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想这项检查费用对富人来说微不足道,可是对我来说是至少是半年的收入,对身 为农民的舅舅来说更是一笔巨款。他需要卖多少斤麦子与玉米啊! 姥姥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她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她年纪大了,变得眼花耳聋, 根本听不见人们说些什么。轮到姥姥了,我们帮她穿上塑料鞋套,然后把她推进 检査室。我和舅舅站在门口。舅舅叮嘱我说千万别给姥姥说起这项检査的费用 他怕她知道后拒绝治疗,破罐破摔。我微微点了点头,内心却五味杂陈。 舅舅望着我说:“你姥姥已经八十多岁,我也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我总觉得 在她面前我还是个毛孩子。当我从田里干完农活儿回家的时候,她坐在门口的凳 子上也好,躺在床上也好。我喊一声:‘妈,我回来了!’只要能听到她的回答我 心里就踏实。我只希望她健健康康的,多活些日子。”他说完,眼睛红红的,眼 神里淤积着忧郁与哀伤。 我说:“舅舅,姥姥的身体一直很硬朗,出了院她还会恢复健康的。姥姥一 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舅舅绷着脸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我明明知道姥姥康复的希望 十分渺茫,却在不停地自我安慰。大概十分钟之后,检查室的门开了。我们马上 进去搀扶姥姥,把她扶上轮椅。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检査结果出来了。舅舅与 我都盯着确诊单既悲哀又恐惶—一姥姥被确诊患了肺癌晩期!医生说姥姥年龄太 老了,不宜做手术治疗,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药物保守治疗来延长生命。 舅舅拿着诊断单去询问另一位医生,希望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不久,他从医 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只见他步履趑趄,满脸哀愁。姥姥对病情的诊断结果浑然不 知。她心疼我们昼夜照顾她,嘟囔说:“我已经活了八十七岁,比我的父母、兄 弟姐妹活得都长。我活得很知足,我活够了!我不想再呆在医院看病,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她在病床上吵着回家,不断用手捶打着病床,她突然间像是一个小 孩子。舅舅叹了一口气,说明天就带她回去在家中治疗。姥姥听后十分高兴。她 安静了下来,颤颤巍巍坐在床上,远望着窗外的夕阳。 我想象不到在姥姥昏花的视野里夕阳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许和几十年前的 模一样,也许如今的夕阳比从前的绚烂多彩。我静伫在她身旁凝视着她。只见她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11 想这项检查费用对富人来说微不足道,可是对我来说是至少是半年的收入,对身 为农民的舅舅来说更是一笔巨款。他需要卖多少斤麦子与玉米啊! 姥姥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她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她年纪大了,变得眼花耳聋, 根本听不见人们说些什么。轮到姥姥了,我们帮她穿上塑料鞋套,然后把她推进 检查室。我和舅舅站在门口。舅舅叮嘱我说千万别给姥姥说起这项检查的费用, 他怕她知道后拒绝治疗,破罐破摔。我微微点了点头,内心却五味杂陈。 舅舅望着我说:“你姥姥已经八十多岁,我也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我总觉得 在她面前我还是个毛孩子。当我从田里干完农活儿回家的时候,她坐在门口的凳 子上也好,躺在床上也好。我喊一声:‘妈,我回来了!’只要能听到她的回答我 心里就踏实。我只希望她健健康康的,多活些日子。”他说完,眼睛红红的,眼 神里淤积着忧郁与哀伤。 我说:“舅舅,姥姥的身体一直很硬朗,出了院她还会恢复健康的。