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81年,高斯要退休:我们二三十人在洛杉矾加州大学聚会,向高斯致敬 史德拉被选为在宴会后代表我们的致词者 -这是再话当不过了,史德拉说笑话 的才能,比起他后来获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实在是难分高下。大宴将尽,致词之 时快到,史德拉突然跑到我身旁,在我耳边轻问: 你记不记得10年前我告订 你在日本的有关高斯的笑话?”我消一定神,也悄档地回答:“火车与飞鸟! 史德拉大喜,就毫不犹豫地走上讲台致词:“我要感谢张五常:他提起我在日本 时的一件事.。”以他说笑话的本领,哄堂大笑在所必然。由于笑声震天,有 些在坐的人竞以为日本禾田地价的例子是我提出的。 较早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米德教授(J.E.Meade 曾以蜜蜂及果树百花 齐放的例子赢得永恒。这例子使人想起花的芬芳、蜜蜂的翻飞、蜜糖的纯洁,衬 托着大自然的风和日丽,怎会不令人陶醉,难以忘怀! 米德的分析,就是养蜂的人让蜜蜂到苹果园采蜜,却没有付花中蜜浆的价钱给果 园的主人:这会使苹果的种植太少,对社会有所不利。另一方面,蜜蜂采蜜时 无意中会替果树的花粉作了传播,使果实的收成增加:但果园的主人也没有付钱 给养蜂者,所以 锋的饲养前 不够多 也有损害 因为得益者可以不付 价的缘故,市场是失败了。以米德及一般传统经济学者之见,政府是既应该津贴 果树的培植,又应该津贴蜜蜂的饲养者。 在逻辑上,没有价钱收益的服务或供应,当然是要比有收益的为少。但不付代价 的行为是否对社会有害,或是否导致浪费,并不是传统经济学所断定的那么简单。 我希望将来有机会向读者解释这一点困难 逻辑归逻辑,事实又是另 一回事。事实上,究竞养蜂者是否不用付钱去买花中的 蜜浆?植果树者是否不用付钱去买蜜蜂替花粉传播的服务?花粉的微小,蜜浆的 量度困难,蜂的难以捉摸,在一般人看来,要论市价实在是无稽之谈。 在1972年的春天,我就故意跑到有“苹果之都”之称的华盛顿州的原野及果园 追查究音。只用3个月的功夫,我不仅在事实上证明了密峰的服务及密浆的供 应都是以市价成交:更令人叹服的,就是这些市价的精确,比起我们日常一般 品的买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于是就用“蜜蜂的神话 (The Fable of the Bees,是一本古典名著的原名)这绝妙好题目作文章,去反 驳米德教授及他的附和者的论调。 胸有成竹,下笔时就文气如虹。我见蜜峰及果花的例子是那么诗情画意,写起来 也就流水行云。但真理毕竟是真理。在带球进攻,过关斩将之后,到“埋门”之 际,岂有不起脚扣射之理?在结论中我就将诗画抛诸脑后 “凯恩斯曾说过执政者的狂热是从经济学者的理论蒸发出来的。不管这见解是对 是错,事实却证明了经济学者的政策理论往往是从神话中蒸发出来。为了要推行 政府干预,他们没有下过实证的功夫,就指责市场的失败。鱼类及飞禽的不能保 障为私有,是他们的一个随意假设:要在某些资源上废除私产,他们就献上“天
