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走出个案 一从案研究到扩展案研究 卢晖临李雪 个案研究始终面临着如何处理特殊性与普遍性、微观与宏观之间的关系问题,随着现代社会 日趋复杂,对独特个案的描述与分析越来越无法体现整个社会的性质:定量方法的冲击更使个案 研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针对个案研究面临的上述问题,本文考察了四种主要处理方式:超越个 案的概括、个案中的概括、分析性概括以及扩展个案方法。扩展个案方法旨在建立微观社会学的 宏观立场,它试图立足宏观分析微观通过微观反观宏观。并在实践中处处凸现理论的功能,此 外,经由理论重构产生的般性法则使其较好地处理了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关系问题, 关键词个案研究扩展个案方法概括 作者卢晖临。1969年生,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北京100871):李雪,1981年生,北京 大学社会学系硕士研究生(北京100871). 一、个案研究的意义:如何走出个案 作为社会学经验研究中的一项基本研究方法个案研究具有悠久的历史。托克维尔对美国 民主的考察,以及对法国大革命的研究,都可以看作是个案研究的雏形。在个案研究历史上具 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则是马凌诺斯基的名著《西太平洋的航海者》①。他根据自己从1914年至 I918年在新几内亚进行的三次调查,对新几内亚东部南马辛地区(Southern M assim)所特有的 “库拉”(kula)活动进行了具体描述。通过对库拉交换圈的叙述,作者生动地展示了居住在这一 地区的人们的生活。马凌诺斯基对调查对象的选取、他的田野调查实践,以及这部经典民族志 作品,成为个案研究的最初范例。在过去近一百年的时间里,经由人类学、社会学的共同推动, 个案研究己经成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最重要的研究取向之一。 罗伯特·斯特克是这样界定个案的: 个案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它可以是一个儿童、一间儿童教室,或是一个事件,一 次发生(happening)…它是许多个中间的一个…个案是一个“有界限的系统” (bounded system)②. 亲本文曾在北京大学召开的“法学与人类学的对话”会议上宣读。感谢朱晓阳、侯猛、艾佳慧等与会学 者的批评。杨善华、张静阅读了论文初稿并提出了宝贵意见。在此一并致谢。 ①马凌诺斯基:《西太平洋的航海者》.梁永佳、李绍明译华夏出版社.2002年, 2Robert E.Stake Qualitative Case Studies In Norman K.Denzin and Yvonna S.Lincoln (eds.)The Sage Handbook of Qualitative Research,Sage Publications,2005,p.444. -2015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p://www.cnki
如何走出个案 ———从个案研究到扩展个案研究 卢晖临 李 雪 个案研究始终面临着如何处理特殊性与普遍性、 微观与宏观之间的关系问题。 随着现代社会 日趋复杂, 对独特个案的描述与分析越来越无法体现整个社会的性质;定量方法的冲击更使个案 研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针对个案研究面临的上述问题, 本文考察了四种主要处理方式:超越个 案的概括、 个案中的概括、 分析性概括以及扩展个案方法。 扩展个案方法旨在建立微观社会学的 宏观立场, 它试图立足宏观分析微观, 通过微观反观宏观, 并在实践中处处凸现理论的功能。 此 外, 经由理论重构产生的一般性法则使其较好地处理了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关系问题。 关键词 个案研究 扩展个案方法 概括 作者卢晖临, 1969 年生,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 (北京 100871);李雪, 1981 年生 , 北京 大学社会学系硕士研究生 (北京 100871)。 本文曾在北京大学召开的 “ 法学与人类学的对话” 会议上宣读。 感谢朱晓阳、 侯猛、 艾佳慧等与会学 者的批评。 杨善华、 张静阅读了论文初稿并提出了宝贵意见, 在此一并致谢。 ① 马凌诺斯基:《西太平洋的航海者》 , 梁永佳、 李绍明译, 华夏出版社, 2002 年。 ② Robert E.Stake , Qualitative Case Studie s, In No rman K .De nzin and Yv onna S .Linco ln (eds.), The Sage Handbook of Qualitativ e Research , Sage Publica tions, 2005 , p .444. 