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跟了这位小白脸,在人丛中挤过了好一段路,最后在东边魔 角尽处,才看见了陈莲奎谢月英等的卸装地方。 原米今天的压台戏是<大回荆州”,所以她们三人又是在-一道 演唱的。谢月英把袍服脱去,只穿了一件粉红小袄,在蝴着一面大 镜子擦脸。她腰里紧束着一条马带,所以芬黑裤了的后部,突出 得很高。在暗谈的电灯光里,我一看见了她这一种形态,心里就 突突的跳起来了,又哪里经得起那小白脸的一番肉麻的介绍呢? 他走近了谢月英的身后,拿了我的右手,向她的肩上:一治,装着 一脸纯肉感的嘻笑对她说: “月英1我替你介绍一位明友。这一位王先生,是我们常长舒 先生的至戚,他久慕你的盛名了,今天我特地拉他来和你见见。” 谢月英回转头来,“我的妈吓”的叫了一声,佯填攸客的装着 惊恐的笑容,对那小白脸说: “陈先生,你老爱那么的动手动脚,骇死我了。” 说着,她文回过眼来,对我斜视了一眼,口对瞀那小白脸, 跟却膘着我的说: “我们还要你介绍么?天天在台前头见面,还怕不认得么?” 我因为那所谓陈先生拿了我的手拍上她的肩去之后,一面感着一 种不可名状的电气,心里同喝醉了酒似的在起混乱,一·面听了她 那一句动手动脚的话,又感到了十二分的羞愧。所以她的颜颜送 过来的眼晴,我只涨红了脸,伏倒了头,默默的在那里承受。既 不敢回看她一服,又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一边在髦儿戏房里特别闻得出米的那一种香粉香油的气味,不 知从何处来的,尽是一阵阵的扑上鼻来,希得我吐气也吐不舒服。 我正在局促难安,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的当儿,谢月英仿佛 18
想起了什么似的,和在她边上站着,地在卸装梳洗的李兰香咬了 一句耳朵。李兰香和她都含了微笑,对我看了一眼。谢月英又朝 李兰香打了-一个招呼,仿佛是在促她承认似的。李兰香笑了笑, 点了一点头后,谢月英就亲亲热热的对我说: “王先生,您还记得么?我们初次在大观亭见面的那一天的 事情?”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我涨红的脸上又加了一阵红,也很不自然地装了脸微笑,点 头对她说: “可不是吗?那时候是你刚到的时候吧?”她们断了我的说 话声音,三个人一齐朝了转来,对我凝视。那高大的陈莲垄,并 且放了她同男人似的喉音,问我说: “您先生也是北京吗?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我嗫嚅地应酬了几句,实在觉得不耐烦了一一因为怕羞得厉 害一所以就匆刻地促那一位小白脸的陈君,一道从后门跑出到 一条狭巷里来。临走的时候,陈君又回头来对谢月英说: “月英,我们先到旅馆里去等你们,你们早点回来,这一位 王先生要请你们吃点心理!”手里拿了一个包袱,站在月英等身旁 的那个贴姚,也装着笑脸对陈君说: “陈先生!我的白干儿,你别忘记啦1” 陈君也呵啊呵呵的笑歪了脸,斜侧着身子,和我走了出来。 一出后门,天上的大风,还在鸣鸭的刮着,北式是漆黑漆黑的那 狭巷里的冷空气,使我打了一个冷这。那浓艳的柔软的香温的府 台的空气,到这组才发生了效力,使我生出了一种后悔的心思, 海不该瑯么急促地就离野了她们。 我仰起来看看天,苍紫的寒空里避练得同冰河一样,有儿点 14
