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所运用的叙述手段通常被称为“意识流”。意识流是西方文学的一种表现方 法。这个名称首先是由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提出来的。他认为人的意识像 河流一样处于一种斩不断的自然流动的状态,是混沌一片的,没有先后,没有次 序,无头无尾。后来,一些西方小说家接受了他的思想,生成了一种新的表现手 法。意识流叙述打破了传统的因果关联的叙述,用人物的意识流动,如回忆、梦 幻、感受、联想、情绪、心理独白等来组合作品。 这是一篇第一人称叙述的小说,带着这一类小说特有的主观性。这里没有其他人 视角和思想存在的可能,因为作者一开始就非常坚决地拒绝其他人的参与。小说 通篇以内心独白贯穿。什么是内心独白呢?在假定没有其他人倾听的情况下 个人物把自己的所感所思毫无顾忌地直接表露出来,就是“内心独白”。这是意 识流文学最常用的技巧。 第一人称的内心独白形式,给予了叙述者最大的叙述自由。这篇小说很像在一个 百无聊赖的下午,一个女人随意的涂鸦:她的笔触飞来飞去,心思随意飘散,时 强时弱,时远时近,围绕着墙上那个蹊跷的斑点,引发出一大串诡异绚丽的联想。 它不走一般小说的理路,不以情节、人物取胜,也不讲究结构。但它却从极其平 凡的事物里,开启了一扇通往宇宙的天窗。它不受限制地往来于古今,纵横捭阖, 恣肆地将一个人的白日梦流水般、不间断、一股脑儿地展现出来。如果说小说是 一种观察宇宙的方式,伍尔芙用自己这种“意识流”达到了这种境界。 我们来看第一段,“我透过香烟的烟雾望过去”,引起了一连串“幻觉”。香烟 的烟雾很像是舞台上的“道具”,而“墙上的斑点”既是布景又是主角。这“烟 雾”奠定了全篇的基调:梦幻色彩。它或许象征着这个世界似真似梦的飘渺和不 定。这让我们想起了伍尔芙对真实的看法:用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进行创作不能 捕捉住真正的生活。她眼中的真正生活、真正现实是变动不已的、未知的、不受 拘束的、像一个明亮的光轮般的人的精神世界。她的全部创作活动就是探索一种 手段,以求最好地表达她所理解的这种真正生活和真正现实。 接下来,“我”的目光围绕着“墙上的斑点”如蛱蝶穿花般飞舞着,时而落到原 处,时而又飞得老远。最妙的是第二段,由斑点想到可能是钉子留下的痕迹,又 联想到钉子所挂的画:由画又想及房主的品味以及他们的生活。读者的思维也随 着“我”的思绪而渐行渐远 第三段一开始却又杀了个回马枪,复落到了斑点身上。从而起开了另一个“线 头”:它突然使“我”平生感慨:“生命是多么神秘;思想是多么不准确!人类 是多么无知!”从这里联想到“生活的偶然性”“遗失”“来世”……这个旅行 到第七段到达极至,完全进入了“形而上”的思索:甚至借机提出了自己的小说 理论,认为主观的真实才是真正的真实:“未来的小说家们会越来越认识到这些 想法的重要性,因为这不只是一个想法,而是无限多的想法;它们探索深处、追 逐幻影,越来越把现实的描绘排除在他们的故事之外……”她还对男权社会的尊 卑秩序提出了批判和挑战:“男性的观点支配着我们的生活,是它制定了标准, 订出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 番天马行空的遨游后,第八段又回到了“斑点”本身。从斑点突起的样子联想 到“坟墓”“营地”、考古。第九段,再一次由实而虚:探讨“什么是知识?” 旧有的那些所谓知识垄断者被作者讥讽了一番,提出作者的理想:美、健康和自 由才是人类真正的知识。这些段落里都提到了“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作品此 时将矛头一直对准人类既有的知识秩序和权力规则,因而由小斑点引出大文章 引出作者真正感兴趣的话题。从这里以后,作者都在用与前面相似的思维方式狂
小说所运用的叙述手段通常被称为“意识流”。意识流是西方文学的一种表现方 法。这个名称首先是由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提出来的。他认为人的意识像 河流一样处于一种斩不断的自然流动的状态,是混沌一片的,没有先后,没有次 序,无头无尾。后来,一些西方小说家接受了他的思想,生成了一种新的表现手 法。意识流叙述打破了传统的因果关联的叙述,用人物的意识流动,如回忆、梦 幻、感受、联想、情绪、心理独白等来组合作品。 这是一篇第一人称叙述的小说,带着这一类小说特有的主观性。这里没有其他人 视角和思想存在的可能,因为作者一开始就非常坚决地拒绝其他人的参与。小说 通篇以内心独白贯穿。什么是内心独白呢?在假定没有其他人倾听的情况下,一 个人物把自己的所感所思毫无顾忌地直接表露出来,就是“内心独白”。这是意 识流文学最常用的技巧。 第一人称的内心独白形式,给予了叙述者最大的叙述自由。