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屠杀、焚烧或被迫自杀。(张国常1892年,卷13,页26一31)大川的孔庙也被焚毁。 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大川及其孔庙的劫难的部分根源来自当地的一桩婚姻,这是一段秘 史,我那些上了年纪的被访人起初不愿提及。但最后我还是收集 些口述资料,把它们 理了出来。根据这些资料 大川河对岸的 个回民姑娘嫁给了大川孔族第四房的 ”个男人 而这桩婚烟恰恰发生在大川地区更大范围的民族紧张与战争的前夕。 研究西北回民问题的专家Jonathan Lipman认为,发端于十八世纪末期、再起于十九世 纪下半叶的回汉冲突,恰恰和中亚苏菲派在中国的传入与发展同时。他认为,起初,“来到 中国的苏菲派是互为仇敌 互相攻击的 而不是打击政府与汉人 菲派之间“争夺礼拜寺的建筑权、争夺地 题而动武 (Lipman 1990 69)此外,苏菲派又与中国传统的伊斯兰势力(即所销老教)发生暴 冲突,又与当地的汉人社区发生冲突。地方官府常常对这些冲突处理不当,对回民领袖的处 罚又常常过于残酷,这引发了地方官和回民社区的冲突,因而也加重了原有的回汉种突 些老人从父祖辈听到过有关1864年居杀的事,按照他们的说法, 下半叶,上述的孔回联姆 女已 人左 在访谈中 地们把这些孔回婚烟的, 代称为“孔回回”,“回回”是当地人对讲汉语的穆斯林,即回族人的称呼 ,据说,这种联 生下的子女由于有回民亲戚,自己就皈依了伊斯兰。他们可以有单独的居所、礼拜堂,并在 大川村边有伊斯兰式的墓地。原来的这块墓地而今已是一块农田,但大川人还是称之为“回 台” 1864年大川灾难的决定因素还是孔姓人领导了汉民军事同盟,与清军一同作战。对于 河州的回民军队领袖来说,攻破大川就意味着铲除了 个重要的军事组织,它的成员和官军 不同,他们熟悉黄河的这个峡谷当中的每一个山口和战略要地。换句话说,对于以河州为根 据地的叛军而言,大川是一个严重的威胁,攻击这个村庄是迟早的事。 但对于今天大川的孔家人来说,谈起1864年就会使人想起那些饭依伊断兰的孔家人 那些与河州叛军一同作战,残杀不是穆斯林的手足兄弟的那些人们。孔回回们的后代而今住 在河对岸的几个高山上,他们却断然否定自己的祖先曾攻击过大川的亲威。他们解释说 他们那些信仰伊斯兰的祖先由于惧怕官军的报复,早已逃离了大川。 庙字的重建、破坏与再重建 164年核杀的村民和孔回回们的200土地被率存者接管了虽然孔庙直到1935年才 重建,这些士 半还是被当作了孔庙的公产。后来。 其中的 一部分被卖给私人,收) 被用于孔庙的重建。 1951年,共产党在这里进行了土改,当时大川孔庙中的三个大殿被用于村庄会议和祭 祖仪式。孔庙后面建起了一个有二十多个教室的小学,与庙宇紧紧相连。祭祖仪式和建筑保 养所需的资金及数师工瓷主要靠仍为孔庙所有的40亩土地提供。1953年,主政完成 由三个县级干部组成的 工作队取消了孔庙对小 他们还没收了庙产,把它分给士改 积极份子。1958年,县政府关闭了孔庙,1961年水库修建后,庙基为上涨的地下水所腐蚀 地下水位线是指地下浸水的上线,有可能紧贴地皮,也可能在数米之下。在一般情况下 这些孔回回住 孔回回有两次想回到大川。1948年,他们试图收回财 高级社阶 大 十年代后期,这个家庭的男主人被县政府任命为人民公社里的一个 16
16 直接屠杀、焚烧或被迫自杀。(张国常 1892 年, 卷 13,页 26-31)大川的孔庙也被焚毁。 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大川及其孔庙的劫难的部分根源来自当地的一桩婚姻,这是一段秘 史,我那些上了年纪的被访人起初不愿提及。但最后我还是收集了一些口述资料,把它们整 理了出来。根据这些资料,大川河对岸的一个回民姑娘嫁给了大川孔族第四房的一个男人。 而这桩婚姻恰恰发生在大川地区更大范围的民族紧张与战争的前夕。 研究西北回民问题的专家 Jonathan Lipman 认为,发端于十八世纪末期、再起于十九世 纪下半叶的回汉冲突,恰恰和中亚苏菲派在中国的传入与发展同时。他认为,起初,“来到 中国的苏菲派是互为仇敌、互相攻击的,而不是打击政府与汉人。”他又说,互相攻击的苏 菲派之间“争夺礼拜寺的建筑权、争夺地盘、争夺对不同先知的效忠,并为仪式问题而动武。” (Lipman 1990 : 69)此外,苏菲派又与中国传统的伊斯兰势力(即所谓老教)发生暴力 冲突,又与当地的汉人社区发生冲突。地方官府常常对这些冲突处理不当,对回民领袖的处 罚又常常过于残酷,这引发了地方官和回民社区的冲突,因而也加重了原有的回汉冲突。 一些老人从父祖辈听到过有关 1864 年屠杀的事,按照他们的说法,在大川,十九世纪 下半叶,上述的孔回联姻生出的子女已有三百人左右。