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之業,亦不足怪。任大責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乎?四十強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 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 動心。」賁,音奔。孟賁,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賁血氣之勇,丑蓋借之以贊孟子不動心之難。孟子 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心,則此亦未足為難也。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程子 :「心有主,則能不動矣。」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 市朝。不受於褐寬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 必反之。黝,伊糾反。撓,奴效反。朝,音潮。乘,去聲。北宮姓,黝名。膚撓,肌膚被刺而撓屈也 目逃,目被刺而轉睛逃避也。挫,猶辱也。褐,毛布。寬博,寬大之衣,賤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 也。刺,殺也。嚴,畏憚也。言無可畏憚之諸侯也。黝蓋刺客之流,以必勝為主,而不動心者也。孟施舍 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 勝哉?能無懼而已矣。」舍,去聲,下同。孟,姓。施,發語聲。舍,名也。會,合戰也。舍自言其 戰雖不勝,亦無所懼。若量敵慮勝而後進戰,則是無勇而畏三軍矣。舍蓋力戰之士,以無懼為主,而不動 心者也。孟施舍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夫, 音扶。黝務敵人,舍專守己。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己。故二子之與曾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 氣象,則各有所似。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於黝,為得 其要也。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 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好,去聲。惴,之瑞反。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 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又曰:「棺束縮二衡三。」 惴,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言孟施舍雖似曾子,然 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心,其原蓋出於此,下文詳之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 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 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聞與之與, 平聲。夫志之夫,音扶。此一節,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斷以己意而告之也。告子謂於言有所 不達,則當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於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此所 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於心而勿求諸氣者,急於本而緩其末,猶之 可也:謂不得於言而不求諸心,則既失於外,而遂遗其内,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 盡之辭耳。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將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於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 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即次之。人固當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其氣。蓋其內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則孟 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晷也。「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 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 心。」夫,音扶。公孫丑見孟子言志至而氣次,故間如此則專持其志可矣,又言無暴其氣何也?壹,專 也。蹶,顛躓也。趨,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專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如 人顛躓趨走,則氣專在是而反動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無暴其氣也。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 氣動志者什一。」「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惡,平聲。公孫 丑復問孟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長而能然,而孟子又詳告之以其故也。知言者,盡心知 性,於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即所謂 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善養之以復其初也。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於天下之
霸王之業,亦不足怪。任大責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乎?四十強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 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 動心。」賁,音奔。孟賁,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賁血氣之勇,丑蓋借之以贊孟子不動心之難。孟子 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心,則此亦未足為難也。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程子 曰:「心有主,則能不動矣。」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 市朝。不受於褐寬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 必反之。黝,伊糾反。撓,奴效反。朝,音潮。乘,去聲。北宮姓,黝名。膚撓,肌膚被刺而撓屈也。 目逃,目被刺而轉睛逃避也。挫,猶辱也。褐,毛布。寬博,寬大之衣,賤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 也。刺,殺也。嚴,畏憚也。言無可畏憚之諸侯也。黝蓋刺客之流,以必勝為主,而不動心者也。孟施舍 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 勝哉?能無懼而已矣。』舍,去聲,下同。孟,姓。施,發語聲。舍,名也。會,合戰也。舍自言其 戰雖不勝,亦無所懼。若量敵慮勝而後進戰,則是無勇而畏三軍矣。舍蓋力戰之士,以無懼為主,而不動 心者也。孟施舍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夫, 音扶。黝務敵人,舍專守己。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己。故二子之與曾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 氣象,則各有所似。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於黝,為得 其要也。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 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好,去聲。惴,之瑞反。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 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又曰:「棺束縮二衡三。」 惴,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言孟施舍雖似曾子,然 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心,其原蓋出於此,下文詳之。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 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 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聞與之與, 平聲。夫志之夫,音扶。此一節,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斷以己意而告之也。告子謂於言有所 不達,則當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於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此所 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於心而勿求諸氣者,急於本而緩其末,猶之 可也;謂不得於言而不求諸心,則既失於外,而遂遺其內,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 盡之辭耳。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將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於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 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即次之。人固當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其氣。蓋其內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則孟 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畧也。「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 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 心。」夫,音扶。公孫丑見孟子言志至而氣次,故問如此則專持其志可矣,又言無暴其氣何也?壹,專一 也。蹶,顛躓也。趨,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專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如 人顛躓趨走,則氣專在是而反動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無暴其氣也。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 氣動志者什一。」「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惡,平聲。公孫 丑復問孟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長而能然,而孟子又詳告之以其故也。知言者,盡心知 性,於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即所謂 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善養之以復其初也。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於天下之
