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就走 有哥哥给我撑了腰,非常高兴,紧跑几步追上去问他说:"什么事? 他只说:"什么事儿也没有! 扔下这一句便大步走了。 类似这样的事屡次出现。我这糊里糊涂的脑子就不能不开始思考:上学的路上哥哥对我的痛斥,在学校里哥哥 对那些欺负我的学生们表现的严峻态度,究竟是什么用意了。 这样,对上学路上哥哥那挖苦和申斥就个觉得那么可憎,而是渐渐认真地听下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从这时起,我那幼年的头脑开始往少年过渡 关于哥哥的事我还想写几笔。 那是我被叫做~酥糖咐时期的暑假某一天,父亲忽然带我到位于荒川的水流府练习游泳的地方。 那时哥哥已经戴着三条黑杠的白幅,在练习池里游泳。他的成绩是一级,已经把比赛者们抛在后面。父亲把我 暂时交给他朋友工作地点——水流府师范学校照顾,让我在那里练习游泳 在家里我是最小的孩子,所以父亲对我有些娇宠。游泳对于象女孩子那样总和姐姐们扔小布袋或者翻罟的我, 很伤脑筋。 父亲让我练习游泳,说是晒得越黑越好,他将买个什么东西奖励我。可是我拍水.到了练习池就是不敢下。结 果,师范学校的教师大为光火,让我下到仅及肚脐那么深的水,就费了好几天工夫 往复于游泳场的路上,我倒是和哥哥结伴同行,可是他一到那里就把我扔在一边,自己急急忙忙朝竖在河中间 的跳水台游去。回家之前连面都不着。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这样,我才勉强掺在初学者们之中,抓着浮在 河里的大圆木,接受噼里扑通地用脚打水的训练。有一天,哥哥摇著小船靠近我身旁。他让我上他那小船,我当 然高兴。伸过手去请他拉我上船 等我上船之后,哥哥就使劲朝河心摇去。到了看得见练习场上用苇箔搭起的小屋和小旗时,他冷不丁地把我推 下了水。我拼命地划水。划呀划呀,想靠近哥哥的小船。可是等我好不容易划到船前,哥哥就把船划开。如此反 复几次。当水淹得我已经看不见哥哥,眼看沉底的时候,哥哥终于抓住我的兜档带把我拉到舱上。 出乎我的意外,并没有喝多少水。只是吐了几口就好了。我正在发怔,哥哥开了腔:"小明,你不是能游吗?″ 从此以后我果然不再怕水了。 我能游泳了,而且从此也喜欢游泳。 就在推我下水那天回家的路上,哥哥给我买了冰镇甜小豆,这时他说:"小明,听说人快要淹死的时候都是呲 乐呢。还果然不假,你也呲牙乐了 我听了真生气,不过也的确有那种感觉。因为我记得沉底之前确有莫名其妙的安适感。 另一个帮助我成长的力量,是黑田小学的班主任老师。这位老师名叫立川清治 我转校到此之后过了大约两年半,立川老师全新的教育方针和石头脑瓜的校长发生正面冲突,结果立川老师辞 职,后来被晓星小学聘请去了,培养了许多有才华的学生 关于这位立川老师,我将在以后的篇幅里写出他的事迹,这里我先写他如何对智力发育缓慢、性格乖僻的我这 学生多方庇护,第一次使我有了自信的一个小插曲。 那是上图画课时发生的事。 从前的图画教育可以说平平常常。教育方针要求的,不过是按照常识要求同实物相似就可以了,用平平淡谈的 画作范本。只要求忠实地模仿它,最象范本的给最高分数。 但立川老师不干这傻事 他告诉学生,自己随便画最喜欢的。大家拿出图画纸和色铅笔开始画起来。我也动手画了。我也动手画了。 我画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非常认真、使劲地画,甚至不怕把铅笔弄断。涂上色之后还用唾液湮湿涂 匀,结果手上沾了各种颜色 立川老师把大家画完的画一张一张地贴在黑板上,让学生们自由地发表现感的时候,大家对于我那幅画只报以 哈哈大笑。然而立川老师怒形于色地环视耻笑我的那些同学,然后把我大大夸奖了一番。夸奖的内容我不记得 我模模糊糊记得,光是手指沾上唾液涂匀颜色这一点他就非常赞赏。我清楚地记得,立川老师在我那画上用红 墨水画了个很大的三层的圈儿。从此以后,尽管我不喜欢上学,然而凡是上图画课的这一天,我总是等待已久似 地、急急忙忙到学校去。 得了三层红圈儿之后,我喜欢图画课了。我什么都画。而且也的确是越画越好。与此同时,其他课程的成绩也
说完转身就走。 有哥哥给我撑了腰,非常高兴,紧跑几步追上去问他说:“什么事?” 他只说:“什么事儿也没有!” 扔下这一句便大步走了。 类似这样的事屡次出现。我这糊里糊涂的脑子就不能不开始思考:上学的路上哥哥对我的痛斥,在学校里哥哥 对那些欺负我的学生们表现的严峻态度,究竟是什么用意了。 这样,对上学路上哥哥那挖苦和申斥就个觉得那么可憎,而是渐渐认真地听下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从这时起,我那幼年的头脑开始往少年过渡。 关于哥哥的事我还想写几笔。 那是我被叫做“酥糖”时期的暑假某一天,父亲忽然带我到位于荒川的水流府练习游泳的地方。 那时哥哥已经戴着三条黑杠的白幅,在练习池里游泳。他的成绩是一级,已经把比赛者们抛在后面。父亲把我 暂时交给他朋友工作地点——水流府师范学校照顾,让我在那里练习游泳。 在家里我是最小的孩子,所以父亲对我有些娇宠。