在访谈中,他们把这些孔回婚姻的后 代称为“孔回回”,“回回”是当地人对讲汉语的穆斯林,即回族人的称呼。据说,这种联姻 生下的子女由于有回民亲戚,自己就皈依了伊斯兰。他们可以有单独的居所、礼拜堂,并在 大川村边有伊斯兰式的墓地。原来的这块墓地而今已是一块农田,但大川人还是称之为“回 回台”。 1864 年大川灾难的决定因素还是孔姓人领导了汉民军事同盟,与清军一同作战。对于 河州的回民军队领袖来说,攻破大川就意味着铲除了一个重要的军事组织,它的成员和官军 不同,他们熟悉黄河的这个峡谷当中的每一个山口和战略要地。换句话说,对于以河州为根 据地的叛军而言,大川是一个严重的威胁,攻击这个村庄是迟早的事。 但对于今天大川的孔家人来说,谈起 1864 年就会使人想起那些皈依伊斯兰的孔家人, 那些与河州叛军一同作战,残杀不是穆斯林的手足兄弟的那些人们。孔回回们的后代而今住 在河对岸的几个高山上,8他们却断然否定自己的祖先曾攻击过大川的亲戚。他们解释说, 他们那些信仰伊斯兰的祖先由于惧怕官军的报复,早已逃离了大川。9 庙宇的重建、破坏与再重建 1864 年被杀的村民和孔回回们的 200 亩土地被幸存者接管了。虽然孔庙直到 1935 年才 重建,这些土地中有一半还是被当作了孔庙的公产。后来,其中的一部分被卖给私人,收入 被用于孔庙的重建。 1951 年,共产党在这里进行了土改,当时大川孔庙中的三个大殿被用于村庄会议和祭 祖仪式。孔庙后面建起了一个有二十多个教室的小学,与庙宇紧紧相连。祭祖仪式和建筑保 养所需的资金,以及教师工资主要靠仍为孔庙所有的 40 亩土地提供。1953 年,土改完成, 由三个县级干部组成的工作队取消了孔庙对小学的管理。他们还没收了庙产,把它分给土改 积极份子。1958 年,县政府关闭了孔庙,1961 年水库修建后,庙基为上涨的地下水所腐蚀。 地下水位线是指地下浸水的上线,有可能紧贴地皮,也可能在数米之下。在一般情况下, 8 这些孔回回住的村叫新寺村,四周有贫瘠的高山环绕,几乎无法居住。 9 孔回回有两次想回到大川。1948 年,他们试图收回财产、重建祖先坟茔,回大川定居。汉族孔氏断然拒 绝了这一要求,于是打起了官司,孔回回败诉。后来在 1956 年他们又想回大川,显然是觉得集体农业制度 更可通融(那时还处在“高级社”阶段)。镇政府怕惹麻烦,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在若干年中,只有一个 孔回回家庭被允许回到大川。那是在七十年代后期,这个家庭的男主人被县政府任命为人民公社里的一个 高级干部,大川的集体化就在他的管辖之下
在干早或大量用水时,这条线会下降,在降雨过量时则又会上升。但如果建了水库,积起厚 厚的一层淤泥,就会阻断地下水的通道,将水向表层挤压 ,从而破坏庄稼与房屋。由于地下 水上涨,大川的孔庙和地势较高的房屋渐渐地浸满了水, 一家接一家地被迫退向地势高点的 地方,最后,大川最初的地点完全被抛弃了。孔庙渐渐荒废,消失在水库边那一片残骸与湿 地之中。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的时候,孔庙还没有完全消失,公社领导为了响应毛主席的 号召,决定把孔庙剩下的部分全部拆毁,用拆下的建筑材料在公社建一个仓库。孔家人知道 了这个消总,他们自己把孔庙扒了,把横梁、瓦片、砖头、窗棂等都卸下来,藏在村里。这 些东西都被存在 了大川的大队 1984年,祭祀祖先的隆重仪式重新出现,当地木匠用的一个工作间被改造成临时祖龛 人们在那里设起“灵位”,纪念孔子和本地的祖先。灵位又称灵牌,通常是木质的。它们一 般是一个竖条,大小不一。在正面写若死者的姓名、他或她的家庭的地位,以及所有官职。 字是从上往下写的。死者的生卒年、月、日、时(如果知道)被记在背面。灵位被作为祖先 崇拜的对象时 之或是常 大殿中, 或是在重要的节日(如春节和清明被摆在 正房里。摆在大川的临时祖龛上的孔子与当地祖先的灵位由红纸制成,上写黑字 。孔家人 重建了新孔庙后,这个黑暗、狭窄、破旧的临时祖龛被弃置不用了。新孔庙当然是大川川最 伟的建筑。 旧孔庙和最近的重建对大川的孔家人意味若什么,我们将在后文详细讨论。下面的论述 将集中于孔家人自称是孔子后裔的说法。我们将追测这种说法的源头,追溯孔家人是如何到 远古选择记忆的。这样做的目的,是建构 个范围更大的历史框架,我们可以在其中审视 从当代大川收集到的田野志资料。 确认辉煌的祖先 在大川的孔家人中,孔子的家乡曲卓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地名。他们把山东省的这个古城 当成自己的 “祖庭 ,但是 从1949年到1992 大川只有两个孔家人曾经 到过曲阜 个是位中年人,曾在驻山东省会济南的军队中服役,他在当兵期间,于1974年到过曲阜 这销旅行可不愉快:那时正值毛泽东的批林批孔运动的高蜂期。