在 1981 年,高斯要退休;我们二三十人在洛杉矾加州大学聚会,向高斯致敬。 史德拉被选为在宴会后代表我们的致词者——这是再适当不过了,史德拉说笑话 的才能,比起他后来获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实在是难分高下。大宴将尽,致词之 时快到,史德拉突然跑到我身旁,在我耳边轻问:“你记不记得 10 年前我告诉 你在日本的有关高斯的笑话?”我稍一定神,也悄悄地回答:“火车与飞鸟!” 史德拉大喜,就毫不犹豫地走上讲台致词:“我要感谢张五常:他提起我在日本 时的一件事.。”以他说笑话的本领,哄堂大笑在所必然。由于笑声震天,有 些在坐的人竟以为日本禾田地价的例子是我提出的。 较早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米德教授( J.E. Meade ),曾以蜜蜂及果树百花 齐放的例子赢得永恒。这例子使人想起花的芬芳、蜜蜂的翻飞、蜜糖的纯洁,衬 托着大自然的风和日丽,怎会不令人陶醉,难以忘怀! 米德的分析,就是养蜂的人让蜜蜂到苹果园采蜜,却没有付花中蜜浆的价钱给果 园的主人;这会使苹果的种植太少,对社会有所不利。另一方面,蜜蜂采蜜时, 无意中会替果树的花粉作了传播,使果实的收成增加;但果园的主人也没有付钱 给养蜂者,所以蜜蜂的饲养就不够多,对社会也有损害。因为得益者可以不付代 价的缘故,市场是失败了。以米德及一般传统经济学者之见,政府是既应该津贴 果树的培植,又应该津贴蜜蜂的饲养者。 在逻辑上,没有价钱收益的服务或供应,当然是要比有收益的为少。但不付代价 的行为是否对社会有害,或是否导致浪费,并不是传统经济学所断定的那么简单。 我希望将来有机会向读者解释这一点困难。 逻辑归逻辑,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事实上,究竟养蜂者是否不用付钱去买花中的 蜜浆?植果树者是否不用付钱去买蜜蜂替花粉传播的服务?花粉的微小,蜜浆的 量度困难,蜂的难以捉摸,在一般人看来,要论市价实在是无稽之谈。 在 1972 年的春天,我就故意跑到有“苹果之都”之称的华盛顿州的原野及果园 追查究竟。只用 3 个月的功夫,我不仅在事实上证明了蜜蜂的服务及蜜浆的供 应都是以市价成交:更令人叹服的,就是这些市价的精确,比起我们日常一般商 品的买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于是就用“蜜蜂的神话” ( The Fable of the Bees ,是一本古典名著的原名)这绝妙好题目作文章,去反 驳米德教授及他的附和者的论调。 胸有成竹,下笔时就文气如虹。我见蜜蜂及果花的例子是那么诗情画意,写起来 也就流水行云。但真理毕竟是真理。在带球进攻,过关斩将之后,到“埋门”之 际,岂有不起脚扣射之理?在结论中我就将诗画抛诸脑后—— “凯恩斯曾说过执政者的狂热是从经济学者的理论蒸发出来的。不管这见解是对 是错,事实却证明了经济学者的政策理论往往是从神话中蒸发出来。为了要推行 政府干预,他们没有下过实证的功夫,就指责市场的失败。鱼类及飞禽的不能保 障为私有,是他们的一个随意假设;要在某些资源上废除私产,他们就献上“天
然资产”的名。土地的合约一向是被认为不善,在教育、医疗方面,他们就认为 市场运作是会失败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蜜蜂的神话 “在这些例子中,我们不能否认若有交易费用或产权保障费用的存在,市场的运 作是跟在没有这些费用的情况下有所不同。我们也不能否认政府的存在对经济是 有贡献的。但任何政府的政策,都可以轻易地以减少浪费为理由来加以支持。只 要假设市场的交易费用够高,或假设政府干预费用够低,推论就易如反掌。但随 意假设世界是如此这般,这些人不单犯了将理想与事实作比较的谬误,他们甚至 将理想与神话相比。 “我不反对米德及庇古的追随者采用蜜蜂的例子去示范一个理论上的观点 在不需付代价的情况下,资源的运用当然是有所不同。我反对的,就是那些置事 实于度外的分析门径,那些纯用幻想去支持政府干预的方法。以这种方法作研究 所得的著作,对我们要增加了解经济制度运作的人来说,是毫无裨益的。 在下一篇文章,我将会向读者介绍另一个引人入胜的例子。