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只不过住的地域不同而已,怎麽会有这种现象? 这种种事情,使得做为一个中国人,不但艰难,而且羞辱、痛苦。就 是身在美国的中国人,你不晓得他是怎麽一回事,左、右、中、独、中偏左、 左偏中、中偏右、右偏中等等。 简直没有共同语言。互相把对方当作杀父之仇,这算是一个什麽样的 民族?这算是一个什縻样的国家?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那麽历史悠 久,没有一个国家有我们这样一脉相传的文化,而且这个文化曾经达到高度 的文明。现代的希腊人跟从前的希腊人无关,现代的埃及人跟从前的埃及人 无关,而现代的中国人却是古中国人的後裔。为什麽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 这样一个庞大的民族,落到今天这种丑陋的地步?不但受外国人欺负,更受 自己人欺负-受暴君、暴官、暴民的欺负。有时侯我在外国公园里停一下。 看到外国小孩,他们是那麽快乐,我从内心产生羡慕。他们没有负担,他们 的前途坦落,心理健康,充满欢愉。我们台湾的孩子,到学校去念书。戴上 近视眼镜。为了应付功课的压力,六亲不认。他母亲昏倒在地,他去扶她。 母亲悲怆的喊:「我死了算了,管我干什麽?你用功罢,你用功罢!」我太太 在教书的时候,偶尔谈到题外做人的话,学生马上就抗议:「我们不要学做 人,我们要学应付考试。」再看大陆上的一些孩子,从小就要斗,就要诈欺, 就要练习出卖朋友同志,就要满口谎言。多可怕的教育,我们要靠下一代, 下一代却是这种样子。 我在台湾三十多年,写小说十年,写杂文十年,坐牢十年,现在将是 写历史十年,平均分配。为什麽我不写小说了?我觉得写小说比较间接,要 透过一个形式,一些人物,所以我改写杂文。杂文像匕首一样,可以直接插 入罪恶的心脏。杂文就好像一个人坐在司机的旁边一直提醒司机,你已经开 错了,应该左转,应该右转,应该靠边走,不应该在双黄线上超车,前面有 桥,应该放缓油门,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有红灯等等。不停的提醒,不停 的叫,叫多了以後就被关进大牢。掌握权柄的人认为:只要没有人指出他的 错误,他就永远没有错误。 我自己在牢房裹沉思,我为什麽坐牢,我犯了什麽罪?犯了什麽法? 出狱之後,我更不断的探讨,像我这样的遭遇,是不是一个变态的、特殊的 例予?我到爱荷华,正式和大陆的作家在一起,使我发现,像我这种人,上 帝注定要我坐牢,不在台湾坐牢,就在大陆坐牢。 他们同我讲:「你这个脾气,到不了红卫兵,到不了文化大革命,反右 就把你反掉了。」为什麽一个中国人,稍微胆大心粗一点,稍微讲一点点实 话,就要遭到这种命运?我遇到很多在大陆坐过牢的人,我间他们:「你为 什麽坐牢?」他们说:「讲了几句实话。」就是这样。为什麽讲了几句实话就 会遭到这样的命运?我认为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中国文化的问题。前几 天,有位从北京来的「全国作家协会」的党书记,我同他谈,把我气得讲不 出话来。我觉得我吵架还蛮有本领,可是那一次真把我一棍于打闷了。但不 能怪他,甚至於在台北关我的特务,都不能责备,换了各位,在那个环境之 中,纳入那种轨道之後,也可能会有那样的反应,因为你觉得做得是对的。 我也会那样做。因为我认为我做得是对的,甚至可能比他们更坏。常听到有 人说:「你的前途操在自己手裹。」我年纪大了之後,觉得这话很有问题,事 实上是,一半操在自己之手,一半操在别人之手。 个人生活在世上,就好像水泥搅拌器裹的石子一样,运转起来之後
语言,只不过住的地域不同而已,怎麽会有这种现象? 这种种事情,使得做为一个中国人,不但艰难,而且羞辱、痛苦。就 是身在美国的中国人,你不晓得他是怎麽一回事,左、右、中、独、中偏左、 左偏中、中偏右、右偏中等等。 简直没有共同语言。互相把对方当作杀父之仇,这算是一个什麽样的 民族?这算是一个什縻样的国家?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那麽历史悠 久,没有一个国家有我们这样一脉相传的文化,而且这个文化曾经达到高度 的文明。现代的希腊人跟从前的希腊人无关,现代的埃及人跟从前的埃及人 无关,而现代的中国人却是古中国人的後裔。为什麽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 这样一个庞大的民族,落到今天这种丑陋的地步?不但受外国人欺负,更受 自己人欺负--受暴君、暴官、暴民的欺负。有时侯我在外国公园里停一下。 看到外国小孩,他们是那麽快乐,我从内心产生羡慕。他们没有负担,他们 的前途坦落,心理健康,充满欢愉。我们台湾的孩子,到学校去念书。