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一五唐明宗家人传第 其心。自将相大臣皆患之,明宗颇知其非而不能裁制。从荣尝侍侧,明宗问曰:“尔军政之余,习何 事业?”对曰:“有暇读书,与诸儒讲论经义尔。”明宗曰:“经有君臣父子之道,然须硕儒端士乃可 亲之。吾见先帝好作歌诗,甚无谓也。汝,将家子,文章非素习,必不能工,传于人口,徒取笑也 吾老矣,于经义虽不能晓,然尚喜屡闻之,其余不足学也。”是岁秋,封从荣秦王。故事,诸王受封 不朝庙,而有司希旨,欲重其礼,乃建议曰:“古者因谛、尝而发爵禄,所以示不敢专。今受大封而 不告庙,非敬顺之道也。”于是,从荣朝服、乘辂车、具卤簿,至朝堂受册。出,载册以车,朝于太 庙。京师之人皆以为荣。三年,加兼中书令。有司又言:“故事:亲王班宰相下。今秦王位高而班下, 不称。”于是,与宰相分班而居右 四年,加尚书令,食邑万户。太仆少卿何泽上书,请立从荣为皇太子。是时,明宗已病,得泽 书不悦,顾左右曰:“群臣欲立太子,吾当养老于河东。”乃召大臣议立太子事,大臣皆莫敢可否 从荣入白曰:“臣闻奸人言,欲立臣为太子,臣实不愿也。”明宗曰:“此群臣之欲尔。”从荣出,见 范延光、赵延寿等,曰:“诸公议欲立吾为太子,是欲夺吾兵柄而幽之东宫耳。”延光等患之,乃加 从荣天下兵马大元帅。有司又言:“元帅或统诸道,或专一面,自前世无天下大元帅之名,其礼无所 考。按请自节度使以下,凡领兵职者,皆具橐鞬以军礼庭参。其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者,初见亦如 之,其后许如客礼。凡元帅府文符行天下,皆用帖,又升班在宰相上。”从荣大宴元帅府,诸将皆有 颁给:控鹤、奉圣、严卫指挥使,人马一匹、绢十匹:;其诸军指挥使,人绢十匹:都头已下,七匹 至三匹。又请严卫、捧圣千人为牙兵。每入朝,以数百骑先后,张弓挟矢,驰走道上。见者皆震慑 从荣又命其寮属及四方游士试作《征淮檄》,陈己所以平一天下之意。言事者请为诸王择师傅,以加 训导。宰相难其事,因请从荣自择。从荣乃请翰林学士崔棁、刑部侍郎任赞为元帅判官。明宗曰: “学士代予言,不可也。”从荣出而恚曰:“任以元帅而不得请属寮,非吾所谕也。”将相大臣见从荣 权位益隆,而轻脱如此,皆知其祸而莫敢言者。惟延光、延寿阴有避祸意,数见明宗,涕泣求解枢 密,二人皆引去,而从荣之难作 十一月戊子,雪。明宗幸宫西士和亭,得伤寒疾。己丑,从荣与枢密使朱弘昭、冯贇入问起居 于广寿殿。帝不能知人。王淑妃告曰:“从荣在此。”又曰:“弘昭等在此。”皆不应。从荣等去,乃 迁于雍和殿,宫中皆恸哭。至夜半后,帝蹶然自兴于榻,而侍疾者皆去。顾殿上守漏宫女曰:“夜漏 几何?”对曰:“四更矣!”帝即唾肉如肺者数片,溺涎液斗余。守漏者曰:“大家省事乎?”曰:“吾 不知也。”有顷,六宫皆至,曰:“大家还魂矣!”因进粥一器。至旦,疾少愈。而从荣称疾不朝 初,从荣常忌宋王从厚贤于己,而惧不为嗣。其平居骄矜自得,及闻人道宋王之善,则愀然有 不足之色。其入问疾也,见帝已不知人。既去,而闻宫中哭声,以谓帝已崩矣,乃谋以兵入宫。使 其押衙马处钧告弘昭等,欲以牙兵入宿卫,问何所可以居者。弘昭等对曰:“宫中皆王所可居,王自 择之。”因私谓处钧曰:“圣上万福,王宜竭力忠孝,不可草草。”处钧具以告从荣,从荣还遣处钧语 弘昭等曰:“尔辈不念家族乎?”弘昭、贇及宣徽使孟汉琼等,入告王淑妃以谋之。曰:“此事须得 侍卫兵为助。”乃召侍卫指挥使康义诚,谋于竹林之下。义诚有子在秦王府,不敢决其谋,谓弘昭曰 “仆为将校,惟公所使尔!”弘昭大惧。明日,从荣遣马处钧告冯贇曰:“吾今日入居兴圣宫。”又告 义诚,义诚许诺。贇即驰入内,见义诚及弘昭、汉琼等坐中兴殿阁议事。贇责义诚,曰:“主上所以 畜养吾徒者,为今日尔。今安危之机,间不容发,奈何以子故怀望,使秦王得至此门,主上安所归 乎?吾辈复有种乎?汉琼贱命不足惜,吾自率兵拒之。”即入见曰:“从荣反,兵已攻端门。”宫中相 顾号泣。明宗问弘昭等,曰:“实有之乎?”对曰:“有之。”明宗以手指天泣下,良久,曰:“义诚 自处置,毋令震动京师。”潞王子重吉在侧,明宗曰:“吾与尔父起微贱,至取天下,数救我危窘。 从荣得何气力而作此恶事!尔亟以兵守诸门。”重吉即以控鹤兵守宫门。是日,从荣自河南府拥兵千 人以出。从荣寮属甚众,而正直之士多见恶。其尤所恶者刘赞、王居敏,而所昵者刘陟、高辇。从 荣兵出,陟、辇并辔耳语,行至天津桥南,指日景谓辇曰:“明日而今,诛王居敏矣!”因阵兵桥北 下据胡床而坐,使人召康义诚。而端门己闭。叩左掖门,亦闭。而于门隙中见捧圣指挥使朱弘实率 骑兵从北来,即驰告从荣。从荣惊惧,索铁厌心,自调弓矢。皇城使安从益率骑兵三百冲之,从荣 第36页
