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解历史的必然性 论齐泽克对《历史与阶级意识》的重新解读 引言:《历史与阶级意识》与“历史的必然性”问题 众所周知,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上,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 History and Class onsciousness是奠基性的文本,它为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提供了最直接的思想资 源。临近上个世纪末,人们关于《历史与阶级意识》又有了新的发现:研究者们在对卢卡奇 于苏联期间的所有未发表的文字材料进行整理的过程中发现了另外一个重要文本一《尾随 主义与辩证法》(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该文本写作于1925年或1926年,卢卡奇在其 中对《历史与阶级意识》进行了明确的辩护,这说明他直至那时还依然坚持《历史与阶级意 识》中的基本思想。有意思的是,在英文版的《尾随主义与辩证法》中还收入了齐泽克( Slavo j Zizek)的一篇题为《列宁主义的哲学家卢卡奇》‘的长文,齐泽克在该文中明确指出《历史 与阶级意识》和《尾随主义与辩证法》的核心关注都是“十月革命”,卢卡奇的哲学在根本 上是关于“十月革命”的哲学。换言之,后来的法兰克福学派的思想家们把《历史与阶级意 识》的贡献看作是单纯的物化批判或工具理性批判,这实际上是彻底放弃了卢卡奇的革命的 立场。 齐泽克在这里的真正用意是明确地区分开当今左翼思想的两条根本不同的道路:一条以 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为代表,直至当今左翼学者们所进行的文化研究( cultural studies),它在根本上是对革命的背离,是以激进理论的方式来承认和保守现有的资本主义 体制:另一条以巴迪欧、齐泽克等一批激进政治哲学家为代表,他们主张要回溯列宁主义 力求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重新打开革命的道路。从思想史的角度看,齐泽克进一步指出这两条 道路的分离最初发生于1924年(其标志是列宁逝世以后共产国际的第五次代表大会)。在此 之前是卢卡奇等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对革命的道路的忠诚( fidelity),在此之后的整 个西方左翼思想则转向了对革命的背离。因此,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对我们在今天 重新复活列宁主义的事业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 那么,面对着“十月革命”与后来的斯大林主义之间的种种关联,我们在今天为什么还 可以重走革命的道路?《历史与阶级意识》在这方面究竞可以为我们提供怎样的思想资源? 为了直接回答这些问题,齐泽克以历史必然性问题为核心从正、反两个方面对《历史与阶级 意识》进行了重新解读。从反面看,他强调“十月革命”所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的道路之所 以会演变为斯大林主义,是因为人们在处理阶级、政党和历史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时错误地预 设了一种“历史必然性”。从正面看,他指出卢卡奇的历史哲学在根本上是关于革命或行动 (act)的哲学,而行动的首要意义就是对历史必然性的打破。这也就是说,导致斯大林主 义的原因是人们对历史必然性的盲信,而卢卡奇的贡献恰恰在于批判这种盲信、强调历史偶 然性。 但问题是,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并非如齐泽克所言仅仅强调历史偶然性,而 是刚好相反,他认为无产阶级之达到阶级意识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性2。那么,我们究竞该怎 样理解卢卡奇所说的历史必然性?在后人那里,这种理解为何会被分裂为对历史必然性的 盲信和对历史偶然性的主张?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本文将首先概要论述齐泽克对《历史与 阶级意识》的解读,介绍其对历史必然性的批判和对历史偶然性的阐发。以之为参照,我们 将对卢卡奇本人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的相关思想进行重新反思,指出其所主张的历史必 然性是在黑格尔哲学意义上的必然性,是一种作为结果的必然性,它包含着总体性的维度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l51-1 E L Georg Lukacs, History and Class Consciousness, translated by rodney Livingstone, the MIT Press, 197 pI
