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littlePeter?”非常亲爱的样子,而且把声音放大,附近的几间 屋子都听得见。 “来,到我膝头上来,我请你吃东西。” 给他吃椰子饼干,温存,巧格力糖,等等。 彼得不扯骄,像知道自己的身份似地。 “再吃点吧,littlePeter。唔?不吃啦?” 不吃啦,彼得跳下来,不回顾地走向主人房里去。 课长瞧着彼得往外移去的屁股,又调一回嗓子: “哈哈哈,真好,Peter,你真好玩。” 主人的朋友也待彼得好。有时他对主人的朋友不敬,主人不怎么地,只 是: “Peter,你不看看怎么人就叫么。下次不许,听见吧。”彼得去嗅嗅那 陌生人,记住他的气味。那人却一把举起彼得,夸他长得好,亲他,抚他, 像一个男子吻着漂亮保姆怀中的孩子一样。 在这里虽那么幸福,可是叫他在这里默一整天可默不住的:他又到处跑 了,他又跑到老八和遂生那里。 “老八,你把兄弟来了。” “好哇,狗×的,你爷欢迎你。” 彼得不是要去找罪受,他似乎是想摆点得意的脸色给他们看看:“你们 大老板都温存我哩,”要是他会说话的话。“你去把门,”遂生低着声音, “我试点手法给你看看。”老八在彼得身边走过,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到 了门边就突然回过脸来:把住门。 “Vow,VOWVOWVOW.,vow,”彼得知道了这是什么意义。遂生偷偷地捡起 几块小煤块,第一块打着他的腿。 彼得叫着窜着,可是不敢向门口冲。 “别打着你爸啊。” “不会的,正经话,”遂生第二块打中彼得。 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 窜着的小彼得,最后鼓口气,用了最大的速度,从老八的胯下冲了出去。 他们俩舒畅地大笑起来。 “阿松真聪明,他发明的,”遂生说。 “总有天这狗×的给人打死,”那个在手心上吐吐沫,搓搓手。阿松可 另外打了个主意,他问人: “有什么药一吃下就呕的?” “不晓得,怎么?” “哪个说得出这样药,我给他一个月贮金,不过要灵验。”他认认真真 地说的。他说他想把小彼得呕吐一下:看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有人告诉他给黄鱼他吃,不用说多灵了。 “生的还是熟的?” “都一样,…生的怕他不肯吃,还是熟的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阿松带了一块熟黄鱼来,而且不约而同,此外有三 个人都带一片黄鱼,用荷叶包包。 “来,彼得,来吃鱼,”他们把黄鱼放在地上。 彼得只瞧瞧他们
“Oh,littlePeter?”非常亲爱的样子,而且把声音放大,附近的几间 屋子都听得见。 “来,到我膝头上来,我请你吃东西。” 给他吃椰子饼干,温存,巧格力糖,等等。 彼得不扯骄,像知道自己的身份似地。 “再吃点吧,littlePeter。唔?不吃啦?” 不吃啦,彼得跳下来,不回顾地走向主人房里去。 课长瞧着彼得往外移去的屁股,又调一回嗓子: “哈哈哈,真好,Peter,你真好玩。” 主人的朋友也待彼得好。有时他对主人的朋友不敬,主人不怎么地,只 是: “Peter,你不看看怎么人就叫么。下次不许,听见吧。”彼得去嗅嗅那 陌生人,记住他的气味。那人却一把举起彼得,夸他长得好,亲他,抚他, 像一个男子吻着漂亮保姆怀中的孩子一样。 在这里虽那么幸福,可是叫他在这里默一整天可默不住的:他又到处跑 了,他又跑到老八和遂生那里。 “老八,你把兄弟来了。” “好哇,狗×的,你爷欢迎你。” 彼得不是要去找罪受,他似乎是想摆点得意的脸色给他们看看:“你们 大老板都温存我哩,”要是他会说话的话。“你去把门,”遂生低着声音, “我试点手法给你看看。”老八在彼得身边走过,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到 了门边就突然回过脸来:把住门。 “Vow,vowvowvow,vow,”彼得知道了这是什么意义。