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当代亚太 于以往。国际关系史上,政治实体间激烈的军事竞争跌宕起伏、异常残酷。 在很长一段时期,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是生存与毁灭的竞争。公元990年,欧 洲存在数千个类似国家的政治实体:而到了公元1550年,只剩下了500余 个;到1780年则仅剩100个左右。①因此,为了确保生存,国家在实施对外 经济战略时往往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为什么国际关系的现 实不像一个人处于自然状态时那样污秽、野蛮和短暂?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国 家不像自然状态的人那样脆弱”。②在自然状态下,人很容易被他人伤害或者 杀害,而在当代世界政治中,国家却并非如此脆弱,对当代的大国而言尤其 如此。连肯尼思·沃尔兹(Kenneth Waltz)也坦言:“在国际政治中,国家 的消亡率非常低。在19世纪下半期,仅有四个国家灭亡了,它们是爱沙尼 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和帝汶。在竞争的经济体系中,很多企业倒闭破产, 而在国际体系中,却罕见国家灭亡。”③因此,世界政治的变化促使我们要重 新思考现实主义关于国家生存的途径和实现国家利益手段的观点。 其次,现实主义强调国家自助(self help)的性质,而在当代世界,进 入与退出大国队伍的门槛越来越高,致使大国之间需要长期共存和协调。沃 尔兹在论及大国进入门槛高昂时指出:“大国的强大不仅仅因为它们拥有核 武器,而且还因为它们拥有巨大的资源,这些资源让大国能获得并维持各种 权力。因此,超级大国的进入门槛变得非常高昂,超级大国俱乐部将长期是 世界上最具排斥性的俱乐部。”④该俱乐部不仅进入门槛高,退出门槛也变得 比以往高。尤其是权力、制度和理念等因素,都使大国的退出门槛高昂。 1945年以后,由于核武器的出现,在世界政治中战略防御开始占主导地位。 这样一来,大国的权力资源相对变得不可累积(noncumulative),因而二战 后大国间政治相对稳定。⑤同时,联合国安理会等一系列制度安排为各大国 Michael Man,States.War and Capitalism:Studies in Political Sociology.Oxford and Cambridge:Blackwell,1988,p 153. 2Robert Jervis."Cooperation under the Security Dilemma",World Politics.Vol 30.Na 2. 1978,n172. Kenneth Waltz,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Reading,MA:Addison-Wesley,1979, pp137-138. ④Ibid,p183. Ted Hopf."Polarity,the Offense Defense Balance,and War",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 85.Na 2.1991.p.490. —40—
□ 当代亚太 于以往。国际关系史上,政治实体间激烈的军事竞争跌宕起伏、异 常 残 酷。 在很长一段时期,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是生存与毁灭的竞争。公元990年,欧 洲存在数千个类似国家的政治实体;而到了公元1550年,只剩下了500余 个;到1780年则仅剩100个左右。① 因此,为了确保生存,国家在实施对外 经济战略时往往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值得注意的是, “为什么国际关系的现 实不像一个人处于自然状态时那样污秽、野蛮和短暂?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国 家不像自然状态的人那样脆弱”。