新五代史卷一五 唐明宗家人传第三 第 36 页 其心。自将相大臣皆患之,明宗颇知其非而不能裁制。从荣尝侍侧,明宗问曰:“尔军政之余,习何 事业?”对曰:“有暇读书,与诸儒讲论经义尔。”明宗曰:“经有君臣父子之道,然须硕儒端士乃可 亲之。吾见先帝好作歌诗,甚无谓也。汝,将家子,文章非素习,必不能工,传于人口,徒取笑也。 吾老矣,于经义虽不能晓,然尚喜屡闻之,其余不足学也。”是岁秋,封从荣秦王。故事,诸王受封 不朝庙,而有司希旨,欲重其礼,乃建议曰:“古者因禘、尝而发爵禄,所以示不敢专。今受大封而 不告庙,非敬顺之道也。”于是,从荣朝服、乘辂车、具卤簿,至朝堂受册。出,载册以车,朝于太 庙。京师之人皆以为荣。三年,加兼中书令。有司又言:“故事:亲王班宰相下。今秦王位高而班下, 不称。”于是,与宰相分班而居右。 四年,加尚书令,食邑万户。太仆少卿何泽上书,请立从荣为皇太子。是时,明宗已病,得泽 书不悦,顾左右曰:“群臣欲立太子,吾当养老于河东。”乃召大臣议立太子事,大臣皆莫敢可否。 从荣入白曰:“臣闻奸人言,欲立臣为太子,臣实不愿也。”明宗曰:“此群臣之欲尔。”从荣出,见 范延光、赵延寿等,曰:“诸公议欲立吾为太子,是欲夺吾兵柄而幽之东宫耳。”延光等患之,乃加 从荣天下兵马大元帅。有司又言:“元帅或统诸道,或专一面,自前世无天下大元帅之名,其礼无所 考。按请自节度使以下,凡领兵职者,皆具橐鞬以军礼庭参。其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者,初见亦如 之,其后许如客礼。凡元帅府文符行天下,皆用帖,又升班在宰相上。”从荣大宴元帅府,诸将皆有 颁给:控鹤、奉圣、严卫指挥使,人马一匹、绢十匹;其诸军指挥使,人绢十匹;都头已下,七匹 至三匹。又请严卫、捧圣千人为牙兵。每入朝,以数百骑先后,张弓挟矢,驰走道上。见者皆震慑。 从荣又命其寮属及四方游士试作《征淮檄》,陈己所以平一天下之意。言事者请为诸王择师傅,以加 训导。宰相难其事,因请从荣自择。从荣乃请翰林学士崔棁、刑部侍郎任赞为元帅判官。明宗曰: “学士代予言,不可也。”从荣出而恚曰:“任以元帅而不得请属寮,非吾所谕也。”将相大臣见从荣 权位益隆,而轻脱如此,皆知其祸而莫敢言者。惟延光、延寿阴有避祸意,数见明宗,涕泣求解枢 密,二人皆引去,而从荣之难作。 十一月戊子,雪。明宗幸宫西士和亭,得伤寒疾。己丑,从荣与枢密使朱弘昭、冯贇入问起居 于广寿殿。帝不能知人。王淑妃告曰:“从荣在此。”又曰:“弘昭等在此。”皆不应。从荣等去,乃 迁于雍和殿,宫中皆恸哭。至夜半后,帝蹶然自兴于榻,而侍疾者皆去。顾殿上守漏宫女曰:“夜漏 几何?”对曰:“四更矣!”帝即唾肉如肺者数片,溺涎液斗余。守漏者曰:“大家省事乎?”曰:“吾 不知也。”有顷,六宫皆至,曰:“大家还魂矣!”因进粥一器。至旦,疾少愈。而从荣称疾不朝。 初,从荣常忌宋王从厚贤于己,而惧不为嗣。其平居骄矜自得,及闻人道宋王之善,则愀然有 不足之色。其入问疾也,见帝已不知人。既去,而闻宫中哭声,以谓帝已崩矣,乃谋以兵入宫。使 其押衙马处钧告弘昭等,欲以牙兵入宿卫,问何所可以居者。弘昭等对曰:“宫中皆王所可居,王自 择之。”因私谓处钧曰:“圣上万福,王宜竭力忠孝,不可草草。”处钧具以告从荣,从荣还遣处钧语 弘昭等曰:“尔辈不念家族乎?”弘昭、贇及宣徽使孟汉琼等,入告王淑妃以谋之。曰:“此事须得 侍卫兵为助。”乃召侍卫指挥使康义诚,谋于竹林之下。义诚有子在秦王府,不敢决其谋,谓弘昭曰: “仆为将校,惟公所使尔!”弘昭大惧。明日,从荣遣马处钧告冯贇曰:“吾今日入居兴圣宫。”又告 义诚,义诚许诺。贇即驰入内,见义诚及弘昭、汉琼等坐中兴殿阁议事。贇责义诚,曰:“主上所以 畜养吾徒者,为今日尔。今安危之机,间不容发,奈何以子故怀望,使秦王得至此门,主上安所归 乎?吾辈复有种乎?汉琼贱命不足惜,吾自率兵拒之。”即入见曰:“从荣反,兵已攻端门。”宫中相 顾号泣。明宗问弘昭等,曰:“实有之乎?”对曰:“有之。”明宗以手指天泣下,良久,曰:“义诚 自处置,毋令震动京师。”潞王子重吉在侧,明宗曰:“吾与尔父起微贱,至取天下,数救我危窘。 从荣得何气力而作此恶事!尔亟以兵守诸门。”重吉即以控鹤兵守宫门。是日,从荣自河南府拥兵千 人以出。从荣寮属甚众,而正直之士多见恶。其尤所恶者刘赞、王居敏,而所昵者刘陟、高辇。从 荣兵出,陟、辇并辔耳语,行至天津桥南,指日景谓辇曰:“明日而今,诛王居敏矣!”因阵兵桥北, 下据胡床而坐,使人召康义诚。而端门已闭。叩左掖门,亦闭。而于门隙中见捧圣指挥使朱弘实率 骑兵从北来,即驰告从荣。从荣惊惧,索铁厌心,自调弓矢。皇城使安从益率骑兵三百冲之,从荣
新五代史卷一六唐废帝家人传第四 兵射之。从益稍却。弘实骑兵五百自左掖门出,方渡河,而后军来者甚众。从荣乃走归河南府,其 判官任赞已下皆走出定鼎门。牙兵劫嘉善坊而溃。从荣夫妻匿床下,从益杀之。 明宗闻从荣已死,悲咽几堕于榻,绝而苏者再。冯道率百寮入见。明宗曰:“吾家事若此,惭见 群臣!”君臣相顾,泣下沾襟。从荣二子尚幼,皆从死。后六日,而明宗崩。 明宗兄弟皆不见于世家,而有侄四人,曰:从璨、从璋、从温、从敏。从璨初为右卫大将军, 安重诲用事,自诸王将相皆下之。从璨为人刚猛,不能少屈,而性倜傥,轻财好施。重诲忌之。明 宗幸汴州,以从璨为大内皇城使。尝于会节园饮酒,酣,戏登御榻,重诲奏其事,贬房州司户参军, 赐死。重诲见诛,诏复其官,赠太保。 从璋,字子良。少善骑射。庄宗时,将兵戍常山。闻明宗兵变于魏,乃亦起兵据邢州。明宗即 位,以为捧圣左厢都指挥使,改皇城使领饶州刺史、拜彰国军节度使,徙镇义成。明宗幸汴州,从 璋欲率民为贡献,其从事谏以为不可。从璋怒,引弓欲射之,坐罢为右骁卫上将军。居久之,出镇 保义,徙河中。长兴四年夏,封洋王。晋高祖立,徙镇威胜,降封陇西郡公。从璋为人贪鄙,自镇 保义,始折节自修,在南阳颇有遗爱。天福二年卒,年五十 温,字德基。初,为北京副留守。历安国、忠武、义武、成德、武宁五节度使,封兖王。晋 高祖立,复为忠武军节度使。从温为人贪鄙,多作天子器服以自僭。宗族、宾客谏之,不听。其妻 关氏大呼于牙门曰:“从温欲反,而造天子服器。”从温大恐,乃悉毁之。明宗诸子八人,至晋出帝 时六已亡殁,惟从温、从敏在。太后常曰:“吾惟有一兄,岂可绳之以法?”