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群体研究 ·31· 惊人象征。这种新群体尤其体现在背井离乡的穷困民众身上。他 们被鼓动起来,反对官僚和资本的压迫。资本把人和机器大量地 集中起来,把生产力社会化,把社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其中 所有的事物,包括劳动都可以自由买卖。在这个过程中,它创造了 一个全新的阶级一无产阶级。我]可以接受或者反对这种思 想,何是这种思想无疑是把阶级肴作历史舞台上的演员,其中无产: 阶级这个特定阶级的诞生预告了近代社会的产生,也是即将来临 的革命的信号。民众们蜂拥着进入城镇,参加内战和每个起义。 他们被看成是原材料,是劳动民众的原型。他们的意识水平参差 不齐,有的是被动的半无产阶级,有的则是被欢呼为英雄的真正积 极有为的无产阶级。 与此相应,氓民的规模越是庞大,我们对于此类群体所具有的 力量及其目标的观察就愈加清晰,而他们对于社会变化方式的影 响也更加巨大。他们告别了过去,切断了把他们与宗教、民族和主 导阶级的迷信相联系的无数微妙纽带。他们迈步踏向一个科学和 技术的新世界,而让旧世界自行衰亡败落。在历史阳光的照射下, 这种社会模式给集体行为赋予了一种意义。它也解释了这些行为 是怎样在第一次尝试性斗争以后产生的。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过 是某种异化思想的沉渣废物。 关于第二个概念有几个相继产生的理论版本。他们都以最早 的版本为基础,或出现在群体心理学之中,或与群体心理学一起问 世。我们能够把泰纳(Taine,H.)①和托克维尔(Tocqueville,A.)② 等前辈放到一边,但是对于勒邦和塔德,我们却不能这样做,因为 他们最早使这门学科成型。正如一个社会学家在说到大众社会的 ①泰纳(1828--1893),法国文艺评论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实证主义的领袖人物 之一。其《艺术哲学在现代西方美学历史上有较大影响。 ②托克维尔(1805一1359).法国政治学家,历史学家和政治家,代表作有《美国的 民主》和{制度与大革命》等
·32· 群氓的时代 假设时指出的:“这也许是今天西方世界最有影响的社会理论。” (贝尔,1960:21) 在这样的社会中,沉渣废物到处都是。其中,聚集起来的个人 被剥夺了他们所有的纽带,以及他们由出身和职务所带来的特权, 社会不断的变化使他们迷失了方向,他们给我们所谓人类星云的 出现提供了不寻常的动力。当然,总有-一些群体是我们不曾耳闻 目储的。但正如人们所说,现在历史正在加速发展。他们也挣脱 了锁链,使我们能够看到并听到他」的反叛。他们有一种混合所 有事物并使之标准化的倾向。如此,他们甚至威胁到了个人和阶 级的存在。一且他们的面具被摘下,我们就能看到他们最简单的 形象。正如卡内蒂(Canetti,E.)D所写的那样: 自从法国大革命以来,这些突发事件都带有我们感 到很现代的形式。民众们引人瞩目地抛弃了传统宗教的 教义。这使我们更容易看清他们的本来面目,也就是人 们通常所谓的生物学状态,其中设有了人们谆谆教诲的 超越性理论和目标。(卡内蒂,1973:23) 我们只要看一下我们周围:街道上、工厂里,国会大会上、兵营 里、甚至是度假场所,我们看到的都是要么驻足不前,要么奔走忙 碌的人群。有些个人从与他们的接触中显现出来,就像是来自炼 狱的灵魂。其他的人则永远地被淹没了。没有什么能更好地说明 这样一个事实,即,当代社会首先是,也主要是一个民众社会。从 父母与子女、朋友与邻居之间纽带的数量和不稳定性,我们就能看 到这一点:从每个新的无名个人经历的蜕变中,我们也能感受到这 ①卡内蒂(1905一199),在保加利亚出生的小说家、戏别家,评论家,1981年诺 尔文学奖获得者,其作品全部在德国出版,主要题材是描写现代世界中民众行为的强大 影响力
第一章样体研究 ·33· 一点。因为存在于他身上的欲望、情感和利益的实现都取决于大 量其他的人。他受到社会剧痛情绪和压力的影响,被迫接受集体 的模式并与之保持一致。 在这种恩想中,变化的生既不是一个人无产阶级化的结果, 也不是经济社会化的结果。我」真正看到的是民众化 (massification),是社会各阶级和阶层的混杂与融合。他们来自何 方;是无产者还是资本家;是受过教育的,还是没有学识的;这些都 尤关紧要。因为相同的原因会产生相同的结果。各种各样互不相 同的部分组成了一个同质均一的人类混合物,也就是由大众人组 成的大众社会。他们是历史的演员,是我们时代的英雄。出现这 种状况的原因就隐藏在报刊电台等传媒手段以及影响这种现象 中,而不是像阶级社会理论所认为的,是由于生产和交换手段的集 中。所有这些原因都进人了每家每户。它们甚至出现在工作场所 和夏日海滩上,引导着公共奥论并使它们标准化,把个人的思想变 为民众的思想。