姥姥一 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舅舅绷着脸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我明明知道姥姥康复的希望 十分渺茫,却在不停地自我安慰。大概十分钟之后,检查室的门开了。我们马上 进去搀扶姥姥,把她扶上轮椅。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舅舅与 我都盯着确诊单既悲哀又恐惶——姥姥被确诊患了肺癌晚期!医生说姥姥年龄太 老了,不宜做手术治疗,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药物保守治疗来延长生命。 舅舅拿着诊断单去询问另一位医生,希望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不久,他从医 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只见他步履赼趄,满脸哀愁。姥姥对病情的诊断结果浑然不 知。她心疼我们昼夜照顾她,嘟囔说:“我已经活了八十七岁,比我的父母、兄 弟姐妹活得都长。我活得很知足,我活够了!我不想再呆在医院看病,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她在病床上吵着回家,不断用手捶打着病床,她突然间像是一个小 孩子。舅舅叹了一口气,说明天就带她回去在家中治疗。姥姥听后十分高兴。她 安静了下来,颤颤巍巍坐在床上,远望着窗外的夕阳。 我想象不到在姥姥昏花的视野里夕阳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许和几十年前的一 模一样,也许如今的夕阳比从前的绚烂多彩。我静伫在她身旁凝视着她。只见她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满头银发,脸庞上一道道的皱纹像是深深的沟壑,刻满了岁月沧桑。她的目光黯 淡而浑浊,却蓄满了慈祥与恬静。她静坐在病床前看着窗外的夕阳,漫不经心地 问我窗前可以望到什么。 我走到窗前,城市的楼群像是层峦叠嶂似的向着天际连绵起伏。我俯身在她 的耳边说:“姥姥,窗外可以望到很多楼房,很多街道,很多树木,还有很多人 和汽车。这座城市很大很大,住着几百万人,望不到尽头。”她听后轻轻叹息 声,低声说:“六十多年前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在这座城市生活,当时你姥爷在这 里工作。我们就住在碧沙岗公园附近。那时候这座城市很小,只有几条很短的街 道。房屋也很少,人也不多。街上还有很多拉黄包车的,很少见到汽车……我经 常带着你舅舅到碧沙岗公园溜达。那时候你舅舅刚学会走路,还是个小毛孩儿。 后来黄河发起洪水,我和你姥爷带着你舅舅回了老家,这一回几十年再没来过这 里……唉,明天咱们就要回家了,恐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来这座城市了。” 姥姥的一番话深深震撼了我,让我陷入沉思。一个人从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 年纪,走了六十多年,成为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一座城 从只有几条短街的雏形,经过六十多个春秋,成为一个街道纵横、人烟浩繁的大 都市。这其中有多少眼泪,有多少微笑,又有多少故事! 次日下午我和舅舅一起下楼办完出院手续,刚到病房就看到姥姥已经脱掉了 病服。她将病服抛掷在床头,颤颤巍巍地坐在床沿上,正弯着腰下床穿鞋子。舅 舅慌忙去帮她穿上鞋子。他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让我提着一个装着杂物的袋 子。他背着姥姥下了楼。我们离开了医院,姥姥髙兴得像个孩子。 姥姥离开医院到家后一直卧病在床。舅舅每天在床边端茶倒水,送汤送药。 夏天他凑钱到县城买回一台空调安装到姥姥的房间,冬天每晚给姥姥的床上放上 一个热水袋暖脚。三年之后,姥姥去世了。医生说这在肺癌晚期的病例里,算是 延长生命比较长的。人们都说舅舅的精心伺候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经常想起姥姥在病房里看夕阳的情景,想起她说六十多年前时常带着舅舅 去碧沙岗公园溜达的往事。