从温由此益骄。尝诬亲 吏薛仁嗣为盗,悉籍没其家赀数千万。仁嗣等诣阙自诉,事下有司。从温具伏。出帝惧伤太后意 释之而不问。开运二年,徙河阳三城,卒于官。是时,从璋子重俊为虢州刺史,坐赃,亦以太后故 罪其判官高献而已。重俊复为商州刺史。坐与其妹奷及杀其仆孙汉荣,掠其妻,赐死 从敏,字叔达。为人沉厚寡言,善骑射。初,从庄宗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兼行军司马。明宗入 立,迁皇城使、保义军节度使,与讨王都。历镇横海、义武、成德、归德、保义、昭义、河阳,封 泾王。汉高祖时,为西京留守,封秦国公。周广顺元年卒,赠中书令,谥曰“恭惠”。 新五代史卷一六唐废帝家人传第四 皇后刘氏子重吉重美 废帝皇后刘氏,父茂威,应州浑元人也。后为人强悍,废帝素惮之。初,封沛国夫人。废帝即 位,立为皇后。其弟延皓,少事废帝,为牙将。废帝即位,拜宫苑使、宣徽南院使。清泰二年,为 枢密使、天雄军节度使。延皓为人,素谨厚,及贵而改节。以后故用事,受赇,掠人园宅。在邺下 不恤军士,军士皆怨。捧圣都虞候张令昭以其屯驻兵逐延皓,延皓走相州。是时,石敬瑭已反,方 用兵,而令昭之乱作。令昭乃闭城,遣其副使边仁嗣请己为节度使。废帝以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 权知天雄军府事。已而,遣范延光讨之,令昭败走邢州。追至沙河,斩之。屯驻诸军乱者,三千余 人皆死。有司请以延皓行军法,废帝以后故,削其官爵而已。 废帝二子,曰重吉、重美,一女为尼,号幼澄。皆不知其所生。废帝镇风翔,重吉为控鹤指挥 使,与尼俱留京师。控鹤,亲兵也。愍帝即位,不欲重吉掌亲兵,乃出重吉为亳州团练使。居幼澄 于禁中,又徙废帝北京。废帝自疑,乃反。愍帝遣人杀重吉于宋州,幼澄亦死。 重美,幼而明敏如成人。废帝即位,自左卫上将军领成德军节度使,兼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 改领天雄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雍王。石敬瑭反,废帝欲北征,重美谓:“宜持重。”固 请毋行。废帝心惮敬瑭,初不欲往,闻重美言,以为然。而刘延皓与刘延朗等迫之不已,废帝遂如 河阳,留重美守京师。京师震恐,居民皆出城以藏窜,门者禁止之。重美曰:“国家多难,不能与民 为主,而欲禁其避祸,可乎?”因纵民出。及晋兵将至,刘皇后积薪于地,将焚其宫室,重美曰: “新天子至,必不露坐,但佗日重劳民力,取怨身后耳!”后以为然。废帝自焚,后及重美与俱死 呜呼!家人之道,不可不正也。夫礼者,所以别嫌而明微也。甚矣,五代之际!君君、臣臣、 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斯可谓乱世者欤!自古未之有也。唐一号而三 第37页
新五代史卷一六 唐废帝家人传第四 第 37 页 兵射之。从益稍却。弘实骑兵五百自左掖门出,方渡河,而后军来者甚众。从荣乃走归河南府,其 判官任赞已下皆走出定鼎门。牙兵劫嘉善坊而溃。从荣夫妻匿床下,从益杀之。 明宗闻从荣已死,悲咽几堕于榻,绝而苏者再。冯道率百寮入见。明宗曰:“吾家事若此,惭见 群臣!”君臣相顾,泣下沾襟。从荣二子尚幼,皆从死。后六日,而明宗崩。 明宗兄弟皆不见于世家,而有侄四人,曰:从璨、从璋、从温、从敏。从璨初为右卫大将军, 安重诲用事,自诸王将相皆下之。从璨为人刚猛,不能少屈,而性倜傥,轻财好施。重诲忌之。明 宗幸汴州,以从璨为大内皇城使。尝于会节园饮酒,酣,戏登御榻,重诲奏其事,贬房州司户参军, 赐死。重诲见诛,诏复其官,赠太保。 从璋,字子良。少善骑射。庄宗时,将兵戍常山。闻明宗兵变于魏,乃亦起兵据邢州。明宗即 位,以为捧圣左厢都指挥使,改皇城使领饶州刺史、拜彰国军节度使,徙镇义成。明宗幸汴州,从 璋欲率民为贡献,其从事谏以为不可。从璋怒,引弓欲射之,坐罢为右骁卫上将军。居久之,出镇 保义,徙河中。长兴四年夏,封洋王。晋高祖立,徙镇威胜,降封陇西郡公。从璋为人贪鄙,自镇 保义,始折节自修,在南阳颇有遗爱。天福二年卒,年五十一。 从温,字德基。初,为北京副留守。历安国、忠武、义武、成德、武宁五节度使,封兖王。晋 高祖立,复为忠武军节度使。从温为人贪鄙,多作天子器服以自僭。宗族、宾客谏之,不听。其妻 关氏大呼于牙门曰:“从温欲反,而造天子服器。”从温大恐,乃悉毁之。明宗诸子八人,至晋出帝 时六已亡殁,惟从温、从敏在。太后常曰:“吾惟有一兄,岂可绳之以法?”从温由此益骄。尝诬亲 吏薛仁嗣为盗,悉籍没其家赀数千万。仁嗣等诣阙自诉,事下有司。从温具伏。出帝惧伤太后意, 释之而不问。开运二年,徙河阳三城,卒于官。是时,从璋子重俊为虢州刺史,坐赃,亦以太后故, 罪其判官高献而已。重俊复为商州刺史。坐与其妹奸及杀其仆孙汉荣,掠其妻,赐死。 从敏,字叔达。为人沉厚寡言,善骑射。初,从庄宗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兼行军司马。明宗入 立,迁皇城使、保义军节度使,与讨王都。历镇横海、义武、成德、归德、保义、昭义、河阳,封 泾王。汉高祖时,为西京留守,封秦国公。周广顺元年卒,赠中书令,谥曰“恭惠”。 新五代史卷一六 唐废帝家人传第四 皇后刘氏 子重吉 重美 废帝皇后刘氏,父茂威,应州浑元人也。后为人强悍,废帝素惮之。初,封沛国夫人。废帝即 位,立为皇后。其弟延皓,少事废帝,为牙将。