一 、 个案研究的意义 :如何走出个案 作为社会学经验研究中的一项基本研究方法, 个案研究具有悠久的历史。托克维尔对美国 民主的考察, 以及对法国大革命的研究, 都可以看作是个案研究的雏形 。在个案研究历史上具 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则是马凌诺斯基的名著 《西太平洋的航海者》 ① 。他根据自己从 1914 年至 1918 年在新几内亚进行的三次调查, 对新几内亚东部南马辛地区 (Southern M assim)所特有的 “库拉” (kula)活动进行了具体描述。通过对库拉交换圈的叙述, 作者生动地展示了居住在这一 地区的人们的生活。马凌诺斯基对调查对象的选取、 他的田野调查实践 , 以及这部经典民族志 作品 , 成为个案研究的最初范例。在过去近一百年的时间里, 经由人类学、 社会学的共同推动 , 个案研究已经成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最重要的研究取向之一 。 罗伯特·斯特克是这样界定个案的 : 个案可以简单, 也可以复杂 。它可以是一个儿童 、 一间儿童教室, 或是一个事件 , 一 次发生 (happening) … …它是 许多个中间的一个 ……个案是一个 “有 界限的系统” (bounded sy stem)② 。 · 118 ·
如何走出个案 斯特克强调个案是一个“有界限的系统”。所谓“界限”,指的是个案与其他个案及其环境 之间的区别:所谓“系统”,指的是个案之组成部分构成一个相对自成一体的单位。 根据研究目的,斯特克进一步将个案研究分成三种类型,分别是内在的个案研究(intrinsic case study)、工具性个案研究(instrumental case study)和多个案研究(multiple case study or collective case study)。在内在的个案研究中,研究者研究某个个案并非因为该个案具有代表 性或是具有某种特殊的性质,而是出于对该个案本身的兴趣。在工具性个案研究中,研究者更 多地将个案当作探讨某种议题、提炼概括性结论的工具,对于个案本身的兴趣退居次要地位。 多个案研究实际上是一种更为极端的工具性个案研究,研究者旨在研究某个总体或一般情况, 对于特定的个案本身则没有什么兴趣① 人物传记、项目评估、临床诊断是典型的内在的个案研究,传主、项目、病患是其全部关 心之所在。内在的个案研究不追求概括性结论,换言之,它不涉及“如何走出个案”问题。但 是,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的个案研究,几乎都不是这种类型。无论研究者多么谨慎,无论他们 多么刻意地限制自己研究结论的适用范围,他们事实上都有“走出个案”的学术抱负。这一点, 无需更多论证,只要看看大量个案研究成果的题目就很清楚了。譬如,开社区研究之先河的林 德夫妇以学术假名“中镇”来命名他们的社区民族志研究,但却意味深长地增加了一个副标题: “关于当代美国文化的一项研究”②。费孝通以他所研究的村庄名“开弦弓”作为他在伦敦政治经 济学院的博士论文题目,却又不失时机地添加一个副标题:“一个中国农村的经济生活”(后来 以英文正式出版时更名为《中国农民的生活》,中文译本更名为《江村经济》)。这是个案研究作 品最通行的命名方式:主标题十副标题,其中一个或者是个案的名字,或者是研究的具体内容, 另外一个则体现了研究者更宏大的概括,至少是概括的方向。 这样看来“走出个案”是人文社会科学中个案研究事实上的共同追求。但是,如何走出个 案?研究者固然可以通过命名上的巧妙安排来建立具体个案与个案之外的某种隐晦的联系,但 是要想从微观、特定的个案走向宏观、一般的总体,方法论上的正面回应是必不可少的。 涂尔干试图通过对澳洲图腾制度的描述来揭示原始宗教的基本形式。在解释为何澳洲图腾 制度即可代表整个原始宗教时,他指出: 我们正在研究的这种宗教包含着宗教生活最具特征的要素…有人也许会反驳说,就 单个宗教而言,不管它能够扩展到什么样的范围,要想成为上述归纳研究的基础,还是显 得太狭窄了。我们从来没有幻想要忽视这个事实,即广泛的论据可以加强理论的权威性: 不过,我们也同样认为,当我们通过设计周密的实验证明了某项定律之后,那么所证实的 东西就是普遍有效的。如果科学家在单一情况下,从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原始的原生生物中 成功地发现了生命的秘密,那么借此获得的真理就应该适用于所有生物,甚至是最发达的 生物。因此我们通过对这些初级社会的研究,可以成功地发现构成最基本的宗教观念的要 素,我们也没有理由不将这些最有普遍性的研究成果扩展到其他宗教中去③。 涂尔干受自然科学的影响,认为人类社会与自然界一样,存在着同样严格的法则和规律。 因而通过对一个个案的研究,便可以洞察整个世界:从一个最简单的个案得出的结论,便具有 相应的普遍性,可以毫无限制地应用到其他同类的场合中。即个别个案必然蕴含普遍法则,从 D Robert E Stake Qualitative Case Studies. @ Robert S.Lynd Helen Merrell Lynd Middletown:A Study in Contemporary American Culture.New York:Harcourt Brace Company.1929. ③埃米尔·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渠东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548一549页。 ?1994-2015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 http.19www.cnki