遂生偷偷地捡起 几块小煤块,第一块打着他的腿。 彼得叫着窜着,可是不敢向门口冲。 “别打着你爸啊。” “不会的,正经话,”遂生第二块打中彼得。 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 窜着的小彼得,最后鼓口气,用了最大的速度,从老八的胯下冲了出去。 他们俩舒畅地大笑起来。 “阿松真聪明,他发明的,”遂生说。 “总有天这狗×的给人打死,”那个在手心上吐吐沫,搓搓手。阿松可 另外打了个主意,他问人: “有什么药一吃下就呕的?” “不晓得,怎么?” “哪个说得出这样药,我给他一个月贮金,不过要灵验。”他认认真真 地说的。他说他想把小彼得呕吐一下:看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有人告诉他给黄鱼他吃,不用说多灵了。 “生的还是熟的?” “都一样,……生的怕他不肯吃,还是熟的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阿松带了一块熟黄鱼来,而且不约而同,此外有三 个人都带一片黄鱼,用荷叶包包。 “来,彼得,来吃鱼,”他们把黄鱼放在地上。 彼得只瞧瞧他们
“我们躲开吧:我们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吃。” 他们躲着窥看小彼得,小彼得似乎有点诧异,四面张望了一“这畜生走 过去了。” “是不是一吃马上就呕的?”阿松问那说药方的。 “顶多三分钟。” “三分钟里头他要是跑开去了,我们看不见怎么办?”一个多虑地说着。 可是小彼得对几块黄鱼嗅了一会就走了,舐也不去舐一下。“他妈的!” 小石子像机关枪似地打着彼得。 粉团子们对小彼得也没好心,不过顶多是恶意地嘲弄嘲弄他,不扔石子。 不,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其中有一个粉团子,头一个用石子打他,那全体粉 团子就会来这么一手。现在呢,是那团人发明的:那团人发明了叫粉团子们 去学样么?不干。可是粉团子们欢喜瞧那团人给罪彼得受。他们幸灾乐祸地 看着热闹,听着小彼得痛苦的尖叫声。 “哈哈,这回你吃了苦吧。” “你看,彼得一吃了苦,就到干爷那里去弄点好处。” 那天,彼得后眼股上不知给谁弄的,去了一块皮,红肉露出了一平方英 寸那么大小。 “乖乖龙冬,彼得受了重伤,”粉团子们说。 小彼得跑到主人面前去诉苦:鸣鸣地叫。 “怎么的,你!”主人瞧见了彼得的伤处几乎跳起来。 “鸣鸣鸣鸣鸣…。” 主人亲手给他涂了些油膏贴上纱布,基督式地封上橡皮膏。 “Peter,告诉我,还是你自己不小心,还是哪个欺侮你?” 彼得在这温暖的抚摩中,把被侮辱的悲哀全迸出来了,用头在主人胸口 上揉着。主人瞧见他眼睛里似乎有泪水。 “真可怜,不会说话。” 只是不会说话,此外全明白,要是会说话,现在叫他说出两千打感伤句 子来也不会困难。 彼得被那团人辱害的事,粉团子们天天谈着了:这些话传到了课长们耳 里。课长去告诉大老板的“身边人”。身边人去禀告大老板:大老板像对上 半年的sabotage事件那样地发怒。 “那还了得!…他们对Peter就一点同情都没有么,我对他们还同情 哩。” 说要密查,并叫人通知厂里的巡警,要有人危害彼得就抓他来。 “我要送他到警察局去:惩戒他们的不人道!” 这件事没给查出来。一个打红领结的粉团子很自信地说: “想来呢,总经理讲过那样的话,他们不敢打彼得了。但我想来他们还 是要打的,要抓是抓不胜抓,打了他,总经理这边面子又下不去。…” 粉团子们都好奇地等着:急切地要看看这件事怎样发展。 小彼得似乎要弄个缓冲局面:他一连几天不出来。 “怎么,那畜生不来了,”阿松他们发着急。 他们已经商量过,而且预备好一些东西,想跟小彼得开个大点的玩笑
