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业与乐业23 造出来的。我所说的是否写《礼记》《老子》原意相合 不必深求;但我确信“敬业乐业”四个字,是人类生活的 不二法门① :本题主眼②,自然是在“敬”字、“乐”字。但必先 有业,才有可敬、可乐的主体,理至易明③。所以在讲演 证文以前,先要说说有业之必要。 孔子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又说 群居终日,盲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③!”孔子是一 位教育大家,他心目中没有什么人不可教诲,独独对于这 两种人便摇头叹气说道:“难!难!”可见人生一切毛病都 洧药可医,惟有无业游民,虽大圣人碰着他,也没有办 法。 :唐朝有一位名僧百丈禅师⑧,他常常用两句格言教训 涕弟子,说道:“一日不做事,一日不吃饭。”他每日除上堂 说法之外,还要自己扫地、擦桌子、洗衣服,直到八十 ①〔不二法门〕佛教用语,直接入、不可言传的法门。常用来比喻 最好的或独一无二的方法。②本题主眼〕这题目的重点。主眼 主要的岩眼处。③〔理至易明〕道理极容易明白。④〔饱食终 日,无所用心,难矣哉〕引自《论语·阳货》,意思是整天吃饱了饭 不肯动脑筋去做点事,这种人是很难造就的呀!③〔群居终日, 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战〕引自《论语·卫灵公》,意思是和大家鹫 天混在一起,不说一句有道理的话,只是女弄小聪明,这种人是很难遴 就的呀!⑥〔虽〕即使,纵然。③〔百丈禅师〕就是怀海禅师 (720814),唐代禅宗僧人,因为居任在江西百丈山,所以又称百丈禅 师基有《弹门规式(后称《百丈湾规是2
24阅读·第二草元 罗,百百如此。有一回,他的门生想簪他服务,把他本日 应做的工悄悄地都做了,这位言行相顾的老禅师,老实不 客气,那一天便绝对的不肯吃饭。 我征引儒门、佛门这两段话,不外证明人人都要有 证当职业,人人都要不断的劳作。惝若有人问我:“百行② 汁么为先?万恶什么为首?”我便一点不迟疑答道:“百行 业为先,万恶懒为首。”没有职业的懒人,简直是社会上 的蛀米虫,简直是“掠夺别人勤劳结果”的盗贼。我们对 于这种人,是要彻底讨伐,万不能容赦的。今日所讲,专 为现在有职业及现在正做职业上预备的人一学生—说 法③,告诉他们对于自己现有的职业应采何种态度。 第一要敬业。敬字为古圣贤教人做人最简易、直捷的 法门,可惜被后来有些人说得太黴,倒变得不适实用 了。惟有朱子④解得最好,他说:“主一无适便是敬 用现在的话讲,凡做一件事,便忠于一件事,将全副稍力 集中到这事上头,一点不旁鹜⑥,便是敬。业有什么可敬 呢?为什么该敬呢?人类一面为生活而劳动,一面也是为 劳动而生活。人类既不是上帝特地制来充当消化面包的机 器,自然该各人因自己的地位和才力,认定一件事去做 ①〔征引〕引用。②〔行(xing〕德行。③〔说法〕说教 :讲追理。国〔朱子〕即朱客(1]30-120},南宋哲学家、教育家 文学家。③〔主一无适便是敬〕引自《论话·学而》“敬事而信“ 句下的注(见朱察《论语枭注》)。主一无适,专一于某种工作不旁及其 他的事情。[一点不(w]意道专致态一点不分
敞业与乐业25 可以名为一件事的,其性质都是可敬。当天总统是一件 事,拉黄包车①也是一件事。事的名称,从俗人眼里看来; 洧有高下;事的性质,从学理上解劊起来,并没有高下。只 要当大总统的人,信得过我可以当大总统才去当,实实在 在把总统当作一件正经事来做;拉黄包车的人,信得过我 可以拉黄包车才去拉,实实在在把拉车当作一件正经事来 做,便是人生合理的生活。这叫做职业的神圣。凡职业没 有不是神圣的,所以凡职业没有不是可敬的。惟其如此; 所以我们对于各种职业,没有什么分别拣择。总之,人生 在世,是要天天劳作的。劳作便是功德,不劳作便是罪 恶。至于我该做哪一种劳作呢?全看我的才能何如,境地 阿如。因自己的才能、境地,做一种劳作做到圆满,便是 天地间第一等人。 怎样才能把一种劳作做到圆满呢?