废帝即位,拜宫苑使、宣徽南院使。清泰二年,为 枢密使、天雄军节度使。延皓为人,素谨厚,及贵而改节。以后故用事,受赇,掠人园宅。在邺下 不恤军士,军士皆怨。捧圣都虞候张令昭以其屯驻兵逐延皓,延皓走相州。是时,石敬瑭已反,方 用兵,而令昭之乱作。令昭乃闭城,遣其副使边仁嗣请己为节度使。废帝以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 权知天雄军府事。已而,遣范延光讨之,令昭败走邢州。追至沙河,斩之。屯驻诸军乱者,三千余 人皆死。有司请以延皓行军法,废帝以后故,削其官爵而已。 废帝二子,曰重吉、重美,一女为尼,号幼澄。皆不知其所生。废帝镇凤翔,重吉为控鹤指挥 使,与尼俱留京师。控鹤,亲兵也。愍帝即位,不欲重吉掌亲兵,乃出重吉为亳州团练使。居幼澄 于禁中,又徙废帝北京。废帝自疑,乃反。愍帝遣人杀重吉于宋州,幼澄亦死。 重美,幼而明敏如成人。废帝即位,自左卫上将军领成德军节度使,兼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 改领天雄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雍王。石敬瑭反,废帝欲北征,重美谓:“宜持重。”固 请毋行。废帝心惮敬瑭,初不欲往,闻重美言,以为然。而刘延皓与刘延朗等迫之不已,废帝遂如 河阳,留重美守京师。京师震恐,居民皆出城以藏窜,门者禁止之。重美曰:“国家多难,不能与民 为主,而欲禁其避祸,可乎?”因纵民出。及晋兵将至,刘皇后积薪于地,将焚其宫室,重美曰: “新天子至,必不露坐,但佗日重劳民力,取怨身后耳!”后以为然。废帝自焚,后及重美与俱死。 呜呼!家人之道,不可不正也。夫礼者,所以别嫌而明微也。甚矣,五代之际!君君、臣臣、 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斯可谓乱世者欤!自古未之有也。唐一号而三
新五代史卷一七晋家人传第五 姓,周一号而二姓。唐太祖、庄宗为一家;明宗、愍帝为一家:废帝为一家:周太祖为一家:世宗 为一家。别其家而同其号者,何哉?唐从其号,见其盗而有也:周从其号,与之也。而别其家者, 昭穆亲疏之不可乱也。号可同,家不可以不别,所以别嫌而明微也。梁博王友文之不别,何哉?著 祸本也,梁太祖之祸,自友文始,存之所以戒也。 新五代史卷一七晋家人传第五 高祖皇后李氏大妃安氏出帝皇后冯氏高祖子重信重乂重英重进重睿重杲高 祖叔父万友万友子敬威敬贇万诠万诠子敬晖高祖兄敬儒高祖弟敬德敬殷重胤出 帝子延煦延宝 高祖皇后李氏,唐明宗皇帝女也。后初号“永宁公主”。清泰二年封魏国长公主。自废帝立,常 疑高祖必反。三年,公主自太原入朝,于春节辞归,留之不得。废帝醉,语公主曰:“尔归何速,欲 与石郎反邪?”既醒,左右告之,废帝大悔。公主归以语高祖,高祖由是益不自安 高祖即位,公主当为皇后。天福二年三月,有司言:“皇太妃尊号已正,请上宝册。”太妃,高 祖庶母刘氏也。高祖以宗庙未立,谦抑未皇。七年夏五月,高祖已病,乃诏尊太妃为皇太后,然卒 不奉册,而髙祖崩。故后讫高祖世亦无册命。出帝天福八年七月,册尊皇后为皇太后。 太后为人强敏,高祖常严惮之。出帝冯皇后用事,太后数训戒之,出帝不从,乃及于败。开运 三年十二月,耶律德光已降晋兵,遣张彦泽先犯京师,以书遗太后,具道已降晋军,且曰:“吾有梳 头妮子,窃一药囊以奔于晋,今皆在否?吾战阳城时,亡奚车一乘,在否?”又问契丹先为晋获者, 及景延广、桑维翰等所在。太后与帝闻彦泽至,欲自焚,嬖臣薛超劝止之。及得德光所与书,乃灭 火出上苑中。帝召当直学士范质谓曰:“杜郎一何相负?昔先帝起太原时,欲择一子留守,谋之北朝 皇帝,皇帝以属我,我素以为其所知,卿为我草奏具言之,庶几活我子母。”质为帝草降表,曰: 孙男臣重贵言:顷者,唐运告终,中原失驭,数穷否极,天缺地倾。先人有田一成,有众一旅, 兵连祸结,力屈势孤。翁皇帝救患摧刚,兴利除害,躬擐甲胄,深入寇场。犯露蒙霜,度雁门之险 弛风击电,行中冀之诛。黄钺一麾,天下大定。势凌宇宙,义感神明。功成不居,遂兴晋祚。则翁 皇帝有大造于石氏也 旋属天降鞠凶,先君即世,臣遵承遗旨,纂绍前基。谅閤之初,荒迷失次,凡有军国重事,皆 委将相大臣。至于擅继宗祧,既非禀命。轻发文字,辄敢抗尊。自启衅端,果贻赫怒,祸至神惑 运尽天亡。十万师徒望风東手,亿兆黎庶延颈归心。臣负义包羞,贪生忍耻,自贻颠覆,上累祖宗, 偷度朝昏,苟存视息。翁皇帝若惠顾畴昔,稍霁雷霆,未赐灵诛,不绝先祀,则百口荷更生之德, 一门衔无报之恩。虽所愿焉,非敢望也。臣与太后、妻冯氏于郊野面缚俟命次。 又为太后表,曰: 晋室皇太后、新妇李氏妾言:张彦泽、傅住儿等至,伏蒙皇帝阿翁降书安抚者。妾伏念先皇帝 顷在并、汾,适逢屯难,危同累卵,急若倒悬,智勇俱穷,朝夕不保。皇帝阿翁发自冀北,亲抵河 东,跋履山川,逾越险阻。立平巨孽,遂定中原,救石氏之覆亡,立晋朝之社稷。不幸先帝厌代, 嗣子承祧,不能继好息民,而反亏恩辜义。兵戈屡动,驷马难追。戚实自贻,咎将谁执!今穹旻震 怒,中外携离,上将牵羊,六师解甲。妾举宗负衅,视景偷生,惶惑之中,抚问斯至,明宣恩旨 曲示含容,慰谕丁宁,神爽飞越。岂谓已垂之命,忽蒙更生之恩。省罪责躬,九死未报。今遣孙男 延煦、延宝,奉表请罪,陈谢以闻。 德光报曰:“可无忧,管取一吃饭处。” 四年正月丁亥朔,德光入京师,帝与太后肩舆至郊外,德光不见。馆于封禅寺,遣其将崔延勋 以兵守之。是时,雨雪寒冻,皆苦饥。太后使人谓寺僧曰:“吾尝于此饭僧数万,今日岂不相悯邪?” 寺僧辞以虏意难测,不敢献食。帝阴祈守者,乃稍得食。辛卯,德光降帝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尉, 封“负义侯”,迁于黄龙府。德光使人谓太后曰:“吾闻重贵不从母教而至于此,可求自便,勿与俱 行。”太后答曰:“重贵事妾甚谨。所失者,违先君之志,绝两国之欢。然重贵此去,幸蒙大惠,全 第38页