② 在自然状态下,人很容易被他人伤害或者 杀害,而在当代世界政治中,国家却并非如此脆弱,对当代的大国而言尤其 如此。连肯尼思·沃尔兹 (Kenneth Waltz)也坦言: “在国际政治中,国家 的消亡率非常低。在19世纪下 半 期,仅有四个国家灭亡了,它 们 是 爱 沙 尼 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和帝汶。在竞争的经济体系中,很多企业倒闭 破 产, 而在国际体系中,却罕见国家灭亡。”③ 因此,世界政治的变化促使我们要重 新思考现实主义关于国家生存的途径和实现国家利益手段的观点。 其次,现实主义强调国家自助 (selfhelp)的性质,而在当代世界,进 入与退出大国队伍的门槛越来越高,致使大国之间需要长期共存和协调。沃 尔兹在论及大国进入门槛高昂时指出: “大国的强大不仅仅因为它们拥有核 武器,而且还因为它们拥有巨大的资源,这些资源让大国能获得并维持各种 权力。因此,超级大国的进入门槛变得非常高昂,超级大国俱乐部将长期是 世界上最具排斥性的俱乐部。”④ 该俱乐部不仅进入门槛高,退出门槛也变得 比以往 高。尤 其 是 权 力、制度和理念等因素,都使大国的退出门槛高昂。 1945年以后,由于核武器的出现,在世界政治中战略防御开始占主导地位。 这样一来,大国的权力资源相对变得不可累积 (noncumulative),因而二战 后大国间政治相对稳定。⑤ 同时,联合国安理会等一系列制度安排为各大国 — 04 — ① ② ③ ④ ⑤ MichaelMan,States,Warand Capitalism:Studiesin PoliticalSociology,Oxfordand Cambridge:Blackwell,1988,p.153. RobertJervis,“CooperationundertheSecurityDilemma”,WorldPolitics,Vol.30,No.2, 1978,p.172. KennethWaltz,TheoryofInternationalPolitics,Reading,MA:Addison-Wesley,1979, pp.137-138. Ibid.,p.183. Ted Hopf,“Polarity,the Offense Defense Balance,and War”,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Review,Vol.85,No.2,1991,p.490.
对外经济战略、大国关联利益与战后秩序☐ 在重大国际事务问题上的沟通提供了制度化平台。尽管战后经济增长乏力, 英国等国家仍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中占据一席之地。国际制度发挥 的作用越来越大,而制度的惯性在维系着大国的地位。此外,大国规范也在 变迁。19世纪到20世纪初,随着主权观念在世界范围的普及,美国、英国 和法国等这些主权思想的接受者和支持者,认为剥夺战败国德国的主权和生 存权是不可想象的。因此,随着大国的进入与退出门槛日益高昂,各大国都 必须做好与竞争对手长期打交道的打算。只要竞争对手没有“从肉体上被消 灭”,与竞争对手的博弈就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多轮博弈。在这种情况下,注 重长期收益并选择与对方合作对自己更有利。理性的大国在与对手的长期互动 中,不仅需要有能力报复对手的背叛行为,同时还要持有良善、宽容的策略。① 最后,现实主义强调国家需要最大化自身的国家利益,而当代世界大国 的利益半径在扩大,这使得大国利益与竞争对手乃至边远小国的利益开始关 联。随着技术的进步,大国影响世界政治的手段更加便捷,大国的权力投射 (power projection)在空间上得到极大的扩展。沃尔兹用微观经济学中的完 全竞争来比附国际体系。按沃尔兹对国际体系的理解,正如完全竞争条件下 众多企业作为价格的接受者(price taker)而非价格的制定者(price maker) 一样,大国在国际体系中受到一个超出自身控制的国际结构的影响。但是, 现代国际结构并不同于微观经济学中的完全竞争结构,而是类似于寡头竞争 结构,各个寡头都可以是价格制定者,而不仅仅是价格接受者。②连沃尔兹 也坦言,“国家,尤其是大国,就像大公司一样,它们既受到环境的限制, 又能够通过行动来影响环境。