游泳对于象女孩子那样总和姐姐们扔小布袋或者翻罟的我, 很伤脑筋。 父亲让我练习游泳,说是晒得越黑越好,他将买个什么东西奖励我。可是我拍水.到了练习池就是不敢下。结 果,师范学校的教师大为光火,让我下到仅及肚脐那么深的水,就费了好几天工夫。 往复于游泳场的路上,我倒是和哥哥结伴同行.可是他一到那里就把我扔在一边,自己急急忙忙朝竖在河中间 的跳水台游去。回家之前连面都不着。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这样,我才勉强掺在初学者们之中,抓着浮在 河里的大圆木,接受噼里扑通地用脚打水的训练。有一天,哥哥摇著小船靠近我身旁。他让我上他那小船,我当 然高兴。伸过手去请他拉我上船。 等我上船之后,哥哥就使劲朝河心摇去。到了看得见练习场上用苇箔搭起的小屋和小旗时,他冷不丁地把我推 下了水。我拼命地划水。划呀划呀,想靠近哥哥的小船。可是等我好不容易划到船前,哥哥就把船划开。如此反 复几次。当水淹得我已经看不见哥哥,眼看沉底的时候,哥哥终于抓住我的兜档带把我拉到舱上。 出乎我的意外,并没有喝多少水。只是吐了几口就好了。我正在发怔,哥哥开了腔:“小明,你不是能游吗?” 从此以后我果然不再怕水了。 我能游泳了,而且从此也喜欢游泳。 就在推我下水那天回家的路上,哥哥给我买了冰镇甜小豆,这时他说:“小明,听说人快要淹死的时候都是呲 牙一乐呢。还果然不假,你也呲牙乐了。” 我听了真生气,不过也的确有那种感觉。因为我记得沉底之前确有莫名其妙的安适感。 另一个帮助我成长的力量,是黑田小学的班主任老师。这位老师名叫立川清治。 我转校到此之后过了大约两年半,立川老师全新的教育方针和石头脑瓜的校长发生正面冲突,结果立川老师辞 职,后来被晓星小学聘请去了,培养了许多有才华的学生。 关于这位立川老师,我将在以后的篇幅里写出他的事迹,这里我先写他如何对智力发育缓慢、性格乖僻的我这 个学生多方庇护,第一次使我有了自信的一个小插曲。 那是上图画课时发生的事。 从前的图画教育可以说平平常常。教育方针要求的,不过是按照常识要求同实物相似就可以了,用平平淡谈的 画作范本。只要求忠实地模仿它,最象范本的给最高分数。 但立川老师不干这傻事。 他告诉学生,自己随便画最喜欢的。大家拿出图画纸和色铅笔开始画起来。我也动手画了。我也动手画了。 我画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非常认真、使劲地画,甚至不怕把铅笔弄断。涂上色之后还用唾液湮湿涂 匀,结果手上沾了各种颜色。 立川老师把大家画完的画一张一张地贴在黑板上,让学生们自由地发表现感的时候,大家对于我那幅画只报以 哈哈大笑。然而立川老师怒形于色地环视耻笑我的那些同学,然后把我大大夸奖了一番。夸奖的内容我不记得 了。 我模模糊糊记得,光是手指沾上唾液涂匀颜色这一点他就非常赞赏。我清楚地记得,立川老师在我那画上用红 墨水画了个很大的三层的圈儿。从此以后,尽管我不喜欢上学,然而凡是上图画课的这一天,我总是等待已久似 地、急急忙忙到学校去。 得了三层红圈儿之后,我喜欢图画课了。我什么都画。而且也的确是越画越好。与此同时,其他课程的成绩也
很快地提高了。立川老师离开黑田学校的时候,我已当上班长,胸前挂上紫色绶带的金色班长徽 立川老师在黑田小学时代还有一件使我不能忘怀的事。 天,大概是上手工课,老师扛着一大捆厚纸进了教室。 老师摊开那厚纸,我们看到,那是一张平面图,上面画着许多道路。老师让大家在这纸上画上房屋,喜欢什么 样的房屋就画什么样的,要大家自己创造一条衔。 大家都认真地画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主意,不仅画了自己的家,而且还画了道路两旁的树,年代久远的老 树,开着花的树篱,等等。 这样,他就把这个教室的孩子们的个性很巧妙地吸引出来,画出了一条条漂亮的街。 学生们围着这张平面图,眼睛无不闪着光彩,脸颊绯红,引以为自豪地望着自己那条衔。 当时的情景,恍如昨日。 在大正年代初期,老师这称呼是可怕的人的代名词。这样的时代,我能碰上以如此自由和对新鲜事物的感觉以 及创造精神从事教育的老师,应该说是无上幸运的。 促进我成长的第三股力量,是一个和我同一个斑,但比我还爱哭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存在,等于给我提供了 面镜子,他使我客观地注视到自己。 总而言之,这孩子跟我差不多,他使我感到,我实在让人挠头。 他向我提供了自我反省的机会。这个象爱哭的孩子标本一般的孩子名叫植草圭之助。(小圭请别生气,难道我们 俩现在不仍然是爱哭的家伙么?不过现在你是个浪漫主义者哭丧鬼,我是个人道主义者哭丧鬼而已。) 植草和我,从少年直到青年时代,渊缘很深,象两根扭在一起的藤一样成长起来的。 这期间的情况,植草的小说《虽然已是黎明——常葆青春的黑泽明》里写得很详细。 不过植草有植草的观察,我有我的观察 其次,人有这种秉性:关于自己的事情,都有希望会这样那样的愿望。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于是想不通就钻了 牛角尖。所以,我按自己的想法写我和植草年轻时代的情况。