新五代史卷一七 晋家人传第五 第 38 页 姓,周一号而二姓。唐太祖、庄宗为一家;明宗、愍帝为一家;废帝为一家;周太祖为一家;世宗 为一家。别其家而同其号者,何哉?唐从其号,见其盗而有也;周从其号,与之也。而别其家者, 昭穆亲疏之不可乱也。号可同,家不可以不别,所以别嫌而明微也。梁博王友文之不别,何哉?著 祸本也,梁太祖之祸,自友文始,存之所以戒也。 新五代史卷一七 晋家人传第五 高祖皇后李氏 大妃安氏 出帝皇后冯氏 高祖子重信 重乂 重英 重进 重睿 重杲 高 祖叔父万友 万友子敬威 敬贇 万诠 万诠子敬晖 高祖兄敬儒 高祖弟敬德 敬殷 重胤 出 帝子延煦 延宝 高祖皇后李氏,唐明宗皇帝女也。后初号“永宁公主”。清泰二年封魏国长公主。自废帝立,常 疑高祖必反。三年,公主自太原入朝,于春节辞归,留之不得。废帝醉,语公主曰:“尔归何速,欲 与石郎反邪?”既醒,左右告之,废帝大悔。公主归以语高祖,高祖由是益不自安。 高祖即位,公主当为皇后。天福二年三月,有司言:“皇太妃尊号已正,请上宝册。”太妃,高 祖庶母刘氏也。高祖以宗庙未立,谦抑未皇。七年夏五月,高祖已病,乃诏尊太妃为皇太后,然卒 不奉册,而高祖崩。故后讫高祖世亦无册命。出帝天福八年七月,册尊皇后为皇太后。 太后为人强敏,高祖常严惮之。出帝冯皇后用事,太后数训戒之,出帝不从,乃及于败。开运 三年十二月,耶律德光已降晋兵,遣张彦泽先犯京师,以书遗太后,具道已降晋军,且曰:“吾有梳 头妮子,窃一药囊以奔于晋,今皆在否?吾战阳城时,亡奚车一乘,在否?”又问契丹先为晋获者, 及景延广、桑维翰等所在。太后与帝闻彦泽至,欲自焚,嬖臣薛超劝止之。及得德光所与书,乃灭 火出上苑中。帝召当直学士范质谓曰:“杜郎一何相负?昔先帝起太原时,欲择一子留守,谋之北朝 皇帝,皇帝以属我,我素以为其所知,卿为我草奏具言之,庶几活我子母。”质为帝草降表,曰: 孙男臣重贵言:顷者,唐运告终,中原失驭,数穷否极,天缺地倾。先人有田一成,有众一旅, 兵连祸结,力屈势孤。翁皇帝救患摧刚,兴利除害,躬擐甲胄,深入寇场。犯露蒙霜,度雁门之险; 驰风击电,行中冀之诛。黄钺一麾,天下大定。势凌宇宙,义感神明。功成不居,遂兴晋祚。则翁 皇帝有大造于石氏也。 旋属天降鞠凶,先君即世,臣遵承遗旨,纂绍前基。谅闇之初,荒迷失次,凡有军国重事,皆 委将相大臣。至于擅继宗祧,既非禀命。轻发文字,辄敢抗尊。自启衅端,果贻赫怒,祸至神惑, 运尽天亡。十万师徒望风束手,亿兆黎庶延颈归心。臣负义包羞,贪生忍耻,自贻颠覆,上累祖宗, 偷度朝昏,苟存视息。翁皇帝若惠顾畴昔,稍霁雷霆,未赐灵诛,不绝先祀,则百口荷更生之德, 一门衔无报之恩。虽所愿焉,非敢望也。臣与太后、妻冯氏于郊野面缚俟命次。 又为太后表,曰: 晋室皇太后、新妇李氏妾言:张彦泽、傅住儿等至,伏蒙皇帝阿翁降书安抚者。妾伏念先皇帝 顷在并、汾,适逢屯难,危同累卵,急若倒悬,智勇俱穷,朝夕不保。皇帝阿翁发自冀北,亲抵河 东,跋履山川,逾越险阻。立平巨孽,遂定中原,救石氏之覆亡,立晋朝之社稷。不幸先帝厌代, 嗣子承祧,不能继好息民,而反亏恩辜义。兵戈屡动,驷马难追。戚实自贻,咎将谁执!今穹旻震 怒,中外携离,上将牵羊,六师解甲。妾举宗负衅,视景偷生,惶惑之中,抚问斯至,明宣恩旨, 曲示含容,慰谕丁宁,神爽飞越。岂谓已垂之命,忽蒙更生之恩。省罪责躬,九死未报。今遣孙男 延煦、延宝,奉表请罪,陈谢以闻。 德光报曰:“可无忧,管取一吃饭处。” 四年正月丁亥朔,德光入京师,帝与太后肩舆至郊外,德光不见。馆于封禅寺,遣其将崔延勋 以兵守之。是时,雨雪寒冻,皆苦饥。太后使人谓寺僧曰:“吾尝于此饭僧数万,今日岂不相悯邪?” 寺僧辞以虏意难测,不敢献食。帝阴祈守者,乃稍得食。辛卯,德光降帝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尉, 封“负义侯”,迁于黄龙府。德光使人谓太后曰:“吾闻重贵不从母教而至于此,可求自便,勿与俱 行。”太后答曰:“重贵事妾甚谨。所失者,违先君之志,绝两国之欢。然重贵此去,幸蒙大惠,全
新五代史卷一七晋家人传第五 生保家。母不随子,欲何所归?”于是,太后与冯皇后、皇弟重睿、皇子延煦、延宝等举族从帝而 北。以宫女五十、宦者三十、东西班五十、医官一、控鹤官四、御厨七、茶酒司三、仪鸾司三、六 军士二十人从。卫以骑兵三百。所经州县,皆故晋将吏,有所供馈,不得通。路傍父老争持羊酒为 献,卫兵推隔,不使见帝。皆涕泣而去 自幽州行十余日,过平州,出榆关,行砂碛中。饥不得食,遣宫女、从官,采木实、野蔬而食。 又行七八日,至锦州。虏人迫帝与太后拜阿保机画像。帝不胜其辱,泣而呼曰:“薛超误我,不令我 死!”又行五六日,过海北州,至东丹王墓,遣延煦拜之。又行十余日,渡辽水,至渤海国铁州。又 行七八日,过南海府,遂至黄龙府。是岁六月,契丹国母徙帝、太后于怀密州。州去黄龙府西北 千五百里。行过辽阳二百里,而国母为永康王所囚,永康王遣帝、太后还止辽阳,稍供给之。 明年四月,永康王至辽阳,帝白衣、纱帽与太后、皇后诣帐中上谒。