他看到,曲卓被高音喇叭中 无情的改治口号所吞没,大字报铺天盖地,贴满了大街小巷。另一位是个老人,由于他的小 儿子作生意发了横财,他得以在1984年去了曲阜。他去的时候,曲阜刚刚向外界重新开放 人们大肆染, 巴这当成 ,个历史性事件 一次访谈中 位老人对我说 之行真心多欧,世有香么凤、婴:华的和海外聚宾文承中臭名彩 的“封建主义老巢”。 出外,大的用家人或只有在申视和杂志上看到村曲皇了。虽然如出,在他们的心日中 曲阜还是极其真实的。事实上,老人们漆起曲阜来就好象他们去过很多次一样。例如,在 次酒席中, 是了一周 到了 的封号,所谓的嫡系子孙,是按长子继承的制度代代相传的。1055年,宋仁示首次加封这 个封号,然后传了三十代:1935年,国民党政府把它废除了。 那个瓜农见我想不起这幅著名的对联,例嘴一笑,吟道:“与围成休安宫尊荣公府第 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念完了,他更加笑逐颜开。他只在四十年代读过六年书。 随后 退休的大师傅问我是否到过尼山,这是曲阜东南约 座山。我告 诉他,我经过这座山时没有停留,以为没什么可看的。他颜不以为然地叫道:“但那里有夫 子洞呀!”他继而解释说,孔子生时很丑:前额凹陷,眼睛外凸,牙齿吡出,鼻孔上翻。他 的母亲以为自己生了一个怪物,就把他抛弃在山洞里。一只虎和一只度发现了他,便亲自来 1>
17 在干旱或大量用水时,这条线会下降,在降雨过量时则又会上升。但如果建了水库,积起厚 厚的一层淤泥,就会阻断地下水的通道,将水向表层挤压,从而破坏庄稼与房屋。由于地下 水上涨,大川的孔庙和地势较高的房屋渐渐地浸满了水,一家接一家地被迫退向地势高点的 地方,最后,大川最初的地点完全被抛弃了。孔庙渐渐荒废,消失在水库边那一片残骸与湿 地之中。1974 年批林批孔运动的时候,孔庙还没有完全消失,公社领导为了响应毛主席的 号召,决定把孔庙剩下的部分全部拆毁,用拆下的建筑材料在公社建一个仓库。孔家人知道 了这个消息,他们自己把孔庙扒了,把横梁、瓦片、砖头、窗棂等都卸下来,藏在村里。这 些东西都被存在了大川的大队部。 1984 年,祭祀祖先的隆重仪式重新出现,当地木匠用的一个工作间被改造成临时祖龛。 人们在那里设起“灵位”,纪念孔子和本地的祖先。灵位又称灵牌,通常是木质的。它们一 般是一个竖条,大小不一。在正面写着死者的姓名、他或她的家庭的地位,以及所有官职。 字是从上往下写的。死者的生卒年、月、日、时(如果知道)被记在背面。灵位被作为祖先 崇拜的对象时,它或是常年被摆在一个大殿中,或是在重要的节日(如春节和清明)被摆在 正房里。摆在大川的临时祖龛上的孔子与当地祖先的灵位由红纸制成,上写黑字。孔家人在 重建了新孔庙后,这个黑暗、狭窄、破旧的临时祖龛被弃置不用了。新孔庙当然是大川最雄 伟的建筑。 旧孔庙和最近的重建对大川的孔家人意味着什么,我们将在后文详细讨论。下面的论述 将集中于孔家人自称是孔子后裔的说法。我们将追溯这种说法的源头,追溯孔家人是如何到 远古选择记忆的。这样做的目的,是建构一个范围更大的历史框架,我们可以在其中审视我 从当代大川收集到的田野志资料。 确认辉煌的祖先 在大川的孔家人中,孔子的家乡曲阜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地名。他们把山东省的这个古城 当成自己的“祖庭”。但是,从 1949 年到 1992 年,大川只有两个孔家人曾经到过曲阜。一 个是位中年人,曾在驻山东省会济南的军队中服役,他在当兵期间,于 1974 年到过曲阜。 这趟旅行可不愉快;那时正值毛泽东的批林批孔运动的高峰期。他看到,曲阜被高音喇叭中 无情的政治口号所吞没,大字报铺天盖地,贴满了大街小巷。另一位是个老人,由于他的小 儿子作生意发了横财,他得以在 1984 年去了曲阜。他去的时候,曲阜刚刚向外界重新开放, 人们大肆渲染,把这当成一个历史性事件。在 1992 年的一次访谈中,这位老人对我说,曲 阜之行真叫他喜出望外,他看到那么多官员、记者、学者和海外游客聚集在文革中臭名昭著 的“封建主义老巢”。 此外,大川的孔家人就只有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过曲阜了。虽然如此,在他们的心目中, 曲阜还是极其真实的。事实上,老人们谈起曲阜来就好象他们去过很多次一样。例如,在一 次酒席中,我告诉大家,1984 年我在曲阜呆了一周。一个种西瓜的村民立刻问我是否注意 到了衍圣公所住的孔府门口的对联。所谓的衍圣公,是帝国政府加封给所谓的孔门嫡系子孙 的封号,所谓的嫡系子孙,是按长子继承的制度代代相传的。1055 年,宋仁宗首次加封这 个封号,然后传了三十代;1935 年,国民党政府把它废除了。 那个瓜农见我想不起这幅著名的对联,咧嘴一笑,吟道:“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 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念完了,他更加笑逐颜开。他只在四十年代读过六年书。 随后,一个退休的大师傅问我是否到过尼山,这是曲阜东南约三十公里的一座山。我告 诉他,我经过这座山时没有停留,以为没什么可看的。他颇不以为然地叫道:“但那里有夫 子洞呀!”他继而解释说,孔子生时很丑:前额凹陷,眼睛外凸,牙齿呲出,鼻孔上翻。他 的母亲以为自己生了一个怪物,就把他抛弃在山洞里。一只虎和一只鹰发现了他,便亲自来