斯特克强调个案是一个 “有界限的系统” 。所谓 “界限” , 指的是个案与其他个案及其环境 之间的区别;所谓 “系统” , 指的是个案之组成部分构成一个相对自成一体的单位 。 根据研究目的, 斯特克进一步将个案研究分成三种类型, 分别是内在的个案研究 (intrinsic case study)、 工具性个案研究 (instrumental case study)和多个案研究 (multiple case study or collective case study)。在内在的个案研究中 , 研究者研究某个个案, 并非因为该个案具有代表 性或是具有某种特殊的性质, 而是出于对该个案本身的兴趣 。在工具性个案研究中, 研究者更 多地将个案当作探讨某种议题、 提炼概括性结论的工具, 对于个案本身的兴趣退居次要地位 。 多个案研究实际上是一种更为极端的工具性个案研究 , 研究者旨在研究某个总体或一般情况 , 对于特定的个案本身则没有什么兴趣①。 人物传记、 项目评估、 临床诊断是典型的内在的个案研究, 传主、 项目 、 病患是其全部关 心之所在 。内在的个案研究不追求概括性结论, 换言之 , 它不涉及 “如何走出个案” 问题 。但 是, 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的个案研究 , 几乎都不是这种类型 。无论研究者多么谨慎, 无论他们 多么刻意地限制自己研究结论的适用范围, 他们事实上都有 “走出个案” 的学术抱负 。这一点 , 无需更多论证, 只要看看大量个案研究成果的题目就很清楚了 。譬如 , 开社区研究之先河的林 德夫妇以学术假名 “中镇” 来命名他们的社区民族志研究 , 但却意味深长地增加了一个副标题 : “关于当代美国文化的一项研究” ②。费孝通以他所研究的村庄名 “开弦弓” 作为他在伦敦政治经 济学院的博士论文题目, 却又不失时机地添加一个副标题:“一个中国农村的经济生活” (后来 以英文正式出版时更名为 《中国农民的生活》 , 中文译本更名为 《江村经济》)。这是个案研究作 品最通行的命名方式 :主标题 +副标题 , 其中一个或者是个案的名字 , 或者是研究的具体内容 , 另外一个则体现了研究者更宏大的概括 , 至少是概括的方向。 这样看来, “走出个案” 是人文社会科学中个案研究事实上的共同追求 。但是 , 如何走出个 案? 研究者固然可以通过命名上的巧妙安排来建立具体个案与个案之外的某种隐晦的联系 , 但 是要想从微观、 特定的个案走向宏观、 一般的总体, 方法论上的正面回应是必不可少的 。 涂尔干试图通过对澳洲图腾制度的描述来揭示原始宗教的基本形式 。在解释为何澳洲图腾 制度即可代表整个原始宗教时 , 他指出 : 我们正在研究的这种宗教包含着宗教生活最具特征的要素 ……有人也许会反驳说 , 就 单个宗教而言, 不管它能够扩展到什么样的范围, 要想成为上述归纳研究的基础 , 还是显 得太狭窄了 。我们从来没有幻想要忽视这个事实 , 即广泛的论据可以加强理论的权威性 ; 不过 , 我们也同样认为, 当我们通过设计周密的实验证明了某项定律之后, 那么所证实的 东西就是普遍有效的 。如果科学家在单一情况下 , 从可以想象得到的最原始的原生生物中 成功地发现了生命的秘密 , 那么借此获得的真理就应该适用于所有生物, 甚至是最发达的 生物 。因此我们通过对这些初级社会的研究, 可以成功地发现构成最基本的宗教观念的要 素, 我们也没有理由不将这些最有普遍性的研究成果扩展到其他宗教中去③。 涂尔干受自然科学的影响 , 认为人类社会与自然界一样 , 存在着同样严格的法则和规律 。 因而通过对一个个案的研究, 便可以洞察整个世界;从一个最简单的个案得出的结论 , 便具有 相应的普遍性, 可以毫无限制地应用到其他同类的场合中 。即个别个案必然蕴含普遍法则 , 从 · 119 · 如何走出个案 ① ② ③ Robert E.Stake , Qualitative Case Studies . Robert S .Lynd &H elen Me rrell Lynd, Middletown :A S tudy in Contemporary American Culture .New Yo rk :Har co urt Brace Company , 1929 . 埃米尔· 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 , 渠东等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9 年, 第 548 —549 页