读者把它和植草的小说对照,也许最接近真实 因为正如植草如果不写我的少年期直到青年期的情况就不能写他自己一样,我如果不写植草的情况也就不能下 笔写我自己。 所以,我只好请读者原谅同植草的小说难免重复而写下去。 旧友联欢 雨天,两个六十开外的男人打着一把雨伞站在坡度很大的一条混凝土马路上拍照。 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望着一直延伸到坡道高处的那条砖墙,抚摸着那黑褐色的砖。 小圭,这还和从前一样啊。 这时那个被称作小圭的人也回过头来嗯”了一声,随之点了点头 小黑,你还记得这家的孩子么? 记得,咱们班里的那个胖子吧?他现在于什么呢?” 死啦 两人沉默不语。只有闪光灯的光和快门的咔咔声。 拿照相机的那人身旁的男人说:"这里就行了。这回以这边作背景。"他指着那砖墙的对面 共打一把伞的这两个人彼此瞧了瞧。 拿它作背景多没意思。 可也是,可供回忆的影子一点儿也没啦。 没想到学校的房舍依如往昔,但更没料到黑田小学已经不存在了。 两人斜穿垃圾道,进了神社 这里的石阶还依然如故呢。 牌坊也是如此 不过,那棵大银杏树似乎比从前小了。 是我们长大丁嘛 这就是《文艺春秋》杂念社为了拍摄计划中的旧友联欢“这一卷首插图用的照片,使我和植草阔别二十年之后重 逢时的情景。 那是十一月十五黄道吉日的一天。冷雨敲击着银杏的金黄色落页。神社内,有两三对父母打着伞,带着他们盛
很快地提高了。立川老师离开黑田学校的时候,我已当上班长,胸前挂上紫色绶带的金色班长徽。 立川老师在黑田小学时代还有一件使我不能忘怀的事。 一天,大概是上手工课,老师扛着一大捆厚纸进了教室。 老师摊开那厚纸,我们看到,那是一张平面图,上面画着许多道路。老师让大家在这纸上画上房屋,喜欢什么 样的房屋就画什么样的,要大家自己创造一条衔。 大家都认真地画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主意,不仅画了自己的家,而且还画了道路两旁的树,年代久远的老 树,开着花的树篱,等等。 这样,他就把这个教室的孩子们的个性很巧妙地吸引出来,画出了一条条漂亮的街。 学生们围着这张平面图,眼睛无不闪着光彩,脸颊绯红,引以为自豪地望着自己那条衔。 当时的情景,恍如昨日。 在大正年代初期,老师这称呼是可怕的人的代名词。这样的时代,我能碰上以如此自由和对新鲜事物的感觉以 及创造精神从事教育的老师,应该说是无上幸运的。 促进我成长的第三股力量,是一个和我同一个斑,但比我还爱哭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存在,等于给我提供了一 面镜子,他使我客观地注视到自己。 总而言之,这孩子跟我差不多,他使我感到,我实在让人挠头。 他向我提供了自我反省的机会。这个象爱哭的孩子标本一般的孩子名叫植草圭之助。 (小圭请别生气,难道我们 俩现在不仍然是爱哭的家伙么?不过现在你是个浪漫主义者哭丧鬼,我是个人道主义者哭丧鬼而已。) 植草和我,从少年直到青年时代,渊缘很深,象两根扭在一起的藤—样成长起来的。 这期间的情况,植草的小说《虽然已是黎明——常葆青春的黑泽明》里写得很详细。 不过植草有植草的观察,我有我的观察。 其次,人有这种秉性:关于自己的事情,都有希望会这样那样的愿望。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于是想不通就钻了 牛角尖。所以,我按自己的想法写我和植草年轻时代的情况。读者把它和植草的小说对照,也许最接近真实。 因为正如植草如果不写我的少年期直到青年期的情况就不能写他自己一样,我如果不写植草的情况也就不能下 笔写我自己。 所以,我只好请读者原谅同植草的小说难免重复而写下去。 旧友联欢 雨天,两个六十开外的男人打着一把雨伞站在坡度很大的一条混凝土马路上拍照。 . 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望着一直延伸到坡道高处的那条砖墙,抚摸着那黑褐色的砖。 “小圭,这还和从前一样啊。” 这时那个被称作小圭的人也回过头来“嗯”了一声,随之点了点头。 “小黑,你还记得这家的孩子么?” “记得,咱们班里的那个胖子吧?他现在于什么呢?” “死啦。” 两人沉默不语。只有闪光灯的光和快门的咔咔声。 拿照相机的那人身旁的男人说:“这里就行了。这回以这边作背景。”他指着那砖墙的对面。 共打一把伞的这两个人彼此瞧了瞧。 “拿它作背景多没意思。” “可也是,可供回忆的影子—点儿也没啦。” “没想到学校的房舍依如往昔,但更没料到黑田小学已经不存在了。” 两人斜穿垃圾道,进了神社。 “这里的石阶还依然如故呢。” “牌坊也是如此。” “不过,那棵大银杏树似乎比从前小了。” “是我们长大丁嘛。’ 这就是《文艺春秋》杂念社为了拍摄计划中的“旧友联欢”这—卷首插图用的照片,使我和植草阔别二十年之后重 逢时的情景。 那是十一月十五黄道吉日的一天。冷雨敲击着银杏的金黄色落页。神社内,有两三对父母打着伞,带着他们盛
