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充满了她的歌唱的清音。有人能说否,她唱的究是什么?或者她那万千的痴话是唱着前代的哀歌,或者是前朝的战事,千兵万马;或者是些坊间的俗曲便是目前的家常闲说?或者是些天然的哀怨,必然的丧苦,自然的悲楚。这些事虽是过去的回思,将来想亦必有人指诉。”他一口气译了出来之后,忽又觉得无聊起来,便自嘲自骂的说“这算是什么东西呀,岂不同教会里的赞美歌一样的乏味么?
全充满了她的歌唱的清音。 有人能说否,她唱的究是什么? 或者她那万千的痴话 是唱着前代的哀歌, 或者是前朝的战事,千兵万马; 或者是些坊间的俗曲 便是目前的家常闲说? 或者是些天然的哀怨,必然的丧苦,自然的悲楚。 这些事虽是过去的回思,将来想亦必有人指诉。” 他一口气译了出来之后,忽又觉得无聊起来,便自嘲自骂的说: “这算是什么东西呀,岂不同教会里的赞美歌一样的乏味么?
英国诗是英国诗,中国诗是中国诗,又何必译来对去呢!”这样的说了一句,他不知不觉便微微儿的笑了起来。向四边一看,太阳已经打斜了;大平原的彼岸,西边的地平线上,有一座高山,浮在那里,饱受了一天残照,山的周围酿成一层朦朦胧的岚气,反射出一种紫不紫红不红的颜色来。他正在那里出神呆看的时候,哼的咳嗽了一声,他的背后忽然来了一个农夫。回头一看,他就把他脸上的笑容装改了一副忧郁的面色,好像他的笑容是怕被人看见的样子。二他的忧郁症愈闹愈甚了。他觉得学校里的教科书,味同嚼蜡,毫无半点生趣。天气清朗的时候,他每捧了一本爱读的文学书,跑到人迹罕至的山腰水畔,去贪那孤寂的深味去。在籁俱寂的瞬间,在天水相映的地方,他看看草木虫鱼,看看白云碧落,便觉得自家是一个孤高傲世的贤人,一个超然独立的隐者。有时在山中遇着一个农夫,他便把自己当作了Zaratustra,把Zaratustra所说的话,也在心里对那农夫讲了。他的Megalomania也同他的Hypochondria成了正比例,一天一天的增加起来他竟有接连四五天不上学校去听讲的时候
“英国诗是英国诗,中国诗是中国诗,又何必译来对去呢!” 这样的说了一句,他不知不觉便微微儿的笑了起来。向四边一看,太阳已经 打斜了;大平原的彼岸,西边的地平线上,有一座高山,浮在那里,饱受了一天 残照,山的周围酝酿成一层朦朦胧胧的岚气,反射出一种紫不紫红不红的颜色来。 他正在那里出神呆看的时候,哼的咳嗽了一声,他的背后忽然来了一个农夫。 回头一看,他就把他脸上的笑容装改了一副忧郁的面色,好像他的笑容是怕被人 看见的样子。 二 他的忧郁症愈闹愈甚了。 他觉得学校里的教科书,味同嚼蜡,毫无半点生趣。天气清朗的时候,他每 捧了一本爱读的文学书,跑到人迹罕至的山腰水畔,去贪那孤寂的深味去。在万 籁俱寂的瞬间,在天水相映的地方,他看看草木虫鱼,看看白云碧落,便觉得自 家是一个孤高傲世的贤人,一个超然独立的隐者。有时在山中遇着一个农夫,他 便把自己当作了 Zaratustra,把 Zaratustra 所说的话,也在心里对那农夫讲了。 他的 Megalomania 也同他的 Hypochondria 成了正比例,一天一天的增加起来。 他竟有接连四五天不上学校去听讲的时候
有时候到学校里去,他每觉得众人都在那里凝视他的样子。他避来避去想避他的同学,然而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他的同学的眼光,总好像怀了恶意,射在他的背脊上面。上课的时候,他虽然坐在全班学生的中间,然而总觉得孤独得很;在稠人广众之中,感得的这种孤独,倒比一个人在冷清的地方,感得的那种孤独,还更难受。看看他的同学看,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在那里听先生的讲义,只有他一个人身体虽然坐在讲堂里头,心思却同飞云逝电一般,在那里作无边无际的空想。好容易下课的钟声响了先生退去之后,他的同学说笑的说笑,谈天的谈天,个个都同春来的燕雀似的,在那里作乐;只有他一个人锁了愁眉,舌根好像被千钧的巨石锤住的样子,的不作一声。他也很希望他的同学来对他讲些闲话,然而他的同学却都自家管自家的去寻欢乐去,一见了他那一副愁容,没有一个不抱头奔散的,因此他愈加怨他的同学了。“他们都是日本人,他们都是我的仇故,我总有一天来复仇,我总要复他们的。一到了悲愤的时候,他总这样的想的,然而到了安静之后,他又不得不嘲骂自家说:他们都是日本人,他们对你当然是没有同情的,因为你想得他们的同情