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告子之學,與此 正相反。其不動心,殆亦冥然無覺,悍然不顧而己爾。「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孟 子先言知言而丑先問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難言者,蓋其心所獨得,而無形聲之驗,有未易以言 語形容者。故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之實有是氣可知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 害,則塞于天地之閒。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假本如是 也。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程子曰:「天人 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歆然而餒,卻甚小也。」 謝氏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其為氣也,配義與道 無是,餒也。餒,奴罪反。配者,合而有助之意。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飢乏而 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 時所為雖未必不出於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於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是集義所生者,非義 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 又口劫反。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於義也。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 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生於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 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於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於心而其體有所不 充矣。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內義外,而不復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 上文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即外義之意,詳告子上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 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 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 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長,上聲。揠,烏八反。舍,上聲。必有事焉而勿正 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於顓臾之有事。正 預期也。春秋傳曰「戰不正勝」,是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此言 養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 養氣之節度也。閔,憂也。揠,拔也。芒芒,無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不耘者,忘其 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而己,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 氣得其養而無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強制其心,則必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其於所謂浩然者,蓋不 惟不善養,而又反害之矣。「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 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詖,彼寄反。復,扶又反。此公孫丑復問而孟子答之也。詖,偏陂也。淫,放蕩也。邪,邪僻也。遁,逃 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溺也。離,叛去也。窮,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則心之 失也。人之有言,皆本於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苟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 之病矣。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於道,而無疑於天 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於心:至為義外之說,則自不免於四者之病,其何以 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 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猶未免雜於堂下眾人之中,則不能辨決矣。 「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 然則夫子既聖矣乎?」行,去聲。此一節,林氏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說辭,言語也。德行,得於 心而見於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德行者,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公孫丑言數子各有所長,而孔子兼
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告子之學,與此 正相反。其不動心,殆亦冥然無覺,悍然不顧而已爾。「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孟 子先言知言而丑先問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難言者,蓋其心所獨得,而無形聲之驗,有未易以言 語形容者。故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之實有是氣可知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 害,則塞于天地之閒。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假本如是 也。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程子曰:「天人一 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欿然而餒,卻甚小也。」 謝氏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其為氣也,配義與道; 無是,餒也。餒,奴罪反。配者,合而有助之意。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飢乏而 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 時所為雖未必不出於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於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是集義所生者,非義 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 又口劫反。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於義也。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 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生於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 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於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於心而其體有所不 充矣。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內義外,而不復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 上文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即外義之意,詳見告子上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 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 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 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長,上聲。揠,烏八反。舍,上聲。必有事焉而勿正, 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於顓臾之有事。正, 預期也。春秋傳曰「戰不正勝」,是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此言 養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 養氣之節度也。閔,憂也。揠,拔也。