永康王止帝以常服见,帝 伏地雨泣,自陈过咎。永康王使人扶起之,与坐,饮酒奏乐。而永康王帐下伶人、从官,望见故王 皆泣下,悲不自胜,争以衣服药饵为遗。五月,永康王上陉,取帝所从行宦者十五人、东西班十五 人及皇子延煦而去。永康王妻兄禅奴爱帝小女,求之,帝辞以尚幼。永康王驰一骑取之,以赐禅奴 陉,虏地,尤高凉。虏人常以五月上陉避暑,八月下陉。至八月,永康王下陉。太后自驰至霸州见 永康王,求于汉儿城侧赐地,种牧以为生。永康王以太后自从,行十余日,遣与延煦俱还辽阳 明年乃汉乾祐二年,其二月,徙帝、太后于建州。自辽阳东南行千二百里至建州,节度使赵延 晖避正寝以馆之。去建州数十里外得地五十余顷,帝遣从行者耕而食之。明年三月,太后寝疾,无 医药,常仰天而泣。南望戟手骂杜重威、李守贞等曰:“使死者无知则已,若其有知,不赦尔于地下 八月疾亟,谓帝曰:“我死,焚其骨送范阳佛寺,无使我为虏地鬼也!”遂卒。帝与皇后、宫人、宦 者、东西班,皆被发徒跣,扶舁其柩至赐地,焚其骨,穿地而葬焉。周显德中,有中国人自契丹亡 归者言,见帝与皇后、诸子皆无恙。后不知其所终 安太妃,代北人也,不知其世家,为敬儒妻,生出帝,封秦国夫人。出帝立,尊为皇太妃。妃 老而失明,从出帝北迁,自辽阳徙建州,卒于道中。临卒,谓帝曰:“当焚我为灰,南向扬之,庶几 遗魂得反中国也。”既卒,砂碛中无草木,乃毁奚车而焚之,载其烬骨至建州。李太后亦卒,遂并葬 出帝皇后冯氏,定州人也。父濛,为州进奏吏,居京师,以巧佞为安重诲所喜,以为邺都副留 守。高祖留守邺都,得濛驩甚,乃为重胤娶濛女,后封吴国夫人。重胤早卒,后寡居,有色,出帝 悦之。高祖崩,梓宫在殡,出帝居丧中,纳之以为后。是日,以六军仗卫、太常鼓吹,命后至西御 庄,见于高祖影殿。群臣皆贺。帝顾谓冯道等曰:“皇太后之命,与卿等不任大庆。”群臣出,帝与 皇后酣饮歌舞,过梓宫前,酹而告曰:“皇太后之命,与先帝不任大庆。”左右皆失笑,帝亦自绝倒, 顾谓左右曰:“我今日作新女婿,何似生?”后与左右皆大笑,声闻于外。 后既立,专内宠,封拜宫官尚宫、知客等皆为郡夫人,又用男子李彦弼为皇后宫都押衙。其兄 玉执政,内外用事,晋遂以乱。契丹犯京师,暴帝之恶于天下曰:“纳叔母于中宫,乱人伦之大典。” 后随帝北迁。哀帝之辱,数求毒药,欲与帝俱饮以死,而药不可得。后不知其所终。 晋氏始出夷狄而微,终为夷狄所灭。故其宗室次序,本末不能究见。其可见者曰:高祖二叔父 兄、六弟、七子、二孙,而有略有详,非惟祸乱多,故而失其事实。抑亦无足称焉者。然粗存其 见者,以备其阙云。二叔父曰万友、万诠:兄曰敏儒:弟曰敬威、敬德、敬殷、敬贇、敬晖、重胤; 子曰重贵、重信、重乂、重英、重进、重睿、重杲;孙曰延煦、延宝。 孝平皇帝生孝元皇帝、万友、万诠:孝元皇帝生高祖:万友生敬威、敬贇:万诠生敬晖。而敬 儒、敬德、敬殷、重胤皆不知其于高祖为亲疏也。高祖,孝元皇帝第二子也。而敬儒为兄,疑其长 子也,则于高祖属长而亲,然赠官反最后于诸弟,而高祖世独不得追封,此又可疑也。重胤,高祖 弟也。亦不知其为亲疏,然高祖爱之,养以为子,故于名加“重”而下齿诸子。高祖叔、兄与弟敬 殷、子重进皆前即位卒,而敬威、敬德、重胤、重英,高祖反时死。高祖少子曰冯六,未名而卒, 而旧说以重睿为幼子者,非也 第39页
新五代史卷一七 晋家人传第五 第 39 页 生保家。母不随子,欲何所归?”于是,太后与冯皇后、皇弟重睿、皇子延煦、延宝等举族从帝而 北。以宫女五十、宦者三十、东西班五十、医官一、控鹤官四、御厨七、茶酒司三、仪鸾司三、六 军士二十人从。卫以骑兵三百。所经州县,皆故晋将吏,有所供馈,不得通。路傍父老争持羊酒为 献,卫兵推隔,不使见帝。皆涕泣而去。 自幽州行十余日,过平州,出榆关,行砂碛中。饥不得食,遣宫女、从官,采木实、野蔬而食。 又行七八日,至锦州。虏人迫帝与太后拜阿保机画像。帝不胜其辱,泣而呼曰:“薛超误我,不令我 死!”又行五六日,过海北州,至东丹王墓,遣延煦拜之。又行十余日,渡辽水,至渤海国铁州。又 行七八日,过南海府,遂至黄龙府。是岁六月,契丹国母徙帝、太后于怀密州。州去黄龙府西北一 千五百里。行过辽阳二百里,而国母为永康王所囚,永康王遣帝、太后还止辽阳,稍供给之。 明年四月,永康王至辽阳,帝白衣、纱帽与太后、皇后诣帐中上谒。永康王止帝以常服见,帝 伏地雨泣,自陈过咎。永康王使人扶起之,与坐,饮酒奏乐。而永康王帐下伶人、从官,望见故王, 皆泣下,悲不自胜,争以衣服药饵为遗。五月,永康王上陉,取帝所从行宦者十五人、东西班十五 人及皇子延煦而去。永康王妻兄禅奴爱帝小女,求之,帝辞以尚幼。永康王驰一骑取之,以赐禅奴。 陉,虏地,尤高凉。虏人常以五月上陉避暑,八月下陉。至八月,永康王下陉。太后自驰至霸州见 永康王,求于汉儿城侧赐地,种牧以为生。永康王以太后自从,行十余日,遣与延煦俱还辽阳。 明年乃汉乾祐二年,其二月,徙帝、太后于建州。自辽阳东南行千二百里至建州,节度使赵延 晖避正寝以馆之。去建州数十里外得地五十余顷,帝遣从行者耕而食之。明年三月,太后寝疾,无 医药,常仰天而泣。南望戟手骂杜重威、李守贞等曰:“使死者无知则已,若其有知,不赦尔于地下!” 八月疾亟,谓帝曰:“我死,焚其骨送范阳佛寺,无使我为虏地鬼也!”遂卒。帝与皇后、宫人、宦 者、东西班,皆被发徒跣,扶舁其柩至赐地,焚其骨,穿地而葬焉。周显德中,有中国人自契丹亡 归者言,见帝与皇后、诸子皆无恙。后不知其所终。 安太妃,代北人也,不知其世家,为敬儒妻,生出帝,封秦国夫人。出帝立,尊为皇太妃。妃 老而失明,从出帝北迁,自辽阳徙建州,卒于道中。