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城图在城郭右侧及左下侧可见水门[见'(湖州府志》] 不事育蚕”。正如一位十七世纪的观察者所描述的,居民 们日夜劳作,收集生丝,“以抵付税款,并为衣食之靠”。 他们的生计完全依赖于丝绸市场,达到了“若不能获利, 则须售房市产”的地步。〔4〕在这个已经彻底商品化了 的地区中央,即位于历史名城杭州以北六十余里处,坐 落着德清县城,南苕溪在流人太湖途中,正好从它的四围 城墙中穿过。1768年,亦即清朝第四位皇帝弘历(乾隆 〔4《德清县志》(1673年版),第4卷第3页。孙任以都(SunE-tu Zen)曾 在《清代中国的养蚕业和丝织业》一文中对十八世纪的丝绸工业作过探 讨,载威尔莫特(W.E.Willmott)主编:《中国社会的经济组织》(Eco nomic Organization in Chinese Society),斯坦福大学出版社l972年版,第 79一108页。参见该文第91页关于丝绸市场的不稳定及其对小生产者造 成的有害影响的讨论。 叫魂
帝)〔5)在位之三十三年,东面城墙的水门与城桥坍塌了,亟待 重修。〔6) 阮知县从邻近的仁和县雇佣了一位名叫吴东明的石匠。1月 22日,吴石匠和他的班子开始了打木桩人河的繁重工作。水位 甚高,工匠们奋力赶工以完成任务。〔7]截至3月6日,木桩终于 打到了河底,吴石匠一班人开始安装新的水门。到了3月26日, 吴石匠发现米的储备已不足以供他的一班人食用,便赶回三十里 外自己的家乡一运河岸边的商业重镇塘栖采备供给。当他回到 家中时,人们告诉他,曾有一个陌生人问起过他的行止。一位名 叫沈士良的农夫,为一件蹊跷吓人的事,要找他帮忙。 沈士良四十三岁,与他已故长兄(同父异母)的两个儿子 同居一院。〔8〕这两个侄子为人苛刻暴戾,不仅折磨他,拐骗他的 〔5】清朝第四位皇帝统治时期(1736一1796年)的正式称谓是“乾隆时期”(参 见第三章中对“乾隆”一词的讨论)。皇帝本人则通常被历史学家称为“乾 隆皇帝”,简称“乾隆”,但本书则以他的本名弘历来称呼他。对任何因当 时无人称他弘历(他的名字是避讳的)而反对这一叫法的意见,我只能说, 当时亦无人称他为“乾降”。 为强调满族的种族背景,我以满族名字来称呼所有的满族人物(包括弘、 历),并以莫兰多夫(Mollendorff)体系拼写(除非其诸如弘历一类的满族 名字已被汉化,若如此,则其拼法应是分开的,以代表个别的汉字,并保持 拼法上的一致)。 【6】此节关于1768年1月至4月间德清、杭州和萧山所发生事件的描述,均取自 《录副奏折·法律·其他》乾隆三十三年中一批同浙江地区的妖术恐慌有关 的口供。口供的原稿与经编辑的文本均保留了下来,两者之间差异不大。这 些口供显然是遵照皇帝1768年8月的诏令而收集在一起的。亦请参见《朱 批奏折》,第853卷第2号及第853卷第4号,乾隆三十三年七月一日和十七 日(永德):《官中廷寄》,乾隆朝三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这些文件均有永 德处理这些事件的记截。为方便那些可能希望参照原文的专家,本书注解中 一概以阴历来标明所引文件的日期。 〔7)《德清县续志》(1808年版),第10卷第6页。吴石匠后来否认水位问题曾给 他造成任何特别的困难,但考虑到对他的指控,他是不得不这么说的。 〔8〕本书中凡提到年龄,均按中国习惯计算,也就是说,当某人出生时,已为一 岁。按照西方的算法,则应年轻一岁。 第一章中国窃赋传奇 5
自带铺盖的犯人由衙役牵领而行〔见Thoa Allom,China,k',Somery,Architectre,Social Habi, &c.Illustrated,2 vols.81]