照看他,为他送食,保护他不受侵害。后来他的母亲听说了这些奇事,认识到她的儿子乃是 上鹰天命。于是她子领同来,好好杆差 在场的另几位老者也知道这个故事。他们又加上了大师傅落下的一些细节。他们说 他们知道很多有关孔子的故事,夫子洞只是其中之 。他们这些故事主要是从村庄小学、村 中父老、以及家谱编修者那里得来的。我收集了很多这类故事,并把它们和曲卓的两个民间 故事讲述者所收集的(董均伦、江源1992)作了对比,发现其中有很多有趣的重合,例如 情节相似,都试图扣孔子的一生同他家乡附诉现存的且体地点联系起来, 这些口述故事当然受到了两个文献记载的影 个是汉武帝时的司马迁所撰的《史 记·孔子世家》,千百年来,这篇世家曾为无数的学者所引用 其内容 从义化奥传到 普通百姓。另一个是基于上古史传的图册。这部图册叫做《圣迹图》,其最早的石刻本出现 在1592年。 司马迁的世家和《圣迹图》中都有很多传奇式的孔子故事。而口述故事内容更加的离奇 和富有想象力,这揭示了这样一个历史过程,讲故事的人把自己头脑中的东西加进了他们的 图画 但他们却以为自己只是在描述它。 这当 些故事强调了 孔子出生时的 中秘氛围 以及他幼时所受的苦难。另一些故事则讲述了他传道时的挫折,以及上天如何通过祥瑞昭 他的教化必将倡行天下,这些祥瑞如白虹贯日、麒麟显现、梁柱震动、江河改道。至于他出 生时为鹰虎所救的故事,则说那是在尼山上的一个小洞,这个地方看上去虽然没什么特别的, 却长期被当作圣地,民间称之为“夫子洞”(董均伦、江源1992:28:范纬1990:8 孔德懋1984:18) 由于孔子与曲阜在大川的孔家人心目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我们需要对这位圣人和他 的出生地有一个历史的了解。在这个问题上,中西文的著作与资料真是浩如烟海:我们没有 必要穷尽它们。而下文将要展示的只是以孔子之姓为姓的一个家族的讲述。孔子在中国历史 上的地位是备受推崇的,所以,这个家族的发展代表了在中国政治文化中对亲屈和家族制度 最辉煌、最生动的运用。 孔子及其曲阜后斋 据《史记》记载,孔子于公元前551年生于一个没落贵族之家,后仕至摄鲁国相事,鲁 国辖境大体相当于今山东省。但是他不满国君的无道,退而向鲁国及邻国士大夫之家的子弟 教授礼乐之学。公元前479年,他在失意中死去,没能实现自己的抱负,没能看到自己的政 治主张得以施行 虽说如此,他的哲学中还是有三个基础部分还是逐渐渗入到了中国文化当中。首先,孔 子相信,人君统治的合法性取决于他能否使国家安宁、人民富足。其次,他强调,在社会基 本单位家庭的发展中,孝梯是非常重要的。再次,他坚持认为,国家、社会和家庭必须依照 礼乐行事(见F Nivison Wright1959:Taylor1990):他认为,礼乐在维护 社会 名分与 19 共行 非常重 这些思想吸引了中华帝国的大众,这不足为怪。中国的历史中有战祸连编,饥荒不斯 人们渴望稳定与和平的梦想不断破灭。正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历史背景下,孔子对政权的道 德基础、家庭的和谐、社会等级制的礼乐化的强调有极大的吸引力。从历史上看,国家试图 在不断的变乱中维持社会秩序,或在危机四伏、前途难测的变换中维持社会地位,儒家正是 因此得以长盛不衰(见Fairbank1983 5379)。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来自不同民族的征服 者仍然继续了尊孔政策 关于对孔子的常规性国祭的最早可靠记载是在公元37年。东汉建立者光武皇帝于公元 29年幸山东,祭孔子陵。公元37年,他又封孔子的两个所谓的直系后裔为侯,命其中一人
