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论 。11 内。对于群体心理学的问题及其答案的共同基础，以及他们三人 的工作之间深刻的内在关系，我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我知道必 须对他们三人都进行研究，而且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理解另外两 人的一个起点。一旦有了这种认识，我也就有了研究他们的方法。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旅行者，来到一个陌生的城镇。先是走街 串巷地参观一栋栋房子和一条条街道，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 看完了整整一个街区，并且在一刹那间看到了建设这个街区所依 据的规划蓝图。 因此，我的计划是描绘出群体心理学的整个领域。我必须说 清楚，这并不是要解释每个作者的思想，而是要寻找他们之间的联 系，并且追踪他们思想的渊源。我首先反思了整个这个学科可能 的传统框架，以及它已经规划的科学材料的可能价值。然后，我就 要逻辑地重建每一种理论，表明其阐述者在回答前人未能回答的 问题方面所取得的进步。我必须指出，这种进步象征着理论体系 前后的逻辑一致性。这种理论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是你不 能简单地否认它的存在。为了建立这样一种理论，我最后考察了 群体心理学这门学科的影响，以便让它具有当下的真实性。这种 真实性尽管只是一些表象，但是，群体心理学却从来都没有失去过 它们。 我必须以这种方式来进行研究，因为勒邦、塔德以及弗洛伊德在 群体心理学领域的著作每一部都各不相同，都是零散、重复和不完整 的。他们没有一个人完成了自己的全部计划。其中原因或者是由于 他们所遇到的因难，或者是因为在完成工作之前就去世了。通常我 们首先遇到的不是严格的概念，而是精致的、不经意的欣喜。有逻辑 地进行理论重建总是一种创造性活动，为此，我简化了一些基本的原 测。这意味着我把每个著作者的推理思路演绎到了逻辑的极限，并 且使它们之间的联系比实际的更加和谐。在个别情况下，我也不得 不创造一些可以从他们思想中推演出来的概念。如果不这样做的
·12· 群氓的时代 话，那个理论就会显得有所欠缺。我始终都试图使群体心理学成为 一门分析学科（从来还没有人作过这种尝试，缺乏有关资料也是进行 这种尝试时会遇到的困难)，就像人们曾经尝试创立机械学或者经济 学那样。因此，虽然群体心理学是勒邦、塔德和弗洛伊德共同创立 的，但是，就这门学科的框架而言，读者不会在这里发现很多他们本 人的思想。 五 这样就到了我必须说明的最后一点，也就是我自己的立场。 尽管有着丰高的材料，但是建立群体心理学体系仍然不是一件容 易的事。相反，这是一件让人深感痛苦的工作。在每一个环节，我 们都会发现有关公共生活、领袖以及民众的让人不敢恭维的情景。 当然，那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群体心理学不可避免地描绘了所 有那些使权力不可忍受的特征：它对理智的蔑视、它的暴力、狡诈 以及专横。而这幅图景中所包括的民众的情形，其让人伤心失望 的程度也毫不逊色。他们总是很愿意服从。他们是自身冲动的牺 性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自己的尤意识的牺牲品。此外，人们熟 悉的经济、历史和技术因素决定了权力内涵，并解释了社会发展的 原因和过程，而群休心理学的理论假设并没有把这些因素考虑在 内。因为，不管他们各自的政治立场如何，群体心理学家都坚持心 理因素在集体生活中的首要地位。对于从涂尔干(Durkheim, E.)①直到马克思的那些主流理论，群体心理学家持批评的态度，认 为它们忽略了情感的以及无意识的力量。当他们想离开思想世界 进人现实世界时，这就成了他们的阿喀琉斯(Achilles)脚踵。在回 答人类到底是善还是恶的老问题时，他们也说人作为一个群体的 ①涂尔干(1858一1917，法国实证主义社会学家、法国社会学学派的英基人，认为 劳动分工是杜会团结的基础，“集体意志”在社会中具有决定作用，主要著作有《论杜会 分工》、《论自杀等