灯塔的故事 灯塔是经济学上的一 个里程碑。 提起这个诗意盎然的例子,经济学者都知道所 指的是收费的困难,这种困难令灯塔成为一种非政府亲力亲为不可的服务。 远在1848年,英国经济学家米尔(J.S.M)对灯塔就有如下的分析一 “要使航海安全,灯塔的建造及维修就需要政府的亲力亲为。虽然海中的船只可 从灯塔的指引而得益,但若要向他们收取费用,就不能办到。除非政府用强迫抽 税的方法,否则灯塔就会因无私利可图,以致无人建造。 1883年,瑟域克(H.Sidgwick)将米尔的论点加以推 “在好几种情况下,以市场收费来鼓励服务供应的观点是大错特错的。首要的情 况就是某些对社会有益的服务,供应者是无法向那些需要服务而又愿意付价的人 收费。例如一座建在适当地点的灯塔,使船的航行得益,但却难以向船只收取费 用。 到了1938年,庇古(AC.Pigou )当然也不肯放过“灯塔” 。古是以分相 私人与社会耗费 收益)的分离而支持政府干预的首要人物。灯塔的例子正中 他的下怀。庇古认为既然在技术上是难以向船只收取费用,灯塔若是私营的诺 私人的收益在边际上必定会低过灯塔对社会贡献的利益。在这情况下,政府建造 灯塔是必烦的。 因为以上提及的市场“失败”而支持改府干预的论周,在经济学上是重要的 课。在这里我要指 的, 计这此 学者并不反对提供服务的人向服务的使用者收 取费用。正村 反,他们一致认为收费是符合经济原则,是理所 然的。他们也 致认为市价是一个极重要的供应指引。但在灯塔的例子中,困难就是要收钱也收
然资产”的名。土地的合约一向是被认为不善,在教育、医疗方面,他们就认为 市场运作是会失败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蜜蜂的神话。 “在这些例子中,我们不能否认若有交易费用或产权保障费用的存在,市场的运 作是跟在没有这些费用的情况下有所不同。我们也不能否认政府的存在对经济是 有贡献的。但任何政府的政策,都可以轻易地以减少浪费为理由来加以支持。只 要假设市场的交易费用够高,或假设政府干预费用够低,推论就易如反掌。但随 意假设世界是如此这般,这些人不单犯了将理想与事实作比较的谬误,他们甚至 将理想与神话相比。 “我不反对米德及庇古的追随者采用蜜蜂的例子去示范一个理论上的观点—— 在不需付代价的情况下,资源的运用当然是有所不同。我反对的,就是那些置事 实于度外的分析门径,那些纯用幻想去支持政府干预的方法。以这种方法作研究 所得的著作,对我们要增加了解经济制度运作的人来说,是毫无禆益的。” 在下一篇文章,我将会向读者介绍另一个引人入胜的例子。灯塔的故事 灯塔是经济学上的一个里程碑。一提起这个诗意盎然的例子,经济学者都知道所 指的是收费的困难,这种困难令灯塔成为一种非政府亲力亲为不可的服务。 远在 1848 年,英国经济学家米尔( J.S.Mill )对灯塔就有如下的分析—— “要使航海安全,灯塔的建造及维修就需要政府的亲力亲为。虽然海中的船只可 从灯塔的指引而得益,但若要向他们收取费用,就不能办到。除非政府用强迫抽 税的方法,否则灯塔就会因无私利可图,以致无人建造。 1883 年,瑟域克( H.Sidgwick )将米尔的论点加以推广—— “在好几种情况下,以市场收费来鼓励服务供应的观点是大错特错的。首要的情 况就是某些对社会有益的服务,供应者是无法向那些需要服务而又愿意付价的人 收费。例如一座建在适当地点的灯塔,使船的航行得益,但却难以向船只收取费 用。” 到了 1938 年,庇古( A.C.Pigou )当然也不肯放过“灯塔”。庇古是以分析 私人与社会耗费(或收益)的分离而支持政府干预的首要人物。灯塔的例子正中 他的下怀。庇古认为既然在技术上是难以向船只收取费用,灯塔若是私营的诺, 私人的收益在边际上必定会低过灯塔对社会贡献的利益。在这情况下,政府建造 灯塔是必须的。 因为以上提及的市场“失败”而支持政府干预的论调,在经济学上是重要的一 课。在这里我要指出的,就是这些学者并不反对提供服务的人向服务的使用者收 取费用。正相反,他们一致认为收费是符合经济原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也一 致认为市价是一个极重要的供应指引。但在灯塔的例子中,困难就是要收钱也收