装的年幼孩子前来参拜 可能是这种情感引起了我们的怀旧思绪,拍完照之后,我们就乘《文艺春秋》社的车去了我和植草小学时代常 去散步和游玩的地方。 车窗外的一切,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 我曾划过船和捕鱼为戏的江户川上,已经架起高速公路,这公路仿佛盖子似地横跨江面。江水犹如排污水的暗渠 般,显得那么阴郁。 坐在我身旁的植草,向我津津有味地谈着我们少年时代的情景,可是我却注视着车窗外面,一声未答。 雨敲打看车窗 窗外的景色虽然变了,可是我却没有改变 这时的我,真想象从前的酥糖"那样哭一通。 少年时代的情况 想起要与黑田小学时代的植草和我,不知什么缘故,很容易回忆起来,好象我俩是风景画中小小的点景人 物。比如说,校园里随风摇曳、花萼累累的膝萝架下的我俩:或者是去服部坂、基督坂、神乐坂的我俩:立在大 榉树下面,用钉子把丑时参拜者上供用的稻草人钉在树上的我俩。如此等等,风景和环境都能比较鲜明地回忆起 来,然而我们两人,只不过是记忆中的剪影而已 我不知道,这是由于年代久远了。还是我本人的资质,总之,要把我们两人当年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回忆起来, 那是需要经过一番努力的。 看起来,不把广角镜头换成望远镜头是不行了。 而是,如果不把照明全部集中到对好焦点的我俩身上,光圈缩到最小最小,那不会出现鲜明的记录。 那么,用望远镜头观察之下的植草圭之助其人,在黑田小学的学生中间,和我一样,也是个性格大与人殊的存 就说衣服吧,穿的都是绸缎一类做的肥肥大大的衣裳,裤子也不是小仓的料子做的,那也是软绵绵的 就整个印象来说,我总觉得他象个梨园子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他好象一碰就倒的小小美少年式的人物 (请小圭别生气,因为直到现在还有人这么说你,这足可证明我的印象没有错。) 说起一碰就倒,小学时代的植草的确是常常跌倒而大哭。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路不好走植草跌了一跤,一身漂亮衣服全完。他大哭,我把他送回了家。 还有一次是开运动会的时候,他跌到有积水的洼地里,雪白的运动员成了黑泥人,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没完, 我好好安慰了他一番才罢休。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爱哭的植草和爱哭的我,彼此都怀有亲近感,热诚相待,所以我们两人总是在 起 这样,我就以哥哥对待我的态度对待植草了。 这种关系,后来被植草写进他的小说中,他是在这本小说的运动会发生的事“这一部分里写的。 植草在每次运动会的赛跑项目中总是倒数第一,但有一次他突然跑了个第二,这时我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好啊,好啊!加油!加油!"我边喊边跟他一起跑,一直跑到终点,大为髙兴的立川老师把我两人紧紧抱 那时,植草拿着领的奖品——记不得是色铅笔还是水彩画颜料——走到卧病的母亲跟前,他母亲喜泪纵横,她 替植草向我连连道谢。 现在回想起来.我倒是必须向他们道谢才对 因为,懦弱的植草使我产生了应该庇护他的想法,不觉中就使我成了连孩子头儿也得刮目相看的存在了。 立川老师对于我俩的这种关系,大概也是极为满意的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教员室,以探询的口吻和我商量:设一名副班长如何。我当时很不高兴,以为这是看我这个 班长不中用才这么做的 老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问我:"如果由你推荐,你打算推荐谁? 我提了一名本班成绩优秀的学生。 老师听我这么一说,立刻讲了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他说,"我的意思是找一个成绩稍差的家伙当副班 长。“我大吃一惊地看着立川先生 老师笑眯眯地瞧着我说:"让差劲儿的家伙当副班长,他一定认真地干。"然后他招呼我就象我们班同学招呼我
装的年幼孩子前来参拜。 可能是这种情感引起了我们的怀旧思绪,拍完照之后,我们就乘《文艺春秋》社的车去了我和植草小学时代常 去散步和游玩的地方。 车窗外的—切,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 我曾划过船和捕鱼为戏的江户川上,已经架起高速公路,这公路仿佛盖子似地横跨江面。江水犹如排污水的暗渠 —般,显得那么阴郁。 坐在我身旁的植草,向我津津有味地谈着我们少年时代的情景,可是我却注视着车窗外面,一声未答。 雨敲打看车窗。 窗外的景色虽然变了,可是我却没有改变。 这时的我,真想象从前的“酥糖”那样哭一通。 少年时代的情况 一想起要与黑田小学时代的植草和我,不知什么缘故,很容易回忆起来,好象我俩是风景画中小小的点景人 物。比如说,校园里随风摇曳、花萼累累的膝萝架下的我俩;或者是去服部坂、基督坂、神乐坂的我俩;立在大 榉树下面,用钉子把丑时参拜者上供用的稻草人钉在树上的我俩。