大国不得不对其他行为体的行动做出反应,而 后者的行动也会因为前者的反应而随之改变。因此,这就像个寡头市场”。③ 换句话说,大国能成为国际结构的改写者,它们的选择可以重塑世界政治; 反过来,世界政治中的大国也会受到自身行为的影响。由于大国的权力投射 更广,以往和自身国家利益无关的安排,包括竞争对手的利益甚至地缘上相 距遥远的国家的利益,现在都可能影响到国际安全和国际政治经济格局,进 Robert Axelrod.The Evolution of Cooperation,New York:Basic Books,1984.pp 169- 190.相关研究亦可参见马丁·诺瓦克、罗杰·海菲尔德:《超级合作者》,龙志勇等译,浙江人民出 版社2013年版,第1~23页。 2 Jonathan Kirshner.Appeasing Bankers:Financial Caution on the Road to War.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7.B.19. G Kenneth Waltz,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p.134. -41-
对外经济战略、大国关联利益与战后秩序 □ 在重大国际事务问题上的沟通提供了制度化平台。尽管战后经济增长乏力, 英国等国家仍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中占据一席之地。国际制度发挥 的作用越来越大,而制度的惯性在维系着大国的地位。此外,大国规范也在 变迁。19世纪到20世纪初,随着主权观念在世界范围的普及,美国、英国 和法国等这些主权思想的接受者和支持者,认为剥夺战败国德国的主权和生 存权是不可想象的。因此,随着大国的进入与退出门槛日益高昂,各大国都 必须做好与竞争对手长期打交道的打算。只要竞争对手没有 “从肉体上被消 灭”,与竞争对手的博弈就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多轮博弈。在这种情况下,注 重长期收益并选择与对方合作对自己更有利。理性的大国在与对手的长期互动 中,不仅需要有能力报复对手的背叛行为,同时还要持有良善、宽容的策略。① 最后,现实主义强调国家需要最大化自身的国家利益,而当代世界大国 的利益半径在扩大,这使得大国利益与竞争对手乃至边远小国的利益开始关 联。随着技术的进步,大国影响世界政治的手段更加便捷,大国的权力投射 (powerprojection)在空间上得到极大的扩展。沃尔兹用微观经济学中的完 全竞争来比附国际体系。按沃尔兹对国际体系的理解,正如完全竞争条件下 众多企业作为价格的接受者 (pricetaker)而非价格的制定者 (pricemaker) 一样,大国在国际体系中受到一个超出自身控制的国际结构的影响。但是, 现代国际结构并不同于微观经济学中的完全竞争结构,而是类似于寡头竞争 结构,各个寡头都可以是价格制定者,而不仅仅是价格接受者。② 连沃尔兹 也坦言, “国家,尤其是大国,就像大公司一样,它们既受到环境的 限 制, 又能够通过行动来影响环境。大国不得不对其他行为体的行动做出反应,而 后者的行动也会因为前者的反应而随之改变。因此,这就像个寡头市场”。③ 换句话说,大国能成为国际结构的改写者,它们的选择可以重塑世界政治; 反过来,世界政治中的大国也会受到自身行为的影响。由于大国的权力投射 更广,以往和自身国家利益无关的安排,包括竞争对手的利益甚至地缘上相 距遥远的国家的利益,现在都可能影响到国际安全和国际政治经济格局,进 — 14 — ① ② ③ RobertAxelrod,TheEvolutionofCooperation,New York:BasicBooks,1984,pp.169- 190.相关研究亦可参见马丁·诺瓦克、罗杰·海菲尔德: 《超级合作者》,龙 志 勇 等 译,浙 江 人 民 出 版社2013年版,第1~23页。 JonathanKirshner,AppeasingBankers:FinancialCautionontheRoadtoWar,Princeton: PrincetonUniversityPress,2007,p.19. KennethWaltz,TheoryofInternationalPolitics,p.134.