18 照看他,为他送食,保护他不受侵害。后来他的母亲听说了这些奇事,认识到她的儿子乃是 上膺天命。于是她把孔子领回来,好好抚养。 在场的另几位老者也知道这个故事。他们又加上了大师傅落下的一些细节。他们说 , 他们知道很多有关孔子的故事,夫子洞只是其中之一。他们这些故事主要是从村庄小学、村 中父老、以及家谱编修者那里得来的。我收集了很多这类故事,并把它们和曲阜的两个民间 故事讲述者所收集的(董均伦、江源 1992)作了对比,发现其中有很多有趣的重合,例如 情节相似,都试图把孔子的一生同他家乡附近现存的具体地点联系起来。 这些口述故事当然受到了两个文献记载的影响。一个是汉武帝时的司马迁所撰的《史 记·孔子世家》,千百年来,这篇世家曾为无数的学者所引用,其内容已从文化精英传到了 普通百姓。另一个是基于上古史传的图册。这部图册叫做《圣迹图》,其最早的石刻本出现 在 1592 年。 司马迁的世家和《圣迹图》中都有很多传奇式的孔子故事。而口述故事内容更加的离奇 和富有想象力,这揭示了这样一个历史过程,讲故事的人把自己头脑中的东西加进了他们的 图画,但他们却以为自己只是在描述它。这当中的一些故事强调了孔子出生时的神秘氛围, 以及他幼时所受的苦难。另一些故事则讲述了他传道时的挫折,以及上天如何通过祥瑞昭示 他的教化必将倡行天下,这些祥瑞如白虹贯日、麒麟显现、梁柱震动、江河改道。至于他出 生时为鹰虎所救的故事,则说那是在尼山上的一个小洞。这个地方看上去虽然没什么特别的, 却长期被当作圣地,民间称之为“夫子洞”(董均伦、江源 1992 :28 ;范纬 1990 :8 ; 孔德懋 1984 :18)。 由于孔子与曲阜在大川的孔家人心目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我们需要对这位圣人和他 的出生地有一个历史的了解。在这个问题上,中西文的著作与资料真是浩如烟海;我们没有 必要穷尽它们。而下文将要展示的只是以孔子之姓为姓的一个家族的讲述。孔子在中国历史 上的地位是备受推崇的,所以,这个家族的发展代表了在中国政治文化中对亲属和家族制度 最辉煌、最生动的运用。 孔子及其曲阜后裔 据《史记》记载,孔子于公元前 551 年生于一个没落贵族之家,后仕至摄鲁国相事,鲁 国辖境大体相当于今山东省。但是他不满国君的无道,退而向鲁国及邻国士大夫之家的子弟 教授礼乐之学。公元前 479 年,他在失意中死去,没能实现自己的抱负,没能看到自己的政 治主张得以施行。 虽说如此,他的哲学中还是有三个基础部分还是逐渐渗入到了中国文化当中。首先,孔 子相信,人君统治的合法性取决于他能否使国家安宁、人民富足。其次,他强调,在社会基 本单位家庭的发展中,孝悌是非常重要的。再次,他坚持认为,国家、社会和家庭必须依照 礼乐行事(见 Fung 1952 ; Nivison Wright 1959 ; Taylor 1990);他认为,礼乐在维护 社会名分与公共行为中非常重要。 这些思想吸引了中华帝国的大众,这不足为怪。中国的历史中有战祸连绵,饥荒不断, 人们渴望稳定与和平的梦想不断破灭。正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历史背景下,孔子对政权的道 德基础、家庭的和谐、社会等级制的礼乐化的强调有极大的吸引力。从历史上看,国家试图 在不断的变乱中维持社会秩序,或在危机四伏、前途难测的变换中维持社会地位,儒家正是 因此得以长盛不衰(见 Fairbank 1983 : 53-79)。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来自不同民族的征服 者仍然继续了尊孔政策。 关于对孔子的常规性国祭的最早可靠记载是在公元 37 年。东汉建立者光武皇帝于公元 29 年幸山东,祭孔子陵。公元 37 年,他又封孔子的两个所谓的直系后裔为侯,命其中一人
代表朝廷向孔子献祭。从公元2年到124年东汉有三位皇帝先后谒孔子故里,祭祀圣人(见 Shn0k1932966:99-102.以后历代王朝的帝王继续提售对孔子的拜,这为曲阜的 孔家人带来了无上的光荣,对于这个特殊家族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中文资料上一般称之为孔 氏家族”。 从卑微到显赫 直到对孔子的国祭成为常规性之时,曲卓的孔家才获得很高的社会地位。公元八年,儒 生 福上书朝廷,指出,只有曲阜有孔庙,但孔子的后裔仍然是平民,没有免除赋税 权,梅福指出:“今仲尼之庙不出阙里,孔氏子孙不免编户。以圣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皂 天之意也。今陛下诚能据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孙,则国家必或其福.”(转引自Shryock [193211966:98) 从公元3年开始,因为国家开始祭却孔子,曲孔引家的一些人逐海发达起来,但到 189年,他们因战乱而背井离乡(Huang Chin-Shing1993:9)。到21年,社会秩序暂时 复,魏文帝组织人马寻访圣裔,从别处找到了一个孔子后裔,让他主持曲阜圣人的祭祀仪式 (Huang Chin-Shing1993:10-II)。以后的王朝更迭总是充满了杀藏,使得孔家人速离曲 卓。