戴上 近视眼镜。为了应付功课的压力,六亲不认。他母亲昏倒在地,他去扶她。 母亲悲怆的喊:「我死了算了,管我干什麽?你用功罢,你用功罢!」我太太 在教书的时候,偶尔谈到题外做人的话,学生马上就抗议:「我们不要学做 人,我们要学应付考试。」再看大陆上的一些孩子,从小就要斗,就要诈欺, 就要练习出卖朋友同志,就要满口谎言。多可怕的教育,我们要靠下一代, 下一代却是这种样子。 我在台湾三十多年,写小说十年,写杂文十年,坐牢十年,现在将是 写历史十年,平均分配。为什麽我不写小说了?我觉得写小说比较间接,要 透过一个形式,一些人物,所以我改写杂文。杂文像匕首一样,可以直接插 入罪恶的心脏。杂文就好像一个人坐在司机的旁边一直提醒司机,你已经开 错了,应该左转,应该右转,应该靠边走,不应该在双黄线上超车,前面有 桥,应该放缓油门,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有红灯等等。不停的提醒,不停 的叫,叫多了以後就被关进大牢。掌握权柄的人认为:只要没有人指出他的 错误,他就永远没有错误。 我自己在牢房裹沉思,我为什麽坐牢,我犯了什麽罪?犯了什麽法? 出狱之後,我更不断的探讨,像我这样的遭遇,是不是一个变态的、特殊的 例予?我到爱荷华,正式和大陆的作家在一起,使我发现,像我这种人,上 帝注定要我坐牢,不在台湾坐牢,就在大陆坐牢。 他们同我讲:「你这个脾气,到不了红卫兵,到不了文化大革命,反右 就把你反掉了。」为什麽一个中国人,稍微胆大心粗一点,稍微讲一点点实 话,就要遭到这种命运?我遇到很多在大陆坐过牢的人,我间他们:「你为 什麽坐牢?」他们说:「讲了几句实话。」就是这样。为什麽讲了几句实话就 会遭到这样的命运?我认为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中国文化的问题。前几 天,有位从北京来的「全国作家协会」的党书记,我同他谈,把我气得讲不 出话来。我觉得我吵架还蛮有本领,可是那一次真把我一棍于打闷了。但不 能怪他,甚至於在台北关我的特务,都不能责备,换了各位,在那个环境之 中,纳入那种轨道之後,也可能会有那样的反应,因为你觉得做得是对的。 我也会那样做。因为我认为我做得是对的,甚至可能比他们更坏。常听到有 人说:「你的前途操在自己手裹。」我年纪大了之後,觉得这话很有问题,事 实上是,一半操在自己之手,一半操在别人之手。 一个人生活在世上,就好像水泥搅拌器裹的石子一样,运转起来之後
身不由主。使我们感觉到,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社会问题,而是文化 问题。耶稣临死的时候说:「宽容他们,他们做的他们不知道。」年轻时候读 这句话,觉得稀松平常,长大之後,也觉得这句话没有力量。但是到了我现 在这个年龄,才发现这句话多縻深奥,多麽痛心。使我想到我们中国人,成 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们的丑陋,来自於我们不知道我们丑陋。我到爱荷华, 因为中华民国跟美国没有邦交,我们夫妇的经费是由爱荷华大学出一半,再 出私人捐助一半。 捐助一半的是爱荷华燕京饭店老板,一位从没有回过中国的中国人裴 竹章先生,我们从前没见过面,捐了一个这麽大的数目,使我感动。他和我 谈话,他说:「我在没有看你的书之前,我觉得中国人了不起,看了你的书 之後,才觉得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说,我想请你当面指教。]裴竹韦先生 在发现我们文化有问题後,深思到是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品质有问题,我第一 次出国时,孙观汉先生跟我讲:「你回国之後,不准讲一句话:唉!中国人 到那裹都是中国人。」我说:「好,我不讲。」回国之後,他问我:「你讲得怎 麽样?」我说:「还是不准讲的那句话:中国人到那裹都是中国人。」他希望 我不要讲这句话。是他希望中国人经过若千年後,有所改变,想不到并没有 变。是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品质真的有了问题?是不是上帝造我们中国人的时 候,就赋给我们一个丑陋的内心?我想不应是品质问题,这不是自找安慰, 中国人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之一,在美国各大学考前几名的,往往是中 国人,许多大科学家,包括中国原子科学之父孙观汉先生,诺贝尔奖金得主 杨振宁、李政道先生,都是第一流的头脑。中国人并不是品质不好,中国人 的品质足可以使中国走到一个很健康、很快乐的境界,我们有资格做到这一 点,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国家。