临卒,谓帝曰:“当焚我为灰,南向扬之,庶几 遗魂得反中国也。”既卒,砂碛中无草木,乃毁奚车而焚之,载其烬骨至建州。李太后亦卒,遂并葬 之。 出帝皇后冯氏,定州人也。父濛,为州进奏吏,居京师,以巧佞为安重诲所喜,以为邺都副留 守。高祖留守邺都,得濛驩甚,乃为重胤娶濛女,后封吴国夫人。重胤早卒,后寡居,有色,出帝 悦之。高祖崩,梓宫在殡,出帝居丧中,纳之以为后。是日,以六军仗卫、太常鼓吹,命后至西御 庄,见于高祖影殿。群臣皆贺。帝顾谓冯道等曰:“皇太后之命,与卿等不任大庆。”群臣出,帝与 皇后酣饮歌舞,过梓宫前,酹而告曰:“皇太后之命,与先帝不任大庆。”左右皆失笑,帝亦自绝倒, 顾谓左右曰:“我今日作新女婿,何似生?”后与左右皆大笑,声闻于外。 后既立,专内宠,封拜宫官尚宫、知客等皆为郡夫人,又用男子李彦弼为皇后宫都押衙。其兄 玉执政,内外用事,晋遂以乱。契丹犯京师,暴帝之恶于天下曰:“纳叔母于中宫,乱人伦之大典。” 后随帝北迁。哀帝之辱,数求毒药,欲与帝俱饮以死,而药不可得。后不知其所终。 晋氏始出夷狄而微,终为夷狄所灭。故其宗室次序,本末不能究见。其可见者曰:高祖二叔父、 一兄、六弟、七子、二孙,而有略有详,非惟祸乱多,故而失其事实。抑亦无足称焉者。然粗存其 见者,以备其阙云。二叔父曰万友、万诠;兄曰敬儒;弟曰敬威、敬德、敬殷、敬贇、敬晖、重胤; 子曰重贵、重信、重乂、重英、重进、重睿、重杲;孙曰延煦、延宝。 孝平皇帝生孝元皇帝、万友、万诠;孝元皇帝生高祖;万友生敬威、敬贇;万诠生敬晖。而敬 儒、敬德、敬殷、重胤皆不知其于高祖为亲疏也。高祖,孝元皇帝第二子也。而敬儒为兄,疑其长 子也,则于高祖属长而亲,然赠官反最后于诸弟,而高祖世独不得追封,此又可疑也。重胤,高祖 弟也。亦不知其为亲疏,然高祖爱之,养以为子,故于名加“重”而下齿诸子。高祖叔、兄与弟敬 殷、子重进皆前即位卒,而敬威、敬德、重胤、重英,高祖反时死。高祖少子曰冯六,未名而卒。 而旧说以重睿为幼子者,非也
新五代史卷一七晋家人传第五 石氏世事军中,万友、万诠职卑不见。天福二年正月,万友自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御 史大夫、上柱国,赠太师。万诠亦自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赠太傅。出帝 天福八年五月,追封皇叔祖万友为秦王,万诠加赠太师,追封赵王 敬威,字奉信,唐废帝时为彰圣右第三都指挥使,领常州刺史。闻高祖举兵太原,谓人曰:“生 而有死,人孰能免?吾兄方举大事,吾不可偷生取辱,见笑一时。”遂自杀。敬德时为沂州马步军指 挥使,以高祖反诛。 天福二年正月,赠敬威、敬德皆为太傅,兼赠敬殷以检校太子宾客,亦赠太傅,而不及敬儒 七年正月,追封敬威广王、敬德福王、敬殷通王,皆赠太尉。敬儒始以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 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赠太傅,而独不得封。出帝天福八年五月,加赠三皇叔皆为太师,而 皇伯敬儒始追封宋王,亦加赠太师。 敬贇,字德和。少无赖,窜身民间。高祖使人求得之,补太原牙将。即位,以为飞龙皇城使 累迁曹州防御使。天福五年冬,拜河阳三城节度使。敬贇性贪暴,髙祖为择贤佐吏辅之,而敬贇亦 惮高祖严,未尝敢犯法。岁余,徙镇保义。出帝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渐骄恣。帝尝遣使者 至,必问曰:“小侄安否?”陕人苦其暴虐,召还京师,以其皇叔不能责也。斥其元从都押衙苏彦存、 郑温遇以警之。契丹犯边,敬贇从出帝幸澶渊,使以兵备汶阳,守麻家渡,未尝见敌,皆无功。开 运元年七月,复出为威胜军节度使。岁余,出帝以曹州为威信军,授敬贇节度使。在曹贪暴尤甚, 久之,召还。张彦泽兵犯京师,敬贇夜走,逾城东垣,堕沙濠溺死。时年四十九。 韩王敬晖,字德昭。为人厚重刚直,勇而多智,高祖尤爱之。高祖时为曹州防御使,以廉俭见 称,卒于官。赠太傅。天福八年,加赠太师,追封韩王。子曦嗣。 高祖李皇后生楚王重信,其诸子皆不知其母。当高祖起太原,重英为右卫大将军、重胤为皇城 副使,居京师。闻高祖举事,匿民家井中,捕得诛之,并族其家。天福二年正月,高祖为二子发哀 皆赠为太保。并赠重进以故左金吾卫将军赠太保。七年正月,皆加赠太傅,追封重英虢王、重胤郯 王、重进夔王。出帝天福八年五月,皆加赠太师。 楚王重信,字守孚。为人敏悟多智而好礼。天福二年二月,以左骁卫上将军拜河阳三城节度使 有善政。高祖下诏褒之。是岁,范延光反。诏前灵武节度使张从宾发河阳兵讨延光。从宾亦反,重 信见杀,时年二十。高祖欲赠重信太尉,大臣引汉故事:“皇子无为三公者。”高祖曰:“此儿为善被 祸,吾哀之甚。自我而已,岂有例邪?”乃赠太尉。七年正月,加赠太师,追封沂王。出帝天福八 年五月,易封楚王。 寿王重乂,字弘理。为人好学,颇知兵法。高祖即位,拜左骁卫大将军。高祖幸汴州,以为东 都留守。张从宾反,攻河阳,见杀。时年十九,赠太傅。天福七年正月,加赠太尉,追封寿王。出 帝天福八年五月,加赠太师。皆无子。 重睿为人貌类高祖。高祖卧疾,宰相冯道入见卧内。重睿尚幼,高祖呼出,使拜道于前,因以 宦者抱持置道怀中。高祖虽不言,左右皆知其以重睿托道也。高祖崩,晋大臣以国家多事,议立长 君,而景延广已阴许立出帝,重睿遂不得立。