在姥姥去世后的一个周末,我独自到碧沙岗公园去散 步。那时正是初春时节,玉兰花开得烂漫,碧桃开得浓艳,樱花开得恣肆。我坐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12 满头银发,脸庞上一道道的皱纹像是深深的沟壑,刻满了岁月沧桑。她的目光黯 淡而浑浊,却蓄满了慈祥与恬静。她静坐在病床前看着窗外的夕阳,漫不经心地 问我窗前可以望到什么。 我走到窗前,城市的楼群像是层峦叠嶂似的向着天际连绵起伏。我俯身在她 的耳边说:“姥姥,窗外可以望到很多楼房,很多街道,很多树木,还有很多人 和汽车。这座城市很大很大,住着几百万人,望不到尽头。”她听后轻轻叹息一 声,低声说:“六十多年前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在这座城市生活,当时你姥爷在这 里工作。我们就住在碧沙岗公园附近。那时候这座城市很小,只有几条很短的街 道。房屋也很少,人也不多。街上还有很多拉黄包车的,很少见到汽车……我经 常带着你舅舅到碧沙岗公园溜达。那时候你舅舅刚学会走路,还是个小毛孩儿。 后来黄河发起洪水,我和你姥爷带着你舅舅回了老家,这一回几十年再没来过这 里……唉,明天咱们就要回家了,恐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来这座城市了。” 姥姥的一番话深深震撼了我,让我陷入沉思。一个人从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 年纪,走了六十多年,成为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一座城 从只有几条短街的雏形,经过六十多个春秋,成为一个街道纵横、人烟浩繁的大 都市。这其中有多少眼泪,有多少微笑,又有多少故事! 次日下午我和舅舅一起下楼办完出院手续,刚到病房就看到姥姥已经脱掉了 病服。她将病服抛掷在床头,颤颤巍巍地坐在床沿上,正弯着腰下床穿鞋子。舅 舅慌忙去帮她穿上鞋子。他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让我提着一个装着杂物的袋 子。他背着姥姥下了楼。我们离开了医院,姥姥高兴得像个孩子。 姥姥离开医院到家后一直卧病在床。舅舅每天在床边端茶倒水,送汤送药。 夏天他凑钱到县城买回一台空调安装到姥姥的房间,冬天每晚给姥姥的床上放上 一个热水袋暖脚。三年之后,姥姥去世了。医生说这在肺癌晚期的病例里,算是 延长生命比较长的。人们都说舅舅的精心伺候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经常想起姥姥在病房里看夕阳的情景,想起她说六十多年前时常带着舅舅 去碧沙岗公园溜达的往事。在姥姥去世后的一个周末,我独自到碧沙岗公园去散 步。那时正是初春时节,玉兰花开得烂漫,碧桃开得浓艳,樱花开得恣肆。我坐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在一棵老树下,望着它粗壮弯曲的枝干,望着它吐芽儿的枝梢,心想六十多年前 姥姥到这里游玩的时候它很可能也站在这里。在漫长的时光里,人有脚,想走就 走,来去自由,因此辗转到了天南海北;树无脚有根,安守着一方天地。当我们 都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树木依然呆在原地。城市,像个公共旅馆接纳着我们。 我们在城市里借住。与城市相比,我们的人生太短,我们的血肉与骨骼远没有城 市的钢筋与石材坚硬、庞大。我们的人生短暂而脆弱,如同一支白水晶雕成的花 我凝望着远处的楼群,心想六十年后,我假如还活着,也到了耄耋之年。我 的人生会怎么样呢?而这座城市又将会有怎么样的命运?我难以预测,最终让岁 月给我们答案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13 在一棵老树下,望着它粗壮弯曲的枝干,望着它吐芽儿的枝梢,心想六十多年前 姥姥到这里游玩的时候它很可能也站在这里。在漫长的时光里,人有脚,想走就 走,来去自由,因此辗转到了天南海北;树无脚有根,安守着一方天地。当我们 都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树木依然呆在原地。城市,像个公共旅馆接纳着我们。 我们在城市里借住。与城市相比,我们的人生太短,我们的血肉与骨骼远没有城 市的钢筋与石材坚硬、庞大。我们的人生短暂而脆弱,如同一支白水晶雕成的花。 