但我们不必整天要我们的 国家强大,国家不强大有什麽关系?只要人民幸福。在人民幸福了之後,再 去追求强大不迟。我想我们中国人有高贵的品质。但是为什麽几百年以来, 始终不能使中国人脱离苦难?什麽原因? 我想冒昧的提出一个综合性的答案,那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种 滤过性病毒,使我们子子孙孙受了感染,到今天都不能痊愈。有人说:「自 己不争气,却怪祖先。」这话有一个大漏洞。记得易卜先生有一出名剧(按, [本鬼]),有梅毒的父母,生出个梅毒的儿子,每次儿子病发的时候:都要 吃药。有一次,儿子愤怒的说:「我不要这个药,我宁愿死。你看你给我一 个什麽样的身体?」这能怪他而不怪他的父母?我们不是怪我们的父母。我 们不是怪我们的祖先,假定我们要怪的话,我们要怪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 什麽样的文化?这麽一个庞大的国度,拥有全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一个庞大 民族,却陷入贫穷、愚味、斗争、血腥等等的流沙之中,难以自拔。我看到 别的国家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心裹充满了羡慕。这样的一个传统文化。产生 了现在这样的一个现象,使我们中国人具备了很多种可怕的特徵。最明显的 特徵之一就是脏、乱、吵。台北曾经一度反脏乱。结果反了几天也不再反了。 我们的厨房脏乱。我们的家庭脏乱。有很多地方,中国人一去,别人就搬走 了。我有一个小朋友,国立政治大学毕业的,嫁给一个法国人,住在巴黎, 许多朋友到欧洲旅行都在她家,打过地铺。她跟我说:「她住的那栋楼裹, 法国人都搬走了,东方人都搬来了。」(东方人的意思,有时候是指整个东方, 有时候专指中国人。)我听了很难过,可是随便看看,到处是冰淇淋盒子、 拖鞋:小孩子到处跑,到处乱画,空气裹有潮湿的霉味。我问:「你们不能
身不由主。使我们感觉到,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社会问题,而是文化 问题。耶稣临死的时候说:「宽容他们,他们做的他们不知道。」年轻时候读 这句话,觉得稀松平常,长大之後,也觉得这句话没有力量。但是到了我现 在这个年龄,才发现这句话多縻深奥,多麽痛心。使我想到我们中国人,成 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们的丑陋,来自於我们不知道我们丑陋。我到爱荷华, 因为中华民国跟美国没有邦交,我们夫妇的经费是由爱荷华大学出一半,再 出私人捐助一半。 捐助一半的是爱荷华燕京饭店老板,一位从没有回过中国的中国人裴 竹章先生,我们从前没见过面,捐了一个这麽大的数目,使我感动。他和我 谈话,他说:「我在没有看你的书之前,我觉得中国人了不起,看了你的书 之後,才觉得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说,我想请你当面指教。]裴竹韦先生 在发现我们文化有问题後,深思到是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品质有问题,我第一 次出国时,孙观汉先生跟我讲:「你回国之後,不准讲一句话:唉!中国人 到那裹都是中国人。」我说:「好,我不讲。」回国之後,他问我:「你讲得怎 麽样?」我说:「还是不准讲的那句话:中国人到那裹都是中国人。」他希望 我不要讲这句话。是他希望中国人经过若千年後,有所改变,想不到并没有 变。是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品质真的有了问题?是不是上帝造我们中国人的时 候,就赋给我们一个丑陋的内心?我想不应是品质问题,这不是自找安慰, 中国人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之一,在美国各大学考前几名的,往往是中 国人,许多大科学家,包括中国原子科学之父孙观汉先生,诺贝尔奖金得主 杨振宁、李政道先生,都是第一流的头脑。中国人并不是品质不好,中国人 的品质足可以使中国走到一个很健康、很快乐的境界,我们有资格做到这一 点,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国家。但我们不必整天要我们的 国家强大,国家不强大有什麽关系?只要人民幸福。在人民幸福了之後,再 去追求强大不迟。我想我们中国人有高贵的品质。但是为什麽几百年以来, 始终不能使中国人脱离苦难?什麽原因? 我想冒昧的提出一个综合性的答案,那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种 滤过性病毒,使我们子子孙孙受了感染,到今天都不能痊愈。