这篇小说很像在一个 百无聊赖的下午,一个女人随意的涂鸦:她的笔触飞来飞去,心思随意飘散,时 强时弱,时远时近,围绕着墙上那个蹊跷的斑点,引发出一大串诡异绚丽的联想。 它不走一般小说的理路,不以情节、人物取胜,也不讲究结构。但它却从极其平 凡的事物里,开启了一扇通往宇宙的天窗。它不受限制地往来于古今,纵横捭阖, 恣肆地将一个人的白日梦流水般、不间断、一股脑儿地展现出来。如果说小说是 一种观察宇宙的方式,伍尔芙用自己这种“意识流”达到了这种境界。 我们来看第一段,“我透过香烟的烟雾望过去”,引起了一连串“幻觉”。香烟 的烟雾很像是舞台上的“道具”,而“墙上的斑点”既是布景又是主角。这“烟 雾”奠定了全篇的基调:梦幻色彩。它或许象征着这个世界似真似梦的飘渺和不 定。这让我们想起了伍尔芙对真实的看法:用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进行创作不能 捕捉住真正的生活。她眼中的真正生活、真正现实是变动不已的、未知的、不受 拘束的、像一个明亮的光轮般的人的精神世界。她的全部创作活动就是探索一种 手段,以求最好地表达她所理解的这种真正生活和真正现实。 接下来,“我”的目光围绕着“墙上的斑点”如蛱蝶穿花般飞舞着,时而落到原 处,时而又飞得老远。最妙的是第二段,由斑点想到可能是钉子留下的痕迹,又 联想到钉子所挂的画;由画又想及房主的品味以及他们的生活。读者的思维也随 着“我”的思绪而渐行渐远…… 第三段一开始却又杀了个回马枪,复落到了斑点身上。从而起开了另一个“线 头”:它突然使“我”平生感慨:“生命是多么神秘;思想是多么不准确!人类 是多么无知!”从这里联想到“生活的偶然性”“遗失”“来世”……这个旅行 到第七段到达极至,完全进入了“形而上”的思索:甚至借机提出了自己的小说 理论,认为主观的真实才是真正的真实:“未来的小说家们会越来越认识到这些 想法的重要性,因为这不只是一个想法,而是无限多的想法;它们探索深处、追 逐幻影,越来越把现实的描绘排除在他们的故事之外……”她还对男权社会的尊 卑秩序提出了批判和挑战:“男性的观点支配着我们的生活,是它制定了标准, 订出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 一番天马行空的遨游后,第八段又回到了“斑点”本身。从斑点突起的样子联想 到“坟墓”“营地”、考古。第九段,再一次由实而虚:探讨“什么是知识?” 旧有的那些所谓知识垄断者被作者讥讽了一番,提出作者的理想:美、健康和自 由才是人类真正的知识。这些段落里都提到了“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作品此 时将矛头一直对准人类既有的知识秩序和权力规则,因而由小斑点引出大文章, 引出作者真正感兴趣的话题。从这里以后,作者都在用与前面相似的思维方式狂
想着,进一步阐发和深化小说的主题,直至终于发现斑点只是墙上的一只蜗牛而 由于这篇小说完全由内心独白组成,自然带有想像的杂乱无序的特点。但小说在 叙述结构上并不是一团乱麻。墙上的斑点是圆心,由此生发的联想忽近忽远,始 终围绕着中心点在运行。前面的谜题与结尾的解谜,相互照应,使小说的叙述圆 满而完整 真正的艺术品是难以分析的。我们只能品味它整体的美,就像我们把钟表拆下来 却未必能组装回去。因而,欣赏这篇小说,不宜以传统的小说欣赏方法和语文教 学方式,按主题或人物、情节的线索去分析。伍尔芙的小说正如安德鲁·桑德斯 在《牛津英国简明文学史》中所指出的那样:“不仅要试图‘消解’人物,而且 还要在美学的形态和形式中重建人的经验。”学生只需领略到小说的重要功能之 是“重建人的经验”,是创造一种新秩序、打开一本百科全书即可。 三、话题详解 (一)叙述角度 1.谁来说 小说一开始,就要给自己找一个叙述的身份和位置,这就是叙事角度。它也可称 为视角,是一个小说叙述的立足点。它决定了叙述者以何种身份、何种角度来讲 述故事。 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凯尔泰斯·伊姆雷创作《无命运的人生》时,尽管当 时是31岁,却决定把故事交给14岁的“我”来讲;而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 斯在70岁所写的《情人》中,写15岁半的“我”的故事,却把它交给了老年的 我”来讲。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两篇小说的开头: 今天我没有上课。也就是说我去学校了,但只是请班主任允许我回家。我把我爸 爸的信也交给了他,信中称“家里有事”,请老师准我的假。他问,家里到底有 什么事?我告诉他说,他们招我爸爸去服劳役了,于是他不再追问下去了。 (《无命运的人生》,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许衍艺译)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 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年轻,人人都说 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 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情人》,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王道乾译 同样是用第一人称,讲述人的身份和年纪却不一样。《无命运的人生》的叙述 人决定了小说要以一个半大孩子的眼睛来看世界,他的视角是仰视的,对成人世 界的复杂与不可理喻,无法做出解释和判断。孩子的视角也就导致了观察点的不 同。这个视角也决定了这样的叙事是一种“现在进行时”的叙事,使读者与人物 同经历着成长的阵痛。 《情人》的叙述人决定了小说要以一个“过来人”回忆往事的面目出现。这个人 饱经沧桑,站在俯瞰人生的高度,其视角是俯视的,审视少女时代的稚嫩经历时, 就有了更自信的把握和权衡。选取这样的视角,决定了这篇小说是一种“过去完 成时”的叙事,读者和叙述人都知道事情的结局,只是在一起回顾已经发生和已 经经历过了的事情
想着,进一步阐发和深化小说的主题,直至终于发现斑点只是墙上的一只蜗牛而 已。 由于这篇小说完全由内心独白组成,自然带有想像的杂乱无序的特点。但小说在 叙述结构上并不是一团乱麻。墙上的斑点是圆心,由此生发的联想忽近忽远,始 终围绕着中心点在运行。前面的谜题与结尾的解谜,相互照应,使小说的叙述圆 满而完整。 真正的艺术品是难以分析的。我们只能品味它整体的美,就像我们把钟表拆下来 却未必能组装回去。因而,欣赏这篇小说,不宜以传统的小说欣赏方法和语文教 学方式,按主题或人物、情节的线索去分析。伍尔芙的小说正如安德鲁·桑德斯 在《牛津英国简明文学史》中所指出的那样:“不仅要试图‘消解’人物,而且 还要在美学的形态和形式中重建人的经验。”学生只需领略到小说的重要功能之 一是“重建人的经验”,是创造一种新秩序、打开一本百科全书即可。 三、话题详解 (一)叙述角度 1.谁来说 小说一开始,就要给自己找一个叙述的身份和位置,这就是叙事角度。它也可称 为视角,是一个小说叙述的立足点。它决定了叙述者以何种身份、何种角度来讲 述故事。 2002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凯尔泰斯·伊姆雷创作《无命运的人生》时,尽管当 时是 31 岁,却决定把故事交给 14 岁的“我”来讲;而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 斯在 70 岁所写的《情人》中,写 15 岁半的“我”的故事,却把它交给了老年的 “我”来讲。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两篇小说的开头: 今天我没有上课。也就是说我去学校了,但只是请班主任允许我回家。我把我爸 爸的信也交给了他,信中称“家里有事”,请老师准我的假。他问,家里到底有 什么事?我告诉他说,他们招我爸爸去服劳役了,于是他不再追问下去了。 (《无命运的人生》,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3 年版。许衍艺译)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 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年轻,人人都说 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 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情人》,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9 年版。王道乾译) 同样是用第一人称,讲述人的身份和年纪却不一样。《无命运的人生》的叙述 人决定了小说要以一个半大孩子的眼睛来看世界,他的视角是仰视的,对成人世 界的复杂与不可理喻,无法做出解释和判断。孩子的视角也就导致了观察点的不 同。这个视角也决定了这样的叙事是一种“现在进行时”的叙事,使读者与人物 一同经历着成长的阵痛。 《情人》的叙述人决定了小说要以一个“过来人”回忆往事的面目出现。这个人 饱经沧桑,站在俯瞰人生的高度,其视角是俯视的,审视少女时代的稚嫩经历时, 就有了更自信的把握和权衡。选取这样的视角,决定了这篇小说是一种“过去完 成时”的叙事,读者和叙述人都知道事情的结局,只是在一起回顾已经发生和已 经经历过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