1 重解历史的必然性 ---- 论齐泽克对《历史与阶级意识》的重新解读 引言:《历史与阶级意识》与“历史的必然性”问题 众所周知,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上,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History and Class Consciousness)是奠基性的文本,它为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提供了最直接的思想资 源。临近上个世纪末,人们关于《历史与阶级意识》又有了新的发现:研究者们在对卢卡奇 于苏联期间的所有未发表的文字材料进行整理的过程中发现了另外一个重要文本 --《尾随 主义与辩证法》(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该文本写作于 1925 年或 1926 年,卢卡奇在其 中对《历史与阶级意识》进行了明确的辩护,这说明他直至那时还依然坚持《历史与阶级意 识》中的基本思想。有意思的是,在英文版的《尾随主义与辩证法》中还收入了齐泽克(Slavoj Zizek)的一篇题为《列宁主义的哲学家卢卡奇》1的长文,齐泽克在该文中明确指出《历史 与阶级意识》和《尾随主义与辩证法》的核心关注都是“十月革命”, 卢卡奇的哲学在根本 上是关于“十月革命”的哲学。换言之,后来的法兰克福学派的思想家们把《历史与阶级意 识》的贡献看作是单纯的物化批判或工具理性批判,这实际上是彻底放弃了卢卡奇的革命的 立场。 齐泽克在这里的真正用意是明确地区分开当今左翼思想的两条根本不同的道路:一条以 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为代表,直至当今左翼学者们所进行的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它在根本上是对革命的背离,是以激进理论的方式来承认和保守现有的资本主义 体制;另一条以巴迪欧、齐泽克等一批激进政治哲学家为代表,他们主张要回溯列宁主义, 力求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重新打开革命的道路。从思想史的角度看,齐泽克进一步指出这两条 道路的分离最初发生于 1924 年 (其标志是列宁逝世以后共产国际的第五次代表大会)。在此 之前是卢卡奇等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对革命的道路的忠诚(fidelity), 在此之后的整 个西方左翼思想则转向了对革命的背离。因此,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对我们在今天 重新复活列宁主义的事业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 那么,面对着“十月革命”与后来的斯大林主义之间的种种关联,我们在今天为什么还 可以重走革命的道路?《历史与阶级意识》在这方面究竟可以为我们提供怎样的思想资源? 为了直接回答这些问题,齐泽克以历史必然性问题为核心从正、反两个方面对《历史与阶级 意识》进行了重新解读。从反面看, 他强调“十月革命”所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的道路之所 以会演变为斯大林主义,是因为人们在处理阶级、政党和历史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时错误地预 设了一种“历史必然性”。从正面看,他指出卢卡奇的历史哲学在根本上是关于革命或行动 (act)的哲学,而行动的首要意义就是对历史必然性的打破。这也就是说,导致斯大林主 义的原因是人们对历史必然性的盲信,而卢卡奇的贡献恰恰在于批判这种盲信、强调历史偶 然性。 但问题是,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并非如齐泽克所言仅仅强调历史偶然性,而 是刚好相反,他认为无产阶级之达到阶级意识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性2。那么, 我们究竟该怎 样理解卢卡奇所说的历史必然性?在后人那里, 这种理解为何会被分裂为对历史必然性的 盲信和对历史偶然性的主张?为了回答这些问题, 本文将首先概要论述齐泽克对《历史与 阶级意识》的解读,介绍其对历史必然性的批判和对历史偶然性的阐发。以之为参照,我们 将对卢卡奇本人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的相关思想进行重新反思,指出其所主张的历史必 然性是在黑格尔哲学意义上的必然性,是一种作为结果的必然性,它包含着总体性的维度。 1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51-182. 2 参见 Georg Lukacs, History and Class Consciousness, translated by Rodney Livingstone, the MIT Press, 1971, p177