如此等等,风景和环境都能比较鲜明地回忆起 来,然而我们两人,只不过是记忆中的剪影而已。 我不知道,这是由于年代久远了。还是我本人的资质,总之,要把我们两人当年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回忆起来, 那是需要经过一番努力的。 看起来,不把广角镜头换成望远镜头是不行了。 而是,如果不把照明全部集中到对好焦点的我俩身上,光圈缩到最小最小,那不会出现鲜明的记录。 那么,用望远镜头观察之下的植草圭之助其人,在黑田小学的学生中间,和我一样,也是个性格大与人殊的存 在。 就说衣服吧,穿的都是绸缎一类做的肥肥大大的衣裳,裤子也不是小仓的料子做的,那也是软绵绵的。 就整个印象来说,我总觉得他象个梨园子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他好象一碰就倒的小小美少年式的人物。 (请小圭别生气,因为直到现在还有人这么说你,这足可证明我的印象没有错。) 说起一碰就倒,小学时代的植草的确是常常跌倒而大哭。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路不好走植草跌了一跤,一身漂亮衣服全完。他大哭,我把他送回了家。 还有一次是开运动会的时候,他跌到有积水的洼地里,雪白的运动员成了黑泥人,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没完, 我好好安慰了他一番才罢休。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爱哭的植草和爱哭的我,彼此都怀有亲近感,热诚相待,所以我们两人总是在一 起。 这样,我就以哥哥对待我的态度对待植草了。 这种关系,后来被植草写进他的小说中,他是在这本小说的“运动会发生的事”这一部分里写的。 植草在每次运动会的赛跑项目中总是倒数第一,但有一次他突然跑了个第二,这时我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好啊,好啊!加油!加油!”我边喊边跟他一起跑,一直跑到终点,大为高兴的立川老师把我两人紧紧抱 住。 那时,植草拿着领的奖品——记不得是色铅笔还是水彩画颜料——走到卧病的母亲跟前,他母亲喜泪纵横,她 替植草向我连连道谢。 现在回想起来.我倒是必须向他们道谢才对。 因为,懦弱的植草使我产生了应该庇护他的想法,不觉中就使我成了连孩子头儿也得刮目相看的存在了。 立川老师对于我俩的这种关系,大概也是极为满意的。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教员室,以探询的口吻和我商量:设一名副班长如何。我当时很不高兴,以为这是看我这个 班长不中用才这么做的。 老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问我:“如果由你推荐,你打算推荐谁?” 我提了一名本班成绩优秀的学生。 老师听我这么一说,立刻讲了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他说,“我的意思是找一个成绩稍差的家伙当副班 长。”我大吃一惊地看着立川先生。 老师笑眯眯地瞧着我说:“让差劲儿的家伙当副班长,他一定认真地干。”然后他招呼我就象我们班同学招呼我
样说:"小黑,让植草当副班长怎么样?” 话谈到这个地步,我深深感到老师对我们是何等地亲切。 我万分激动地瞧着立川老师。他说了声:"好!就这样定啦!"站起身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笑着跟我说:"立 刻告诉植革的妈妈,他妈妈一定会很高兴。 这时,我简直觉得老师的身上出现了一轮光环 从此以后,植草前胸佩戴上红色缎带的银色徽章,不论是在教室,也不论在校园,和我形影不离。 从此以后,植草也就当上了推也推不倒的副班长了 立川老师曾经说过,植草是个儒弱儿童的标本,但是他此刻也注意到植草身上沉睡未醒的才能。 他为了使植草尽可能快地开出智慧之花,把他移栽到副班长这个盆里,而且放在向阳之处。 不久,植草写出了使立川老师大吃一惊,十分精采的长篇作文。 旋风 智力上我和哥哥相差十岁,但实际上他只比我大四岁而己 所以,我上了小学三年级之后,从一个完全幼童的精神状态而勉勉强强成了一个少年的时候,我哥哥已经上了 中学。 这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我前面已经提过哥哥是个秀才,他还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东京市举办小学学生学力测验,他名列第三,六年 生的时候就名列榜首了。 然而就是这位哥哥报考当时名牌中学东京府立一中的时候,却名落孙山 这件事,对于我父亲以至全家来说,简直是一场恶梦。 我记得当时家里的气氛特别反常。 我感到,这件事仿佛一阵旋风袭击了我们的家 父亲心境黯然。母亲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姐姐们嘁嘁喳喳,尽可能不理睬哥哥 那时连我也为此事非常气愤,感到十分惋惜。