钱财,还殴打虐待他的母亲。当他觉得在阳间再无希望讨得公道 时,便决定诉诸于阴间的力量。他在土地庙的供案前焚烧了一张 黄纸,正式向土地爷告状。〔9]2月间,过路人带来了关于德清水4 门工程的消息,也给沈农夫带来了新的希望。据他们说,石匠们 需要将活人的姓名写在纸片上,贴在木桩的顶部,这样会给大锤 的撞击添加某种精神的力量,人们称之为“叫魂”。那些因此而被 窃去精气的人,不是生病,便是死去。沈农夫怀着重新燃起的希 望,在纸片上写下了可恶的侄儿们的名字(因为他本人是个文盲, 这名字是他好不容易从侄儿们保存的渔业商行的账册上描下来 的)。此刻,沈农夫取出卷着的纸片问吴石匠:这东西有用吗?你 们有这个法儿没有? 吴石匠其实什么也不会。他知道,在一般人的想象中,石匠同 木匠及其他工匠一样,拥有凶险不祥的魔力(对此,我将在第五 章中予以解释)。他无疑是知道沈农夫重述的那些流言的;但他更5 怕自己被牵扯进叫魂的罪恶勾当。于是,他立即召来了当地保正, 将沈农夫扭送德清县里盘问。阮知县下令将沈农夫打了二十五大板 后才许开释。然而,妖术问题给吴石匠带来的麻烦却并未就此结 束。过不多久,他就会被卷人一场公众歇斯底里的大爆发中。(10] 早春的一个傍晚,一个名叫计兆美的德清人正在一位新近 过世的邻居家中帮着料理丧事。在回家的路上,他喝了几杯 酒。回到家里时已经筋疲力尽。叔叔疑心他是在外面赌了钱, 便打了他一顿。计兆美既羞又怕,从家里逃了出去,走了六十 多里路到了省府杭州,打算在这里靠乞讨为生。4月3日的三 更时分,他不知怎么来到了离杭州有名的西湖不远的净慈寺 〔9】有关告阴状这一民间习俗的知识,我应感谢李时岳教授在与我的私人通信中 给予的指点。 〔10]我不清楚为什么沈案是由德清县而不是由事发所在地的仁和县审理。这也许 是因为德清县是罪案的起源处。 第一章中国窃贼传奇 7
前。一个路人对他的口音起了疑心。当计兆美承认自己是来自 德清的时候,已被一大帮人团团围住。人群中有人高声喝道: “你是德清人,半夜三更到此,不是做贼,定是因为你们那里 造桥,来到这里叫魂的!”人们的怒火被煽动起来,他们抓住 这个外乡人,拳脚相加地殴打他。打过一阵后,他们又把他拖 到当地保正的家中。 保正将计兆美捆在一张板凳上,恐吓他道,如果再不讲实 话,就还要拷打他。计兆美已是伤痕累累,又被这一切吓坏了, 便胡诌出一个故事,说他确实是来叫魂的。“你既是叫魂的,身 上必有符咒”,保正厉声喝道,“从实招来,共叫过多少魂?”计 兆美说,他身上本有五十张纸符,但已将其中的四十八张扔进了 西湖。他用剩下的那两张咒死了两个孩子—一孩子的名字是他胡 编出来的。 第二天,计兆美先被带到了营里,又从那里被带到了坐落于 同一城市的杭州府钱塘县衙门。在那里,一位姓赵的县官向计兆 美盘问:“你是从哪里得了这符咒的?又是谁在指使你干这叫魂 的勾当?”计兆美曾经听说过有关德清县城桥工程的种种谣传, 诸如木桩很难打到河底,石匠们需要借用活人的名字,以其灵魂 精气来为他们的大锤助力,等等。他也听说过,为首承办的石匠 是一个叫吴什么的,并隐约记得此人的名字中有一个“明”字, 7便回答说:“是吴瑞(?)明给我的。”石匠吴东明即刻便被押到 了钱塘县衙门。当他被传唤时,其中隐含的凶险不祥定然已搞得 他惶惶不安。所幸的是,计兆美未能从一干人中将吴东明辨认出 来,他胡乱编造的故事因而也就不攻自破了。用刑后,计兆美承 认他的全部故事都是出于害怕而编造出来的。 此时,浙江地区的妖术恐慌已经引发了好几起扰乱人心而又 稀奇古怪的事情。除了上述沈士良和计兆美事件外,值得一提的 还有吴石匠的副手郭廷秀的遭遇。3月25日,一位现年三十五 8 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