有时候到学校里去,他每觉得众人都在那里凝视他的样子。他避来避去想避 他的同学,然而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他的同学的眼光,总好像怀了恶意,射在他 的背脊上面。 上课的时候,他虽然坐在全班学生的中间,然而总觉得孤独得很;在稠人广 众之中,感得的这种孤独,倒比一个人在冷清的地方,感得的那种孤独,还更难 受。看看他的同学看,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在那里听先生的讲义,只有他一个 人身体虽然坐在讲堂里头,心思却同飞云逝电一般,在那里作无边无际的空想。 好容易下课的钟声响了!先生退去之后,他的同学说笑的说笑,谈天的谈天, 个个都同春来的燕雀似的,在那里作乐;只有他一个人锁了愁眉,舌根好像被千 钧的巨石锤住的样子,兀的不作一声。他也很希望他的同学来对他讲些闲话,然 而他的同学却都自家管自家的去寻欢乐去,一见了他那一副愁容,没有一个不抱 头奔散的,因此他愈加怨他的同学了。 “他们都是日本人,他们都是我的仇敌,我总有一天来复仇,我总要复他们 的仇。 一到了悲愤的时候,他总这样的想的,然而到了安静之后,他又不得不嘲骂 自家说: “他们都是日本人,他们对你当然是没有同情的,因为你想得他们的同情
所以你怨他们,这不是你自家的错误么?”他的同学中的好事者,有时候也有人来向他说笑的,他心里虽然非常感激想同那一个人谈几句知心的话,然而口中总说不出什么话来;所以有几个解他的意的人,也不得不同他疏远了。他的同学日本人在那里欢笑的时候,他总疑他们是在那里笑他,他就一雾时的红起脸来。他们在那里谈天的时候,若有偶然看他一眼的人,他又忽然红起脸来,以为他们是在那里讲他。他同他同学中间的距离,一天一天的远背起来,他的同学都以为他是爱孤独的人,所以谁也不敢来近他的身。有一天放课之后,他挟了书包,回到他的旅馆里来,有三个日本学生系同他同路的。将要到他寄寓的旅馆的时候,前面忽然来了两个穿红裙的女学生。在这一区市外的地方,从没有女学生看见的,所以他一见了这两个女子,呼吸就紧缩起来。他们四个人同那两个女子擦过的时候,他的三个日本人的同学都问她们说“你们上那儿去?”那两个女学生就作起娇声来回答说:“不知道!
所以你怨他们,这岂不是你自家的错误么?” 他的同学中的好事者,有时候也有人来向他说笑的,他心里虽然非常感激, 想同那一个人谈几句知心的话,然而口中总说不出什么话来;所以有几个解他的 意的人,也不得不同他疏远了。 他的同学日本人在那里欢笑的时候,他总疑他们是在那里笑他,他就一霎时 的红起脸来。他们在那里谈天的时候,若有偶然看他一眼的人,他又忽然红起脸 来,以为他们是在那里讲他。他同他同学中间的距离,一天一天的远背起来,他 的同学都以为他是爱孤独的人,所以谁也不敢来近他的身。 有一天放课之后,他挟了书包,回到他的旅馆里来,有三个日本学生系同他 同路的。将要到他寄寓的旅馆的时候,前面忽然来了两个穿红裙的女学生。在这 一区市外的地方,从没有女学生看见的,所以他一见了这两个女子,呼吸就紧缩 起来。他们四个人同那两个女子擦过的时候,他的三个日本人的同学都问她们说, “你们上那儿去?” 那两个女学生就作起娇声来回答说: “不知道!
“不知道!”那三个日本学生都高笑起来,好像是很得意的样子;只有他一个人似乎是他自家同她们讲了话似的,害了羞,匆匆跑回旅馆里来。进了他自家的房,把书包用力的向席上一丢,他就在席上躺下了。他的胸前还在那里乱跳,用了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按着胸口,他便自嘲自骂的说:“你这卑者!“你既然怕羞,何以又要后悔?“既要后悔,何以当时你又没有那样的胆量?不同她们去讲一句话。"Oh,coward,coward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女学生的眼波来了。那两双活泼泼的眼晴!那两双眼晴里,确有惊喜的意思含在里头。然而再仔细想了一想,他又忽然叫起来说:呆人呆人!她们虽有意思,与你有什么相干?她们所送的秋波,不是单送给那三个日本人的么?喉!喉!她们已经知道了,已经知道我是支那人了,否则她
“不知道!” 那三个日本学生都高笑起来,好像是很得意的样子;只有他一个人似乎是他 自家同她们讲了话似的,害了羞,匆匆跑回旅馆里来。进了他自家的房,把书包 用力的向席上一丢,他就在席上躺下了。他的胸前还在那里乱跳,用了一只手枕 着头,一只手按着胸口,他便自嘲自骂的说: “你这卑怯者! “你既然怕羞,何以又要后悔? “既要后悔,何以当时你又没有那样的胆量?不同她们去讲一句话。 “Oh,coward,coward!”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女学生的眼波来了。那两双活泼泼的眼睛! 那两双眼睛里,确有惊喜的意思含在里头。然而再仔细想了一想,他又忽然 叫起来说: 呆人呆人!她们虽有意思,与你有什么相干?她们所送的秋波,不是单送给 那三个日本人的么?唉!唉!她们已经知道了,已经知道我是支那人了,否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