中国社会科学2007年第1期 个别个案中发展普遍性具有天经地义的正当性。 与之类似早期的人类学家认为正是对遥远地区的人们生活所进行的描述,可以揭示人 类社会的本质;野蛮人的生活尽管是那样简陋和原始,却体现了人类社会普遍的和基本的性质。 正如弗雷泽所说: 人类学就其最广泛的意义上讲,旨在发现一般规律,这些规律规定着人类过去的历史, 而且如果大自然是真正始终如一的,这些规律也可望规定人类将来的历史①。 马凌诺斯基的名著《西太平洋的航海者》正是在上述思想指导下的产物。通过对库拉交换 圈的叙述,作者生动地展示了居住在这一地区的人们的生活。他认为,个体的需要是社会组织 和文化模式产生的源泉,社会系统的存在是为了满足这些需要。通过对原始社区中人们的生活 的具体描述我们可以得出关于宏观社会系统的认识。换句话说微观可以直接上升到宏观层 次,对微观生活的考察得出的结论可以等同于对整个社会的宏观认识。 布洛维指出,传统的个案研究主要面临着两个批评。第一个批评涉及个案研究的意义:个 案研究可能提供非常有趣的结果,但是却无法说明自己具有多大的普遍性,此所谓特殊性与普 遍性的关系问题。第二个批评涉及分析层次:作为对社会处境中具体的人际互动的研究,个案 研究具有微观性和反历史性②,而往往忽略宏观因素的作用,此所谓微观与宏观的关系问题。在 个案研究的早期阶段,涂尔干和马凌诺斯基以简单化的方式(毋宁说是信心)分别处理了这两 个问题,但是,近年来,传统个案研究在这两个问题上所遭致的批评变得空前尖锐起来。这主 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首先现代社会的复杂性和异质性程度远远超出了此前的社会形态,微 观的个案研究越来越不能作为认识社会的基本方式了;其次,建立在统计学基础上的定量研究 以其精密的计算、无懈可击的从样本到总体的推论使个案研究相形见绌,个案研究继续存在的 正当性和意义便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 简言之,个案研究面临的特殊性与普遍性以及从微观到宏观的问题都是在回答个案研究的 意义一毕竞几乎没有学者会宣称个案就是个案本身,研究者都试图从一个或少数几个个案中 发展某种形式的概括。那么个案研究如何摆脱微观场景的限制,迈向宏大景观?即如何走出个 案?在个案研究的发展史上,研究者对这个问题有四种应对方法,分别是超越个案的概括一 类型学的研究范式、个案中的概括一人类学的解决方式、分析性概括以及扩展个案方法。 二、两种常见的解决之道 对于个案研究能否以及如何实现从独特个案走向概括的问题,常见的处理方式分别是以费 孝通为代表的类型学研究范式以及人类学者提倡的“个案中的概括”,这两种。类型学研究范式 亦可称为“超越个案的概括”。 (一)超越个案的概括:类型学研究范式 当个案研究的研究对象是社区时,就称社区研究。贯穿费孝通一生的学术旨趣便是社区研 究。其社区研究直接师法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将社区看作一个整体,具体而微地描述它的 运行③。但费孝通的研究目标不止于此。他企图通过对一个一个的村庄的调查,达成对整个中国 ①拉德克利夫布朗:《社会人类学方法》,夏建中译,华夏出版社.2002年第125页。 2 Michael Buraw oy,The Extended Case Method,Ethnography Unboumd.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ia Press 1991. ③费孝通:《论小城镇及其他》,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70一271页. -2015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e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
个别个案中发展普遍性具有天经地义的正当性。 与之类似, 早期的人类学家认为, 正是对遥远地区的人们生活所进行的描述, 可以揭示人 类社会的本质;野蛮人的生活尽管是那样简陋和原始, 却体现了人类社会普遍的和基本的性质 。 正如弗雷泽所说 : 人类学就其最广泛的意义上讲 , 旨在发现一般规律 , 这些规律规定着人类过去的历史 , 而且如果大自然是真正始终如一的 , 这些规律也可望规定人类将来的历史①。 马凌诺斯基的名著 《西太平洋的航海者》 正是在上述思想指导下的产物。通过对库拉交换 圈的叙述 , 作者生动地展示了居住在这一地区的人们的生活 。他认为 , 个体的需要是社会组织 和文化模式产生的源泉, 社会系统的存在是为了满足这些需要。通过对原始社区中人们的生活 的具体描述, 我们可以得出关于宏观社会系统的认识。换句话说, 微观可以直接上升到宏观层 次, 对微观生活的考察得出的结论可以等同于对整个社会的宏观认识。 布洛维指出 , 传统的个案研究主要面临着两个批评。第一个批评涉及个案研究的意义 :个 案研究可能提供非常有趣的结果 , 但是却无法说明自己具有多大的普遍性 , 此所谓特殊性与普 遍性的关系问题 。第二个批评涉及分析层次 :作为对社会处境中具体的人际互动的研究 , 个案 研究具有微观性和反历史性②, 而往往忽略宏观因素的作用 , 此所谓微观与宏观的关系问题 。在 个案研究的早期阶段 , 涂尔干和马凌诺斯基以简单化的方式 (毋宁说是信心)分别处理了这两 个问题, 但是, 近年来, 传统个案研究在这两个问题上所遭致的批评变得空前尖锐起来 。