口当代亚太 而影响到自身的安全。例如,冷战结束后,美国在俄罗斯转型问题上实施了 消极的对外经济战略,既没有减免俄罗斯的债务,也未及时提供有效援助。 而俄罗斯的经济困境导致了其国内政治困局,也使得俄罗斯民众和精英对西 方国家的认知越来越负面,美国失去了一个可能的合作伙伴。①米尔斯海默 曾指出,美国自身要对乌克兰危机负责,美国和欧洲推动北约东扩,支持颜 色革命,试图把乌克兰从俄罗斯防卫圈中解脱出来,融入西方怀抱。而俄罗 斯则不会坐视重要邻国成为西方堡垒,从而诱发了此次危机。②再如,冷战 结束后,美国长期没有兑现对外援助达到其国民生产总值Q7%的承诺,导 致自身也受到了牵连。萨克斯(Jeffery Sachs)曾指出,无论恐怖主义者是 富人、穷人还是中产阶级,如果他们成长的社会被贫穷、失业、快速的人口 增长、饥饿以及缺乏希望所包围,恐怖主义就有滋生的温床。不解决这些不 稳定的根源,就不能消除恐怖主义。③富裕国家的民众会因全球最底层的十 亿人身处混乱而丧命。①因此,对大国而言,其利益半径的扩大使得其关联 利益变得更为广泛。 基于当代世界政治的上述三个新特点,现实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在探讨国 家安全与国家利益时就需要关注竞争者的生存与基本利益,考虑国际社会的 共生性。⑤在现实主义看来,考虑国际社会的共生性,即国家要实现国家利 益,就需要考虑“关联利益”(complementary interests)。它既不同于自由主义 所强调的“绝对收益”,也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所强调的“相对收益”。由于大 国高度卷入世界政治,被其压垮的国家的利益也很可能就是它自己的利益。 本文试图指出,正是由于美国在一战结束后,在处理德国赔款问题上, 罔顾大国之间利益的关联性,把自身的国家利益与获得战争债务绑定在一 起,才造成了一战后的国际秩序格外混乱,使得德国极端政治势力有了发展 ①黄琪轩:《从大国间关联利益看国家安全一美国对俄德的经济战略及其后果》,载《东北 亚研究》2015年第2期,第103~115页。 2 John Mearsheimer."Why the Ukraine Crisis is the West's Fault",Foreign Affairs. Vol93,Na5,2014,pp77-89. 3Jeffery Sachs.The End of Poverty:Economic Possibility of Our Times,pp 210-225. Paul Collier,The Bottom Billion:Why the Poorest Countries are Failing and What Can Be Done About It,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 126. ⑤关于国际社会共生性的讨论,参见胡守钧:《国际共生论》,载《国际观察》2014年第4期, 第35一42页:金应忠:《共生性国际社会与中国和平发展》,载《国际观察》2012年第4期,第43一 49页:苏长和:《共生型国际体系的可能》,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年第9期,第4一22页, —42—
□ 当代亚太 而影响到自身的安全。例如,冷战结束后,美国在俄罗斯转型问题上实施了 消极的对外经济战略,既没有减免俄罗斯的债务,也未及时提供有效援助。 而俄罗斯的经济困境导致了其国内政治困局,也使得俄罗斯民众和精英对西 方国家的认知越来越负面,美国失去了一个可能的合作伙伴。① 米尔斯海默 曾指出,美国自身要对乌克兰危机负责,美国和欧洲推动北约东扩,支持颜 色革命,试图把乌克兰从俄罗斯防卫圈中解脱出来,融入西方怀抱。而俄罗 斯则不会坐视重要邻国成为西方堡垒,从而诱发了此次危机。② 再如,冷战 结束后,美国长期没有兑现对外援助达到其国民生产总值0.7%的承诺,导 致自身也受到了牵连。萨克斯 (JefferySachs)曾指出,无论恐怖主义者是 富人、穷人还是中产阶级,如果他们成长的社会被贫穷、失业、快速的人口 增长、饥饿以及缺乏希望所包围,恐怖主义就有滋生的温床。不解决这些不 稳定的根源,就不能消除恐怖主义。③ 富裕国家的民众会因全球最底层的十 亿人身处混乱而丧命。④ 因此,对大国而言,其利益半径的扩大使得其关联 利益变得更为广泛。 基于当代世界政治的上述三个新特点,现实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在探讨国 家安全与国家利益时就需要关注竞争者的生存与基本利益,考虑国际社会的 共生性。⑤ 在现实主义看来,考虑国际社会的共生性,即国家要实现国家利 益,就需要考虑 “关联利益”(complementaryinterests)。它既不同于自由主义 所强调的 “绝对收益”,也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所强调的 “相对收益”。