每当新王朝建立后,朝廷就会下令寻访孔子后裔。 人们神话般地相信,从神圣的相先以降,代代长子连成的血系之线至今没有中断过,而 上述这种迷失然后寻访的模式是居于这种观念 核心,的 后唐时期(923-936)孔仁玉和孔 末的传奇性故事尤其体现 这 个观念。在孔氏的直系谱系当中 ,孔仁玉是第四十 代的独 孔末是孔家的仆人,原来叫刘末,进了孔家后改姓孔。那时侯,家中的所有仆役都要姓孔 直到明朝覆灭时(1644),这个规矩才被改变,那之后,任何仆役都不准姓孔了(孔德撼1984: 31)。据说,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野心勃勃的孔末想篡夺孔家的财产和地位,他杀害了孔家 的家长,还想杀掉年经的继承人孔仁玉。孔仁玉找到一个机会去找奶妈张妈。后来孔末来找 这孩子 张妈给自 已的儿子 上 孔仁 玉的 他代替 杀害了 。然后孔末自称是 子的直系后裔。几年之后,仁玉在张妈家里长大成人,向政府报告了孔末的罪行。朝廷重新 将孔仁玉立为孔家的家长。于是他就成为“中兴祖”(孔德成1937:孔德懋1984:30-36: 孟继新1990:79)。 在过去藏于衍圣公府上的族谱当中,这个故事更为详细。显然,孔末所杀的那个孩子究 竞是张妈的儿子 存在这 还是孔仁玉自 个必须要问的问 题,而我们是无法弄清楚的 虽然 个问题,但这个故事还是导致了两个习俗的形成,这两个习俗 一直被坚持到本世 四十年代。第一个是中兴祖感激张妈的方式,即把张家当成“世代恩亲”。这就是说,张家 人应被邀请参加孔家重要的人生礼仪,特别是婚宴(孔德懋1984:32-36)。第二个是区 分出内院孔和外院孔。前者指的是孔仁玉的后代,后者指的是孔末的后代,又被称为“伪孔” 曲阜1937年出版的 一篇题为“伪孔辨”的短文,其中有些图式,告诉人们 何区分篡位者孔 和中兴 玉的后代。 即使毫无争议的继承人早已出现,新王朝的皇帝也未必会认可他。例如,1128年,女 真人入侵中原,汉人朝狂确立的行圣公带若家春逃往浙江,在衢衡州安家(孟继新1990:Ws0 1995b:张卫华1980:11一18)。这就是说,官方认可的孔家直系后斋全家离开了曲阜 往了南方。但是,装古人后来求了女直胡狂,哥而向南宋动规问轻面,并干18)年装 其消灭。蒙古人的朝廷逼迫衢 行圣公孔朱让出封号。 铁腕的忽必烈汗将衍圣公的封号转 给了曲卓的一个人,表彰他能够负责任地留在了家乡,看护孔子的陵墓(孟继新1990:79 中文据《汉书》卷六十七《杨胡朱梅云传》一一译者 19
19 代表朝廷向孔子献祭。从公元 72 年到 124 年东汉有三位皇帝先后谒孔子故里,祭祀圣人(见 Shryock [1932]1966 :99-102)。以后历代王朝的帝王继续提倡对孔子的崇拜,这为曲阜的 孔家人带来了无上的光荣,对于这个特殊家族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中文资料上一般称之为“孔 氏家族”。 从卑微到显赫 直到对孔子的国祭成为常规性之时,曲阜的孔家才获得很高的社会地位。公元八年,儒 生梅 福上书朝廷,指出,只有曲阜有孔庙,但孔子的后裔仍然是平民,没有免除赋税的 特权,梅福指出:“今仲尼之庙不出阙里,孔氏子孙不免编户。以圣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 天之意也。今陛下诚能据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孙,则国家必或其福.”(转引自 Shryock [1932] 1966 : 98 ) 从公元 37 年开始,因为国家开始祭祀孔子,曲阜孔家的一些人逐渐发达起来,但到了 189 年,他们因战乱而背井离乡(Huang Chin-Shing 1993 :9)。到 221 年,社会秩序暂时恢 复,魏文帝组织人马寻访圣裔,从别处找到了一个孔子后裔,让他主持曲阜圣人的祭祀仪式 (Huang Chin-Shing 1993 :10-11)。以后的王朝更迭总是充满了杀戮,使得孔家人逃离曲 阜。每当新王朝建立后,朝廷就会下令寻访孔子后裔。 人们神话般地相信,从神圣的祖先以降,代代长子连成的血系之线至今没有中断过,而 上述这种迷失然后寻访的模式是居于这种观念的核心的。后唐时期(923-936)孔仁玉和孔 末的传奇性故事尤其体现了这个观念。在孔氏的直系谱系当中,孔仁玉是第四十三代的独子; 孔末是孔家的仆人,原来叫刘末,进了孔家后改姓孔。那时侯,家中的所有仆役都要姓孔, 直到明朝覆灭时(1644),这个规矩才被改变,那之后,任何仆役都不准姓孔了(孔德懋 1984: 31)。据说,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野心勃勃的孔末想篡夺孔家的财产和地位,他杀害了孔家 的家长,还想杀掉年轻的继承人孔仁玉。