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出来的画面是可大可小的:小到像儿童的幻灯片,大到 像头轮电影院里的银幕。然而,画面的大小和画面跟观众的 距离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个最恰当的比例。在电影院里,观 众坐得离银幕相当远,因此放映出来的画面必须相当大;在 家里放映电影时,看的人离银幕很近,画面就可以小得多。 不过这种大小上的差距在实践中,被拉得过大了。 例如大电影院里放映的画面要比小电影院的大。结果前 排观众所看到的画面自然就比后排观众所看到的大得多。观 众眼里的画面有多大,这可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啊。供 放映用的照相是按特定的比例规定尺寸的。因此,当放映出 来的画面过大,或观众的座位离画面很近的时候,由于观众 所看到的面积较大,画面上的运动就显得比一个小画面上的 运动速度更大一些。在大的画面上显得匆忙混乱的活动,可 能在小的画面上就变得完全正常和恰到好处。 银幕画面的相对面积还决定观众能在多大程度上看清楚 画面中的细节。很清楚地看到一个人(清楚到能数清他领带 上的斑点),同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个人来,这两者之间显 然存在很大的差别—这特别是因为,如前文已经指出的, 个物体以什么样的大小出现在银幕上,是电影导演根据他 所要取得的一定的艺术效果来决定的。因此,当观众坐得太 近或太远时,他们便可能得到一个根本不符合艺术家原来意 图的极不讨人欢喜的和显然错误的印象。迄今为止,还不可 能在观众很多的场合下让每一个人都按照正常的比例来观看 影片的画面。观众毕竟只能此前彼后地入座,因为,如果各 排的座位向两旁伸展过远,坐在两端的观众所看到的画面就 会变形——而这就更槽糕了。 17
时间和空间的连续并不存在 在实际生活中,每个人都是在连续不断的空间和时间中 经验事物的(包括单一的事物和一系列的事物)。例如说, 我看见两个人在一间房里谈话。我站在离他们十五英尺的地 方。我能改变我同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这种改变不是突然进 行的。我不能突然站到离他们五英尺的地方;我必须走过中 间这段空间我能离开这间房,但我不能突然就到了街上。我 必须经由房门走出这间房,再下台阶,然后才能走到街上。在 时间上也是这样。我不能突然看到这两个人在十分钟以后所 做的事情。必须先等这十分钟完整无缺地成为过去。实际生活 里的时间和空间不会突然跳跃。时间和空间是连续不断的。 在电影里就不同了。被拍摄的一段时间可以在任何一点 上中断。连在一起的两个场面可能发生在完全不同的时间 里。空间的连续性也可以用同样方式加以截断。片刻以前, 我可能站在离房子一百码的地方。忽然间我就正站在它前 面。我可能前不久还在悉尼,但转眼之间却到了波士顿。我 只要把两段胶片连在一起就行了。当然,在实际工作中,这 种自由通常要受到一定的限制,因为影片的主旨是叙述某种 情节,所以在安排各个场面时必须考虑时间与空间上的某种 逻辑的统一性。在时间方面尤其必须遵守某些确定的规则。 在任何一个影片段落中,各个场面都是按照时间先后出 现的—除非另加某些插叙,例如复述已往的事件、梦境或 回忆等。在这样的插叙中,时间的进程依然是合乎自然的, 只是它所描述的事件发生在主要情节的范围之外,甚至不必 和主要情节有任何精确的时间关系:(:“之前”或“之后”) 18