由于大 国高度卷入世界政治,被其压垮的国家的利益也很可能就是它自己的利益。 本文试图指出,正是由于美国在一战结束后,在处理德国赔款问 题 上, 罔顾大国之间利 益 的 关 联 性,把自身的国家利益与获得战争债务绑定在一 起,才造成了一战后的国际秩序格外混乱,使得德国极端政治势力有了发展 — 24 — ① ② ③ ④ ⑤ 黄琪轩:《从大国间关联利益看国家安全———美国对俄德的经济战略 及 其 后 果》,载 《东 北 亚研究》2015年第2期,第103~115页。 John Mearsheimer,“Whythe Ukraine Crisisisthe West’s Fault”,Foreign Affairs, Vol.93,No.5,2014,pp.77-89. JefferySachs,TheEndofPoverty:EconomicPossibilityofOurTimes,pp.210-225. PaulCollier,TheBottomBillion:WhythePoorestCountriesareFailingand WhatCanBe DoneAboutIt,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7,p.126. 关于国际社会共生性的讨论,参见胡守钧:《国际共生论》,载 《国际观察》2014年第4期, 第35~42页;金应忠:《共生性国际社会与中国和平发展》,载 《国际观察》2012年第4期,第43~ 49页;苏长和:《共生型国际体系的可能》,载 《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年第9期,第4~22页
对外经济战略、大国关联利益与战后秩序☐ 壮大的空间,美国反过来也深受其害:而二战结束后,美国转变其对外经济 战略,关照大国间关联利益,将惩罚德国的措施转变为重建德国,并通过马 歇尔计划等提供大规模的国际援助,战后的欧洲才得以拥有和平发展的国际 环境,这样的安排最终也惠及了美国。可见,即使相互竞争的国家之间的国 家利益也存在关联性。因此,讨论国家利益时要超越绝对收益和相对收益这 种传统思维的限制,大国的对外经济战略需要关注与其他大国,包括竞争对 手的关联利益。 本文重点关注一战结束后的战后安排,对其进行详尽的过程追踪,并将 二战结束后的战后安排作为辅助案例。全文分为六部分。第一部分是有关战 后秩序的争论,同时指出世界政治的变迁迫使现实主义的政治经济学需要关 注大国的关联利益:第二至第四部分是对一战结束后的战后安排及其国际政 治后果的过程追踪,这三部分将展示一战结束后世界政治在几个关键时期面 临的多种可能性,以及导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构性原因。第五部分分析二 战结束后美国对外经济战略的转变,以及这种转变如何促进了欧洲的繁荣、 实现了美国的利益。最后是总结。 二、一战后的欧洲经济困局与战争债务问题 一战结束后的世界秩序跌宕起伏,而德国问题则是影响战后国际秩序的 关键。这一时期德国的政治经济变迁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 1918~1923年的动荡时期,德国经历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和政治经济动荡;第 二个阶段是19241929年,德国处于一个相对繁荣稳定的时期;第三个阶 段是从1929年后期到1933年,这一时期德国又经历了经济衰退、大规模失 业和政治动荡,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抓住机会逐步获得政权。 而在这几个阶段,德国局势的变迁都离不开美国对外经济战略的调整变换。 事实上,美国有多次机会扭转一战后德国和欧洲的困局。 在美国卷入一战之前,时任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就提出了结束战争的方案。1917年1月,威尔逊就曾声明反对完全 胜利,他说,“强加给失败者的胜利话语,将在耻辱中被迫地,以一个不可 忍受的牺牲为代价被接受。它将留下苦难、愤怒和一个痛苦的回忆。和平的 -43—