我凝望着远处的楼群,心想六十年后,我假如还活着,也到了耄耋之年。我 的人生会怎么样呢?而这座城市又将会有怎么样的命运?我难以预测,最终让岁 月给我们答案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孩子王 也许,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孩子王,给我们的童年增添很多快乐。当我们回忆 往事的时候,总会为那些逝去的时光与改变的世界惆怅 我的故乡的孩子王是二傻。他个子低矮,腿短头大,一双青蛙眼嵌在黝黑的 脸庞上像是两只明亮的电灯泡。村里的大人们都说他傻,还说他是丑八怪。很多 人拿他的肢体和眼睛开玩笑,说他跳进河里就是活生生的一只大青蛙。他不但毫 不生气,反而傻里傻气地两腿屈伸,双臂向前摇摆,做出蛙泳的姿势,把人逗得 笑掉大牙。 我和小伙伴们总爱找他玩耍,在我们眼里他不仅是滑稽可爱,而且多才多艺 他家里有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放学后我们挤到他家的屋子里看动画片。他 的母亲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从没嫌我们吵扰她。她还会拿出藏在柜子里的橡皮 糖或山楂糕发给我们吃。我们看动画片的时候二傻总和我们一起看,看到高兴的 情节他手舞足蹈,还会吹起口哨。 他制作的弹弓、木陀螺和风筝有模有样,很讨我们喜欢。他用树桠和皮筋制 成弹弓,兴冲冲地领着我们到杨树林里打鸟。我们远望到一只啄木鸟在啄着树梢, 他大手一挥让我们停下脚步,示意我们不要发出声音。我们屏住呼吸望着那只红 头、黑羽毛的啄木鸟。他握着弹弓蹑手蹑脚走向前去。它丝毫没有察觉,仍然嘟 嘟的啄着树梢。他走到离树不远的位置,将一粒石子夹在皮筋上,两手用力拉弓 射弹,嗖的一声石子射了出去,正巧打在它的翅膀上。它惨叫两声扑棱棱的落在 半空,忽然又飞起,转眼就飞得没有了踪影。我们为二傻喝彩,都说他弹弓玩得 好。 到了春风强劲的时候,二傻用薄竹片和彩纸制作风筝。他制作的风筝不仅栩 栩如生,还十分轻巧,风一吹便能轻盈地飘向云端。他做了一只老鹰形状的风筝, 还用毛笔蘸着墨汁画上鹰眼、鹰喙和羽毛。他拿着风筝和线绳到麦田里玩,我们 群孩子簇拥着他。初春的麦苗稀疏短小,远望去寥廓的麦田宛如铺着一层薄薄 的绿毡。我们在麦田里嬉闹,在麦田里奔跑。春风吹拂着我们的脸颊。二傻趁着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14 孩子王 也许,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孩子王,给我们的童年增添很多快乐。当我们回忆 往事的时候,总会为那些逝去的时光与改变的世界惆怅。 我的故乡的孩子王是二傻。他个子低矮,腿短头大,一双青蛙眼嵌在黝黑的 脸庞上像是两只明亮的电灯泡。村里的大人们都说他傻,还说他是丑八怪。很多 人拿他的肢体和眼睛开玩笑,说他跳进河里就是活生生的一只大青蛙。他不但毫 不生气,反而傻里傻气地两腿屈伸,双臂向前摇摆,做出蛙泳的姿势,把人逗得 笑掉大牙。 我和小伙伴们总爱找他玩耍,在我们眼里他不仅是滑稽可爱,而且多才多艺。 他家里有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放学后我们挤到他家的屋子里看动画片。他 的母亲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从没嫌我们吵扰她。她还会拿出藏在柜子里的橡皮 糖或山楂糕发给我们吃。我们看动画片的时候二傻总和我们一起看,看到高兴的 情节他手舞足蹈,还会吹起口哨。 他制作的弹弓、木陀螺和风筝有模有样,很讨我们喜欢。他用树桠和皮筋制 成弹弓,兴冲冲地领着我们到杨树林里打鸟。我们远望到一只啄木鸟在啄着树梢, 他大手一挥让我们停下脚步,示意我们不要发出声音。我们屏住呼吸望着那只红 头、黑羽毛的啄木鸟。他握着弹弓蹑手蹑脚走向前去。它丝毫没有察觉,仍然嘟 嘟的啄着树梢。他走到离树不远的位置,将一粒石子夹在皮筋上,两手用力拉弓 射弹,嗖的一声石子射了出去,正巧打在它的翅膀上。它惨叫两声扑棱棱的落在 半空,忽然又飞起,转眼就飞得没有了踪影。我们为二傻喝彩,都说他弹弓玩得 好。 到了春风强劲的时候,二傻用薄竹片和彩纸制作风筝。他制作的风筝不仅栩 栩如生,还十分轻巧,风一吹便能轻盈地飘向云端。他做了一只老鹰形状的风筝, 还用毛笔蘸着墨汁画上鹰眼、鹰喙和羽毛。他拿着风筝和线绳到麦田里玩,我们 一群孩子簇拥着他。