有人说:「自 己不争气,却怪祖先。」这话有一个大漏洞。记得易卜先生有一出名剧(按, [本鬼]),有梅毒的父母,生出个梅毒的儿子,每次儿子病发的时候:都要 吃药。有一次,儿子愤怒的说:「我不要这个药,我宁愿死。你看你给我一 个什麽样的身体?」这能怪他而不怪他的父母?我们不是怪我们的父母。我 们不是怪我们的祖先,假定我们要怪的话,我们要怪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 什麽样的文化?这麽一个庞大的国度,拥有全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一个庞大 民族,却陷入贫穷、愚昧、斗争、血腥等等的流沙之中,难以自拔。我看到 别的国家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心裹充满了羡慕。这样的一个传统文化。产生 了现在这样的一个现象,使我们中国人具备了很多种可怕的特徵。最明显的 特徵之一就是脏、乱、吵。台北曾经一度反脏乱。结果反了几天也不再反了。 我们的厨房脏乱。我们的家庭脏乱。有很多地方,中国人一去,别人就搬走 了。我有一个小朋友,国立政治大学毕业的,嫁给一个法国人,住在巴黎, 许多朋友到欧洲旅行都在她家,打过地铺。她跟我说:「她住的那栋楼裹, 法国人都搬走了,东方人都搬来了。」(东方人的意思,有时候是指整个东方, 有时候专指中国人。)我听了很难过,可是随便看看,到处是冰淇淋盒子、 拖鞋;小孩子到处跑,到处乱画,空气裹有潮湿的霉味。我问:「你们不能
弄乾净吗?」她说:「不能。」不但外国人觉得我们脏,我们乱。经过这麽样 提醒之後,我们自己也觉得我们脏、我们乱。至於吵,中国人的嗓门之大, 真是天下无双,尤以广东老乡的噪门最为叫座。有个发生在美国的笑话:两 个广东人在那裹讲悄悄话,美国人认为他们就要打架,急拨电话报案,警察 来了,问他们在干什麽?他们说:「我们正耳语。」 为什麽中国人声音大?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中国人嗓门特高,觉得 声音大就是理大:只要声音大、噪门高,理都跑到我这裹来了,要不然我怎 麽会那麽气愤?我想这几点足使中国人的形象受到破坏,使我们的内心不能 平安。因为吵、脏、乱,自然会影响内心,窗明几净和又脏又乱,是两个完 全不一样的世界。 至於中国人的窝里斗,可是天下闻名的中国人的重要特性。每一个单 独的口本人。看起来都像一条猪,可是三个日本人加起来就是一条龙:曰本 人的团队精神使日本所向无敌。中国人打仗打不过日本人,做生意也做不过 日本人,就在台北,三个日本人做生意,好,这次是你的,下次是我的。中 国人做生意,就显现出中国人的丑陋程度,你卖五十。我卖四十,你卖三十, 我卖二十。所以说。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一条龙,中国入讲起话来头头是道。 上可以把太阳一口气吹灭,下可以治国平天下。中国人在单独一个位置上。 譬如在研究室里,在考场上,在不需要有人际关系的情况下,他可以有了不 起的发展。但是三个中国人加在一起,三巨条龙加在一起。就成了一条猪、 一条虫,甚至连虱都不如。因为中国人最拿手的是内斗。有中国人的地方就 有内斗,中国人永远不团结,似乎中国人身上缺少团结的细胞,所以外国人 批评中国人不知道团结,我只好说:「你知道中国人不团结是什麽意思?是 上帝的意思!因为中国有十亿人口,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你受得了?是上 帝可怜你们,才教中国人不团结。」我一面讲,一面痛彻心腑。 中国人不但不团结,反而有不团结的充分理由,每一个人都可以把这 个理由写成一本书。各位在美国看得最清楚,最好的标本就在眼前,任何一 个华人社会,至少分成三百六十五派,互相想把对方置於死地。中国有一句 话:一个和尚担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人多有什麽用? 中国人在内心上根本就不了解合作的重要性。可是你说他不了解,他可以写 一本团结重要的书给你看看。我上次(一九八一)来美国,住在一个在大学 教书的朋友家裹,谈得头头是道,天文地理,怎麽样救国等等,第二天我说: 「我要到张三那儿去一下。」他一听是张三,就眼冒不屑的火光,我说:「你 送我去一下吧!」他说:「我不送,你自己去好了。」都在美国学校教书,都 是从一个家乡来的,竟不能互相容忍,那还讲什麽理性?所以中国人的窝裹 斗,是一项严重的特徵。 各位在美国更容易体会到这一点,凡是整中国人最厉害的人不是外国 人,而是中国人。 凡是出卖中国人的:也不是外国人,而是中国人。凡是陷害中国人的, 不是外国人,而是中国人。在马来西亚就有这样的一个故事:有一个朋友住 在那儿开矿,一下子被告了,告得很严重,追查之下,告他的原来是个老朋 友,一块从中国来的,在一起打天下的。朋友质问他怎麽做出这种下流的事? 那人说:「一块儿打天下是一块儿打天下,你现在高楼大厦,我现在搞的没 办法,我不告你告谁?」所以搞中国人的还是中国人。譬如说,在美国这麽 大的一个国度,沧海一粟。怎麽会有人知道你是非法入境?有人告你麼!谁