不到。在黑夜中,航行的船只大可以“偷看”灯塔的指导射灯,避开礁石,然后 挑之天天 细想之下,我认为某些经济学者的好心肠,实在是世间少有。对那些愿意付价而 逃避付价的人,这些学者竞要政府为他们增加服务。那么对那些在饭店白吃而不 付账的人,经济学者是否要政府为他们大摆筵席呢?在这一个尴尬的问题上,米 尔实在是要比瑟域克及庇古高明得多。米尔的主张是要政府向用灯塔的船只强迫 收费,但庄古一派却是德他人之慨,不管灯塔的费用应从何来。假若不付钱就会 得到政府的供应,而政府的供应是由一般税收所支持,那么还有甚么人会在任何 市场付价呢?免费的午餐又吃得了多久? 在1964年,灯塔的例子到了森穆逊(P.A.Samuelson )的手上,市场的“失 败”就一分为二。以森穆逊之见,灯塔难以收费是一个问题:但就算是容易收费, 他亦认为在经济原则上是不应该收费的。所以灯塔应由政府建造并不仅是因为私 营会有收费的困难而已。支持第二个观点的理论是基于一个叫做“共用品” (Publie Good)的概念 这概念源自兰度尔(E.R.Lindahl 1053年本 穆逊以精湛的文章加以发扬。(按Public Good 这名字容易令人误解,本身大有 问题;中文一向译作“公共财”,是错上加错。下文将有解释)。 灯塔的服务是“共用品”的一个好例子。塔中的灯亮了,很多船只都可以一起用 灯塔的指引而得益。当一条船用灯塔的时候,它一点也没有阻碍其他的船只去共 用同一的打塔 一这就是“共用品”的特征。在这个情况下,灯塔既然亮了,要 服务多一条船的费用毫无增加。也就是说,要服务在“边际”的船只的费用是零 假若灯塔要收费,那就会阻吓某些船只对灯塔的自由使用,这对社会是有损害的 既然多服务一条船的费用毫无增加(额外费用是零),为社会利益计,灯塔就不 该收费。但若不收费,私营的灯塔就非亏大本不可。所以灯塔或其他类似的共用 品,是应由政府免费供应的。 在支持政府干预的经济理论中 ,“共用品”占了一个极重要的地位。且让我不厌 其详地引用森穆逊本人的话,向读者再解释 一次 “在灯塔的例子中值得我们注意的,就是灯塔的经营者不能向得益的船只收取费 用,这使灯塔宜于被作为一种公共事业。 (森穆逊在这里用PublicGood一词, 误导了读者:因为这里所指的并不是“共用品”的特征),但就算是灯塔的经营 者以雷达侦察的方法,成功地向每一条船收取费用,为社会利益计,要像私人物 品(森穆逊用P 一词,再加误导) 一样地以市价收费并不一定是理 想的。为甚么呢?因为对社会而言, 条船服务的额外费用是等于 零(这 是共用品Public Good的特征,跟难收费是两件事:森穆逊是“共用品 词的 始创人,他在这段文字中把这词用得太早了,以致误导;中文译为“公共财” 很可能是因这段文字引错了的)。因为这个缘故,任何船只被任何收费阻吓而不 用灯塔的服务,对社会都是一个损失 一虽然这收费是仅足够维持灯塔的经营费 用。假若灯塔对社会是有所值命的 定是有所值 个比较高深的理论可 以证明这对社会有益的服务应该是免费供应的