芒芒,無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不耘者,忘其 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而已,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 氣得其養而無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強制其心,則必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其於所謂浩然者,蓋不 惟不善養,而又反害之矣。「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 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詖,彼寄反。復,扶又反。此公孫丑復問而孟子答之也。詖,偏陂也。淫,放蕩也。邪,邪僻也。遁,逃 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溺也。離,叛去也。窮,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則心之 失也。人之有言,皆本於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苟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 之病矣。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於道,而無疑於天 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於心;至為義外之說,則自不免於四者之病,其何以 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 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猶未免雜於堂下眾人之中,則不能辨決矣。」 「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 然則夫子既聖矣乎?」行,去聲。此一節,林氏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說辭,言語也。德行,得於 心而見於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德行者,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公孫丑言數子各有所長,而孔子兼
之,然猶自謂不能於辭命。今孟子乃自謂我能知言,又善養氣,則是兼言語德行而有之,然則豈不既聖矣 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謂不能於辭命者,欲使學者務本而已。」曰:「惡!是何言 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 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 是何言也?」惡,平聲。夫聖之夫,音扶。惡,驚歎辭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當丑之言,而引孔子、 子貢問答之辭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學不厭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 「是何言也」,以深拒之。「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 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此一節,林氏亦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一體,猶一肢也。具體而 微,謂有其全體,但未廣大耳。安,處也。公孫丑復間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則於此數子欲何所處也。日: 「姑舍是。」舍,上聲。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數子所至者自處也。曰:「伯夷、伊尹何如? 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 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 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治,去聲。伯夷,孤竹君之長子。兄弟遜 國,避紂隱居,聞文王之德而歸之。及武王伐紂,去而餓死。伊尹,有莘之處士。湯聘而用之,使之就桀。 桀不能用,復歸於湯。如是者五,乃相湯而伐桀也。三聖人事,詳見此篇之末及萬章下篇。「伯夷、伊 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班,齊等之貌。公孫丑周 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曰:「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 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I 與,平聲。朝,音潮。有,言有同 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心之正也。聖人之所以為聖人 其本根節目之大者,惟在於此。於此不同,則亦不足以為聖人矣。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 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汙,音蛙。好,去聲。汙,下也。三子智足 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譽之,明其言之可信也。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 於堯舜遠矣。」程子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於堯舜,語事功也。蓋堯舜治天下,夫子 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 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言大 凡見人之禮,則可以知其政:聞人之樂,則可以知其德。是以我從百世之後,差等百世之王,無有能遁其 情者,而見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太山之 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 未有盛於孔子也。」」垤,大結反。潦,音老。麒麟,毛蟲之長。鳳凰,羽蟲之長。垤,蟻封也。行 潦,道上無源之水也。出,高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聖人,固皆異於眾人,然未有如孔子 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擴前聖所未發,學者所宜潛心而玩索也。」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 王以百里。力(一),謂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無是心,而借其事以為功者也。霸,若齊桓晉文是 也。以德行仁,則自吾之得於心者推之,無適而非仁也。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 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 此之謂也。」贍,足也。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王霸之心,誠偽不同。故人所以應之者,其不同亦如此
之,然猶自謂不能於辭命。今孟子乃自謂我能知言,又善養氣,則是兼言語德行而有之,然則豈不既聖矣 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謂不能於辭命者,欲使學者務本而已。」曰:「惡!是何言 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 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 是何言也?」惡,平聲。夫聖之夫,音扶。惡,驚歎辭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當丑之言,而引孔子、 子貢問答之辭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學不厭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 「是何言也」,以深拒之。「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 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此一節,林氏亦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一體,猶一肢也。具體而 微,謂有其全體,但未廣大耳。安,處也。公孫丑復問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則於此數子欲何所處也。曰: 「姑舍是。」舍,上聲。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數子所至者自處也。曰:「伯夷、伊尹何如?」 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 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 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治,去聲。伯夷,孤竹君之長子。兄弟遜 國,避紂隱居,聞文王之德而歸之。及武王伐紂,去而餓死。伊尹,有莘之處士。湯聘而用之,使之就桀。 桀不能用,復歸於湯。如是者五,乃相湯而伐桀也。三聖人事,詳見此篇之末及萬章下篇。「伯夷、伊 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班,齊等之貌。公孫丑問, 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曰:「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 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與,平聲。朝,音潮。有,言有同 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心之正也。聖人之所以為聖人, 其本根節目之大者,惟在於此。於此不同,則亦不足以為聖人矣。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 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汙,音蛙。好,去聲。汙,下也。三子智足 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譽之,明其言之可信也。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 於堯舜遠矣。』程子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於堯舜,語事功也。蓋堯舜治天下,夫子 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 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言大 凡見人之禮,則可以知其政;聞人之樂,則可以知其德。是以我從百世之後,差等百世之王,無有能遁其 情者,而見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太山之 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 未有盛於孔子也。』」垤,大結反。潦,音老。麒麟,毛蟲之長。鳳凰,羽蟲之長。垤,蟻封也。行 潦,道上無源之水也。出,高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聖人,固皆異於眾人,然未有如孔子 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擴前聖所未發,學者所宜潛心而玩索也。」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 王以百里。力〔一〕,謂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無是心,而借其事以為功者也。霸,若齊桓晉文是 也。以德行仁,則自吾之得於心者推之,無適而非仁也。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 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 此之謂也。」贍,足也。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王霸之心,誠偽不同。故人所以應之者,其不同亦如此