“我们躲开吧:我们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吃。” 他们躲着窥看小彼得,小彼得似乎有点诧异,四面张望了一“这畜生走 过去了。” “是不是一吃马上就呕的?”阿松问那说药方的。 “顶多三分钟。” “三分钟里头他要是跑开去了,我们看不见怎么办?”一个多虑地说着。 可是小彼得对几块黄鱼嗅了一会就走了,舐也不去舐一下。“他妈的!” 小石子像机关枪似地打着彼得。 粉团子们对小彼得也没好心,不过顶多是恶意地嘲弄嘲弄他,不扔石子。 不,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其中有一个粉团子,头一个用石子打他,那全体粉 团子就会来这么一手。现在呢,是那团人发明的:那团人发明了叫粉团子们 去学样么?不干。可是粉团子们欢喜瞧那团人给罪彼得受。他们幸灾乐祸地 看着热闹,听着小彼得痛苦的尖叫声。 “哈哈,这回你吃了苦吧。” “你看,彼得一吃了苦,就到干爷那里去弄点好处。” 那天,彼得后眼股上不知给谁弄的,去了一块皮,红肉露出了一平方英 寸那么大小。 “乖乖龙冬,彼得受了重伤,”粉团子们说。 小彼得跑到主人面前去诉苦:呜呜地叫。 “怎么的,你!”主人瞧见了彼得的伤处几乎跳起来。 “呜呜呜呜呜……。” 主人亲手给他涂了些油膏贴上纱布,基督式地封上橡皮膏。 “Peter,告诉我,还是你自己不小心,还是哪个欺侮你?” 彼得在这温暖的抚摩中,把被侮辱的悲哀全迸出来了,用头在主人胸口 上揉着。主人瞧见他眼睛里似乎有泪水。 “真可怜,不会说话。” 只是不会说话,此外全明白,要是会说话,现在叫他说出两千打感伤句 子来也不会困难。 彼得被那团人辱害的事,粉团子们天天谈着了:这些话传到了课长们耳 里。课长去告诉大老板的“身边人”。身边人去禀告大老板:大老板像对上 半年的 sabotage 事件那样地发怒。 “那还了得!……他们对 Peter 就一点同情都没有么,我对他们还同情 哩。” 说要密查,并叫人通知厂里的巡警,要有人危害彼得就抓他来。 “我要送他到警察局去:惩戒他们的不人道!” 这件事没给查出来。一个打红领结的粉团子很自信地说: “想来呢,总经理讲过那样的话,他们不敢打彼得了。但我想来他们还 是要打的,要抓是抓不胜抓,打了他,总经理这边面子又下不去。……” 粉团子们都好奇地等着:急切地要看看这件事怎样发展。 小彼得似乎要弄个缓冲局面:他一连几天不出来。 “怎么,那畜生不来了,”阿松他们发着急。 他们已经商量过,而且预备好一些东西,想跟小彼得开个大点的玩笑
“阿松,我们要时时刻刻都留意哩。” “晓得的,”他笑笑。 “不要因为他不出来就懈下去。” “不会的。” 老八和遂生也有些准备。 “遂生,拴狗脖子结怎么打的啊?”老八手里一根绳。“你说彼得肯不 肯吃屎?”那手打着结。 “狗谁不吃屎,只是他怕不吃。”停一会又:“我们还要给他吃狗屎哩。” 他们因为彼得吃得好惯了,这回要给他点脏东西吃。 小彼得不出来。 沉闷地等哪等:得,那天正是下班的时候。 “来了!”老八狂热地叫起来。 “哈,真是…!”遂生张大眼瞧着进来的七八个人。真是来了。可是 老八预备的绳子没用得着。那小畜生是抱在阿松手里,绑上了绳子,绑得怪 周密,连嘴都扎上了,怕他叫。那许多人拥了阿松走进来:在此地开个把玩 笑别人不容易瞧见。“遂生你去把风,”阿松说。 那个走向门口。可是舍不得丢了里面的剧不看,就依在门边:里面外面 都瞧得见。 “怎么办呢?” “摔到粪缸里面去?” “不好,”遂生低声叫着,“怕人看见,正经。” “给他吃屎,吃狗屎。” 大家笑起来。 “谁去采办?” 老八想到一个主意: “你爷把他打出屎来。…阿松,把他放到煤堆上。” 小彼得要挣扎无从挣扎,躺在黑煤堆上面,恨恨地鸣鸣着,叫也叫不出, 否则许有救兵。光润的毛上沾了些煤屑,眼晴里充满了恐怖。彼得不知道自 己的命运怎样,看来是很糟,因为老八对手心吐吐口沫,抓起了铲子。 “Hey!”老八使劲的呼声。 “糟糕!”他又说。 本来只是想把他打出屎来,可是一一一个决定小彼得的命运的可是!一 一可是不知是有点盲目的愤怒,还是用力用惯了,这一下不轻不重,小彼得 的脑袋上迸出了红的和白的。 “啊!”大家迸出这一声,并没有惋惜的意义,只是一种觉得这事有些 意外,而且这所谓意外的事是有几分快意的。 其余没说什么:老八这一下是极自然的事。还有桩极自然的事:不必别 人示意,老八还会来第二下子的。 戛!一一第二下。 彼得腿子抽了几下,彼得完了。 “老八,你犯了死罪,”一个笑着说。 “遂生,看住。没人么?” “没