这主 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 :首先, 现代社会的复杂性和异质性程度远远超出了此前的社会形态 , 微 观的个案研究越来越不能作为认识社会的基本方式了;其次, 建立在统计学基础上的定量研究 以其精密的计算 、 无懈可击的从样本到总体的推论使个案研究相形见绌 , 个案研究继续存在的 正当性和意义便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 简言之 , 个案研究面临的特殊性与普遍性以及从微观到宏观的问题都是在回答个案研究的 意义 ———毕竟几乎没有学者会宣称个案就是个案本身 , 研究者都试图从一个或少数几个个案中 发展某种形式的概括 。那么个案研究如何摆脱微观场景的限制 , 迈向宏大景观? 即如何走出个 案? 在个案研究的发展史上, 研究者对这个问题有四种应对方法 , 分别是超越个案的概括 ——— 类型学的研究范式、 个案中的概括 ———人类学的解决方式 、 分析性概括以及扩展个案方法。 二 、 两种常见的解决之道 对于个案研究能否以及如何实现从独特个案走向概括的问题, 常见的处理方式分别是以费 孝通为代表的类型学研究范式以及人类学者提倡的 “个案中的概括” 这两种。类型学研究范式 亦可称为 “超越个案的概括” 。 (一)超越个案的概括:类型学研究范式 当个案研究的研究对象是社区时, 就称社区研究 。贯穿费孝通一生的学术旨趣便是社区研 究。其社区研究直接师法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 将社区看作一个整体 , 具体而微地描述它的 运行③。但费孝通的研究目标不止于此, 他企图通过对一个一个的村庄的调查, 达成对整个中国 · 120 · 中国社会科学 2007 年第 1 期 ① ② ③ 拉德克利夫-布朗:《社会人类学方法》 , 夏建中译, 华夏出版社, 2002 年, 第 125 页。 Michael Buraw oy , The Ex tended Case Method , Ethnography Unbound .Berkeley :University o f Califo rnia Press, 1991 . 费孝通:《论小城镇及其他》 , 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6 年, 第 270—271 页
如何走出个案 的认识。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在方法论上,他走的是从社区研究到比较方法到模式再到普遍化 的道路。首先在社区选取上要遵循“典型”的原则。费孝通指出: 国外所称的“个案研究”大体相似于典型调查。这种方式的研究对象只有一个或还不 足以构成样本的少数几个“典型”,研究者通过对典型的、全面的、历史的考察和分析,达 到对事物性质的深入了解。(但是)它缺乏范围上的广度,结论就往往具有很强的条件 性0. 那么如何从对单个村庄的了解上升到对整个中国社会的了解呢?在费孝通看来,这是“解 剖一只麻雀来研究麻雀的微型调查在科学方法上有什么价值的问题”。他认为,通过对不同类型 的村庄的调查,“用比较方法逐步从局部走向整体”,就能“逐步接近我想了解的‘中国社会 的全貌”@。费孝通将单个社区研究的意义主要定位在建立“地方类型”的贡献上,希望通过积 累众多的“类型”,来反映中国社会结构的总体形态。所以,他会有这样的论述: 社区分析的初步工作是在一定时空坐落中去描画出一地方人民所赖以生活的社会结构 …社区分析的第二步是比较研究,在比较不同社区的社会结构时,常发现了每个社会结 构有它配合的原则,原则不同,表现出来结构的形式也不一样。于是产生了“格式”的概 念③ 根据这种认识,费孝通在完成《江村经济》后,便开始在“内地农村”里寻找与江村不同 的类型并进行比较。如果说江村是“人多地少、工农相辅”的类型,那么他与合作者选定的禄 村、易村和玉村就分别代表“没有手工业的农村”、“手工业比较发达的农村”以及“受商业中 心影响较深的农村”④ 马凌诺斯基在为《江村经济》所作序言中,曾经预言费孝通及其同事的努力将“为我们展 示一幅描绘中国文化、宗教和政治体系的全面画面”。新中国的建立打断了费孝通的庞大的社区 比较研究计划,使得我们没有机会去验证马氏的预言,但按照弗里德曼的看法费孝通社区研 究方法论上的缺陷则是更根本的原因。在1962年纪念马凌诺斯基的演讲中,弗里德曼提出了他 对社区研究方法的批评。他认为假如费孝通能够在1950年代之后仍然坚持在他1930年代的人 类学观念指导下进行研究,也不可能离马凌诺斯基预言的计划更近一些。原因在于“他的领域 太狭窄地局限在村庄中”⑤。马凌诺斯基相信,通过对众多小型社会单位研究的耐心归纳,将出 现一幅中国社会体系的总体图画。这一信念被弗里德曼称作“最典型的人类学谬误”⑥。在他看 来,这是将传统人类学研究初民社会的工具移植到复杂社会的时候,错误地将对总体性的把握 也移植了过来。“假如中国没有归服共产主义,他们也许今天还在堆积地方社区的样本;在中国 的民族志地图上,也许会增加更多面旗帜,但是人类学家对中国社会的理解可能不会比他们十 年以前更接近马凌诺斯基的评价”⑦。事实上,费孝通在晚年也认识到这一问题: 对中国农村的调查不能限于农村,因为在经济上它是城乡网络的基础。