在文章的结论处我们将进一步指出,卢卡奇关于历史必然性的概念也存在着内在的缺陷 它由于缺乏现实的中介而最终停留于抽象。正因如此,它在后人那里才会被分裂为盲目的历 史必然性和绝对的历史偶然性之间的直接对立。 齐泽克论对“历史必然性”的盲信:关于从列宁主义到斯大林主义的过渡 为了求解列宁主义与斯大林主义之间的所谓关联,齐泽克借用卢卡奇在《关于组织问 题的方法论》一文中的独特视角,对该文所提到的阶级、政党和历史之间的互为中介的关系 进行了重新梳理。《历史与阶级意识》是一本论文集,其中有两篇论文是卢卡奇专门为此书 而新写就的:《物化与无产阶级意识》和《关于组织问题的方法论》。在20世纪的思想史上 前者得到了人们的充分重视,特别是其中的物化理论:后者主要探讨无产阶级政党在无产阶 级意识形成过程中的关键作用,由于领导十月革命的政党最终发展成为了斯大林主义的政党, 后来的批判理论家们为了避免与斯大林主义之间有任何关联总是有意地忽略此文。齐泽克对 该文所提到的阶级、政党和历史之间的互为中介的关系进行重新阐释,恰恰是要说明从列宁 主义到斯大林主义的发展不仅与卢卡奇的立场无关,而且它背后所隐藏着的那个哲学前提正 是卢卡奇的哲学所要批判的 1,阶级、政党、历史之间互为中介的关系 关于阶级、政党和历史着三者之间的互为中介的关系,齐泽克指出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在 现实生活中经历了一个三段论式的发展。也正是由于这一三段论式的发展,事实上才会有从 列宁主义的政党到斯大林主义的政党的转变,即从投入革命到背离革命的转变 简要地说,该三段论主要包括这样三个环节:首先,是以经典的马克思主义的形式所展 开的三者之间互为中介的关系:“政党在历史与无产阶级之间起中介作用”。3其次,是以 “列宁主义”(齐泽克认为这实际上是考茨基主义的)的形式所展开的关系:“无产阶级被下 降为历史(全球范围内的历史进程)与体现在政党那里的关于历史的科学知识之间中介因素”。 4最后,是以斯大林主义的形式所展开的关系:“普遍(即历史本身)在无产阶级和政党之 间起中介作用”。5第一个环节强调无产阶级立场具有自发的性质( spontaneous),无产阶 级可以在历史中自发地由“自在”的状态( in itself)上升到“自觉”( for itself)的状态 政党在这里所发挥的只是助产士般的辅助作用。在这个环节上,无产阶级和历史被认作是 相互同一的,即无产阶级被直接认作是普遍的阶级、历史的主体。在现实生活中,由于人 们认定无产阶级的意识在自发的状态下最多只能达到工联主义意识的水平,于是第一个环节 就发展为第二个环节。第二个环节强调,真正的同一关系只能存在于无产阶级政党和历史之 间。该同一关系同时有主观和客观两个维度:从客观的角度看,它意味着历史是一个受必 然规律所支配的客观的过程:从主观的角度看,它意味着无产阶级政党中的知识分子能够达 到关于该历史必然性的客观知识。正是由于这两个方面的规定性,政党才成了历史的主体 它拥有知识的特权,通过教育工人而把他们转变为实现历史必然性的自觉的工具。又由于政 党与历史之间的这种所谓的同一关系在根本上只是人们的独断论的设定,第二个环节就必然 地发展为第三个环节。第三个环节强调,在政党和工人之间所展开的关系实际上是剥削和统 治的关系。政党通过诉诸历史(“历史进步的不可阻挡的必然性”6)为自己的统治提供合理 性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59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59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0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
2 在文章的结论处我们将进一步指出, 卢卡奇关于历史必然性的概念也存在着内在的缺陷, 它由于缺乏现实的中介而最终停留于抽象。正因如此,它在后人那里才会被分裂为盲目的历 史必然性和绝对的历史偶然性之间的直接对立。 一、 齐泽克论对“历史必然性”的盲信:关于从列宁主义到斯大林主义的过渡 为了求解列宁主义与斯大林主义之间的所谓关联, 齐泽克借用卢卡奇在《关于组织问 题的方法论》一文中的独特视角,对该文所提到的阶级、政党和历史之间的互为中介的关系 进行了重新梳理。《历史与阶级意识》是一本论文集, 其中有两篇论文是卢卡奇专门为此书 而新写就的:《物化与无产阶级意识》和《关于组织问题的方法论》。在 20 世纪的思想史上 前者得到了人们的充分重视,特别是其中的物化理论;后者主要探讨无产阶级政党在无产阶 级意识形成过程中的关键作用,由于领导十月革命的政党最终发展成为了斯大林主义的政党, 后来的批判理论家们为了避免与斯大林主义之间有任何关联总是有意地忽略此文。齐泽克对 该文所提到的阶级、政党和历史之间的互为中介的关系进行重新阐释,恰恰是要说明从列宁 主义到斯大林主义的发展不仅与卢卡奇的立场无关,而且它背后所隐藏着的那个哲学前提正 是卢卡奇的哲学所要批判的。 1, 阶级、政党、历史之间互为中介的关系 关于阶级、政党和历史着三者之间的互为中介的关系,齐泽克指出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在 现实生活中经历了一个三段论式的发展。也正是由于这一三段论式的发展,事实上才会有从 列宁主义的政党到斯大林主义的政党的转变,即从投入革命到背离革命的转变。 简要地说,该三段论主要包括这样三个环节:首先,是以经典的马克思主义的形式所展 开的三者之间互为中介的关系:“政党在历史与无产阶级之间起中介作用”。3 其次, 是以 “列宁主义”(齐泽克认为这实际上是考茨基主义的)的形式所展开的关系:“无产阶级被下 降为历史(全球范围内的历史进程)与体现在政党那里的关于历史的科学知识之间中介因素”。 4 最后,是以斯大林主义的形式所展开的关系:“普遍(即历史本身)在无产阶级和政党之 间起中介作用”。5 第一个环节强调无产阶级立场具有自发的性质(spontaneous),无产阶 级可以在历史中自发地由“自在”的状态(in itself)上升到“自觉”(for itself)的状态, 政党在这里所发挥的只是助产士般的辅助作用。在这个环节上, 无产阶级和历史被认作是 相互同一的, 即无产阶级被直接认作是普遍的阶级、历史的主体。