弄乾净吗?」她说:「不能。」不但外国人觉得我们脏,我们乱。经过这麽样 提醒之後,我们自己也觉得我们脏、我们乱。至於吵,中国人的嗓门之大, 真是天下无双,尤以广东老乡的噪门最为叫座。有个发生在美国的笑话:两 个广东人在那裹讲悄悄话,美国人认为他们就要打架,急拨电话报案,警察 来了,问他们在干什麽?他们说:「我们正耳语。」 为什麽中国人声音大?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中国人嗓门特高,觉得 声音大就是理大:只要声音大、噪门高,理都跑到我这裹来了,要不然我怎 麽会那麽气愤?我想这几点足使中国人的形象受到破坏,使我们的内心不能 平安。因为吵、脏、乱,自然会影响内心,窗明几净和又脏又乱,是两个完 全不一样的世界。 至於中国人的窝里斗,可是天下闻名的中国人的重要特性。每一个单 独的口本人。看起来都像一条猪,可是三个日本人加起来就是一条龙:曰本 人的团队精神使日本所向无敌。中国人打仗打不过日本人,做生意也做不过 日本人,就在台北,三个日本人做生意,好,这次是你的,下次是我的。中 国人做生意,就显现出中国人的丑陋程度,你卖五十。我卖四十,你卖三十, 我卖二十。所以说。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一条龙,中国入讲起话来头头是道。 上可以把太阳一口气吹灭,下可以治国平天下。中国人在单独一个位置上。 譬如在研究室里,在考场上,在不需要有人际关系的情况下,他可以有了不 起的发展。但是三个中国人加在一起,三巨条龙加在一起。就成了一条猪、 一条虫,甚至连虱都不如。因为中国人最拿手的是内斗。有中国人的地方就 有内斗,中国人永远不团结,似乎中国人身上缺少团结的细胞,所以外国人 批评中国人不知道团结,我只好说:「你知道中国人不团结是什麽意思?是 上帝的意思!因为中国有十亿人口,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你受得了?是上 帝可怜你们,才教中国人不团结。」我一面讲,一面痛彻心腑。 中国人不但不团结,反而有不团结的充分理由,每一个人都可以把这 个理由写成一本书。各位在美国看得最清楚,最好的标本就在眼前,任何一 个华人社会,至少分成三百六十五派,互相想把对方置於死地。中国有一句 话:一个和尚担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人多有什麽用? 中国人在内心上根本就不了解合作的重要性。可是你说他不了解,他可以写 一本团结重要的书给你看看。我上次(一九八一)来美国,住在一个在大学 教书的朋友家裹,谈得头头是道,天文地理,怎麽样救国等等,第二天我说: 「我要到张三那儿去一下。」他一听是张三,就眼冒不屑的火光,我说:「你 送我去一下吧!」他说:「我不送,你自己去好了。」都在美国学校教书,都 是从一个家乡来的,竟不能互相容忍,那还讲什麽理性?所以中国人的窝裹 斗,是一项严重的特徵。 各位在美国更容易体会到这一点,凡是整中国人最厉害的人不是外国 人,而是中国人。 凡是出卖中国人的:也不是外国人,而是中国人。凡是陷害中国人的, 不是外国人,而是中国人。在马来西亚就有这样的一个故事:有一个朋友住 在那儿开矿,一下子被告了,告得很严重,追查之下,告他的原来是个老朋 友,一块从中国来的,在一起打天下的。朋友质问他怎麽做出这种下流的事? 那人说:「一块儿打天下是一块儿打天下,你现在高楼大厦,我现在搞的没 办法,我不告你告谁?」所以搞中国人的还是中国人。譬如说,在美国这麽 大的一个国度,沧海一粟。怎麽会有人知道你是非法入境?有人告你麽!谁
告你?就是你身边的朋友,就是中国人告你。有许多朋友同我说:如果顶头 上司是中国人时,你可要特别注意。特别小心,他不但不会提升你,裁员时 还会先开除你。因为他要「表示」他大公无私,所以我们怎麽能跟犹太人比? 我常听人说:「我们同犹太人一样,那麽勤劳。」我觉得这话应该分两部分来 讲,一个是,中国人的勤劳美德,在大陆已被四人帮整个破坏。几千年下来, 中国唯一最重要的美德-一勤劳,现在已不存在。第二,我们拿什麽来跟犹太 人比?像报纸上说的:以色列国会里吵起来了,不得了啦,三个人有三个意 见。但是,却故意抹杀一件事情,一旦决定了之後,却是一个方向,虽然吵 得一塌糊涂,外面还在打仗,敌人四面包围。仍照旧举行选举!各位都现白, 选举的意义是必须有一个反对党,没有反对党的选举,不过是一台三流的野 台戏。