离开了上层的 结构就不容易看清它的面貌。在意识形态上,更受到经济文化中心洗练过用来维持一定时 ①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三联书店,1996年,第13页, ②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第34一35页. ③费孝通:《乡土中国生育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92页, ④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第34页. 5 Maurice Freedman.The Study of Chinese Society.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79,p.382. ⑥ Maurice Freedman.The Study of Chinese Society,p.383. D Maurice Freedman.The Study of Chinese Society,p.383. ?1994-2015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
的认识。为了实现这个目标, 在方法论上, 他走的是从社区研究到比较方法到模式再到普遍化 的道路。首先在社区选取上要遵循 “典型” 的原则。费孝通指出: 国外所称的 “个案研究” 大体相似于典型调查 。这种方式的研究对象只有一个或还不 足以构成样本的少数几个 “典型” , 研究者通过对典型的 、 全面的、 历史的考察和分析 , 达 到对事物性质的深入了解 。(但是) ……它缺乏范围上的广度 , 结论就往往具有很强的条件 性①。 那么如何从对单个村庄的了解上升到对整个中国社会的了解呢 ? 在费孝通看来, 这是 “解 剖一只麻雀来研究麻雀的微型调查在科学方法上有什么价值的问题” 。他认为, 通过对不同类型 的村庄的调查, “用比较方法逐步从局部走向整体” , 就能 “逐步接近我想了解的 `中国社会' 的全貌” ②。费孝通将单个社区研究的意义主要定位在建立 “地方类型” 的贡献上 , 希望通过积 累众多的 “类型” , 来反映中国社会结构的总体形态。所以 , 他会有这样的论述: 社区分析的初步工作是在一定时空坐落中去描画出一地方人民所赖以生活的社会结构 ……社区分析的第二步是比较研究, 在比较不同社区的社会结构时 , 常发现了每个社会结 构有它配合的原则, 原则不同 , 表现出来结构的形式也不一样 。于是产生了 “格式” 的概 念。③ 根据这种认识, 费孝通在完成 《江村经济》 后, 便开始在 “内地农村” 里寻找与江村不同 的类型并进行比较。如果说江村是 “人多地少 、 工农相辅” 的类型 , 那么他与合作者选定的禄 村、 易村和玉村就分别代表 “没有手工业的农村” 、 “手工业比较发达的农村” 以及 “受商业中 心影响较深的农村” ④。 马凌诺斯基在为 《江村经济》 所作序言中, 曾经预言费孝通及其同事的努力将 “为我们展 示一幅描绘中国文化 、 宗教和政治体系的全面画面” 。新中国的建立打断了费孝通的庞大的社区 比较研究计划, 使得我们没有机会去验证马氏的预言, 但按照弗里德曼的看法, 费孝通社区研 究方法论上的缺陷则是更根本的原因。在 1962 年纪念马凌诺斯基的演讲中, 弗里德曼提出了他 对社区研究方法的批评。他认为, 假如费孝通能够在 1950 年代之后仍然坚持在他1930 年代的人 类学观念指导下进行研究 , 也不可能离马凌诺斯基预言的计划更近一些 。原因在于 “他的领域 太狭窄地局限在村庄中” ⑤。马凌诺斯基相信, 通过对众多小型社会单位研究的耐心归纳 , 将出 现一幅中国社会体系的总体图画。这一信念被弗里德曼称作 “最典型的人类学谬误” ⑥。在他看 来, 这是将传统人类学研究初民社会的工具移植到复杂社会的时候 , 错误地将对总体性的把握 也移植了过来。 “假如中国没有归服共产主义 , 他们也许今天还在堆积地方社区的样本;在中国 的民族志地图上 , 也许会增加更多面旗帜, 但是人类学家对中国社会的理解可能不会比他们十 年以前更接近马凌诺斯基的评价” ⑦。事实上, 费孝通在晚年也认识到这一问题 : 对中国农村的调查不能限于农村 , 因为在经济上它是城乡网络的基础, 离开了上层的 结构就不容易看清它的面貌。在意识形态上, 更受到经济文化中心洗练过用来维持一定时 · 121 · 如何走出个案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 , 三联书店, 1996 年, 第 13 页。 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 , 第 34 —35 页。 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8 年, 第 92 页。 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 , 第 34 页。 Maurice Freedman , The S tud y of Chinese Society .Stanfo rd:Stanfo rd University Press, 1979 , p .382 . Maurice Freedman , The S tud y of Chinese Society , p.383 . Maurice Freedman , The S tud y of Chinese Society , p.383