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哥哥是什么原因落榜的。他参加任何考试从 来都得分很高,而且考试归来,表现出绝对有把握的神情。能想到的只能是这么两个原因:其一是最后权衡的时 候,因为优先录取名门子弟而被挤掉了:其次是口试的时候,自负心很强而又极富个性的哥哥,言谈举止超出了 标准。 但奇怪的是,当时哥哥是什么状态我却毫不记得。我想,他很可能是把这事置之度外,采取超然的态度。但不 能否认,这事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证据是以这件事为分界线,哥哥的性格突然变了 此后,他在父亲劝说之下进了位于若松町的成城中学。当时,这所中学的校风近似于陆军少年学校。可能是他 对于这个中学的校风很反感,从此开始,他对于学业采取了完全视同儿戏的态度,耽溺于文学,因而和父亲常常 发生冲突。 父亲是户山陆军学校第一期毕业生,毕业后当了教官。他的学生后来有当了大将的。由此可见他的教育方法纯 粹是斯巴达克式的 这样的父亲和崇拜外国文学的哥哥意见相左,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了。不过那时的我并不想理解父亲与哥哥为什 么争吵,只是忧伤地站在一旁望着 这样一来,遭到意外的旋风袭击的这个家,又遭到了一股寒流的袭击。 我有四个姐姐和三个哥哥。大姐的孩子和我同岁。可见,生我时大姐已经出嫁了。大哥比我大好多岁,我记事 的时候他已离家自立门户,很少看到他。二哥在我出生之前病死了。所以,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只有本书里常常提 到的这位哥哥以及三位姐姐。我姐姐们的名字都有个代字。从业已出嫁的姐姐起,按年龄为序:茂代,春代、种 代、百代。 我则以年龄为序称尚未出嫁的姐姐们为:大姐姐、中姐姐、小姐姐 前面我已提到,哥哥认为我不成其为他的伙伴,我就只能跟姐姐们一起玩。直到现在甩布袋和翻罟还是我的拿 手好戏呢。(我常常把这拿手戏表演给朋友和我们摄制组的人看,无不吃惊。他们读了本书,对于我那酥糖"时代 的旧闻佚事,当更加吃惊。 和我经常一起玩耍的是我的小姐姐。我清楚地记得上幼稚园的时期,我和小姐姐在父亲供职的位于大森的学校 里游戏。那地方是学校的呈钓状的一块空地,一阵旋风刮来,把我们刮得离地而起,我们俩赶紧抱在一块儿,刹
一样说:“小黑,让植草当副班长怎么样?” 话谈到这个地步,我深深感到老师对我们是何等地亲切。 我万分激动地瞧着立川老师。他说了声:“好!就这样定啦!”站起身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笑着跟我说:“立 刻告诉植革的妈妈,他妈妈一定会很高兴。” 这时,我简直觉得老师的身上出现了一轮光环。 从此以后,植草前胸佩戴上红色缎带的银色徽章,不论是在教室,也不论在校园,和我形影不离。 从此以后,植草也就当上了推也推不倒的副班长了。 立川老师曾经说过,植草是个懦弱儿童的标本,但是他此刻也注意到植草身上沉睡未醒的才能。 他为了使植草尽可能快地开出智慧之花,把他移栽到副班长这个盆里,而且放在向阳之处。 不久,植草写出了使立川老师大吃一惊,十分精采的长篇作文。 旋风 智力上我和哥哥相差十岁,但实际上他只比我大四岁而已。 所以,我上了小学三年级之后,从一个完全幼童的精神状态而勉勉强强成了一个少年的时候,我哥哥已经上了 中学。 这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我前面已经提过哥哥是个秀才,他还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东京市举办小学学生学力测验,他名列第三,六年 生的时候就名列榜首了。 然而就是这位哥哥报考当时名牌中学东京府立一中的时候,却名落孙山。 这件事,对于我父亲以至全家来说,简直是一场恶梦。 我记得当时家里的气氛特别反常。 我感到,这件事仿佛—阵旋风袭击了我们的家。 父亲心境黯然。母亲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姐姐们嘁嘁喳喳,尽可能不理睬哥哥。 那时连我也为此事非常气愤,感到十分惋惜。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哥哥是什么原因落榜的。他参加任何考试从 来都得分很高,而且考试归来,表现出绝对有把握的神情。能想到的只能是这么两个原因:其一是最后权衡的时 候,因为优先录取名门子弟而被挤掉了;其次是口试的时候,自负心很强而又极富个性的哥哥,言谈举止超出了 标准。 但奇怪的是,当时哥哥是什么状态我却毫不记得。我想,他很可能是把这事置之度外,采取超然的态度。但不 能否认,这事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证据是以这件事为分界线,哥哥的性格突然变了。 此后,他在父亲劝说之下进了位于若松町的成城中学。当时,这所中学的校风近似于陆军少年学校。