在现实生活中,由于人 们认定无产阶级的意识在自发的状态下最多只能达到工联主义意识的水平,于是第一个环节 就发展为第二个环节。第二个环节强调,真正的同一关系只能存在于无产阶级政党和历史之 间。该同一关系同时有主观和客观两个维度:从客观的角度看, 它意味着历史是一个受必 然规律所支配的客观的过程;从主观的角度看,它意味着无产阶级政党中的知识分子能够达 到关于该历史必然性的客观知识。正是由于这两个方面的规定性,政党才成了历史的主体, 它拥有知识的特权,通过教育工人而把他们转变为实现历史必然性的自觉的工具。又由于政 党与历史之间的这种所谓的同一关系在根本上只是人们的独断论的设定,第二个环节就必然 地发展为第三个环节。第三个环节强调,在政党和工人之间所展开的关系实际上是剥削和统 治的关系。政党通过诉诸历史(“历史进步的不可阻挡的必然性”6)为自己的统治提供合理 性。 3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59. 4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59. 5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0. 6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0
2,重论历史必然性与无产阶级的普遍性 在此分析的基础上,齐泽克进一步指出如此的三段论式的发展并不是源于卢卡奇。实际 上,卢卡奇既反对第一个环节上无产阶级与历史的主体之间的直接同一关系,也反对第二 个环节上政党的知识与所谓的客观的历史必然性之间的同一。这两个环节看起来正好相反 前者强调无产阶级意识的自发的性质,后者强调政党对于工人的教育和灌输。但齐泽克认 为它们在卢卡奇看来是同样错误的,因为它们都把历史的最后根据放在了一个原初的同一关 系之上,都因此而彻底取消了人们在历史中展开行动的空间。在第一个环节上,是无产阶级 的客观的阶级地位和它的阶级意识之间的同一:在第二个环节上,是政党的知识分子所掌握 的历史知识与所谓的历史必然性之间的同一。也就是说,它们在根本上都是从所谓的历史必 然性出发,这种历史必然性主张内在于客观的历史过程之中的必然逻辑,彻底排除了人的 行动的可能性。由此出发,我们最终只能得出斯大林主义的结果,即,人民将必然地沦 为被政党统治的材料。 那么,在卢卡奇关于“被赋予的意识”的概念中究竞是否暗含着对该历史必然性的认同 呢?为了说明阶级意识的独特性质,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提出了“被赋予的意 识”( imputed consciousness)的概念:“阶级意识就是理性的适当的反应,而这种反应则要 归因于’( imputed, zugerechnet)生产过程中的特定的地位。”从这段引文我们可以看到,“被 赋予的意识”概念的确强调了阶级意识的历史必然性,即,阶级意识的最后根据在于该阶级 在生产过程中的特定地位。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的阶级地位和它的阶 级意识之间就是直接同一的关系?无产阶级之达到阶级意识是否在根本上是由历史的必然 的逻辑所保证的?在这一点上,齐泽克主张我们必须对卢卡奇所说的无产阶级的普遍性有 个全新的理解。我们绝对不能把无产阶级的普遍性理解为无产阶级的特殊的阶级利益与整个 人类的普遍利益的直接同一,因为这种普遍性不是作为某种已然的事实蕴含在工人们现在的 阶级地位(即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之中的,而是必须以彻底的革命行动为中介才能得以实 现 具体来说,该过程开始于工人们在现行资本主义秩序中的彻底失位( dislocation)。在 工人们那里,这意味着发生在主体身上的内在分裂,即工人们一方面企图维持其在现有秩序 中的一个特定的( particular)位置;另一方面,现行的社会秩序又为他的这一努力设置了 根本性的障碍。在这样的内在分裂之中,工人们才有可能实际地投入到反对现行秩序的行动 中,在行动中展开与整个社会体系之间的全面否定关系,无产阶级的普遍性正是如此的行动 的结果。回到卢卡奇的“被赋予的意识”概念,根据齐泽克的上述阐释我们可以得出结论: 卢卡奇在这个独特的概念中所强调的恰恰是工人们现有的意识和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之间 的质的差异,前者代表工人们当前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实际处境,后者代表无产阶级的普遍 性,这二者之间的差异只有通过我们的革命行动才能得到中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从这 个角度去理解无产阶级的“被赋予的意识”,那么我们在历史中所看到的就不是所谓的历史 必然性,而是能够打破历史必然性的“行动”。 二、齐泽克论对“历史必然性”的打破:关于“行动”(act) 为了说明卢卡奇是“列宁主义的哲学家”,齐泽克强调指出卢卡奇的杰出贡献就在于他 充分地阐发了“时机”( Augenblick)和“行动”(act)这两个关键性的环节对于列宁主义的 革命道路的哲学意义 1,“时机”( Augenblick) 在齐泽克看来,卢卡奇的哲学与十月革命之间的最主要契合处就在于对“时机”的强 调:“这就是卢卡奇之所以会如此敬佩列宁的原因。……卢卡奇眼中的列宁是这样的一个