在我们中国,三个人同样有三个意见,可是,跟以色列不一样的是, 中国人在决定了之後。却是三个方向。好比说今天有人提议到纽约,有人提 议到旧金山,表决决定到纽约。如果是以色列人,他们会去纽约。如果是中 国人,哼,你们去纽约,我有我的自由,我还是去旧金山。我在英国影片中, 看见一些小孩子在争,有的要爬树,有的要游泳,闹了一阵之後决定表决, 表决通过爬树,於是大家都去爬树。我对这个行为有深刻的印象,因为民主 不是形式,而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的民主是「以示民主」:投票的时候, 大官还要照个相,表示他降贵纡尊,民主并没有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只成 为他表演的一部分。 中国人的不能团结,中国人的窝裹斗,是中国人的劣根性。这不是中 国人的品质不好,而是中国的文化中,有滤过性的病毒,使我们到时侯非显 现出来不可,使我们的行为不能自我控制,明知道这是窝里斗,还是要窝里 斗。锅砸了大家都吃不成饭,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可以顶。因为这种窝里斗 的哲学,使我们中国人产生了一种很特殊的行为死不认错。各位有没有听到 中国人认过错?假如你听到中国人说:「这件事我错了。」你就应该为我们国 家民族额手称庆。我女儿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打了她,结果是我错怪了她, 她哭得很厉害,我心里很难过。我觉得它是幼小无助的,她只能靠父母,而 父母突然一翻脸,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我抱起她来,我说:「对不起,爸 爸错了,爸爸错了,我保证以後不再犯,好女儿,原谅爸爸。」她役久很久 以後才不哭。这件事情过去之後,我心里一直很痛苦,但是我又感到无限骄 傲,因为我向我的女儿承认自己错误。 中国人不习惯认错,反而有一万个理由。掩盖自己的错误。有一句俗 话:「闭门思过。」思谁的过?思对方的过?我教书的时侯,学生写周记,检 讨一周的行为,检讨的结果是:「今天我被某某骗了,骗我的那个人,我对 他这麽好,那麽好,只因为我太忠厚。」看了对方的检讨,也是说他太忠厚。 每个人检讨都觉得自己太忠厚?那麽谁不忠厚呢?不能够认错是因为中国人 丧失了认错的能力。我们虽然不认错,错还是存在,并不是不认错就没有错。 为了掩饰一个错,中国人就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再制造更多的错,来证明 第一个错并不是错。所以说,中国人喜欢讲大话。喜欢讲空话,喜欢讲假话, 喜欢讲谎话,更喜欢讲毒话--要毒的话。不断夸张我们中华民族大汉天声, 不断夸张中国传统文化可以宏扬世界。因为不能兑现的缘故,全都是大话、 空话。我不再举假话、谎话的例子,但中国人的毒话,却十分突出,连闺房 之内,都跟外国人不同。外国夫妻昵称「蜜糖」「打铃」,中国人却冒出:「杀 千刀的」。一旦涉及政治立场或争权夺利的场合,毒话就更无限上纲,使人
告你?就是你身边的朋友,就是中国人告你。有许多朋友同我说:如果顶头 上司是中国人时,你可要特别注意。特别小心,他不但不会提升你,裁员时 还会先开除你。因为他要「表示」他大公无私,所以我们怎麽能跟犹太人比? 我常听人说:「我们同犹太人一样,那麽勤劳。」我觉得这话应该分两部分来 讲,一个是,中国人的勤劳美德,在大陆已被四人帮整个破坏。几千年下来, 中国唯一最重要的美德--勤劳,现在已不存在。第二,我们拿什麽来跟犹太 人比?像报纸上说的:以色列国会里吵起来了,不得了啦,三个人有三个意 见。但是,却故意抹杀一件事情,一旦决定了之後,却是一个方向,虽然吵 得一塌糊涂,外面还在打仗,敌人四面包围。仍照旧举行选举!各位都现白, 选举的意义是必须有一个反对党,没有反对党的选举,不过是一台三流的野 台戏。在我们中国,三个人同样有三个意见,可是,跟以色列不一样的是, 中国人在决定了之後。却是三个方向。好比说今天有人提议到纽约,有人提 议到旧金山,表决决定到纽约。如果是以色列人,他们会去纽约。如果是中 国人,哼,你们去纽约,我有我的自由,我还是去旧金山。我在英国影片中, 看见一些小孩子在争,有的要爬树,有的要游泳,闹了一阵之後决定表决, 表决通过爬树,於是大家都去爬树。我对这个行为有深刻的印象,因为民主 不是形式,而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的民主是「以示民主」:投票的时候, 大官还要照个相,表示他降贵纡尊,民主并没有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只成 为他表演的一部分。 