初春的麦苗稀疏短小,远望去寥廓的麦田宛如铺着一层薄薄 的绿毡。我们在麦田里嬉闹,在麦田里奔跑。春风吹拂着我们的脸颊。二傻趁着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一阵春风将风筝放入天空,一只手缓缓松着线绳。风筝越飞越高,和白云一起在 蓝天上飘翔。 那年冬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村庄和田野都被皑皑白雪覆盖,恍如银雕玉砌的 世界。清晨的时候积雪盈门,屋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挂。二傻带着我们在打麦 场上打雪仗,一个孩子在麦秸垛里发现了一名流浪女。村民们纷纷来围观,只见 她大概二十多岁,浓眉秀目,蓬头垢面,穿着破旧不堪的棉袄,嘴唇冻得紫红。 她蜷坐在麦秸垛里瑟瑟发抖,想必又冷又饿。二傻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回家 他用火盆生火给她取暖,他的母亲给她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有一个村民笑着说:“二傻,你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儿,把这个流浪女娶 了生孩子吧。”二傻却一语不发,硬着头推着自行车就走。他的母亲追着问他去 干什么。他丢下一句话:“我到县城去。” 他的母亲劝阻说路上的冰雪还没有融化,路滑危险。他却不顾劝阻骑上了自 行车,使劲儿蹬着,一会儿就蹬到了街口。村民们望着他弓腰猛蹬自行车的身影, 都以为他进城采买办喜事的酒菜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后。人们都以为他会满载而归,出乎意料的是他空手而 傍晚的时候彤云在天空上聚集,慢慢变厚,似乎随时会落下雪片。流浪女的 家人开着一辆拖拉机来到村里,把流浪女接走了。他们对二傻感激不尽,说他是 个大好人,还往他的手里塞一沓厚厚的钱,却被他拒绝了。 原来二傻蹬着自行车到了县城的广播电视台,自己花钱为流浪女发布了一条 寻亲启事。这一来回就是一百多里的雪路。 从此以后,村里人都说二傻根本不傻。在我心中,他也永远的成为了我们的 孩子王
曹含清散文集《大地之上》书稿 15 一阵春风将风筝放入天空,一只手缓缓松着线绳。风筝越飞越高,和白云一起在 蓝天上飘翔。 那年冬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村庄和田野都被皑皑白雪覆盖,恍如银雕玉砌的 世界。清晨的时候积雪盈门,屋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挂。二傻带着我们在打麦 场上打雪仗,一个孩子在麦秸垛里发现了一名流浪女。村民们纷纷来围观,只见 她大概二十多岁,浓眉秀目,蓬头垢面,穿着破旧不堪的棉袄,嘴唇冻得紫红。 她蜷坐在麦秸垛里瑟瑟发抖,想必又冷又饿。 二傻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回家。 他用火盆生火给她取暖,他的母亲给她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有一个村民笑着说:“二傻,你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儿,把这个流浪女娶 了生孩子吧。”二傻却一语不发,硬着头推着自行车就走。他的母亲追着问他去 干什么。他丢下一句话:“我到县城去。” 他的母亲劝阻说路上的冰雪还没有融化,路滑危险。他却不顾劝阻骑上了自 行车,使劲儿蹬着,一会儿就蹬到了街口。村民们望着他弓腰猛蹬自行车的身影, 都以为他进城采买办喜事的酒菜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后。人们都以为他会满载而归,出乎意料的是他空手而 回。 傍晚的时候彤云在天空上聚集,慢慢变厚,似乎随时会落下雪片。流浪女的 家人开着一辆拖拉机来到村里,把流浪女接走了。他们对二傻感激不尽,说他是 个大好人 ,还往他的手里塞一沓厚厚的钱,却被他拒绝了。 原来二傻蹬着自行车到了县城的广播电视台,自己花钱为流浪女发布了一条 寻亲启事。这一来回就是一百多里的雪路。 从此以后,村里人都说二傻根本不傻。在我心中,他也永远的成为了我们的 孩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