对外经济战略、大国关联利益与战后秩序 □ 壮大的空间,美国反过来也深受其害;而二战结束后,美国转变其对外经济 战略,关照大国间关联利益,将惩罚德国的措施转变为重建德国,并通过马 歇尔计划等提供大规模的国际援助,战后的欧洲才得以拥有和平发展的国际 环境,这样的安排最终也惠及了美国。可见,即使相互竞争的国家之间的国 家利益也存在关联性。因此,讨论国家利益时要超越绝对收益和相对收益这 种传统思维的限制,大国的对外经济战略需要关注与其他大国,包括竞争对 手的关联利益。 本文重点关注一战结束后的战后安排,对其进行详尽的过程追踪,并将 二战结束后的战后安排作为辅助案例。全文分为六部分。第一部分是有关战 后秩序的争论,同时指出世界政治的变迁迫使现实主义的政治经济学需要关 注大国的关联利益;第二至第四部分是对一战结束后的战后安排及其国际政 治后果的过程追踪,这三部分将展示一战结束后世界政治在几个关键时期面 临的多种可能性,以及导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构性原因。第五部分分析二 战结束后美国对外经济战略的转变,以及这种转变如何促进了欧洲的繁荣、 实现了美国的利益。最后是总结。 二、一战后的欧洲经济困局与战争债务问题 一战结束后的世界秩序跌宕起伏,而德国问题则是影响战后国际秩序的 关键。这一时期德国的政治经济变迁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 一 个 阶 段 是 1918~1923年的动荡时期,德国经历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和政治经济动荡;第 二个阶段是1924~1929年,德国处于一个相对繁荣稳定的时期;第三 个 阶 段是从1929年后期到1933年,这一时期德国又经历了经济衰退、大规模失 业和政治动 荡,阿 道 夫 · 希 特 勒 (AdolfHitler)抓 住 机 会 逐 步 获 得 政 权。 而在这几个阶段,德国局势的变迁都离不开美国对外经济战略的调整变换。 事实上,美国有多次机会扭转一战后德国和欧洲的困局。 在美国 卷 入 一 战 之 前, 时 任 美 国 总 统 伍 德 罗 · 威 尔 逊 (Woodrow Wilson)就提出了结束战争的方案。1917年1月,威尔逊就曾声明反对完全 胜利,他说,“强加给失败者的胜利话语,将在耻辱中被迫地,以一个不可 忍受的牺牲为代价被接受。它将留下苦难、愤怒和一个痛苦的回忆。和平的 — 34 —
口当代亚太 话语建立在此基础上,就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①在1918年1月的国会演 讲中,威尔逊提出了十四点原则,并许诺要实现公正和持久的和平。在威尔 逊看来,要实现持久的和平,就需要公正、宽厚地对待战败国。战争结束 后,战胜国不向战败国索要赔款。②威尔逊的讲话给了德国人希望,他们寄 希望于美国能努力促成这样的和平。③但是,当结束一战的巴黎和会召开时, 事情的发展却不遂威尔逊所愿。 巴黎和会于1919年1月召开。协约国曾一再宣称,它们不想摧毁德国, 而只是要向德国人证明发动侵略战争是不会得逞的。协约国曾向世界宣告: 它们是同德国皇帝及其军事顾问作战,而不是同德国人民打仗。④不过,在 巴黎和会上,协约国并未兑现其许诺,对德国的和平条约非常严苛,因而被 认为是导致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政治和经济失败的关键因素。⑤ 德国人普遍认为,《凡尔赛和约》是一个“强制的和平”,它是由胜利者 强加给被征服者的。尽管“几乎每一个结束战争的条约都是强制的和平,因 为战败国很难接受其战败的结果。但是《凡尔赛和约》中的强制成分,比任 何近代以来和平条约中的强制成分都更为明显”。⑥结束一战的巴黎和会更多 聚焦于惩罚而不是和平,从这个意义上讲,巴黎和会就是通往二战的起点。⑦ 使《凡尔赛和约》发挥持续恶劣影响的是德国的战争赔款问题,这一问 题强化了和约的强制成分。后来曾担任美国国务卿的约翰·杜勒斯(Jon Dulles)在巴黎和会时曾担任美国代表团的法律顾问。他写道:赔款问题是 和会上唯一的,也是最惹麻烦的问题。③美国政府的对外经济政策恶化了这 一问题,这是由于当时的美国政府把追讨欧洲国家所欠的战争债务和美国的 ①乔治·凯南:《美国大外交》,第95页, 2 Alan Dobson.Anglo-American Relation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Of Friendship, Conflict and the Rise and Decline of Superpowers,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5,p.37. Eric Weitz.Weimar Germany:Promise and Tragedy,Princeti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7,p15. ④AIP.泰勒:《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源》,潘人杰等译,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年版,第18页。 5 Peter Temin and Gianni Toniolo.The World Economy Between the World Wars.