 这样也有好处。伟大思想家的不一致,使得我们能够走进他们的对话:首先是倾听,思考他 们的差异,然后为自己作出判断。我承认我不是个伟大的思想家,但我还得补充一句,你在 耶鲁或其它大学碰到的某些教授也绝对不是。这种人大多自诩为哲学家,但实际上他们只不 过是哲学教授罢了。差别何在? 真正的哲人凤毛麟角,一个人在一生里能遇到一次这样的人实属万幸,可能一个世纪也 见不到一次。但这就是哲学与其它学科的不同之处。一个人可以是个平庸的历史学家或化学 家,但他仍然能发挥相当有效的作用。但是,一个平庸的哲人这种说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 一个平庸的哲人根本就不是哲人。然而,不是伟大思想家的我们至少还能努力成为称职的学 者。相比于被训练得小心谨慎、有板有眼的学者,伟大的哲人无所畏惧,用《星际迷航》的 话来讲,他们“勇敢地航向前人未至的字宙洪荒”。学者始终依赖伟大思想家们的著作,无 法达到这些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学者之所以可能,就在于倾听伟大思想家们的对话,并对他 们的差异保持敏感。与过去的伟大思想家相比,我至少还有一样优势。亚里士多德和霍布斯 过去都是伟大的思想家,但他们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你们像我一样,也具有这种优势,那就 是“我还活着”。 但是,我们应该从哪儿进入这场对话,应该从哪些问题或思想家入手?我们应该从哪儿 开始?与所有事业一样,从最初的地方起步总是最好的。政治哲学所特有的主题就是政治行 动。一切行动的目标,要么是保守(preservation),要么就是变革。当我们追求变革时,为
4 该遵守法律?”“何谓公民?公民应当得到怎样的教育?”“谁是立法者?”“自由与权威 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政治与神学之间应当有着怎样的关系?” 或许还有一些其它这 样的问题。 我们即将阅读的思想家们为我们准备了基本的框架,即基本的概念与范畴,藉此我们才 能着手思考政治。对于那些在他们的轨道里工作的人而言,正是他们提供的分析方式,使得 这些较为晚近、也较为次要的思想者的工作得以可能。我们一直在追问柏拉图、马基雅维利 和霍布斯提出的法律、权威、正义与自由的问题,尽管我们并不总是以同样的方式回答同样 的问题。我们或许不会通盘接受他们的答案,但他们总是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清晰和洞察力提 出问题。这些问题并没有简单地消失不见,而是构成了政治研究的核心问题。事实上,现在 还有人自诩为亚里士多德主义者、托马斯主义者、洛克主义者、康德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 和海德格尔主义者。他们的学说绝对没有遭到驳倒或取代,没有像已经失效或不受信赖的科 学理论或宇宙论那样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在我们身边,这些学说依然大量存在,它们始终 是我们最基本的立场和态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你很快就会发现一件事实:政治哲学研究中没有永恒的答案,只有永恒的问题。在正义、 权利、自由以及权威的适当范围等最根本的问题上,伟大思想家的答案也常常有着深刻的不 一致。与常识(popular wisdom)不同,一切伟大的心灵显然并不一定有类似的思想。但是, 这样也有好处。伟大思想家的不一致,使得我们能够走进他们的对话:首先是倾听,思考他 们的差异,然后为自己作出判断。我承认我不是个伟大的思想家,但我还得补充一句,你在 耶鲁或其它大学碰到的某些教授也绝对不是。这种人大多自诩为哲学家,但实际上他们只不 过是哲学教授罢了。差别何在? 真正的哲人凤毛麟角,一个人在一生里能遇到一次这样的人实属万幸,可能一个世纪也 见不到一次。但这就是哲学与其它学科的不同之处。一个人可以是个平庸的历史学家或化学 家,但他仍然能发挥相当有效的作用。但是,一个平庸的哲人这种说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 一个平庸的哲人根本就不是哲人。然而,不是伟大思想家的我们至少还能努力成为称职的学 者。相比于被训练得小心谨慎、有板有眼的学者,伟大的哲人无所畏惧,用《星际迷航》的 话来讲,他们“勇敢地航向前人未至的宇宙洪荒”。学者始终依赖伟大思想家们的著作,无 法达到这些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学者之所以可能,就在于倾听伟大思想家们的对话,并对他 们的差异保持敏感。与过去的伟大思想家相比,我至少还有一样优势。亚里士多德和霍布斯 过去都是伟大的思想家,但他们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你们像我一样,也具有这种优势,那就 是“我还活着”。 但是,我们应该从哪儿进入这场对话,应该从哪些问题或思想家入手?我们应该从哪儿 开始?与所有事业一样,从最初的地方起步总是最好的。政治哲学所特有的主题就是政治行 动。一切行动的目标,要么是保守(preservation),要么就是变革。当我们追求变革时,为