很大很大的秋星,似乎在风中摇动。近边有一只野犬,在那里迎 着我们鸱叫。又鸣鸣的劈面来了-一阵冷风,我们却摸出了那条高 低不乎的狭巷,走到了灯火清荧的北门大街上了。 街上的小店,都已关上了门,间着很长很远的词隔,有儿盏 街灯,照在清冷寂静的街上。我们踏了许多模糊的黑影,向南的 走往那家旅馆用去,路上也追过了几组和我们同方陶走去的行 人。这几个人大约也是刚从戏园子里出来,慢慢的龙着,一边他们 还在评论女角的色艺,也有儿个在幽幽地唱若不合腔的皮簧的。 在横街上转了弯,走到那家旅馆门口的时候,旅馆里的茶 房,好象也已经被北风吹冷,躲在棉花被明了。我们在门口寒风 里立着,两人都默默的不说一句话,等茶房起来开大J的时候, 只看见灰尘积得很厚的一盏电灯光,照着了人新旅馆的四个大 字,毫无生气,毫无热意的散射在那里。 那小白脸的陈君,好象真是常来此地访问谢月英的拼子。他 对了那个放我进门之后还在擦眼睛的茶房说了儿句话,那茶房 就带我们上里进的一间大房里去了。这大房当然是谢月英她们的 寓房,房里纵横叠着些衣箱洗面架之类。朝南的窗下有··张八仙 桌摆着,东西北三面靠墙的地方,各有三张床铺铺在那里,东北 角里,帐子和帐子的中闻,且斜挂着一道花布的帘子。房里头收 拾得干净得很,桌上的镜子粉盒香烟罐之类,地整理得清请楚 楚,进了这房,谁也感得到一种闲适安乐的感觉。尤其是在这样 的晚上,能使人更感到一层热意的,是桌上挂在那里的-盏五子 支光的白热的电灯。 陈君坐定之后,叫茶房过来,问他有没有房间空着了。他抓 抓头想了一想,说外进还有一间四十八号的大房间空着,因为房 15
价太大,老是没人来住的。陈君很藏严的盼咐他去收拾予净来,一 边却回过头来对我说: “主君1今晚上风刮得这么厉害,并且吃点点心,谈谈闲话, 总要到一两点钟才能回去。夜太深了,你出城恐怕不便,还不如 在四十八号住它一晚,等明天老板起来,顺便就可以和他办迁居 的交涉,你说怎么样?” 我这半夜中间,被他弄得昏头昏脑,尤其是从她们的后合房 里出来之后,又走到了这一间娇香渴暖的寝房,正和受了狐狸精 迷的病人样,自家一点儿主张也没有了,所以只是点头默认, 由他在那里樱布。 他叫我出去,照茶房去看了一看四十八号的房间,便又命茶 房去叫酒菜。我们走回到后进谢月英的房里坐定之后,他又翻来 翻去翻了些谢月英的扮戏照相出来给我看,一张和李兰香照的心武 家坡,似乎是在A地照的,扮相特别的浓艳,姿势也特别的有神 气。我们正在翻看照稻,批评她们的唱做的时候,门外头的车声 杂谈声,哄然响了一下,接着果然是那个姥姥,背着包袱,叫着 跑进屋里来了。 “陈先生!你候久了吧!那可气的皮车,叫来叫去都不 着,我还是走了回来的呢!倒还是我快,你说该死不该死?” 说着,她走进了房,把包机藏好在东北角里的布帘里面,以 手往后面一指说: “她]也走进门来了!” 她们三人一进房来之后,房内的空气就不同了。陈君的笑 话,更是层出不穷,说得翅们:人,个拿都弯腰棒肚的笑个不了。 还有许多隐语,我简直不能了解的,丽在她们,却比什么都还有 16
趣。陈君只须乃口题一个字,她们的正想收敛起来的哄笑,就义 会勃发起来。后来弄得送酒粟来的茶房,也站着不去,在边上凑 起热闹来了。 这一晚说说笑喝喝酒,陈君一直闹到两点多钟,方才别去, 我就在那间四十八号的大房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起夹,和张房 办了一个交涉,我总算把我的迁居问题,就这么的在无意之中獬 决了。 三 这一间房间,倒是一间南房,虽然说是大新旅馆的曼大的密 房,然而实际上不过是中国旧式的五开间厅屋旁边的一个侧院。 大约是因为旅馆主人想省几个木匠板料的俄,所以没有把它隔 断。我租定了这间四十八号房之后,心里倒也快活得很,因为在 我看来,也算是很麻烦的一件迁居的事情,就可以安全简捷地解 决了。 第二天草晨十点钟前后,从夜来的乱梦里醒了过来,看看房 间里从阶沿上射进来的阳光,听听房外面时新时续的旅馆里的茶 房等杂谈行动的声音,心里却感着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所以 ·一起来之后,我就和旅馆老板去办交涉,请他低减了房金,预付了 他半个月的房钱,便回到城外公园的茅亭里去把衣箱书籍等件, 搬移了过来。 这一天是星期六,安乐园午后本来是有日戏的,但我因为昨 晚上和她们胡闹了一晚,心里实在有点害羞,怕和她们见面,终 于不敢上戏园里去,所以吃完中饭以后,上公署去转了一转,就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