不到。在黑夜中,航行的船只大可以“偷看”灯塔的指导射灯,避开礁石,然后 逃之夭夭。 细想之下,我认为某些经济学者的好心肠,实在是世间少有。对那些愿意付价而 逃避付价的人,这些学者竟要政府为他们增加服务。那么对那些在饭店白吃而不 付账的人,经济学者是否要政府为他们大摆筵席呢?在这一个尴尬的问题上,米 尔实在是要比瑟域克及庇古高明得多。米尔的主张是要政府向用灯塔的船只强迫 收费,但庇古一派却是慷他人之慨,不管灯塔的费用应从何来。假若不付钱就会 得到政府的供应,而政府的供应是由一般税收所支持,那么还有甚么人会在任何 市场付价呢?免费的午餐又吃得了多久? 在 1964 年,灯塔的例子到了森穆逊( P.A. Samuelson )的手上,市场的“失 败”就一分为二。以森穆逊之见,灯塔难以收费是一个问题;但就算是容易收费, 他亦认为在经济原则上是不应该收费的。所以灯塔应由政府建造并不仅是因为私 营会有收费的困难而已。支持第二个观点的理论是基于一个叫做“共用品” ( Public Good )的概念——这概念源自兰度尔( E.R.Lindahl ), 1953 年森 穆逊以精湛的文章加以发扬。(按 Public Good 这名字容易令人误解,本身大有 问题;中文一向译作“公共财”,是错上加错。下文将有解释)。 灯塔的服务是“共用品”的一个好例子。塔中的灯亮了,很多船只都可以一起用 灯塔的指引而得益。当一条船用灯塔的时候,它一点也没有阻碍其他的船只去共 用同一的灯塔——这就是“共用品”的特征。在这个情况下,灯塔既然亮了,要 服务多一条船的费用毫无增加。也就是说,要服务在“边际”的船只的费用是零。 假若灯塔要收费,那就会阻吓某些船只对灯塔的自由使用,这对社会是有损害的。 既然多服务一条船的费用毫无增加(额外费用是零),为社会利益计,灯塔就不 该收费。但若不收费,私营的灯塔就非亏大本不可。所以灯塔或其他类似的共用 品,是应由政府免费供应的。 在支持政府干预的经济理论中,“共用品”占了一个极重要的地位。且让我不厌 其详地引用森穆逊本人的话,向读者再解释一次—— “在灯塔的例子中值得我们注意的,就是灯塔的经营者不能向得益的船只收取费 用,这使灯塔宜于被作为一种公共事业。(森穆逊在这里用 PublicGood 一词, 误导了读者;因为这里所指的并不是“共用品”的特征),但就算是灯塔的经营 者以雷达侦察的方法,成功地向每一条船收取费用,为社会利益计,要像私人物 品(森穆逊用 Private Good 一词,再加误导)一样地以市价收费并不一定是理 想的。为甚么呢?因为对社会而言,向多一条船服务的额外费用是等于零(这才 是共用品 Public Good 的特征,跟难收费是两件事;森穆逊是“共用品”一词的 始创人,他在这段文字中把这词用得太早了,以致误导;中文译为“公共财”, 很可能是因这段文字引错了的)。因为这个缘故,任何船只被任何收费阻吓而不 用灯塔的服务,对社会都是一个损失——虽然这收费是仅足够维持灯塔的经营费 用。假若灯塔对社会是有所值的——它不一定是有所值——个比较高深的理论可 以证明这对社会有益的服务应该是免费供应的
我认为在支持政府干预的各种理论中,“共用品”最湛深。电视节目也是“共用 品”的一个典型例子。任何一个人看由视都不碍其他人家看由视,上名一个人 看电视的额外节目费用也是等于零。我们看私营的电视台是要付费的 的时间就是费用:同样节目若没有广告是较好看。但有谁会认为私营的电视台日 不上政府经营的?话虽如此,我们不能将森穆逊的理论置诸度外。森穆逊是顶尖 的经济理论家,获诺贝尔奖是实至名归。有机会我会再多谈一些有关“共用品” 的问题。 至于收费困难的问题,我们不妨问:“既然蜜蜂的服务及花中蜜浆的供应都是以 市价成交(见如诗如画的例子),实际上灯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问题我将 在下一篇文章向读者有所交代。 1984年3月6日 高斯的灯塔 在我所认识的经济学者中,观点和我最相近的是高斯(RH.Coas )。