通过一种社会感应术,成干上万的个人都被施加 魔法似的形成了相同的思想和影像。这些东西就像无线电波一 样,从一个人传播到其他的人。当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时,我们所 看到的景象是令人担忧、让人难以忘怀的。其中一大帮彼此素不 相识的人,被同样的情感本能地支配着。他们就像一个人那样对 一条标语,或者一个口号作出反应,并且自发地融为一个集体性 实体。 莫斯(Mauss,M.)①详细地描述了这种深刻变化。他说: 整个社会机体都受到同一种运动的激励。不再有任 何个人,因为他们事实上都变成了一部机器的零件。或 者用一个更恰当的比喻来说,就是他们都变成了一个车 (①莫斯(18721950),法国补会学家,民族学家,迪尔凯姆的学术继承人
·34 班氓的时代 轮的轮辐。他们在迷乱中旋转,载歌载舞。这恐怕是最 理想的象征了。这种现象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社会。 但是,在我们自己的时代中,在我们已经提到的场合以及 其他一些地方,它们仍然在重演着。这种有节奏的、一致 的、持续不逝的运动,直接表现了这样一种精神状态,其 中,一种单一的感情、单一的思想,以及那种关于共同目 标的萦绕不去的念头占据了每个个人的意识。每个躯体 都做着相同的摇援,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相同的面具,每个 声音都发出相同的喊吐。此外,从节奏、音乐和歌曲声中 还产生了同样深刻的印象。每个人都从其他人的脸上看 到他自己欲望的影像,从其他每个人的嘴里听到他自己 信念的证明,并且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普遍的信念。所有 的人都步调一致,都卷入了那场舞会,被激动焦躁的情绪 犒得神魂颠倒。他们变成了一个单一的躯体,一个单一 的灵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说社会肌体真的 变成了现实。因为只有在这个时侯,它的细胞,也就是组 成它的个人们,就像单个有机物中的细胞那样,彼此紧密 相连。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情况在我们社会中从未出现 过,即使是在民众们处于最激动沈态时也是如此。但是 在其他地方我们还能看到),赞成就能剑造现实。(莫斯, 1973:126) 这段文字无疑是震撼人心的。 现在我们该来看看后果和影响了,发明这种思想的知识分子 做了一个简单而又大胆的学术手术。氓民是挣脱了锁链的民众, 他们没有良知,没有领袖,也没有纪律。他们是本能的奴隶。当他 们站在街垒上时,在社会贤达看来,就像一个巨大可怕的魔鬼在歌 斯底里地吼叫。用弗洛伊德的话来说:
第-·章群体研究 ·35· 就好像是出现了这样一种问题:有大量的人,虽然还 不能说是数百万人,他们身上所有的个人道德素养都被 湮没了,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古老和最粗糙的精神意 向。(弗洛伊德:TV,288) 我们也许还应该再补充一点,那就是,有时候发生的事件刚好 相反。成千上万的人为了正义和自由的最高伦理价值而作出了闻 所未闻的牺牲,并且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但是,一旦我们开始从他们身上寻找我们文明的标志,氓民就 不再是以往制度崩溃的产物,不再是社会阶级和阶层的化身,也不 再是社会生活中形式壮观的插曲。他们不需要神魂颠倒的旁观者, 更不需要允满诗意的多姿多彩的描绘。他们是我们社会中无处不在 的一个方面。他们提供了理解政治和现代文化的一把钥匙,并解释 了我们社会经常遭遇的不满情绪。学术视角如此剧烈的变化已经 把氓民们真正放到了整个20世纪历史景观的核心。它也提供了 一种与阶级社会理论相匹敌的新理论。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 能够调和这两种理论,或者取缔群体心理学这种理论上的新选择。 四 我在前面试图表明,从至今仍然发生的类似现象出发,我们已 经作出了两种彼此对立的解释。这是-·种在科学中常见的二元论 现象。我承认,对于民众社会这个概念,上述比较有些地方是极其 简单的,甚至是过于简单了。这种慰想假定个人是一个无法攻被 的堡垒,而其他的人则用暗示的方法偷偷地进人,然后,他们就用 集体的、冲击性的、无意识浪潮的积淀来对它进行破坏和清洗。这 种思想任我们看来好像很陈旧,也没有充分意识到当代社会的复 杂性。但是,简单而又陈旧的思想往往会向我们展示出人意料的 直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