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才学,说环、兰二人“若论举业一道,似高过宝玉”;若论做 诗,“不及宝玉空灵娟逸,每作诗亦如八股之法,未免拘板庸 涩”,宝玉则在做诗上大有别才。又说“近日贾政年迈,名利 大灰,然起初天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因在子侄辈中,少不 得规以正路。近见宝玉虽不读书,竟颇能解此,细评起来,也 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就思及祖宗们各各亦皆如此,虽有深 精举业的,也不曾发迹过一个,看来此亦贾门之数。况母亲溺 爱,遂也不强以举业逼他了。”等等,程高本都删得一千二 净,用意很明显:为了使后四十回的情节得以与前八十回相连 接,不互相矛盾。若不删改原作,则宝玉奉严父之训而入家墊 读书,改邪归正,又自习八股文,终于精通举业之道,一战中 魁,金榜题名,名次还远在本来“高过宝玉”的贾兰之上等等 的情节就都不能成立了。 原作与续书本不一致,删改原作去适应续书以求一致是不 可取的;而在程高本中,这样的删改,多得难以一一列举。这 里应该说明的是为适应续书情节所作的改动,并非都起自程高 本,不少在甲辰本中已经存在,因此,我颇怀疑甲辰本底本的 整理加工者,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后四十回续书的作者,而程伟 高鹗只是在它的基础上的修补加工,正如他们自已在刻本 序文中所说的那样。程高本还有许多无关续书的自作聪明反弄 巧成拙的增删改易,也早经不少研究者著文指出过,这里就不 必再赞述了。总之,我们不能不加分析地为求一百二十回前后 比较一致,减少矛盾而采用程高本为底本,因为那样做的代价 是严重地损害曹雪芹原作;我们宁可让这些客观存在着的原作 与续作的矛盾抵触的描写继续存在,让读者自己去评判,这也 比提供不可靠的、让读者上当的文字好得多。 8 Ks S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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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八十回文字以早期脂评抄本作底本的本子不是也已经出 版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另搞一种呢?俞校本或红研所校注本的 出版,对红学研究所作的贡献自然是很大的,后一种我有幸也 参加做了一些工作。不过近年来,我经过反覆比较研究,认为 要搞出一个真正理想的本子,选择某一种抄本为底本而参校其 他诸本的办法,对于《红楼梦》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比 如说庚辰本吧,在早期脂评抄本中,它也许是总体价值最高的 本子,因为它兼有比较早、比较全和保存脂评比较多等优点。 选择它作为底本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事实不然,只残存十六 回的甲戌本,其底本比它更早,文字更可信,更接近誓雪芹原 作的本来面目,庚辰本与它差异的地方,绝大多数都可以看出 是别人改的。因此,就这十六回而言,甲成本的价值又显然高 出庚辰本,只可惜它所存的回数太少。以庚辰本为底本,虽则 也可以参甲戌本校补一些文字,但毕竟只能改动些明显有正与 讹、存与漏、优与劣之分的地方,其余似乎也可以的文字(若 细加推究,仍可分出高下来),只好尊重底本保持原样了。这 样,从尽量恢复曹雪芹原作面貌来说,就不无遗憾。比如以回 目来说,第三国甲戌本作“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 黛玉”,对仗通俗稳妥,上下句有对比之意;在“收养”旁有 脂评赞曰:“二字触目凄凉之至。”可见为雪芹亲拟无疑。至 庚辰本则被人改作“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词生句泛,黛玉寄养外家之孤立无援处境全然不见,可谓点金 成铁。又如第五回回目,甲成本作“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 场情传幻境情”,此亦雪芹原拟之回目,有第二十七回《葬花 吟》眉端脂评引语可证,评日:“开生面、立新场,是书多多 矣,惟此回更生更新,非颦儿断无是佳吟,非石兄断无是情 Ks S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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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聆,难为了作者了,故留数字以慰之。”此批庚辰本亦过录, 文稍有异,日:“开生面、立新场是书不止“红楼梦’-回, 惟是回更生更新,且读去非阿颦无是佳吟,非石兄断无是章法 行文,愧杀古今小说家也。畸笏。”初邡批语时,雪芹尚在 世,故只言留字相慰,至作者已逝,畸笏再理旧稿,遂改末句 而加署名,亦借此别于其他诸公之批。经改易过的批语“开 生面、立新场”六字未变,反而更写明是指“‘红楼梦 回”,可知畸笏所见的作者自拟回目始终如此。庚辰本虽录此 批,但其第五回回目却已被改换成“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 醪曲演红楼梦”,这一来批语“开生面”云云就不知所指了。 