他和我 都强调: 不知道事实的真相 就很难用理论去解释事实 ”这观点牵涉到 广泛的科学方法论 持有不同观点的学者大不乏人。纯以方法论的角度去评 理,谁是谁非并不简单,但这不太重要。用实践研究的角度来衡量,则高斯和我 一向喜欢追查数字资料以外的事实的作风,在行内是比较例外的。 1969年的春天,高斯和我被激请到加拿大的温哥华大学(UBC)参加一个准 业经济讨论 。除了我们以外,被请的都是世界知名的渔业经济专家。我被邀请 的原因,是我刚发表了“佃农理论 而船主与被座用的捕鱼劳力是以“佃农 的形式分账的。高斯呢?要谈产权问题,少了他就总是美中不足。 在那时,高斯和我都是渔业的门外汉。赴会前一个月,我到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借 了大约两职高有关渔业的书籍,做点功课:高斯知我“秘密练功”,就叫女秘书 来将我看过的书拿去,也修炼起来。但时间无多,我们只得一知半解就硬着头皮 赴会。 会议是在该大学的一间古色古香的小房子举行,仰望雪山,俯视碧海。大家坐下 来,寒喧几句,仍未开锣,有一个站在窗旁的人突然宣布海上有艘网鱼船 (Cillnetter),在场的人都一起涌到窗前观看。我和高斯被吓了一跳,内心都 在想,渔业专家怎可能没有见过树鱼船我们于是对自己学了不久的三招两式信 心大增,开会时的讨论,我们就再没有甚么顾忌了 几天的会议结束之后,高斯和我一起从温哥华驾车到西雅图。在途中我们再谈那 年多来我们常谈的事 事实知识对经济学的重要性。我们认为很多经济学者所 要“解释”的现象,都是无中生有,到头来是枉费心思。在这个行程中,他告诉 我他曾听说蜜蜂的服务是有市价的一一3年之后,我做了一个蜜蜂与果树的实 地调查,在1973年发表了“蜜蜂的神话”。他也告诉我他听说在英国有一个私
我认为在支持政府干预的各种理论中,“共用品”最湛深。电视节目也是“共用 品”的一个典型例子。任何一个人看电视都不妨碍其他人家看电视;让多一个人 看电视的额外节目费用也是等于零。我们看私营的电视台是要付费的——看广告 的时间就是费用;同样节目若没有广告是较好看。但有谁会认为私营的电视台比 不上政府经营的?话虽如此,我们不能将森穆逊的理论置诸度外。森穆逊是顶尖 的经济理论家,获诺贝尔奖是实至名归。有机会我会再多谈一些有关“共用品” 的问题。 至于收费困难的问题,我们不妨问:“既然蜜蜂的服务及花中蜜浆的供应都是以 市价成交(见如诗如画的例子),实际上灯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问题我将 在下一篇文章向读者有所交代。 1984 年 3 月 6 日 ============================ 高斯的灯塔 在我所认识的经济学者中,观点和我最相近的是高斯( R.H.Coase )。他和我 都强调:“若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就很难用理论去解释事实。”这观点牵涉到很 广泛的科学方法论——持有不同观点的学者大不乏人。纯以方法论的角度去评 理,谁是谁非并不简单,但这不太重要。用实践研究的角度来衡量,则高斯和我 一向喜欢追查数字资料以外的事实的作风,在行内是比较例外的。 1969 年的春天,高斯和我被邀请到加拿大的温哥华大学( UBC )参加一个渔 业经济讨论会。除了我们以外,被请的都是世界知名的渔业经济专家。我被邀请 的原因,是我刚发表了“佃农理论”,而船主与被雇用的捕鱼劳力是以“佃农” 的形式分账的。高斯呢?要谈产权问题,少了他就总是美中不足。 在那时,高斯和我都是渔业的门外汉。赴会前一个月,我到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借 了大约两呎高有关渔业的书籍,做点功课;高斯知我“秘密练功”,就叫女秘书 来将我看过的书拿去,也修炼起来。