3 2, 重论历史必然性与无产阶级的普遍性 在此分析的基础上,齐泽克进一步指出如此的三段论式的发展并不是源于卢卡奇。实际 上, 卢卡奇既反对第一个环节上无产阶级与历史的主体之间的直接同一关系,也反对第二 个环节上政党的知识与所谓的客观的历史必然性之间的同一。这两个环节看起来正好相反, 前者强调无产阶级意识的自发的性质, 后者强调政党对于工人的教育和灌输。但齐泽克认 为它们在卢卡奇看来是同样错误的,因为它们都把历史的最后根据放在了一个原初的同一关 系之上,都因此而彻底取消了人们在历史中展开行动的空间。在第一个环节上,是无产阶级 的客观的阶级地位和它的阶级意识之间的同一;在第二个环节上,是政党的知识分子所掌握 的历史知识与所谓的历史必然性之间的同一。也就是说,它们在根本上都是从所谓的历史必 然性出发, 这种历史必然性主张内在于客观的历史过程之中的必然逻辑,彻底排除了人的 行动的可能性。 由此出发, 我们最终只能得出斯大林主义的结果, 即,人民将必然地沦 为被政党统治的材料。 那么,在卢卡奇关于“被赋予的意识”的概念中究竟是否暗含着对该历史必然性的认同 呢?为了说明阶级意识的独特性质, 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提出了“被赋予的意 识”(imputed consciousness)的概念:“阶级意识就是理性的适当的反应,而这种反应则要 ‘归因于(’ imputed, zugerechnet)生产过程中的特定的地位。”从这段引文我们可以看到,“被 赋予的意识”概念的确强调了阶级意识的历史必然性,即,阶级意识的最后根据在于该阶级 在生产过程中的特定地位。那么, 这是否意味着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的阶级地位和它的阶 级意识之间就是直接同一的关系?无产阶级之达到阶级意识是否在根本上是由历史的必然 的逻辑所保证的?在这一点上,齐泽克主张我们必须对卢卡奇所说的无产阶级的普遍性有一 个全新的理解。我们绝对不能把无产阶级的普遍性理解为无产阶级的特殊的阶级利益与整个 人类的普遍利益的直接同一,因为这种普遍性不是作为某种已然的事实蕴含在工人们现在的 阶级地位(即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之中的,而是必须以彻底的革命行动为中介才能得以实 现。 具体来说, 该过程开始于工人们在现行资本主义秩序中的彻底失位(dislocation)。在 工人们那里,这意味着发生在主体身上的内在分裂,即工人们一方面企图维持其在现有秩序 中的一个特定的(particular)位置 ; 另一方面,现行的社会秩序又为他的这一努力设置了 根本性的障碍。在这样的内在分裂之中,工人们才有可能实际地投入到反对现行秩序的行动 中,在行动中展开与整个社会体系之间的全面否定关系,无产阶级的普遍性正是如此的行动 的结果。回到卢卡奇的“被赋予的意识”概念, 根据齐泽克的上述阐释我们可以得出结论: 卢卡奇在这个独特的概念中所强调的恰恰是工人们现有的意识和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之间 的质的差异,前者代表工人们当前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实际处境,后者代表无产阶级的普遍 性,这二者之间的差异只有通过我们的革命行动才能得到中介。也就是说, 如果我们从这 个角度去理解无产阶级的“被赋予的意识”,那么我们在历史中所看到的就不是所谓的历史 必然性,而是能够打破历史必然性的“行动”。 二、 齐泽克论对“历史必然性”的打破:关于 “行动”(act) 为了说明卢卡奇是“列宁主义的哲学家”,齐泽克强调指出卢卡奇的杰出贡献就在于他 充分地阐发了“时机”(Augenblick)和“行动”(act)这两个关键性的环节对于列宁主义的 革命道路的哲学意义。 1, “时机”(Augenblick) 在齐泽克看来, 卢卡奇的哲学与十月革命之间的最主要契合处就在于对“时机”的强 调: “这就是卢卡奇之所以会如此敬佩列宁的原因。……卢卡奇眼中的列宁是这样的一个
列宁,当他在1917年下半年看到有通过革命夺取政权的机会时,他曾明确地说:‘如果我 们错过了这个机会,历史将永远不会原谅我们!”7我们知道,列宁的这一论断的具体历 史背景是他与孟什维克们关于革命的时机问题的争论,齐泽克认为二者争论的焦点在于是否 承认有所谓的历史客观发展进程。孟什维克对此深信不疑,而列宁则意识到根本没有关于历 史的必然发展阶段的“客观的逻辑”,因为人们的决定性的介入可以改变历史的进程。卢卡 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则对列宁的这一立场进行了进一步的哲学阐释。“卢卡奇的论述 的核心是拒绝把行动还原为它的‘历史条件’:不存在所谓中立的‘客观条件’。”8这也就 是说,我们绝对不能从所谓的客观的条件推出革命。革命只能是人的主观介入,不能是所谓 的客观条件的成熟所带来的自动的结果。因此对于革命者来说,最关键的不是等待革命条 件的成熟,而是把握时机的艺术( the art of Augenblick)。 联系到资本主义的现实,强调把握时机的重要性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即革命的时机本身 也只能是我们主观介入的结果。“卢卡奇所说的把握时机( Augenblick)的艺术--时机指 我们可以展开行动、介入( intervene)某种处境的那短暂的时刻--就是在整个资本主义的 体系能够想出办法来安抚我们的要求之前抓住适当的时刻、加剧其冲突和矛盾。”9根据齐 泽克的解释,卢卡奇强调我们要有把握时机的艺术,其所针对的正是资本主义体系的一个根 本特征,即,它的强大的自我调整功能。