鄒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於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無意於服人,而人不能不服。從古以 來,論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 一)「力」字,原書誤為「券」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溼而居下也。惡,去聲,下同。 好榮惡辱,人之常情。然徒惡之而不去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 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閒,音閑。此因其惡辱之情,而進 之以強仁之事也。貴德,猶尚德也。士,則指其人而言之。賢,有德者,使之在位,則足以正君而善俗。 能,有才者,使之在職,則足以修政而立事。國家閒暇,可以有為之時也。詳味及字,則惟日不足之意可 見矣。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 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徹,直列反。土,音杜。綢,音稠。繆,武彪反 詩豳風鸱鷃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徹,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綢繆,纏綿補葺也。牖戶, 巢之通氣出入處也。予,烏自謂也。言我之備患詳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鳥之 為巢如此,比君之為國,亦當思患而預防之。孔子讀而贊之,以為知道也。今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 怠敖,是自求禍也。般、音盤。樂,音洛。敖,音傲。言其縱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禍福無不自己 求之者。結上文之意。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 孽,不可活。」此之謂也。」孽,魚列反。詩大雅文王之篇。永,長也。言,猶念也。配,合也。命, 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己求者。太甲,商書篇名。孽,禍也。違,避也。活,生也,書作逭。逭,猶緩也。 此言禍之自己求者。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願立於其朝矣。朝,音潮。俊傑 才德之異於眾者。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願藏於其市矣。廛,市宅也。張子 曰:「或賦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貨: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廛。蓋逐末者多則廛以抑之,少則不 必廛也。」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路矣。解見前篇。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 之農皆悅而願耕於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稅其私田也。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 皆悅而願為之氓矣。氓,音盲。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鄭氏謂:「宅 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無常業者,罰之使出一夫百畝之稅,一家力役之征也。」今 戰國時,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賦其廛,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信能行此五 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如此, 則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呂氏曰:「奉行天命,謂 之天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若湯武是也。」此章言能行王政,則寇戎為父子:不行王政, 則赤子為仇雠。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 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 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言眾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 之閒:惟聖人全體此心,随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
鄒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於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無意於服人,而人不能不服。從古以 來,論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 〔一〕「力」字,原書誤為「券」。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溼而居下也。惡,去聲,下同。 好榮惡辱,人之常情。然徒惡之而不去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 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閒,音閑。此因其惡辱之情,而進 之以強仁之事也。貴德,猶尚德也。士,則指其人而言之。賢,有德者,使之在位,則足以正君而善俗。 能,有才者,使之在職,則足以修政而立事。國家閒暇,可以有為之時也。詳味及字,則惟日不足之意可 見矣。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 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徹,直列反。土,音杜。綢,音稠。繆,武彪反。 詩豳風鴟鴞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徹,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綢繆,纏綿補葺也。牖戶, 巢之通氣出入處也。予,鳥自謂也。言我之備患詳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鳥之 為巢如此,比君之為國,亦當思患而預防之。孔子讀而贊之,以為知道也。今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 怠敖,是自求禍也。般、音盤。樂,音洛。敖,音傲。言其縱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禍褔無不自己 求之者。結上文之意。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褔。』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 孽,不可活。』此之謂也。」孽,魚列反。詩大雅文王之篇。永,長也。言,猶念也。配,合也。命, 天命也。此言褔之自己求者。太甲,商書篇名。孽,禍也。違,避也。活,生也,書作逭。逭,猶緩也。 此言禍之自己求者。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願立於其朝矣。朝,音潮。俊傑, 才德之異於眾者。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願藏於其市矣。廛,市宅也。張子 曰:「或賦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貨;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廛。蓋逐末者多則廛以抑之,少則不 必廛也。」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路矣。解見前篇。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 之農皆悅而願耕於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稅其私田也。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 皆悅而願為之氓矣。氓,音盲。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鄭氏謂:「宅 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無常業者,罰之使出一夫百畝之稅,一家力役之征也。」今 戰國時,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賦其廛,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信能行此五 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如此, 則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呂氏曰:「奉行天命,謂 之天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若湯武是也。』此章言能行王政,則寇戎為父子;不行王政, 則赤子為仇讎。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 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 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言眾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 之閒;惟聖人全體此心,隨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