孔仁玉找到一个机会去找奶妈张妈。后来孔末来找 这孩子,张妈给自己的儿子穿上孔仁玉的衣服,让他代替仁玉被杀害了。然后孔末自称是孔 子的直系后裔。几年之后,仁玉在张妈家里长大成人,向政府报告了孔末的罪行。朝廷重新 将孔仁玉立为孔家的家长。于是他就成为“中兴祖”(孔德成 1937 ;孔德懋 1984 :30-36 ; 孟继新 1990 :79)。 在过去藏于衍圣公府上的族谱当中,这个故事更为详细。显然,孔末所杀的那个孩子究 竟是张妈的儿子还是孔仁玉自己,这是一个必须要问的问题,而我们是无法弄清楚的。虽然 存在这个问题,但这个故事还是导致了两个习俗的形成,这两个习俗一直被坚持到本世纪的 四十年代。第一个是中兴祖感激张妈的方式,即把张家当成“世代恩亲”。这就是说,张家 人应被邀请参加孔家重要的人生礼仪,特别是婚宴(孔德懋 1984 :32-36)。第二个是区 分出内院孔和外院孔。前者指的是孔仁玉的后代,后者指的是孔末的后代,又被称为“伪孔”。 曲阜 1937 年出版的一本族谱中有一篇题为“伪孔辨”的短文,其中有些图式,告诉人们如 何区分篡位者孔末和中兴祖孔仁玉的后代。 即使毫无争议的继承人早已出现,新王朝的皇帝也未必会认可他。例如,1128 年,女 真人入侵中原,汉人朝廷确立的衍圣公带着家眷逃往浙江,在衢州安家(孟继新 1990;Wilson 1995b ;张卫华 1980 :11-18)。这就是说,官方认可的孔家直系后裔全家离开了曲阜, 逃往了南方。但是,蒙古人后来灭了女真朝廷,既而向南宋政权问鼎轻重,并于 1282 年将 其消灭。蒙古人的朝廷逼迫衢州的衍圣公孔朱让出封号。铁腕的忽必烈汗将衍圣公的封号转 给了曲阜的一个人,表彰他能够负责任地留在了家乡,看护孔子的陵墓(孟继新 1990:79 中文据《汉书》卷六十七《杨胡朱梅云传》――译者
-80). 显然,衍圣公及其近亲对自己是孔子直系后裔的宜称是值得怀疑的。他们这种宜称之所 以能够在千百年中不断被明确地重复,这需要两 美历史行动者的共同作用。 方面,国家权 威乐于寻找自己信任的人物来组织曲阜的祭孔仪式。另一方面,有相当一批野心勃勃的孔氏 子孙希望自称为一位辉煌祖先的后裔,尤其是当这位祖先越来越成为中国政治文化的中心的 时候。换句话说,衍圣公是在两套制度结合的时候,成为了政治性的被指定者,而这两套制 府或是:相先崇拜的私人行为和国家对孔子的尊崇 孔氏家族及其经济基础 除去官方的认可和贵族的徽号外,帝国政府赐给了衍圣公及其近亲丰厚的地产、可观的 薪俸、昂贵的赏赐、世袭的佣工,并免去他们的赋税。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小小的孔家逐 渐发展成了所谓的“孔氏家族”。谁要成为这个家族的成员,他必须是“内院孔”,而且属于 曲阜的“六十宗户”之 这些宗户又被分为“大宗户”和“小宗户”。大宗户是指住在曲 阜中心的十 二座府第中的人们。最大的宗户中住着衍圣公及其妻妾子女。其他的府中住者衔 圣公最近的族人,他们多是富裕而有学识的。小宗户中住者衍圣公的远房族人,其中大多住 在曲阜郊区,是农民。其实,他们当中很多人是佃农,耕种帝国赐给衍圣公的“祭田”。这 些但农要向衍圣公交租,但被政府免除福役和兵役: 在孔家的族谱中,“户”这个汉字的含义并不总是一致的。1685年,著名的剧作家孔尚 认中我们光其可 看到这个号 670 ®指的是住在曲皂士二府中的人,如果60这个数字基本正确,那么 这就表明,每个府中究竞是否只住着一户或一对夫妻就很成问题了。对于“小宗户” 一词的 运用,我们应该同样小心。其中一户有668人,涵盖了曲阜附近的整个一村。另外一个,即 所谓“文献户”,其家庭单位就小得多了,只包括那些被世代佣来保管行圣公府文件的父 母和孩子 孔尚任记录下的全部“六十宗户”中共有近一万在世的人。按我的统计,列下名字的男 丁共有8993个。1764年,曲卓的孔氏家族共有超过二万的男子。到十九世纪中期,这个数 字超过了四万。(何龄修1981:486)其中还不包括因为各种原因迁居外地的人们。曲阜以 外的孔家有自己的族谱,其中只有少数被衍圣公认为是合法的 曲阜以外的孔氏之所以被排除在外 原因之 世纪以 直依赖衍圣公米决 家族的成员 而享有减轻思 税和免除徭役的特权(齐武1982:138一43:孙健1982:66一74)。衍圣公清楚地知道 这些特权的重要性。如果把这些特权扩展到更多的姓人中,朝狂就会觉得它们过于繁重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后果,衍圣公在曲阜以外的孔姓社区中只桃选了一小部分,允许他们享受这 些天因(张卫华1980, 123一247)。这些社区要将他们的族谱寄到曲阜,以便获得合法性 这些族谱上要盖有衍圣公的私人印章和宗族会 后政府才会认可它们的主人可以免 除徭役和减轻赋税(何龄修1981:492)。我们不知道大川的孔家人在本世纪三十年代之前 是否向曲阜寄过族谱。在我访谈过的老人当中,没有人说过他们的祖上曾经免除徭役或赋税: 1912年,民国建立,衍圣公及其族人所享有的特权和微号并没有取消。但地方官员和 军阀以不受帝国政笛的限制了。到二十年代末,他们拔来越多地向曲阜的孔家征收财产税 705-8) 。同时,衍圣公作为中国最大的土地所有者的地位也遗到 中央政府为了提升对孔子的崇拜,给予孔家相当丰厚的祭田 ,分布在五个富裕省份的 三十多个县。根据1919年的数字,山东的祭田总共有323,802亩上等农田,大约合60, 000英亩(齐武1982:4:孙健1982:717)。在1928年12月,国民党政府的高级官员 20