可能是他 对于这个中学的校风很反感,从此开始,他对于学业采取了完全视同儿戏的态度,耽溺于文学,因而和父亲常常 发生冲突。 父亲是户山陆军学校第一期毕业生,毕业后当了教官。他的学生后来有当了大将的。由此可见他的教育方法纯 粹是斯巴达克式的。 这样的父亲和崇拜外国文学的哥哥意见相左,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了。不过那时的我并不想理解父亲与哥哥为什 么争吵,只是忧伤地站在一旁望着。 这样一来,遭到意外的旋风袭击的这个家,又遭到了一股寒流的袭击。 我有四个姐姐和三个哥哥。大姐的孩子和我同岁。可见,生我时大姐已经出嫁了。大哥比我大好多岁,我记事 的时候他已离家自立门户,很少看到他。二哥在我出生之前病死了。所以,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只有本书里常常提 到的这位哥哥以及三位姐姐。我姐姐们的名字都有个代字。从业已出嫁的姐姐起,按年龄为序:茂代,春代、种 代、百代。 我则以年龄为序称尚未出嫁的姐姐们为:大姐姐、中姐姐、小姐姐。 前面我已提到,哥哥认为我不成其为他的伙伴,我就只能跟姐姐们一起玩。直到现在甩布袋和翻罟还是我的拿 手好戏呢。(我常常把这拿手戏表演给朋友和我们摄制组的人看,无不吃惊。他们读了本书,对于我那“酥糖”时代 的旧闻佚事,当更加吃惊。) 和我经常一起玩耍的是我的小姐姐。我清楚地记得上幼稚园的时期,我和小姐姐在父亲供职的位于大森的学校 里游戏。那地方是学校的呈钓状的一块空地,一阵旋风刮来,把我们刮得离地而起,我们俩赶紧抱在一块儿,刹
那间就掉了下来,我哭着抓着姐姐的手跑回了家 我这个姐姐,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得了一场病,就象突然被旋风刮走的一般,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不能忘记,我到顺天堂医院去看她的时候,病床上的姐姐那凄凉的笑容。我也不能忘记和这位姐姐过偶人节 时陈列偶人的欢悦气氛。 我们家有旧的古装宫廷佣人,还有三宫女、五乐工、浦岛太郎(注: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乌龟把他驮进龙宫 过了三年极其荣华的生活,告别龙宫时龙女赠以宝盒,叮嘱他不要打开。他回家之后食言,竟然打开,结果冒出 股白烟,他本人立刻变成老翁。一译著)、带哈巴儿狗的女官,等等。还有两副金屏风、两盏纸罩蜡灯、五套 泥金彩绘的小桌,上面摆着成套的泥金彩绘小碗盏,连小到能放在于掌上的银手炉也一应俱全。 我们关上电灯,在光线微弱的房间里,借着纸罩蜡灯的柔光看摆在铺着猩红毯子的五层坛上那些宫廷偶人,它 们仿佛就要开口讲话一般,栩栩如生,美丽之极,我甚至为此而有些发怯。 我的小姐姐招呼我坐在偶人坛前,给我放上小桌,让我在小手炉上烤手,用大拇指甲那么大的酒杯喝甜酒。 小姐姐在三个姐姐中最漂亮,柔媚得过了头。她身上有一种象水晶一般透明、柔弱易殒,令人哀怜的美。哥哥 受重伤时,哭着说自己情愿替他死的就是她。 即使现在我提笔写到她,也难禁热泪滚滚,不胜唏嘘 为我这个姐姐举行葬礼这天,我和全家人以及亲戚坐在寺庙的正殿上听和尚诵经。当诵经声、木鱼声加上铜锣 声达到高潮的时候,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尽管父、母亲和姐咀们怒目而视,但这笑就是止不住 哥哥把我带到殿外,我心里明白,他领我出来为的是到外面申斥我。然而哥哥毫无怒气。我以为他准是把我扔 在外面再回正殿去,可并非如此。他只是朝诵经高潮中的正殿回头望了望 小明,往那边去!"扔下这么一句便离开石条铺的甬路朝外面走去。我紧跟在他后面。 哥哥边大步走去边冒了一句:"你真浑! 我高兴了。 我之所以笑出声来,和他的责备的意思并不相符。我只是觉得可笑,自己又控制不住所以才笑的。不过,听了 哥哥的话倒觉得舒畅了。同时我也想到,我纵声大笑,我小姐姐能高兴么? 我这位姐姐只活了十六岁 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然而却记得清清楚楚,她的戒名是:桃林贞光信女。 剑道 大正年代的小学,五年级就加上剑道,而且列为正课 周两个小时,先用竹刀,从学习姿势开始,再练习左右交叉看对方面具的招数。过不多久,就戴上学校用旧 了的一股汗臭的剑道用具,练习五分钟胜三刀的科目 教课主要是由多少懂些剑道的老师担任,但是有时设馆授徒的剑客也带着徒弟前来指点。其次是选出成绩优秀 的学生加以特别培训。这些人有时和那些剑客的徒弟们使用真剑表演某一流派的招数 教我们的这位剑客的名字叫落合孙三郎(似乎叫又三郎,总之那名字就让人觉得很象个剑客的名字。究竟是孙 三郎还是又三郎,现在记不准了)。这人身材魁梧,是个伟丈夫型的人物。他和他的徒弟们表演流派程式的时 候,那神态是凄厉的,足使我们这些学生个个惊心动魄。 那位剑客说我的招式精确,常常亲自指导我练习,所以我也练的特别起劲。 有一次,我用竹刀朝剑客的上半身砍去,大喊着"砍你的脸!"而冲上去的时候,就觉得好象蹬了空,两脚噼里 扑通乱蹬,总也够不着地。这时,落合孙三郎一只粗壮的胳臂把我举到比他的肩还髙,我大吃一惊,同时对这位 剑客的尊敬自然更加诚挚了。 我很快就向父亲提出,要求准许我拜落合为师,到他的武术馆习武。 父亲很高兴。我这要求是激扬了父亲武士精神呢,还是唤起了父亲任陆军教官时的情感,总之,他准许我这样 ,确实是一件荒唐事 现在想来,原因在于那时正是他期待的我的那位哥哥走下坡路的时候 父亲很可能是出于这种心理,他过去对于他的期待落了空,这回把这种瞩望转到了我的身上 从这时起,父亲成了对我要求极其严格的父亲了。他说:"专心致志学习剑道我非常赞成,但是就便也要学习 书法。还有,早晨去落合道场练武之后回来,务必到八幡神社参拜 落合道场离我家很远