面对着冲突和矛盾,该体系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 调整之后,总是能找到一些办法对人们的要求进行安抚,使之丧失颠覆性和否定性。把握住 了资本主义体系的这一根本特点,我们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资本主义的发展不会自动地导致 革命的时机。在它的发展过程中只会有矛盾产生,在这些矛盾出现之时我们如果不适时地介 入、引导矛盾的进一步发展,它们就会被资本主义的体系主动地消化掉,不再会导致对整 个资本主义的体系具有颠覆性质的革命。只有当我们主动介入之后,这些矛盾才有可能得到 进一步的发展,整个体系才有可能因此而被彻底地改变。这也就是说,时机只有在被我们 把握住之后才是革命的时机,如果没有我们的外在介入,它将只能是资本主义的自动的发 展过程之中的又一个瞬间。换言之,历史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由所谓的必然性所预先注定了 的命运;我们不仅能够介入历史,而且有责任介入历史 2,“行动”(act)与自我意识(self- consciousness) 与把握时机直接相连的就是我们介入历史的行动。关于行动,齐泽克强调我们必须深入 到意识与现实(或理论与实践)之间的辩证关系才能真正地理解它何以改变对象的性质,而 这也正是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讨论行动问题的独特视角。首先我们来看意识与现 实之间的辩证关系:“卢卡奇主张理论与实践之间的辩证的统一、或辩证的中介,在该辩证 关系中即使是最具直观性质的态度也是‘实践的’(它总是被嵌在社会生产和再生产的总体 中,并因此而表达着一种关于如何在这个社会总体中存活下去的‘实践’的态度),另一方 面,即使是最具实践性质的态度也包含着某种‘理论的’框架,它把一套隐含着的意识形 态的前提具体化了。”10这也就是说,卢卡奇分别从直观的态度和实践的态度这两个不同的 方面具体把握住了意识与现实之间的相互中介的关系。从直观的态度来看,最重要的是它反 过来对物化现象又具有重要的构成性的作用。即,物化现象是以物化意识为中介的。从实践 的态度来看,最关键的是其中必须包含着思想的环节,否则它无法真正地改变对象 那么我们究竟该怎样理解在“行动”或实践中必然包含着的思想的环节?在上一段引文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4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5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4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2
4 列宁, 当他在 1917 年下半年看到有通过革命夺取政权的机会时, 他曾明确地说:‘如果我 们错过了这个机会, 历史将永远不会原谅我们!’”7 我们知道,列宁的这一论断的具体历 史背景是他与孟什维克们关于革命的时机问题的争论,齐泽克认为二者争论的焦点在于是否 承认有所谓的历史客观发展进程。孟什维克对此深信不疑,而列宁则意识到根本没有关于历 史的必然发展阶段的“客观的逻辑”, 因为人们的决定性的介入可以改变历史的进程。卢卡 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则对列宁的这一立场进行了进一步的哲学阐释。“卢卡奇的论述 的核心是拒绝把行动还原为它的‘历史条件’:不存在所谓中立的‘客观条件’。”8 这也就 是说,我们绝对不能从所谓的客观的条件推出革命。革命只能是人的主观介入,不能是所谓 的客观条件的成熟所带来的自动的结果。 因此对于革命者来说, 最关键的不是等待革命条 件的成熟, 而是把握时机的艺术(the art of Augenblick)。 联系到资本主义的现实,强调把握时机的重要性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即革命的时机本身 也只能是我们主观介入的结果。“卢卡奇所说的把握时机(Augenblick)的艺术---- 时机指 我们可以展开行动、介入(intervene)某种处境的那短暂的时刻----就是在整个资本主义的 体系能够想出办法来安抚我们的要求之前抓住适当的时刻、加剧其冲突和矛盾。”9 根据齐 泽克的解释,卢卡奇强调我们要有把握时机的艺术,其所针对的正是资本主义体系的一个根 本特征,即,它的强大的自我调整功能。面对着冲突和矛盾,该体系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 调整之后,总是能找到一些办法对人们的要求进行安抚,使之丧失颠覆性和否定性。把握住 了资本主义体系的这一根本特点,我们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资本主义的发展不会自动地导致 革命的时机。在它的发展过程中只会有矛盾产生,在这些矛盾出现之时我们如果不适时地介 入、引导矛盾的进一步发展, 它们就会被资本主义的体系主动地消化掉,不再会导致对整 个资本主义的体系具有颠覆性质的革命。只有当我们主动介入之后,这些矛盾才有可能得到 进一步的发展, 整个体系才有可能因此而被彻底地改变。这也就是说, 时机只有在被我们 把握住之后才是革命的时机, 如果没有我们的外在介入, 它将只能是资本主义的自动的发 展过程之中的又一个瞬间。换言之,历史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由所谓的必然性所预先注定了 的命运;我们不仅能够介入历史,而且有责任介入历史。 