出帝以重睿为检校太保、开封尹,以左散骑常侍边蔚 权知开封府事。开运二年五月,拜重睿雄武军节度使。岁余,徙镇忠武。皆不之镇。契丹灭晋,重 睿从出帝北迁,后不知其所终 陈王重杲,高祖幼子也。小字冯六,未名而卒。赠太傅,追封陈王,赐名重杲。出帝天福八年 五月,加赠太师。 延煦、延宝,高祖诸孙也。出帝以为子。开运二年秋,以延煦为郑州刺史。延煦少,不能视事, 以一宦者从之。又选尚书郎路航参知州事。宦者遂专政事,每诟辱航,出帝召航还。已而,徙延煦 齐州防御使。三年,拜镇宁军节度使。是时,河北用兵,天下旱、蝗,民饿死者百万计。而诸镇争 为聚敛。赵在礼所积巨万,为诸侯王最。出帝利其赀,乃以延煦娶在礼女,在礼献绢三千匹,前后 所献不可胜数。三年五月,遺宗正卿石光赞以聘币一百五十床迎于其第。出帝宴在礼万岁殿,所以 赐予甚厚,君臣穷极奢侈,时人以为荣。在礼谓人曰:“吾此一婚,其费十万。”十一月,徙延煦镇 第40页
新五代史卷一七 晋家人传第五 第 40 页 石氏世事军中,万友、万诠职卑不见。天福二年正月,万友自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御 史大夫、上柱国,赠太师。万诠亦自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赠太傅。出帝 天福八年五月,追封皇叔祖万友为秦王,万诠加赠太师,追封赵王。 敬威,字奉信,唐废帝时为彰圣右第三都指挥使,领常州刺史。闻高祖举兵太原,谓人曰:“生 而有死,人孰能免?吾兄方举大事,吾不可偷生取辱,见笑一时。”遂自杀。敬德时为沂州马步军指 挥使,以高祖反诛。 天福二年正月,赠敬威、敬德皆为太傅,兼赠敬殷以检校太子宾客,亦赠太傅,而不及敬儒。 七年正月,追封敬威广王、敬德福王、敬殷通王,皆赠太尉。敬儒始以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 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赠太傅,而独不得封。出帝天福八年五月,加赠三皇叔皆为太师,而 皇伯敬儒始追封宋王,亦加赠太师。 敬贇,字德和。少无赖,窜身民间。高祖使人求得之,补太原牙将。即位,以为飞龙皇城使, 累迁曹州防御使。天福五年冬,拜河阳三城节度使。敬贇性贪暴,高祖为择贤佐吏辅之,而敬贇亦 惮高祖严,未尝敢犯法。岁余,徙镇保义。出帝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渐骄恣。帝尝遣使者 至,必问曰:“小侄安否?”陕人苦其暴虐,召还京师,以其皇叔不能责也。斥其元从都押衙苏彦存、 郑温遇以警之。契丹犯边,敬贇从出帝幸澶渊,使以兵备汶阳,守麻家渡,未尝见敌,皆无功。开 运元年七月,复出为威胜军节度使。岁余,出帝以曹州为威信军,授敬贇节度使。在曹贪暴尤甚, 久之,召还。张彦泽兵犯京师,敬贇夜走,逾城东垣,堕沙濠溺死。时年四十九。 韩王敬晖,字德昭。为人厚重刚直,勇而多智,高祖尤爱之。高祖时为曹州防御使,以廉俭见 称,卒于官。赠太傅。天福八年,加赠太师,追封韩王。子曦嗣。 高祖李皇后生楚王重信,其诸子皆不知其母。当高祖起太原,重英为右卫大将军、重胤为皇城 副使,居京师。闻高祖举事,匿民家井中,捕得诛之,并族其家。天福二年正月,高祖为二子发哀, 皆赠为太保。并赠重进以故左金吾卫将军赠太保。七年正月,皆加赠太傅,追封重英虢王、重胤郯 王、重进夔王。出帝天福八年五月,皆加赠太师。 楚王重信,字守孚。为人敏悟多智而好礼。天福二年二月,以左骁卫上将军拜河阳三城节度使, 有善政。高祖下诏褒之。是岁,范延光反。诏前灵武节度使张从宾发河阳兵讨延光。从宾亦反,重 信见杀,时年二十。高祖欲赠重信太尉,大臣引汉故事:“皇子无为三公者。”高祖曰:“此儿为善被 祸,吾哀之甚。自我而已,岂有例邪?”乃赠太尉。七年正月,加赠太师,追封沂王。出帝天福八 年五月,易封楚王。 寿王重乂,字弘理。为人好学,颇知兵法。高祖即位,拜左骁卫大将军。高祖幸汴州,以为东 都留守。张从宾反,攻河阳,见杀。时年十九,赠太傅。天福七年正月,加赠太尉,追封寿王。出 帝天福八年五月,加赠太师。皆无子。 重睿为人貌类高祖。高祖卧疾,宰相冯道入见卧内。重睿尚幼,高祖呼出,使拜道于前,因以 宦者抱持置道怀中。高祖虽不言,左右皆知其以重睿托道也。高祖崩,晋大臣以国家多事,议立长 君,而景延广已阴许立出帝,重睿遂不得立。出帝以重睿为检校太保、开封尹,以左散骑常侍边蔚 权知开封府事。开运二年五月,拜重睿雄武军节度使。岁余,徙镇忠武。皆不之镇。契丹灭晋,重 睿从出帝北迁,后不知其所终。 陈王重杲,高祖幼子也。小字冯六,未名而卒。赠太傅,追封陈王,赐名重杲。出帝天福八年 五月,加赠太师。 延煦、延宝,高祖诸孙也。出帝以为子。开运二年秋,以延煦为郑州刺史。延煦少,不能视事, 以一宦者从之。又选尚书郎路航参知州事。宦者遂专政事,每诟辱航,出帝召航还。已而,徙延煦 齐州防御使。三年,拜镇宁军节度使。是时,河北用兵,天下旱、蝗,民饿死者百万计。而诸镇争 为聚敛。赵在礼所积巨万,为诸侯王最。出帝利其赀,乃以延煦娶在礼女,在礼献绢三千匹,前后 所献不可胜数。三年五月,遣宗正卿石光赞以聘币一百五十床迎于其第。出帝宴在礼万岁殿,所以 赐予甚厚,君臣穷极奢侈,时人以为荣。在礼谓人曰:“吾此一婚,其费十万。”十一月,徙延煦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