那间就掉了下来,我哭着抓着姐姐的手跑回了家。 我这个姐姐,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得了一场病,就象突然被旋风刮走的一般,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不能忘记,我到顺天堂医院去看她的时候,病床上的姐姐那凄凉的笑容。我也不能忘记和这位姐姐过偶人节 时陈列偶人的欢悦气氛。 我们家有旧的古装宫廷佣人,还有三宫女、五乐工、浦岛太郎(注: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乌龟把他驮进龙宫, 过了三年极其荣华的生活,告别龙宫时龙女赠以宝盒,叮嘱他不要打开。他回家之后食言,竟然打开,结果冒出 一股白烟,他本人立刻变成老翁。-译著)、带哈巴儿狗的女官,等等。还有两副金屏风、两盏纸罩蜡灯、五套 泥金彩绘的小桌,上面摆着成套的泥金彩绘小碗盏,连小到能放在于掌上的银手炉也一应俱全。 我们关上电灯,在光线微弱的房间里,借着纸罩蜡灯的柔光看摆在铺着猩红毯子的五层坛上那些宫廷偶人,它 们仿佛就要开口讲话一般,栩栩如生,美丽之极,我甚至为此而有些发怯。 我的小姐姐招呼我坐在偶人坛前,给我放上小桌,让我在小手炉上烤手,用大拇指甲那么大的酒杯喝甜酒。 小姐姐在三个姐姐中最漂亮,柔媚得过了头。她身上有一种象水晶一般透明、柔弱易殒,令人哀怜的美。哥哥 受重伤时,哭着说自己情愿替他死的就是她。 即使现在我提笔写到她,也难禁热泪滚滚,不胜唏嘘。 为我这个姐姐举行葬礼这天,我和全家人以及亲戚坐在寺庙的正殿上听和尚诵经。当诵经声、木鱼声加上铜锣 声达到高潮的时候,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尽管父、母亲和姐咀们怒目而视,但这笑就是止不住。 哥哥把我带到殿外,我心里明白,他领我出来为的是到外面申斥我。然而哥哥毫无怒气。我以为他准是把我扔 在外面再回正殿去,可并非如此。他只是朝诵经高潮中的正殿回头望了望。 “小明,往那边去!”扔下这么一句便离开石条铺的甬路朝外面走去。我紧跟在他后面。 哥哥边大步走去边冒了一句:“你真浑!” 我高兴了。 我之所以笑出声来,和他的责备的意思并不相符。我只是觉得可笑,自己又控制不住所以才笑的。不过,听了 哥哥的话倒觉得舒畅了。同时我也想到,我纵声大笑,我小姐姐能高兴么? 我这位姐姐只活了十六岁。 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然而却记得清清楚楚,她的戒名是:桃林贞光信女。 剑道 大正年代的小学,五年级就加上剑道,而且列为正课。 一周两个小时,先用竹刀,从学习姿势开始,再练习左右交叉看对方面具的招数。过不多久,就戴上学校用旧 了的一股汗臭的剑道用具,练习五分钟胜三刀的科目。 教课主要是由多少懂些剑道的老师担任,但是有时设馆授徒的剑客也带着徒弟前来指点。其次是选出成绩优秀 的学生加以特别培训。这些人有时和那些剑客的徒弟们使用真剑表演某一流派的招数。 教我们的这位剑客的名字叫落合孙三郎(似乎叫又三郎,总之那名字就让人觉得很象个剑客的名字。究竟是孙 三郎还是又三郎,现在记不准了)。这人身材魁梧,是个伟丈夫型的人物。他和他的徒弟们表演流派程式的时 候,那神态是凄厉的,足使我们这些学生个个惊心动魄。 那位剑客说我的招式精确,常常亲自指导我练习,所以我也练的特别起劲。 有—次,我用竹刀朝剑客的上半身砍去,大喊着“砍你的脸!”而冲上去的时候,就觉得好象蹬了空,两脚噼里 扑通乱蹬,总也够不着地。这时,落合孙三郎一只粗壮的胳臂把我举到比他的肩还高,我大吃一惊,同时对这位 剑客的尊敬自然更加诚挚了。 我很快就向父亲提出,要求准许我拜落合为师,到他的武术馆习武。 父亲很高兴。我这要求是激扬了父亲武士精神呢,还是唤起了父亲任陆军教官时的情感,总之,他准许我这样 干,确实是一件荒唐事。 现在想来,原因在于那时正是他期待的我的那位哥哥走下坡路的时候。 父亲很可能是出于这种心理,他过去对于他的期待落了空,这回把这种瞩望转到了我的身上。 从这时起,父亲成了对我要求极其严格的父亲了。他说:“专心致志学习剑道我非常赞成,但是就便也要学习 书法。还有,早晨去落合道场练武之后回来,务必到八幡神社参拜。” 落合道场离我家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