的是让某种事物变得更好:当我们追求保守时,为的是避免某种事物变得更坏。即使选择不 作为,袖手旁观也是一种行动。由此可见,一切行动都预设了某种对于更好和更坏的判断, 然而,如果不是我们对善好(g0o)多多少少有所思虑,我们就不可能对更好和更坏做出思考。 我们做出行动,目的是发扬某种关于善好的理念或意见:因而,我们做出政治行动,目的就 是发扬某种关于政治的善好或公共善好(common good)的理念。政治哲人们称为“公共善好' 的东西,隐藏在各式各样的名号之下,有时是“美好社会”或“正义社会”,有时就是简单 的一句“最佳政制”。在政治生活的一切问题中,最古老也最基础的问题就是:什么是最佳 政制。 “政制”(regime)是一个古老的概念,但这个术语相当常见。即便在今天,我们也经常 听到关于塑造政制或变革政制之类的事情,但到底什么是政制?有多少种政制?它们是如何 定义的?是什么使它团结一致,又是什么使它分崩离析?存在者一种最佳政制吗?这个术语 可追溯到柏拉图,甚至在他之前。事实上,我们所知的柏拉图《理想国》(Repubi1ic),实际 上是希腊词politea的翻译,它的本义是宪法或政制。但是,最重要的是亚里士多德使得政 制成为政治研究的核心主题。广义地说,政制指的是一种政府形式,要么是由一人、少数或 者多数人统治,要么就是上述三种统治要素的某种混合或结合。首先,政制是通过下面这些 东西而得到界定的:人民如何受到治理,公共职务是如何分配的(根据选举、出生、财产还 是突出的个人品质),以及个人的权利和责任是由什么构成的。政制首先关涉的是政府形式。 政治世界并不呈现出一种无限的多样性,而是被组织和归类为几种基本政制类型:君主制, 贵族制,民主制,僭主制。这是政治科学最重要的命题之一 但是,一种政制不仅仅是一套形式化的政治体系。它包含着整个生活方式:道德和宗教 实践、习惯、风俗和情感,而正是这些东西使得一个民族成其所是。政制构成了一种亚里士 多德所说的“习俗”(ethos)),即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它滋养出与众不同的人的类型。每 种政制都塑造了一种独一无二的人性特质,与之相伴的是独特的人类特点与才能。因此,研 究政制,部分就是研究那些与众不同的特质类型,它们就相当于公民。因此,托克维尔在《论 美国的民主》中研究美国政制时,首先研究的是宪法中列举的那些形式化的政治制度,例如 分权、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的权威划分等等,但接着,他就把目光放在那些非形式化的实践上, 例如美国人的礼节和道德、我们对于建立小规模公民结社的爱好、我们的物质主义和躁动不 安,以及我们捍卫民主的独特方式。所有这些都促进了民主制的建立。就这一点而言,政制 刻画出一个社会的特质或格调,刻画出一个社会认为最值得称赞的东西,以及它所尊崇的东 西。 这种观点会导致一个必然结果。政制始终是一种个别的东西。它与其它类型的政制处在 一种相互对立的关系之中。结果,冲突、紧张和战争的可能性就深深存在于政治的这种构造 当中。政制必然都带有党派性。它们逐渐向人灌输特定的忠诚和激情,就像一个人对纽约洋 5
5 的是让某种事物变得更好;当我们追求保守时,为的是避免某种事物变得更坏。即使选择不 作为,袖手旁观也是一种行动。由此可见,一切行动都预设了某种对于更好和更坏的判断。 然而,如果不是我们对善好(good)多多少少有所思虑,我们就不可能对更好和更坏做出思考。 我们做出行动,目的是发扬某种关于善好的理念或意见;因而,我们做出政治行动,目的就 是发扬某种关于政治的善好或公共善好(common good)的理念。政治哲人们称为“公共善好” 的东西,隐藏在各式各样的名号之下,有时是“美好社会”或“正义社会”,有时就是简单 的一句“最佳政制”。在政治生活的一切问题中,最古老也最基础的问题就是:什么是最佳 政制。 “政制”(regime)是一个古老的概念,但这个术语相当常见。即便在今天,我们也经常 听到关于塑造政制或变革政制之类的事情,但到底什么是政制?有多少种政制?它们是如何 定义的?是什么使它团结一致,又是什么使它分崩离析?存在着一种最佳政制吗?这个术语 可追溯到柏拉图,甚至在他之前。事实上,我们所知的柏拉图《理想国》(Republic),实际 上是希腊词 politea 的翻译,它的本义是宪法或政制。但是,最重要的是亚里士多德使得政 制成为政治研究的核心主题。广义地说,政制指的是一种政府形式,要么是由一人、少数或 者多数人统治,要么就是上述三种统治要素的某种混合或结合。首先,政制是通过下面这些 东西而得到界定的:人民如何受到治理,公共职务是如何分配的(根据选举、出生、财产还 是突出的个人品质),以及个人的权利和责任是由什么构成的。政制首先关涉的是政府形式。 政治世界并不呈现出一种无限的多样性,而是被组织和归类为几种基本政制类型:君主制, 贵族制,民主制,僭主制。这是政治科学最重要的命题之一。 但是,一种政制不仅仅是一套形式化的政治体系。它包含着整个生活方式:道德和宗教 实践、习惯、风俗和情感,而正是这些东西使得一个民族成其所是。政制构成了一种亚里士 多德所说的“习俗”(ethos),即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它滋养出与众不同的人的类型。每 种政制都塑造了一种独一无二的人性特质,与之相伴的是独特的人类特点与才能。因此,研 究政制,部分就是研究那些与众不同的特质类型,它们就相当于公民。因此,托克维尔在《论 美国的民主》中研究美国政制时,首先研究的是宪法中列举的那些形式化的政治制度,例如 分权、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的权威划分等等,但接着,他就把目光放在那些非形式化的实践上, 例如美国人的礼节和道德、我们对于建立小规模公民结社的爱好、我们的物质主义和躁动不 安,以及我们捍卫民主的独特方式。所有这些都促进了民主制的建立。就这一点而言,政制 刻画出一个社会的特质或格调,刻画出一个社会认为最值得称赞的东西,以及它所尊崇的东 西。 这种观点会导致一个必然结果。政制始终是一种个别的东西。它与其它类型的政制处在 一种相互对立的关系之中。结果,冲突、紧张和战争的可能性就深深存在于政治的这种构造 当中。政制必然都带有党派性。它们逐渐向人灌输特定的忠诚和激情,就像一个人对纽约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