惟一的秘诀就是忠 实,忠实从心理上发出来的便是敬。《庄子》记佝偻丈人 承蜩的故事②,说道:“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惟吾蜩 之知。”凡做一件事,便把这件事看作我的生命,无论 别的什么好处,到底不肯牺牲我现儆的事来和他交换。我 ①〔黄包车〕上海方言词,一般称人力车。②〔《庄子》记佝楼 :(9uu)丈人承蜩(tio)的故事〕这个故事见《庄子·达生》,大 说鸡胸駝育的老人虽然殒废,但用竹竿粘蝉,百发百中。孔子问他有什 么办法,他说天地虽大,万物虽多,我只知道有蝉强罢了。这个故事 在说明用心专一,就可以达到目的的道理。《庄子》,战国时道家的落作 之-9.佝缕,鸡胸较专“丈人“2对老人的称。承蜩”,捕蝉
26阅读·第二草元 信淳过我当禾的做成一张好桌子,和你们当政治家的建 成一个共和国家同一价值;我信得过我当挑粪的把马桶 收拾得干净,和你们当军人的打胜一支压境的敌军同一价 值。大家同是替社会做事,你不必羡慕我,我不必羡慕 你。怕的是我这件事儆得不妥当,便对不起这一天里头所 吃的饭。所以我做这事的时候,丝毫不肯分心到事外。曾 文正①说:“坐这山,望那山,一事无成。”一个人对于自 己的职业不敬,从学理方面说,便亵读②职业之神圣;从 事实方面说,一定把事憤做糟了,结果自己害自己。所以 敬业主义,于人生最为必要,又于人生最为有利。庄子 说:“用志不分,乃凝于神③。”孔子说:“素其位而行, 不愿乎其外④。”我说的敬业,不外这些道理。 第二要乐业。“做工好苦呀!”这种叹气的声音,无论 何人都会常在口边流露出来。但我要问他:“做工苦,溅 道不做工就不苦吗?”今日大热天气,我在这里喊破喉啦 来讲,诸君扯直耳朵来听,有些人看着我们好苦;翻过 来,惝若我们去赌钱去吃酒,还不是一样在淘神费力?难 道又不苦?须知苦乐全在主观的心,不在客观的事。人生 从出胎的那一秒钟起到咽气的那一秒钟止,除了睡觉以 1①〔曾文正〕即曾郾落(]8】]-1872),晚清军政重臣,因镇压太平天 国有功,被满王朝封毅勇候,谧文正。②〔亵浅(xedu)〕轻慢 翰业 ③〔用志不分,乃概于神〕引自《庄子·达生》,大意是懒 事不分心,精神就能条中。国〔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引自 9礼记:中廓》,大意是现在只做分内的事,不要希望做职分外的事a
敞业与乐业27 外,总不能把西肢、五首都搁不用。只要一用,不是海 神,便是费力,劳苦总是免不掉的。会打算盘的人,只有 从劳苦中找出快乐来。我想天下第一等苦人,莫过于无业 游民,终日闲游浪荡,不知把自己的身子和心子摆在哪里 才好。他们的日子真难过。第二等苦人,便是厌恶自己本 业的人,这件事分明不能不做,却满肚子里不愿意做。不 愿意做逃得了吗?到底不能。结果还是皱着眉头,哭丧着 脸去做。这不是专门自己替自己开玩笑吗?我老实告诉你 句话:“凡职业都是有趣味的,只要你肯继续做下去 趣味自然会发生。为什么呢?第一,因为凡一件职业, 总有许多层累①、曲折,惝能身入其中,看它变化、进展 的状态,最为亲切有味。第二,因为每一职业之成就,离 不了奋斗;一步一步的奋斗前去,从刻苦中将快乐的分量 加增。第三,职业性质,常常要和同业的人比较骈进四, 好像赛球一般,因竟胜而得快乐。第四,专心做一职业 时,把许多游思、妄想杜绝了,省却无限闲烦恼。孔子 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③。”人生能 从自己职业中领路出趣味,生活才有价值。孔子自述生 评平,说道:“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 ①〔层累〕重重叠叠的层次。②[骈(pn)进〕一同前进。; ③[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引自《论语·雍也》,大 意是知道这种道理的人比不上喜爱它的人,喜爱它的人比不上乐意去懒 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