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p 37. @EH卡尔:《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国际关系》,徐蓝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2页, 1Jay Winter and Blaine Baggett,1914-1918:The Great War and the Shaping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London:BBC Books,1996,p 338. Ronald Pruessen.John Foster Dulles,London and New York:Collier Macmillan.1982. B32. -44
□ 当代亚太 话语建立在此基础上,就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① 在1918年1月的国会演 讲中,威尔逊提出了十四点原则,并许诺要实现公正和持久的和平。在威尔 逊看来,要实 现 持 久 的 和 平,就 需 要 公 正、宽 厚 地 对 待 战 败 国。战 争 结 束 后,战胜国不向战败国索要赔款。② 威尔逊的讲话给了德国人希望,他们寄 希望于美国能努力促成这样的和平。③ 但是,当结束一战的巴黎和会召开时, 事情的发展却不遂威尔逊所愿。 巴黎和会于1919年1月召开。协约国曾一再宣称,它们不想摧毁德国, 而只是要向德国人证明发动侵略战争是不会得逞的。协约国曾向世界宣告: 它们是同德国皇帝及其军事顾问作战,而不是同德国人民打仗。④ 不过,在 巴黎和会上,协约国并未兑现其许诺,对德国的和平条约非常严苛,因而被 认为是导致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政治和经济失败的关键因素。⑤ 德国人普遍认为,《凡尔赛和约》是一个 “强制的和平”,它是由胜利者 强加给被征服者的。尽管 “几乎每一个结束战争的条约都是强制的和平,因 为战败国很难接受其战败的结果。但是 《凡尔赛和约》中的强制成分,比任 何近代以来和平条约中的强制成分都更为明显”。⑥ 结束一战的巴黎和会更多 聚焦于惩罚而不是和平,从这个意义上讲,巴黎和会就是通往二战的起点。⑦ 使 《凡尔赛和约》发挥持续恶劣影响的是德国的战争赔款问题,这一问 题强化了和约的 强 制 成 分。后 来 曾 担 任 美 国 国 务 卿 的 约 翰 ·杜 勒 斯 (John Dulles)在巴黎和会时曾担任美国代表团的法律顾问。他写道:赔款问题是 和会上唯一的,也是最惹麻烦的问题。⑧ 美国政府的对外经济政策恶化了这 一问题,这是由于当时的美国政府把追讨欧洲国家所欠的战争债务和美国的 — 44 —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乔治·凯南:《美国大外交》,第95页。 Alan Dobson,Anglo-American Relation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Of Friendship, ConflictandtheRiseandDeclineofSuperpowers,LondonandNewYork:Routledge,1995,p.37. Eric Weitz,Weimar Germany:Promiseand Tragedy,Princeti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7,p.15. A.J.P.泰勒:《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源》,潘人杰等译,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年版,第18页。 PeterTeminandGianniToniolo,TheWorldEconomyBetweentheWorldWars,NewYork: OxfordUniversityPress,2008,p.37. E.H.卡尔:《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国际关系》,徐蓝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2页。 Jay Winterand Blaine Baggett,1914-1918:The Great War and the Shaping of the TwentiethCentury,London:BBCBooks,1996,p.338. RonaldPruessen,JohnFoster Dulles,Londonand New York:Collier Macmillan,1982, p.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