“阿松,我们要时时刻刻都留意哩。” “晓得的,”他笑笑。 “不要因为他不出来就懈下去。” “不会的。” 老八和遂生也有些准备。 “遂生,拴狗脖子结怎么打的啊?”老八手里一根绳。“你说彼得肯不 肯吃屎?”那手打着结。 “狗谁不吃屎,只是他怕不吃。”停一会又:“我们还要给他吃狗屎哩。” 他们因为彼得吃得好惯了,这回要给他点脏东西吃。 小彼得不出来。 沉闷地等哪等:得,那天正是下班的时候。 “来了!”老八狂热地叫起来。 “哈,真是……!”遂生张大眼瞧着进来的七八个人。真是来了。可是 老八预备的绳子没用得着。那小畜生是抱在阿松手里,绑上了绳子,绑得怪 周密,连嘴都扎上了,怕他叫。那许多人拥了阿松走进来:在此地开个把玩 笑别人不容易瞧见。“遂生你去把风,”阿松说。 那个走向门口。可是舍不得丢了里面的剧不看,就依在门边:里面外面 都瞧得见。 “怎么办呢?” “摔到粪缸里面去?” “不好,”遂生低声叫着,“怕人看见,正经。” “给他吃屎,吃狗屎。” 大家笑起来。 “谁去采办?” 老八想到一个主意: “你爷把他打出屎来。……阿松,把他放到煤堆上。” 小彼得要挣扎无从挣扎,躺在黑煤堆上面,恨恨地呜呜着,叫也叫不出, 否则许有救兵。光润的毛上沾了些煤屑,眼睛里充满了恐怖。彼得不知道自 己的命运怎样,看来是很糟,因为老八对手心吐吐口沫,抓起了铲子。 “Hey!”老八使劲的呼声。 “糟糕!”他又说。 本来只是想把他打出屎来,可是——一个决定小彼得的命运的可是!— —可是不知是有点盲目的愤怒,还是用力用惯了,这一下不轻不重,小彼得 的脑袋上迸出了红的和白的。 “啊!”大家迸出这一声,并没有惋惜的意义,只是一种觉得这事有些 意外,而且这所谓意外的事是有几分快意的。 其余没说什么:老八这一下是极自然的事。还有桩极自然的事:不必别 人示意,老八还会来第二下子的。 戛!——第二下。 彼得腿子抽了几下,彼得完了。 “老八,你犯了死罪,”一个笑着说。 “遂生,看住。没人么?” “没
“我们吃狗肉!”忽然有谁提议。 “见鬼,这样他们就晓得了,”告诉阿松药方子的反对了。“他们”两 字特别说得重。 阿松抢过老八手里的铲子,把彼得的遗体铲起,向火门里一丢。红火里 有一股黑烟了,喷出了些烧鸡毛似的气味。…阿松又把沾了血的煤块摔到 火里去。 大块头的玉和尚忽然举起右手,向大家说: “伙计,咱们开追悼会。…预备,来,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静默五分钟。…” “见鬼,只有静默三分钟,哪有静默五分钟的。” “怎么不是…!” “你爷敢打赌:彼得会升天的,你信不信?” 他们感到痛快。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各人也就默然了:那痛快有点欠缺 的,而且还隐藏着什么不满足。 “今天快活吧?” “唔,…不过…” “我知道。” (原载1931年10月10日《小说月报》第22卷第10号)
“我们吃狗肉!”忽然有谁提议。 “见鬼,这样他们就晓得了,”告诉阿松药方子的反对了。“他们”两 字特别说得重。 阿松抢过老八手里的铲子,把彼得的遗体铲起,向火门里一丢。红火里 有一股黑烟了,喷出了些烧鸡毛似的气味。……阿松又把沾了血的煤块摔到 火里去。 大块头的玉和尚忽然举起右手,向大家说: “伙计,咱们开追悼会。……预备,来,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静默五分钟。……” “见鬼,只有静默三分钟,哪有静默五分钟的。” “怎么不是……!” “你爷敢打赌:彼得会升天的,你信不信?” 他们感到痛快。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各人也就默然了:那痛快有点欠缺 的,而且还隐藏着什么不满足。 “今天快活吧?” “唔,……不过……” “我知道。” (原载 1931 年 10 月 10 日《小说月报》第 22 卷第 10 号)