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 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怵,音黜。內,讀為納。要,平聲。惡,去聲,下同。乍,猶忽也。怵惕 驚動貌。惻,傷之切也。隱,痛之深也。此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內,結。要,求。聲,名也。言乍見之 時,便有此心,隨見而發,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謝氏曰:「人須是識其 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譽 惡其聲而然,即人欲之私矣。」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 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惡,去聲,下同。羞,恥己之不善也。惡,憎人之不善也 辭,解使去己也。讓,推以與人也。是,知其善而以為是也。非,知其惡而以為非也。人之所以為心,不 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隱而悉數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惻隱之心,仁之端 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惻隱、羞惡、辭讓 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性情者也。端,緒也。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 猶有物在中而緒見於外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 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四體,四支,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謂不能者,物欲蔽之耳。凡有 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 不足以事父母。」擴,音廓。擴,推廣之意。充,滿也。四端在我,随處發見。知皆即此推廣,而充滿 其本然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己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遠,亦吾度內,無難保者: 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學者 此,反求默識而擴充之,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而充 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 則信在其中矣。」愚按: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專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 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唯恐不傷人,函人唯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 不可不慎也。函,音含。函,甲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為人 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為棺槨,利人之死。孔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 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焉,於虔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 猶以為美。人挥所以自處而不於仁,安得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 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故曰尊爵。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德,有 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釋孔子之意 以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為之,豈非不智之甚乎?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 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由,與猶通。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禮義之所在。 如恥之,莫如為仁。此亦因人愧恥之心,而引之使志於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 則三者在其中矣。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中,去聲。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於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 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諱疾而忌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噫!」程子曰:「子路, 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可謂百世之師矣。」禹聞善言則拜。書曰:「禹拜昌言。」蓋不待有過,而能屈
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 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怵,音黜。內,讀為納。要,平聲。惡,去聲,下同。乍,猶忽也。怵惕, 驚動貌。惻,傷之切也。隱,痛之深也。此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內,結。要,求。聲,名也。言乍見之 時,便有此心,隨見而發,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謝氏曰:「人須是識其 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內交、要譽、 惡其聲而然,即人欲之私矣。」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 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惡,去聲,下同。羞,恥己之不善也。惡,憎人之不善也。 辭,解使去己也。讓,推以與人也。是,知其善而以為是也。非,知其惡而以為非也。人之所以為心,不 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隱而悉數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惻隱之心,仁之端 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惻隱、羞惡、辭讓、 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性情者也。端,緒也。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 猶有物在中而緒見於外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 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四體,四支,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謂不能者,物欲蔽之耳。凡有 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 不足以事父母。」擴,音廓。擴,推廣之意。充,滿也。四端在我,隨處發見。知皆即此推廣,而充滿 其本然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已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遠,亦吾度內,無難保者; 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學者於 此,反求默識而擴充之,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而充 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 則信在其中矣。」愚按: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專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 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唯恐不傷人,函人唯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 不可不慎也。圅,音含。圅,甲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圅人之仁也。巫者為人 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為棺槨,利人之死。孔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 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焉,於虔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 猶以為美。人擇所以自處而不於仁,安得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 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故曰尊爵。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德,有 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釋孔子之意, 以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為之,豈非不智之甚乎?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 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由,與猶通。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禮義之所在。 如恥之,莫如為仁。此亦因人愧恥之心,而引之使志於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 則三者在其中矣。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中,去聲。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於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 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諱疾而忌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噫!」程子曰:「子路, 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可謂百世之師矣。」禹聞善言則拜。書曰:「禹拜昌言。」蓋不待有過,而能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