至于正文,可证明甲戌本接近原作,庚辰本异文系旁人后 改而又政坏了的地方更多。拙文《〈红楼梦>校读札记之一》 (载《红楼梦学刊》1991年4期)曾举过几个明显的例子。其 一是第五回宝玉至迷津惊梦的描写。甲戌本:“那日,警幻携 宝玉、可卿闲游至一个所在…”至迷津,警幻阻宝玉前进并 训诫一番后,“宝玉方欲回言,只听迷津内水响如雷…”写 的是警幻主动导游和宝玉不及回话,这是对的,因为惊梦本是 警幻设计的“以情偦道”的一幕,警幻始终是导演。已卯、庚 辰本改为宝玉、可卿脱离警幻私自出游,直至危急关头,警幻 才“后面追来”;又改警幻“话犹未了,只听迷津内…” 连话都不让她说完,使宝玉、可卿和迷津中妖怪都不受警 幻控制,倒像水中之怪比警幻更加厉害。还将迷津中“一夜叉 般怪物(按:象征情孽之可怖,因无可名状,故谓)窜出直扑 而来”句改为“许多夜叉海鬼(按:此坐实其为海中群怪)将 宝玉拖将下去”等等,都是不顾作者寓意、单纯追求情节惊险 而弄巧成拙文字,非出于作者之手甚明。其二是第七回写周瑞 10 Ks S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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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家的给凤姐送宫花去。甲戌本说她“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 越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正如脂评夹批所说,这是 “顺笔便墨”,间带点到李纨其人。可是庚辰本在“后窗下过” 句后,又平添上“隔着玻璃窗户,见李纨在炕上歪着睡觉呢” 句,不但成了蛇足,还闹了个大笑话。因为紧接着就写周瑞 家的问大姐儿的奶妈说:“奶奶睡中觉呢?也该请醒了!”可 见已到不该再睡中觉的时候了,当然,周瑞家的万没想到白昼 里风姐夫妻间还有风月之事。庚辰本居然把“奶奶”改成“姐 儿”,成了“姐儿睡中觉呢?也该请醒了!”前面刚说奶妈 “正拍着大姐儿睡觉”,怎么反而要将姐儿弄醒呢?姐儿是哺乳 要儿,有昼夜都睡觉的权利,有什么睡中觉、睡晚觉的?改来 改去,李纨不该睡中觉的,倒要她睡;姐儿该好好睡觉的,倒 不让她睡。这样的改笔,曹雪芹看到,菲气得发昏不可。其 ,第六回贾蓉来向凤姐借玻璃炕屏,起初凤姐不肯,贾蓉就 油腔滑调地笑着恳求。甲戌本接着写道:“凤姐笑道:“也没 见(按“真好笑”“真怪”的意思,小说中常用)我们王家的 东西都是好的不成?一般你们那里放着那些东西,只是看不见 我的才罢!’”已卯、庚辰本的涂改者弄不清意思,就把“我” 字改成“你”宇,又添了些话,重新断句,成了“凤姐笑道: 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你们那里放着那些 好东西,只是看不见,偏我的就是好的。’”这有点像改字和 标点游戏。以上数端,以庚辰本为底本者都未能参照甲戌本改 正过来。 还有些人物对话,庚辰本增了字,虽不背文义,也无关宏 旨,但却影响了语气的生动和神态的逼真。这里不妨仅就第七 回来看 Ks S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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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例一,(薛姨妈要把宫花分送给众姊妹。) 甲戌本: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了,又想着她们。” 庚辰本: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她们作什 么 例二,(周瑞家的问金钏,香菱可就是上京时买的小丫 头。) 甲戌本:金钏道:“可不就是。” 庚辰本:金钏道:“可不就是她 例三,(周瑞家的找寻四姑娘惜春。) 甲戌本:丫提们道:“在这屋里不是?” 庚辰本:丫鬟们道:“那屋里不是四姑娘? 例四,(周瑞家的之女要她妈去求情了事。) 甲戌本:周瑞家的听了道:“我就知道的,这有什么大不了 的! 庚辰本:周瑞家的听了道;“我就知道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 例五,(周瑞家的给黛玉送花来说。) 甲戌本:林姑娘,嫫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戴。(“戴”,抄本 都别写作“带”。) 庚辰本: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 以上五例,可见庚辰本篡改者不知文学语言要贴近生活,要保 持人物语气的生动和神态的逼真,一句话常有省略,不必把每 部分都说出来y他以为句子不全,就随便添字,其实都是多 余的,末一例还因为没有弄清“带”是“戴”字,错会了意, 改得句子也不通了。作者自已是绝不会如此改的。另外,也还 有别样的改动,也都改坏了。如: 例六,(凤姐要见见秦钟,贾蓉说他生得腼腆,没见过大 12· Ks S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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