团圆 满天的云。满天的蜻蜒。这天是好日子。 这天好日子老是要下雨。这天好日子大根的鼻孔也老是要下雨。大根吸 着鼻涕:鼻涕太多了就拿脏手撮掉它:撮得不耐烦他就骂起来。 “操你妹子的哥哥,鼻涕那么多!” 二根瞧了大根一眼: “哥哥有鼻涕。我没有鼻涕。” “有鼻涕才能当大总统。” 二根不相信,又瞧了大根一眼。二根把眼晴溜了开去,就忽然一一 “小狗子同癞痢!”指指河边上。 两个孩子在河边打水飘飘。这两个是大根的平民夜学校里的同学。这两 个是坏蛋。 癞痢一听见二根嚷,马上把他那花脑袋扭了过来。 “哦,杂种来了。我水飘飘打不好,我倒楣:我一看见这两个杂种来了 我就倒楣。他们娘是烂污货。” 大根放了二根,吸一下鼻涕走了过去: “你说什么?” “我没跟你说。” “我操你妹子的哥哥,你…” “你骂人!” “骂你!” 小狗子横了大根一眼就拖癞痢走开河边,嘴里嘟哝着:“你妈妈的,我 们说话也要你来管!你妈妈的…”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妈妈我不要!你妈妈是老货,我知道的。” 蜻蜒到处飞。有风。大根衣襟上破了个大洞,风刮来怪凉快的。嘴上像 长了胡子:用手再撮一把鼻涕,嘴上就又多一绺胡子。“二根,我们走。” 小狗子和癞痢走前面。大根和二根走后面。那对和这对一一中间隔什么 丈把远。 癞痢回脑袋来瞧了一下,就对小狗子大声说起故事来:“有个人的妈妈 是烂污货。豆腐店里的连司务一个月同她睡四五回觉:睡一回就给四毛 钱,…” “晤,”小狗子拿鼻孔应一声,回头膘一下。 “这个人你晓不晓得?” “不晓得。唔,后来呢?” “后来…后来…哦不错,还有阿水也同她睡过觉的。还有老牛。还 有许多人一一许多许多许多。…这个人的妈妈是靠卖…” 突然大根冲了过去。大根左手抓住癞痢的肩膀,右手撮着鼻涕。 癞痢一掉转脸来 把鼻涕给抹在嘴上。 “干什么!” “打你!”一一劈! 两个扭了起来。 小狗子要送大根几拳,可是大根踢着腿子,不能挨近他。小狗子卷起衣
团圆 满天的云。满天的蜻蜒。这天是好日子。 这天好日子老是要下雨。这天好日子大根的鼻孔也老是要下雨。大根吸 着鼻涕:鼻涕太多了就拿脏手撮掉它:撮得不耐烦他就骂起来。 “操你妹子的哥哥,鼻涕那么多!” 二根瞧了大根一眼: “哥哥有鼻涕。我没有鼻涕。” “有鼻涕才能当大总统。” 二根不相信,又瞧了大根一眼。二根把眼睛溜了开去,就忽然—— “小狗子同癞痢!”指指河边上。 两个孩子在河边打水飘飘。这两个是大根的平民夜学校里的同学。这两 个是坏蛋。 癞痢一听见二根嚷,马上把他那花脑袋扭了过来。 “哦,杂种来了。我水飘飘打不好,我倒楣:我一看见这两个杂种来了 我就倒楣。他们娘是烂污货。” 大根放了二根,吸一下鼻涕走了过去: “你说什么?” “我没跟你说。” “我操你妹子的哥哥,你……” “你骂人!” “骂你!” 小狗子横了大根一眼就拖癞痢走开河边,嘴里嘟哝着:“你妈妈的,我 们说话也要你来管!你妈妈的……”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妈妈我不要!你妈妈是老货,我知道的。” 蜻蜒到处飞。有风。大根衣襟上破了个大洞,风刮来怪凉快的。嘴上像 长了胡子:用手再撮一把鼻涕,嘴上就又多一绺胡子。“二根,我们走。” 小狗子和癞痢走前面。大根和二根走后面。那对和这对——中间隔什么 丈把远。 癞痢回脑袋来瞧了一下,就对小狗子大声说起故事来:“有个人的妈妈 是烂污货。豆腐店里的连司务一个月同她睡四五回觉:睡一回就给四毛 钱,……” “唔,”小狗子拿鼻孔应一声,回头瞟一下。 “这个人你晓不晓得?” “不晓得。唔,后来呢?” “后来……后来……哦不错,还有阿水也同她睡过觉的。还有老牛。还 有许多人——许多许多许多。……这个人的妈妈是靠卖……” 突然大根冲了过去。大根左手抓住癞痢的肩膀,右手撮着鼻涕。 癞痢一掉转脸来——一把鼻涕给抹在嘴上。 “干什么!” “打你!”——劈! 两个扭了起来。 小狗子要送大根几拳,可是大根踢着腿子,不能挨近他。小狗子卷起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