中国社会科学2007年第1期 期的整个中国社会的观念体系所控制。这里存在着一个立体的上下关系,基础和上层建筑 的关系.① 意识到以城镇为中心的城乡网络之于农村社区的重要性,费孝通在晚年致力于小城镇研究。 在他看来,通过对小城镇这一高于农村社区的社会实体的研究,便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纯粹的 乡村研究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弊病,因为小城镇“无论从地域、人口、经济、环境等因素看, 都既具有与农村社区相异的特点,又都与周围的农村保持着不可缺少的联系”②。为了探寻中国 农村的发展道路,通过对全国各地的调查比较,他先后总结出了“苏南模式”、“温州模式”、 “珠江模式”、“民权模式”、“侨乡模式”等多种模式③,并且指出:小城镇的道路,是有中国特 色的独特的城市化道路④。 抛开小城镇发展的现实适用性问题不谈,以小城镇取代村庄社区,是否就解决了认识中国 社会的方法论问题呢?毫无疑问,研究单位的扩大,使得那些在更大范围内才呈现的力量或者 关系能够被包容进来,但是,以小城镇(或者以小城镇为中心的城乡社区)为单位建立类型, 与以村庄为单位建立类型,在其反映总体(无论是中国社会也好,还是中国农村也好)的逻辑 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换言之,方法论上的缺陷一如其旧。这一点,结合下文要讨论的格尔兹 的言论,将看得更加清楚。 (二)个案中的概括:人类学的解决方式 极少有研究者只谈论个案本身,他们往往具有更大的抱负⑤。即使是那些在我们的印象中似 乎是主张特殊主义研究范式的学者,也并不排斥概括。格尔兹⑥指出: 典型的人类学方法,是通过极其广泛地了解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着手进行这种广泛的 阐释和比较抽象的分析…研究地点不等于研究对象。人类学家不研究乡村(部落、集镇、 邻里…):他们在乡村里做研究…此处理论建设的基本工作不是为抽象的规则编码,而 是让深描变得可能,不是超越个案进行概括,而是在个案中进行概括⑦。 也就是说人类学研究要将微观阐释与宏大景观结合起来,而不能止步于微观描述。他敏 锐地指出,研究地点不等于研究对象:而人们时常会混淆个案的代表性和个案特征的代表性。 研究者研究的是个案特征,而非个案⑧。换句话说,个案可以是非常独特的,甚至是偏离正常状 ①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第35页. @ 费孝通:《论小城镇及其他》,第18页, ③ 费孝通:《农村、小城镇、区域发展一我的社区研究历程的再回》,《北京大学学》1995年第2期. ④费孝通:《费孝通文集》第9卷,群言出版社.1999年,第87、353页, 5 John Walton Making the Theoretical Case.In Charles C.Ragin and Howard S.Becker (eds )What Is a Case Exploring the Foundations of Social Inquiry.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 p.122. ⑥ 格尔兹因其对“地方性知识”的强调饱受误解。有研究者认为它意指知识的性质是地方性的、多元的, 正确的认识途径看来只能是运用当地人自己的知识系统去理解他们的“事实”(事件)(参见张静 《“雷格瑞事件”引出的知识论问题》,载《清华社会学评论》特辑第2期登江出版社。2000年)。在 这个意义上,格尔兹是主张特殊主义的,即个案就是个案,而非更广泛的某种东西。其实这种认识有 过于简单化之嫌。“地方性知识”的提出,是在承认各种文化都自有其价值的前提下,旨在提倡不同文 化之间的交流和沟通,而绝非试图说明“地方性知识”才是真正的知识:其落脚点在于多元阐释。关 于格尔兹认识论更为详尽的讨论,参见李雪《格尔兹真的错了吗》,载《开放时代》2006年第2期。 ⑦克利福德·格尔兹:《文化的解释》,纳日碧力戈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4一25、29页. 8 Giampietro Gobo Sampling Representativeness and Generalizability.In Clive Seale Giampietro Gobo Jaber F.Gubrium,and David Silverman (eds.)Oualitative Research Pracice Sage Publications 2004,P.452. 015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e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