但时间无多,我们只得一知半解就硬着头皮 赴会。 会议是在该大学的一间古色古香的小房子举行,仰望雪山,俯视碧海。大家坐下 来,寒喧几句,仍未开锣,有一个站在窗旁的人突然宣布海上有艘网鱼船 ( Cillnetter ),在场的人都一起涌到窗前观看。我和高斯被吓了一跳,内心都 在想,渔业专家怎可能没有见过网鱼船!我们于是对自己学了不久的三招两式信 心大增,开会时的讨论,我们就再没有甚么顾忌了。 几天的会议结束之后,高斯和我一起从温哥华驾车到西雅图。在途中我们再谈那 年多来我们常谈的事——事实知识对经济学的重要性。我们认为很多经济学者所 要“解释”的现象,都是无中生有,到头来是枉费心思。在这个行程中,他告诉 我他曾听说蜜蜂的服务是有市价的—— 3 年之后,我做了一个蜜蜂与果树的实 地调查,在 1973 年发表了“蜜蜂的神话”。他也告诉我他听说在英国有一个私
营灯塔的人发了达一一后来他自己在1974年发表了“经济学上的灯塔” (The Lighthouse in Economios 高斯所调查的是英国早期的灯塔制度。17世纪之前,灯塔在英国是不见经传的 在17世纪初期,领港公会(Trinity House)建造了两座灯塔 这个历史悠 的公会起初是由海员组合而成的,后来政府授以权力,渐成为隶属政府的机构 专门管理航海事宜。虽然领港公会有特权建灯塔,向船只征收费用,但这公会却 不愿意在灯塔上投资。在1610年至1675年之间,领港公会一个新灯塔也没有 建造:但在同期内,私人的投资却建了10个灯塔 要避开领港公会的特权而建造灯塔,私营的投资者就须向政府申请特权,准许他 们向船只收费。这申请手续是要多个船主联名签字,说明灯塔的建造对他们有益 处,也表示愿意付过路钱。灯塔建成后,这过路钱是由代理收取的。一个代理可 能替几个灯塔收费,而这代理人往往是海关的公务员。 过路钱的高低是由船的大小及航程上经过的灯塔多少而定。船入了港口,停泊了 收费就照船的来程,数她经过的灯塔的数量而收费。到后来,不同航程的不同灯 塔费用,就印在小册子上了 这些私营的灯塔都是向政府租用地权而建造的。租约期满后,就多由政府收回 领港公会经营。到了1820年,英国私营的灯塔只剩22个,而由领港公会经营 的是24个。但在这总共46个灯塔中,34个是私人建造的。1820年之后, 领港公会开始收购私营的灯塔。到了1834年,在总数56个灯塔中,领港公会 管理42个。两年之后,政府通过法例,要领港公会将其余的私营灯塔逐步全部 收购。 1842年之后,英国就再没有私营的灯塔了 英国政府在当时解释要收购私营灯塔的原因,不是因为收费有困难,而是政府认 为私营收费大高。政府收购灯塔的价格,显然是依地点及租约年期而定。最高收 购价的4座灯塔是由125000英镑至445,000英镑。这些都是很大的数字 1863年的1英镑,大约等于现在的30至40美元 从以上高斯调查所得的结果中,我们可见 一般经济学者认为私营灯塔是无从收费 或无利可目的观点是错误的。但问题也并不是这样简单。我们要问,假若政府不 许以特权,私营收费能否办到?这问题高斯似乎是忽略了。 假如有人在一个适宜建灯塔的地方买了或租了一幅地,将建造灯塔的圆满计划作 出报告书,就跑去找船主,要他们签约,同意付买路钱。签了约的船主,得到灯 塔的服务后,当然就要依约交费,否则会惹起官司。但有多少个船主肯签约?不 签约而用灯塔的船只怎样对付?高斯在文章内提及船主联名签 字申请的步環,但 究竟有百分之几的船主把名字签上了?不签字而又用灯塔的又有多少?当然,在 英国当时的制度下,所有进入港口的船只都是要交费的。船主签字只是协助私营 者申请特权:特权批准之后,不签字的船只也要交买路钱。没有这特权,收费的 闲难又怎样了?