中国人的不能团结,中国人的窝裹斗,是中国人的劣根性。这不是中 国人的品质不好,而是中国的文化中,有滤过性的病毒,使我们到时侯非显 现出来不可,使我们的行为不能自我控制,明知道这是窝里斗,还是要窝里 斗。锅砸了大家都吃不成饭,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可以顶。因为这种窝里斗 的哲学,使我们中国人产生了一种很特殊的行为死不认错。各位有没有听到 中国人认过错?假如你听到中国人说:「这件事我错了。」你就应该为我们国 家民族额手称庆。我女儿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打了她,结果是我错怪了她, 她哭得很厉害,我心里很难过。我觉得它是幼小无助的,她只能靠父母,而 父母突然一翻脸,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我抱起她来,我说:「对不起,爸 爸错了,爸爸错了,我保证以後不再犯,好女儿,原谅爸爸。」她役久很久 以後才不哭。这件事情过去之後,我心里一直很痛苦,但是我又感到无限骄 傲,因为我向我的女儿承认自己错误。 中国人不习惯认错,反而有一万个理由。掩盖自己的错误。有一句俗 话:「闭门思过。」思谁的过?思对方的过?我教书的时侯,学生写周记,检 讨一周的行为,检讨的结果是:「今天我被某某骗了,骗我的那个人,我对 他这麽好,那麽好,只因为我太忠厚。」看了对方的检讨,也是说他太忠厚。 每个人检讨都觉得自己太忠厚?那麽谁不忠厚呢?不能够认错是因为中国人 丧失了认错的能力。我们虽然不认错,错还是存在,并不是不认错就没有错。 为了掩饰一个错,中国人就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再制造更多的错,来证明 第一个错并不是错。所以说,中国人喜欢讲大话。喜欢讲空话,喜欢讲假话, 喜欢讲谎话,更喜欢讲毒话--要毒的话。不断夸张我们中华民族大汉天声, 不断夸张中国传统文化可以宏扬世界。因为不能兑现的缘故,全都是大话、 空话。我不再举假话、谎话的例子,但中国人的毒话,却十分突出,连闺房 之内,都跟外国人不同。外国夫妻昵称「蜜糖」「打铃」,中国人却冒出:「杀 千刀的」。一旦涉及政治立场或争权夺利的场合,毒话就更无限上纲,使人
觉得中国人为什麽这麽恶毒、下流? 我有位写武侠小说的朋友,後来改行做生意,有次碰到他,问他做生 意可发了财?他说:「发什麽财?现在就要上吊!」我问他为什麽赔了?他 说:「你不晓得,和商人在一起。同他讲了半天,你还是不知道他主要的意 思是什麽。」很多外国朋友对我说:「和中国人交往很难,说了半天不晓得他 心裹什麽想法。」我说:「这有什麽稀奇,不要说你们洋人,就中国人和中国 人来往,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麽。」要察颜观色,转弯抹角,问他说:「吃 过饭没有?」他说:「吃了」其实没有吃,肚子还在叫。譬如说选举,洋人 的作风是:「我觉得我合适,请大家选我。」中国人却是诸葛亮式的:即令有 人请他,他也一再推辞:「唉!我不行啊!我那里够资格?」其实你不请他 的话,他恨你一辈于。好比这次请我讲演,我说:「不行吧!我不善於讲话 呀!」可是真不请我的话,说不定以後台北见面,我会飞一块砖头报你不请 我之仇。一个民族如果都是这样,会使我们的错误永远不能改正。往往用十 个错误来掩饰一个错误,再用一百个错误来掩饰十个错误。 有一次我去台中看一位英国教授,有一位也在那个大学教书的老朋友, 跑来看我,他说:「晚上到我那儿去吃饭。」我说:「对不起,我还有约。」他 说:「不行,一定要来!」我说:「好吧,到时候再说。」他说:「一定来,再 见」我们中国人心里有数,可是洋人不明白。办完事之後?到了吃晚饭的 时候,我说:「我要回去了。」英国教授说:「哎!你刚才不是和某教授约好 了的吗?要到他家去啊。」我说:「哪有这回事?」他说:「他一定把饭煮好 了等你。」外国人就不懂中国人这种心口不一的这一套。 这种种情形,使中国人生下来就有很沉重的负担,每天都要去揣摩别 人的意思。如果是平辈朋友,还没有关系。如果他有权势,如果他是大官, 如果他有钱,而你又必须跟他接近,你就要时时刻刻琢磨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都是精神浪费。所以说,有句俗话:「在中国做事容易,做人难。」「做 人」就是软体文化,各位在国外住久了,回国之後就会体会到这句话的压力。 做事容易,二加二就是四,可是做人就难了,二加二可能是五,可能是一, 可能是八百五十三,你以为你讲了实话,别人以为你是攻击你难道要颠覆政 府呀?这是一个严重的课题,使我们永远在一些大话、空话、假话、谎话、 毒话中打转。我有一个最大的本领,开任何会议时,我都可以坐在那裹睡觉, 睡醒一觉之後,会也就结束。为什麽呢?