2, “行动”(act)与自我意识(self-consciousness) 与把握时机直接相连的就是我们介入历史的行动。关于行动,齐泽克强调我们必须深入 到意识与现实(或理论与实践)之间的辩证关系才能真正地理解它何以改变对象的性质, 而 这也正是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讨论行动问题的独特视角。首先我们来看意识与现 实之间的辩证关系:“卢卡奇主张理论与实践之间的辩证的统一、或辩证的中介, 在该辩证 关系中即使是最具直观性质的态度也是‘实践的’(它总是被嵌在社会生产和再生产的总体 中,并因此而表达着一种关于如何在这个社会总体中存活下去的‘实践’的态度),另一方 面, 即使是最具实践性质的态度也包含着某种‘理论的’框架, 它把一套隐含着的意识形 态的前提具体化了。”10 这也就是说,卢卡奇分别从直观的态度和实践的态度这两个不同的 方面具体把握住了意识与现实之间的相互中介的关系。从直观的态度来看,最重要的是它反 过来对物化现象又具有重要的构成性的作用。即,物化现象是以物化意识为中介的。从实践 的态度来看,最关键的是其中必须包含着思想的环节,否则它无法真正地改变对象。 那么我们究竟该怎样理解在“行动”或实践中必然包含着的思想的环节?在上一段引文 7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4. 8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5. 9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64. 10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2
之后,齐泽克接着指出:“在这里,一个具有关键性质的黑格尔意义上的自我意识的概念就 进入了我们的视野,此概念指达到自我认识( self-awareness),把它理解为是一个内在地 具有实践性质的行动,该概念与关于科学上的‘正确洞见’的直观的概念刚好相反:自我 意识是一种直接‘改变其对象’的洞见,它影响到了其对象的实际社会地位--当无产阶 级意识到自己的革命的潜质的时候,这一‘洞见’本身就把它转变成了实际的革命的主体 11齐泽克在这里直接提到了卢卡奇的又一个关键性的思想,即,无产阶级意识是黑格尔意 义上的“自我意识”。但对于“自我意识”的具体内涵他却只提到了一点,即,它将使对象 以不同的方式向我们显现,而显现方式的改变必将同时改变对象的客观的(或对象性的 objective)存在本身。“卢卡奇的‘阶级意识’概念的核心是,工人阶级向其自身显现的方 式决定着它的客观的(或对象性的)存在。”12齐泽克在这里要强调的是,对象是被意识所 中介的结果。在无产阶级意识这里,对象就是工人阶级本身,当工人们在物化意识的中介之 下来看待自己时,工人仅仅是具有“物的形式”的商品;当工人们超越了物化意识而在新 的意识(阶级意识)的中介之下来理解自己时,工人就上升为了阶级,成为了革命的主体 因此,我们介入历史的“行动”带来了对社会现实的彻底改变 3,革命与对历史必然性的打破 在前面两个环节的基础上,齐泽克进一步指出革命的根本规定性就在于对历史必然性的 打破,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尤其如此。“所有的人类历史都以必然性和偶然性之间的辩证的 张力及相互依赖为特征。……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偶然性以各种市场力量之间的‘不可预 料的’相互作用的形式发挥作用,这些市场力量‘不因为任何明显的原因’就会在一瞬间 彻底毁灭掉那些一辈子都辛勤工作的个人们: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市场就是古代的那 变幻莫测的命运的现代化身:这种偶然性是它的辩证的对立面得以显现的形式,即,是资 本主义体系的不可捉摸的盲目的必然性得以显现的形式。最终,在革命的过程中,有一个 空间被打开,这个空间不是为了那形而上学的奠基性的行动、而是为了我们的偶然的、严格 地说具有联接意义的( conjunctural)介入而打开,如此的介入将打破那个统治着迄今为止的 历史的必然性( Necessity)的锁链。”13在这段话中,齐泽克明确地驳斥了我们在第一部分 所提到的那种对“历史必然性”的盲目信仰。根据该“历史必然性”,资本主义的发展将必 然导致危机、危机将必然导致革命、革命将必然把历史带进下一个阶段。总之,从资本主义 到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跨越完全是由蕴涵于历史之中的“必然性”所预先规定的。 齐泽克在这里分别从两个方面对该历史观进行了驳斥:首先,它彻底地误解了蕴含于 资本主义体系之内的必然性的内涵。齐泽克指出,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以偶然性的面目出现 的危机并不具有克服资本的必然增长的逻辑的意义,如无关键性的外力介入,这些危机反 过来只具有表达资本的必然增长的逻辑的意义。也就是说,蕴含于资本主义体系之内的必然 性绝对不能自动地带来对资本主义的扬弃,相反它只能导致历史彻底终结于资本主义的阶 段。其次,它完全无法理解历史的开放性。齐泽克强调,对于生活在历史中的人们来说, 历史并不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冲破的命运,在革命的过程中我们看到的是历史的开放性。在革 命中,我们不仅有可能介入历史,而且我们介入历史的行动反过来会对历史产生影响,原 先束缚着人们的看似无法突破的必然性的命运因此而被改变。换言之,革命意味着对“必然 性”的打破 论述至此,齐泽克就以“历史必然性”的问题为核心线索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黑白分明 Slavoj zi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2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3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1