营灯塔的人发了达——后来他自己在 1974 年发表了“经济学上的灯塔” ( The Lighthouse in Economios )。 高斯所调查的是英国早期的灯塔制度。17 世纪之前,灯塔在英国是不见经传的。 在 17 世纪初期,领港公会( Trinity House )建造了两座灯塔。这个历史悠久 的公会起初是由海员组合而成的,后来政府授以权力,渐成为隶属政府的机构, 专门管理航海事宜。虽然领港公会有特权建灯塔,向船只征收费用,但这公会却 不愿意在灯塔上投资。在 1610 年至 1675 年之间,领港公会一个新灯塔也没有 建造;但在同期内,私人的投资却建了 10 个灯塔。 要避开领港公会的特权而建造灯塔,私营的投资者就须向政府申请特权,准许他 们向船只收费。这申请手续是要多个船主联名签字,说明灯塔的建造对他们有益 处,也表示愿意付过路钱。灯塔建成后,这过路钱是由代理收取的。一个代理可 能替几个灯塔收费,而这代理人往往是海关的公务员。 过路钱的高低是由船的大小及航程上经过的灯塔多少而定。船入了港口,停泊了, 收费就照船的来程,数她经过的灯塔的数量而收费。到后来,不同航程的不同灯 塔费用,就印在小册子上了。 这些私营的灯塔都是向政府租用地权而建造的。租约期满后,就多由政府收回让 领港公会经营。到了 1820 年,英国私营的灯塔只剩 22 个,而由领港公会经营 的是 24 个。但在这总共 46 个灯塔中, 34 个是私人建造的。 1820 年之后, 领港公会开始收购私营的灯塔。到了 1834 年,在总数 56 个灯塔中,领港公会 管理 42 个。两年之后,政府通过法例,要领港公会将其余的私营灯塔逐步全部 收购。 1842 年之后,英国就再没有私营的灯塔了。 英国政府在当时解释要收购私营灯塔的原因,不是因为收费有困难,而是政府认 为私营收费大高。政府收购灯塔的价格,显然是依地点及租约年期而定。最高收 购价的 4 座灯塔是由 125000 英镑至 445 , 000 英镑。这些都是很大的数字 —— 1863 年的 1 英镑,大约等于现在的 30 至 40 美元。 从以上高斯调查所得的结果中,我们可见一般经济学者认为私营灯塔是无从收费 或无利可目的观点是错误的。但问题也并不是这样简单。我们要问,假若政府不 许以特权,私营收费能否办到?这问题高斯似乎是忽略了。 假如有人在一个适宜建灯塔的地方买了或租了一幅地,将建造灯塔的圆满计划作 出报告书,就跑去找船主,要他们签约,同意付买路钱。签了约的船主,得到灯 塔的服务后,当然就要依约交费,否则会惹起官司。但有多少个船主肯签约?不 签约而用灯塔的船只怎样对付?高斯在文章内提及船主联名签字申请的步骤,但 究竟有百分之几的船主把名字签上了?不签字而又用灯塔的又有多少?当然,在 英国当时的制度下,所有进入港口的船只都是要交费的。船主签字只是协助私营 者申请特权;特权批准之后,不签字的船只也要交买路钱。没有这特权,收费的 困难又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