20 -80)。 显然,衍圣公及其近亲对自己是孔子直系后裔的宣称是值得怀疑的。他们这种宣称之所 以能够在千百年中不断被明确地重复,这需要两类历史行动者的共同作用。一方面,国家权 威乐于寻找自己信任的人物来组织曲阜的祭孔仪式。另一方面,有相当一批野心勃勃的孔氏 子孙希望自称为一位辉煌祖先的后裔,尤其是当这位祖先越来越成为中国政治文化的中心的 时候。换句话说,衍圣公是在两套制度结合的时候,成为了政治性的被指定者,而这两套制 度就是:祖先崇拜的私人行为和国家对孔子的尊崇。 孔氏家族及其经济基础 除去官方的认可和贵族的徽号外,帝国政府赐给了衍圣公及其近亲丰厚的地产、可观的 薪俸、昂贵的赏赐、世袭的佣工,并免去他们的赋税。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小小的孔家逐 渐发展成了所谓的“孔氏家族”。谁要成为这个家族的成员,他必须是“内院孔”,而且属于 曲阜的“六十宗户”之一。这些宗户又被分为“大宗户”和“小宗户”。大宗户是指住在曲 阜中心的十二座府第中的人们。最大的宗户中住着衍圣公及其妻妾子女。其他的府中住着衍 圣公最近的族人,他们多是富裕而有学识的。小宗户中住着衍圣公的远房族人,其中大多住 在曲阜郊区,是农民。其实,他们当中很多人是佃农,耕种帝国赐给衍圣公的“祭田”。这 些佃农要向衍圣公交租,但被政府免除徭役和兵役。 在孔家的族谱中,“户”这个汉字的含义并不总是一致的。1685 年,著名的剧作家孔尚 任编辑了一本族谱,从中我们尤其可以看到这个字的模糊含义。族谱中说,大宗户有 670 个男丁。由于这些“户”指的是住在曲阜十二府中的人,如果 670 这个数字基本正确,那么, 这就表明,每个府中究竟是否只住着一户或一对夫妻就很成问题了。对于“小宗户”一词的 运用,我们应该同样小心。其中一户有 668 人,涵盖了曲阜附近的整个一村。另外一个,即 所谓“文献户”,其家庭单位就小得多了,只包括那些被世代雇佣来保管衍圣公府文件的父 母和孩子。 孔尚任记录下的全部“六十宗户”中共有近一万在世的人。按我的统计,列下名字的男 丁共有 8993 个。1764 年,曲阜的孔氏家族共有超过二万的男子。到十九世纪中期,这个数 字超过了四万。(何龄修 1981:486)其中还不包括因为各种原因迁居外地的人们。曲阜以 外的孔家有自己的族谱,其中只有少数被衍圣公认为是合法的。 曲阜以外的孔氏之所以被排除在外,原因之一在于衍圣公对待皇恩的谨慎态度。从十五 世纪以降,中央政府就一直依赖衍圣公来决定谁可以作为孔氏家族的成员,从而享有减轻赋 税和免除徭役的特权(齐武 1982 :138-43 ;孙健 1982 : 66-74)。衍圣公清楚地知道 这些特权的重要性。如果把这些特权扩展到更多的孔姓人中,朝廷就会觉得它们过于繁重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后果,衍圣公在曲阜以外的孔姓社区中只挑选了一小部分,允许他们享受这 些天恩(张卫华 1980 :123-247)。这些社区要将他们的族谱寄到曲阜,以便获得合法性。 这些族谱上要盖有衍圣公的私人印章和宗族会的印章,然后政府才会认可它们的主人可以免 除徭役和减轻赋税(何龄修 1981 :492)。我们不知道大川的孔家人在本世纪三十年代之前 是否向曲阜寄过族谱。在我访谈过的老人当中,没有人说过他们的祖上曾经免除徭役或赋税。 1912 年,民国建立,衍圣公及其族人所享有的特权和徽号并没有取消。但地方官员和 军阀可以不受帝国政策的限制了。到二十年代末,他们越来越多地向曲阜的孔家征收财产税 和徭役(孙健 1982 :705-8)。同时,衍圣公作为中国最大的土地所有者的地位也遭到了 威胁。中央政府为了提升对孔子的崇拜,给予孔家相当丰厚的祭田,分布在五个富裕省份的 三十多个县。根据 1919 年的数字,山东的祭田总共有 323,802 亩上等农田,大约合 60, 000 英亩(齐武 1982 :4 ;孙健 1982 :717)。在 1928 年 12 月,国民党政府的高级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