开会时大家讲的都是连他自己都不 相信的话,听不听都一样。不只台湾如此,大陆尤其严重。今年(一九八四) 参加国际作家写作计划的一位大陆著名的女作家谌容,写了一篇小说《真真 假假》,推荐给各位,务请拜读。环境使我们说谎,使我们不能诚实。我们 至少应该觉得,坏事是一件坏事,一旦坏事被我们认为是一件荣耀的事,认 为是无所谓的事的话,这个民族的软体文化就开始下降。好比说偷东西被认 为是无所谓的事,不是不光荣的事,甚至是光荣的事,这就造成一个危机, 而我们中国人正面对这个危机。 因为中国人不断的掩饰自己的错误,不断的讲大话、空话、假话、谎 话、毒话,中国人的心灵遂完全封闭,不能开阔。中国的面积这麽大,文化 这麽久远,泱泱大国,中国人应该有一个什麽样的心胸?应该是泱泱大国的 心胸。可是我们泱泱大国民的心胸只能在书上看到,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你 们看过哪一个中国人有泱泱大国民的胸襟?只要瞪他一眼,马上动刀子。你 和他意见不同试一试?洋人可以打一架之後回来握握手,中国人打一架可是
觉得中国人为什麽这麽恶毒、下流? 我有位写武侠小说的朋友,後来改行做生意,有次碰到他,问他做生 意可发了财?他说:「发什麽财?现在就要上吊!」我问他为什麽赔了?他 说:「你不晓得,和商人在一起。同他讲了半天,你还是不知道他主要的意 思是什麽。」很多外国朋友对我说:「和中国人交往很难,说了半天不晓得他 心裹什麽想法。」我说:「这有什麽稀奇,不要说你们洋人,就中国人和中国 人来往,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麽。」要察颜观色,转弯抹角,问他说:「吃 过饭没有?」他说:「吃了」其实没有吃,肚子还在叫。譬如说选举,洋人 的作风是:「我觉得我合适,请大家选我。」中国人却是诸葛亮式的:即令有 人请他,他也一再推辞:「唉!我不行啊!我那里够资格?」其实你不请他 的话,他恨你一辈于。好比这次请我讲演,我说:「不行吧!我不善於讲话 呀!」可是真不请我的话,说不定以後台北见面,我会飞一块砖头报你不请 我之仇。一个民族如果都是这样,会使我们的错误永远不能改正。往往用十 个错误来掩饰一个错误,再用一百个错误来掩饰十个错误。 有一次我去台中看一位英国教授,有一位也在那个大学教书的老朋友, 跑来看我,他说:「晚上到我那儿去吃饭。」我说:「对不起,我还有约。」他 说:「不行,一定要来!」我说:「好吧,到时候再说。」他说:「一定来,再 见!」我们中国人心里有数,可是洋人不明白。办完事之後?到了吃晚饭的 时候,我说:「我要回去了。」英国教授说:「哎!你刚才不是和某教授约好 了的吗?要到他家去啊。」我说:「哪有这回事?」他说:「他一定把饭煮好 了等你。」外国人就不懂中国人这种心口不一的这一套。 这种种情形,使中国人生下来就有很沉重的负担,每天都要去揣摩别 人的意思。如果是平辈朋友,还没有关系。如果他有权势,如果他是大官, 如果他有钱,而你又必须跟他接近,你就要时时刻刻琢磨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都是精神浪费。所以说,有句俗话:「在中国做事容易,做人难。」「做 人」就是软体文化,各位在国外住久了,回国之後就会体会到这句话的压力。 做事容易,二加二就是四,可是做人就难了,二加二可能是五,可能是一, 可能是八百五十三,你以为你讲了实话,别人以为你是攻击你难道要颠覆政 府呀?这是一个严重的课题,使我们永远在一些大话、空话、假话、谎话、 毒话中打转。我有一个最大的本领,开任何会议时,我都可以坐在那裹睡觉, 睡醒一觉之後,会也就结束。为什麽呢?开会时大家讲的都是连他自己都不 相信的话,听不听都一样。不只台湾如此,大陆尤其严重。今年(一九八四) 参加国际作家写作计划的一位大陆著名的女作家谌容,写了一篇小说《真真 假假》,推荐给各位,务请拜读。环境使我们说谎,使我们不能诚实。我们 至少应该觉得,坏事是一件坏事,一旦坏事被我们认为是一件荣耀的事,认 为是无所谓的事的话,这个民族的软体文化就开始下降。好比说偷东西被认 为是无所谓的事,不是不光荣的事,甚至是光荣的事,这就造成一个危机, 而我们中国人正面对这个危机。 因为中国人不断的掩饰自己的错误,不断的讲大话、空话、假话、谎 话、毒话,中国人的心灵遂完全封闭,不能开阔。中国的面积这麽大,文化 这麽久远,泱泱大国,中国人应该有一个什麽样的心胸?应该是泱泱大国的 心胸。可是我们泱泱大国民的心胸只能在书上看到,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你 们看过哪一个中国人有泱泱大国民的胸襟?只要瞪他一眼,马上动刀子。你 和他意见不同试一试?洋人可以打一架之後回来握握手,中国人打一架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