5 之后,齐泽克接着指出:“在这里,一个具有关键性质的黑格尔意义上的自我意识的概念就 进入了我们的视野,此概念指达到自我认识(self-awareness), 把它理解为是一个内在地 具有实践性质的行动, 该概念与关于科学上的‘正确洞见’的直观的概念刚好相反:自我 意识是一种直接‘改变其对象’的洞见,它影响到了其对象的实际社会地位----- 当无产阶 级意识到自己的革命的潜质的时候,这一‘洞见’本身就把它转变成了实际的革命的主体。” 11 齐泽克在这里直接提到了卢卡奇的又一个关键性的思想,即,无产阶级意识是黑格尔意 义上的“自我意识”。但对于“自我意识”的具体内涵他却只提到了一点,即,它将使对象 以不同的方式向我们显现,而显现方式的改变必将同时改变对象的客观的(或对象性的, objective)存在本身。“卢卡奇的‘阶级意识’概念的核心是,工人阶级向其自身显现的方 式决定着它的客观的(或对象性的)存在。”12 齐泽克在这里要强调的是,对象是被意识所 中介的结果。在无产阶级意识这里,对象就是工人阶级本身,当工人们在物化意识的中介之 下来看待自己时, 工人仅仅是具有“物的形式”的商品;当工人们超越了物化意识而在新 的意识(阶级意识)的中介之下来理解自己时,工人就上升为了阶级,成为了革命的主体。 因此, 我们介入历史的“行动”带来了对社会现实的彻底改变。 3, 革命与对历史必然性的打破 在前面两个环节的基础上,齐泽克进一步指出革命的根本规定性就在于对历史必然性的 打破,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尤其如此。“所有的人类历史都以必然性和偶然性之间的辩证的 张力及相互依赖为特征。……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偶然性以各种市场力量之间的‘不可预 料的’相互作用的形式发挥作用, 这些市场力量‘不因为任何明显的原因’就会在一瞬间 彻底毁灭掉那些一辈子都辛勤工作的个人们: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市场就是古代的那 变幻莫测的命运的现代化身; 这种偶然性是它的辩证的对立面得以显现的形式,即, 是资 本主义体系的不可捉摸的盲目的必然性得以显现的形式。最终, 在革命的过程中,有一个 空间被打开,这个空间不是为了那形而上学的奠基性的行动、而是为了我们的偶然的、严格 地说具有联接意义的(conjunctural)介入而打开,如此的介入将打破那个统治着迄今为止的 历史的必然性(Necessity)的锁链。”13 在这段话中,齐泽克明确地驳斥了我们在第一部分 所提到的那种对“历史必然性”的盲目信仰。根据该“历史必然性”,资本主义的发展将必 然导致危机、危机将必然导致革命、革命将必然把历史带进下一个阶段。总之,从资本主义 到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跨越完全是由蕴涵于历史之中的“必然性”所预先规定的。 齐泽克在这里分别从两个方面对该历史观进行了驳斥: 首先,它彻底地误解了蕴含于 资本主义体系之内的必然性的内涵。齐泽克指出,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以偶然性的面目出现 的危机并不具有克服资本的必然增长的逻辑的意义, 如无关键性的外力介入,这些危机反 过来只具有表达资本的必然增长的逻辑的意义。也就是说,蕴含于资本主义体系之内的必然 性绝对不能自动地带来对资本主义的扬弃, 相反它只能导致历史彻底终结于资本主义的阶 段。其次,它完全无法理解历史的开放性。齐泽克强调, 对于生活在历史中的人们来说, 历史并不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冲破的命运,在革命的过程中我们看到的是历史的开放性。在革 命中, 我们不仅有可能介入历史, 而且我们介入历史的行动反过来会对历史产生影响, 原 先束缚着人们的看似无法突破的必然性的命运因此而被改变。换言之,革命意味着对“必然 性”的打破。 论述至此,齐泽克就以“历史必然性”的问题为核心线索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黑白分明 11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2. 12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3. 13 Slavoj Zezek, “Georg Lukacs as the Philosopher of Leninism”, in Georg Lukacs, Tailism and the Dialectic, London, New York: Verso, 2000, p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