宁论 ·13 一部分是相当邪恶的，好像他们对此非常肯定，好像一个人如果要 避免崇高情感的陷阱，避免让人感到头脑糊涂，最安全的方法就是 遵循布拉德利(Bradley,F.H.)D的格言，那就是，当知道某个事物 是坏的时候，能知道什么是最坏的事物当然更好。因此，人们都避 开所有的幻想，并且牢记一个惊喜总要胜过某个失望。 你可能会以为，我们距离一门学科中常见的虔诚态度还很遥 远，因为通常每一]学科都是从清晰的理性哲学中汲取灵感。我 们也远远不能肯定，现在的一幕幕戏剧性事件只是未来皆大欢喜 的结局的前奏，然而，即使在对群体心理学的基础进行了苦苦反 思之后，我发现仍然难以理解它们。这完全是因为我不敢接受这 门学科提出的关于人和社会的观点。它们与我在其他几部著作中 研究过的思想迥然不同。 当然，我也很清楚，我们必须避免对人和社会抱有理想主义的 观点。在考察晚近的历史时，砸烂我们的梦幻工厂是一件大有裨 益的事。无论如何，我不会坚持认为某些民主和自由的理想是不 必要的，或者是没有社会力量的。因为正是有了这些理想，才总是 有人愿意为实现这些理想和改变现状而奋斗。而这种领导者高高 在上、被领导者匍匐在下的现状，以及维持这种现状，似乎已经成 为我们这个物种的根本命运。 那也就是真正的困难所在。一个人对群体心理学研究得越 多，他就越清楚地意识到，群体.心理学的力量正是来自于它拒绝以 传统的道德视野来考察人，来自于它一再重复这样一个信念，即照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要实现我们的理想还为时尚早。我们可以批 评群体心理学的学科创建人观察世界的方法，我们也可以拒绝他 们公然如此保守的观念。但是，这意味着把这些最早的阐述者视 ①布拉德利(1846一1924)，英国新黑格尔主义的代表，公开提出哲学必须建立在 信仰的基础上，代表作有《现象与实在》等
·14… 群氓的时代 为平庸之辈，认为他们对于自己阶层以外，以及自己生活的时代之 外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然而，我们不能忘记的是，他们的理论来 自于对他们所支持的自由民主的反思，来自于对他们在20世纪亲 眼耳睹的革命历程的反思。这种反思也吸收了这个世界的主人及 其民众都非常了解的古老常识。群体心理学的吸引力就在于它与 常识的一致性。这种一致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致让人感到它 研究的是人类社会的某些永恒趋势。 然而，群体心理学最困惑人的方面仍然是其实践问题，也就是 它的思想在实际应用中所获得的成功。有时候它们也许相当简 单，有时候又接近荒诞。无论如何，在晚近的、甚至是在现代的一 系列事件中，它们都得到了极其成功的证明。某些敏锐的阐述者 也强调了这个事实。 这种成功意味着，我们的文明中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追溯到它， 以致我们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对于解释我们这个时代中领袖们所 拥有的权力，群体心理学至少掌握着其中一把钥匙。如果你不去 努力搞清楚怎样才能减少此类权力的数量，以及这种权力为什么 会产生，而是在民主之鸡还没有孵化出来的情况下就去清点它们 的数量，这显然是一一种非常不慎重的做法。本书的意图就是要努 力揭示其中的因果关系。我要尽量深人地探讨群体心理学这门学 科。长期以来，这门学科冷峻地考察了我们这个时代，研究了人对 人的无情统治，并且指出了领袖在大众社会中行使这种权力的手 腕。我拒绝它的历史观，也怀疑它的真理性，但是我承认并接受这 种现象。 我的方法是这样的。本书的第一部分将探讨一门关于群体的 学科得以产生的原因以及它所研究的主题。第二和第三部分涉及 勒邦是怎样创建这门学科的。首先是他对民众以及领袖的描述， 然后是他建议的治理民众的方法。现代的宣传机构以及宣传活动 已经使这些方法得到了广泛应用。在第四和第五部分，我阐明了
导论 ·15· 塔德是怎样总结归纳这些描述，来覆盖社会生活形式的整个领域 的，并且分析了领袖拥有的统治民众的权力。他最关键的贡献也 就是其大众传播理论，这个理论即使在今天仍是令人震惊的。随 着这个部分的进展，法国人文科学巾一张躲躲闪闪的面孔也就显 现出来了。最后，在几易其稿的基础上，我用余下的四个部分重新 阐述了弗洛伊德对民众现象的解释。这对于其前人的工作既是· 种综合，也是最后的发展。但是，通过使用一种新的视野，弗洛伊 德把他们的假设变成了对一种理论的推导。事实上，这也是我】 惟一拥有的对群体心理学的阐述，因此也可以被视为经典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