而已。在每一场里,各个事件的先后次序也反映了相应的时 间次序。举例来说,假如先出现一个人举起手枪射击的远 景,接着就不能再来一个举枪射击的特写。否则就把实际上 是同时发生的事情搞成了相继发生的事情。 要表明有些事情是同时发生的,那么最简单的办法自然 是把这些事情在同一个画面里表现出来。假设我看见某人在 前景中的桌子上写字,也看见另一个人在后景中弹钢琴,那 么这个场面本身就说明了时间的关系。但是人们却常常出于 艺术上的考虑而避免使用这种方法,换用两个镜头来表现这 个情境。 如果要使人了解两段剧情是同时发生的,可以干脆把它 们连在一起放映出来,但这样做时,必须从内容上明白地交 代出这种同时性。无声片中最简单的交代办法是使用字幕 (“当爱丽丝徘徊于生死之间的时候,爱德华正在旧金山走 上邮船”)。再不然就用诸如此类的办法:已经宣布将于3 点40分举行马赛。景是一个挤满了关心马赛的人的房间。有 人掏出一只怀表,表面上的长短针正指着3点40分,下一景 马赛开始,群马争发。同时发生的享件也可以使用下述 方法来表现:把几个场面剪接在一起,让各个事件的进程交 替地出现。 每一场面内部的时间连续性是决不能打乱的。不仅不能 把同时发生的事情有先有后地逐一表现,而且也决不能在时 间方面有任何省略。假使一个人从门走向窗户,这个动作就 必须完整地表现出来;中间的一段决不能省掉,否则观众会 感到这个人是从门口一下子跳到了窗边。这给人一种动作猛 断猛续的感觉,除非其中插入什么东西能补上中间的一段时 T
间。只有为了取得特定的喜剧效果,才能在一场戏的进程中 略去一段时间——例如卓别林刚进当铺,就立刻又退了出 来,但外衣已不见了。显示事件的全部过程常常会使人感到 沉闷和笨拙,因为无此必要,有时可以把同一时间在其他地 方发生的一些场面,挑一部分剪接进去。这样就可以只表现每 事件中为剧情所必须的那些部分,而同时又不给人以把时 间上不连贯的事物拼凑在一起的感觉。除此以外,在一部好影 片里,每个场面都必须在剧本阶段就作好周密的计划,以便在 最短的时间内演出一切必要的(并且仅仅是必要的)东西。 虽然在任何一场戏里都必须保持时间的连续,但是,关 于不同地点发生的各场戏之间的时间关系,却没有什么原则 的规定,所以究竟第二场戏是在第一场戏之前、之后抑或同 时发生的,也许就根本无法弄清。许多教育片非常明显地暴 露了这个缺点,它们往往只表明题材上的联系而不交代时间 上的关系。例如:“不仅是兔子,连狮子也可以养驯a”第 个画面是一群兔子在这一场中,必须保持时间的连续。第 二个画面是驯服狮子。这里也不能破坏时间的连续。但是这 两个场面之间却没有任何时间上的关联。驯狮可能是在兔子 出现之前、之时或之后进行的。换句话说,时间的关联是无 关紧要的,因而也就不存在了。在故事片里有时也会出现类 似的情况。 如果要表示若干个段落在时间上是前后相连的,那就必 须从内容上明白地交代出这种关系,就跟同时性的情况完全 样。这是因为,两个段落在银幕上先后出现这一事实本 身,并不必然表示它们发生的时间也是一先一后。 但是电影在时间与空间方面所享有的自由却远比戏剧为 20
大。剧场里的确也容许前后两场戏在时间和地点上完全不 同,但是,这些具有真实的时间和空间的连续的场面却都持 续很久而且不容许中断。任何转变都由一个明确的间歇表示 出来——放下幕布来或者舞台转暗。 也许有人以为,让那么多互不连贯的事件出现在同一个 舞台上会使观众感到困感的。但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这是 由于一个很微妙的事实:戏剧(或电影)所造成的幻觉只是 部分的。每一场戏都要越逼真越好。剧中人物必须像现实生 活中的人一样地讲话,一个仆人就必须像一个仆人,一个公 爵就必须像一个公爵。(但是即使在这方面也有一定的限 制:仆人和公爵都必须把话讲得很清楚,够响亮,也就是 说,要比现实生活中的情况过头一些。不能用一盏古罗马的 灯来照亮一间现代的客厅,也不能在苔丝德蒙娜Q的床边摆 台电话机。然而,房间仍然只有三面墙,介于舞台和观众 之间的第四面墙没有了。假使布景掉下来一片,;而让大家看 到房间的墙不过是上了油彩的帆布,或者是在开枪之前几秒 钟就听到枪声,那么任何观众都会大笑的。但任何观众都把 舞台上的房间只有三面墙看成是理所当然的。同自然之间的 这种差别是舞台技巧所必需的,因而也被观众所接受。所以 说,幻觉只是部分的。 舞台可以说是处于两个不同、但又交错在一起的境界之 中。舞台再现自然但只是再现自然的一部分。它在时间和空 间上有别于观众所在的这栋“房子”里的实际时间和空间。 舞台同时又是一个演出场所,是表演的地方,是戏的背景。 ①莎土比亚名剧《奥赛罗》中奥赛罗之妻。 21 计.L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