期的整个中国社会的观念体系所控制 。这里存在着一个立体的上下关系, 基础和上层建筑 的关系……① 意识到以城镇为中心的城乡网络之于农村社区的重要性, 费孝通在晚年致力于小城镇研究 。 在他看来 , 通过对小城镇这一高于农村社区的社会实体的研究, 便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纯粹的 乡村研究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弊病, 因为小城镇 “ 无论从地域、 人口 、 经济 、 环境等因素看 , 都既具有与农村社区相异的特点, 又都与周围的农村保持着不可缺少的联系” ②。为了探寻中国 农村的发展道路 , 通过对全国各地的调查比较 , 他先后总结出了 “苏南模式” 、 “温州模式” 、 “珠江模式” 、 “民权模式” 、 “侨乡模式” 等多种模式③, 并且指出 :小城镇的道路 , 是有中国特 色的独特的城市化道路④。 抛开小城镇发展的现实适用性问题不谈 , 以小城镇取代村庄社区 , 是否就解决了认识中国 社会的方法论问题呢 ? 毫无疑问, 研究单位的扩大 , 使得那些在更大范围内才呈现的力量或者 关系能够被包容进来, 但是 , 以小城镇 (或者以小城镇为中心的城乡社区)为单位建立类型 , 与以村庄为单位建立类型 , 在其反映总体 (无论是中国社会也好, 还是中国农村也好)的逻辑 上, 并没有什么区别 。换言之, 方法论上的缺陷一如其旧 。这一点 , 结合下文要讨论的格尔兹 的言论, 将看得更加清楚 。 (二)个案中的概括 :人类学的解决方式 极少有研究者只谈论个案本身 , 他们往往具有更大的抱负⑤。即使是那些在我们的印象中似 乎是主张特殊主义研究范式的学者 , 也并不排斥概括 。格尔兹⑥指出 : 典型的人类学方法, 是通过极其广泛地了解鸡毛蒜皮的小事 , 来着手进行这种广泛的 阐释和比较抽象的分析… …研究地点不等于研究对象 。人类学家不研究乡村 (部落 、 集镇 、 邻里 ……);他们在乡村里做研究 ……此处理论建设的基本工作不是为抽象的规则编码 , 而 是让深描变得可能, 不是超越个案进行概括 , 而是在个案中进行概括⑦。 也就是说, 人类学研究要将微观阐释与宏大景观结合起来 , 而不能止步于微观描述 。他敏 锐地指出 , 研究地点不等于研究对象 ;而人们时常会混淆个案的代表性和个案特征的代表性 。 研究者研究的是个案特征 , 而非个案⑧。换句话说 , 个案可以是非常独特的 , 甚至是偏离正常状 · 122 · 中国社会科学 2007 年第 1 期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费孝通:《学术自述与反思》 , 第 35 页。 费孝通:《论小城镇及其他》 , 第 18 页。 费孝通:《农村、 小城镇、 区域发展———我的社区研究历程的再回顾》 , 《北京大学学报》 1995 年第 2 期。 费孝通:《费孝通文集》 第 9 卷, 群言出版社, 1999 年, 第 87、 353 页。 Jo hn Walto n, Making the Theor etical Case.In Cha rles C .Ragin and Howa rd S .Becker (eds.), What Is a Case ? E x ploring the Foundations of Social I nquiry .Cambridg e:Cambridge University Pr ess, 1992, p .122. 格尔兹因其对 “ 地方性知识” 的强调饱受误解。 有研究者认为它意指知识的性质是地方性的、 多元的, 正确的认识途径看来只能是运用当地人自己的知识系统, 去理解他们的 “ 事实” (事件) (参见张静 《 “ 雷格瑞事件” 引出的知识论问题》 , 载 《清华社会学评论》 特辑第 2 期, 鹭江出版社, 2000 年)。 在 这个意义上, 格尔兹是主张特殊主义的, 即个案就是个案, 而非更广泛的某种东西。 其实这种认识有 过于简单化之嫌。“ 地方性知识” 的提出, 是在承认各种文化都自有其价值的前提下, 旨在提倡不同文 化之间的交流和沟通, 而绝非试图说明 “ 地方性知识” 才是真正的知识;其落脚点在于多元阐释。 关 于格尔兹认识论更为详尽的讨论, 参见李雪 《格尔兹真的错了吗?》 , 载 《开放时代》 2006 年第 2 期。 克利福德· 格尔兹:《文化的解释》 , 纳日碧力戈等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9 年, 第 24—25、 29 页。 Giampie tro Gobo , Sampling , Repre sentativ eness and Generalizability.In Clive Seale , Giampietr o Gobo , Jaber F.Gubrium , and David Silv erman (eds .), Qualitative Research Practice , Sag e Publications, 2004 , p .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