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尽管人类是按上帝的形象创造的，人类却因堕落而亏缺了起初受造的荣耀。 此外，人各有其天赋与才能，所以人们不可能在所有创作上同样出色。然而，重 点在于创造力本身是美好的。 年轻时，我曾以为使用“创造”一词形容艺术品是不妥的。在我心目中只有上 帝的造物大工才配得上“创造”一词。后来我才意识到这种观点是多么荒谬。如今， 我深信我们有必要认识到上帝和人类都有创造力。二者都能造物。只是上帝和人 类的创造力是有区别的：无限的神力能创造万物于无形，而有限的人力只能借己 有之物量力发挥。但“创造”一词的确是恰当的，因它揭示人类创造的真谛，即 从固有之物中催生新事物。那些原本无处可寻或未经雕琢之荒蛮，统统因人类的 创造力焕然一新，折射出人类独有的气韵风华。 以我之见，人类耗费大量财力修建艺术博物馆的原因不仅在于美学追求，更 在于这些艺术品蕴藏并表达出了人类自身的禀赋天性。当我欣赏美洲前殖民时代 的银器，非洲面具或中国古代青铜器的时候，我看到的不仅是一些精美的艺术品， 还有它们所抒发出的人类本真的天性与特质。作为人类家庭的一员，那些艺术在 某种意义上代表的就是我自己，我看到的是人类本能创造力的外延。 许多现代主义艺术家似乎忘记了艺术本身自有的价值。大部分现代艺术作品 因过于凸显“智性”而难以成为佳作。贾斯培琼斯的作品就是鲜活的例子。这 些艺术家似乎模糊了人类与非人类的界限。而看不到艺术品作为艺术品自身的价 值，也正是人类现代性迷惘的表现之一。 然而，作为福音派基督徒的我们恐怕也在很大程度上犯了同样的错误。我们 往往会认定一件艺术作品只有在应用于祈祷和敬拜时才有价值，而这种观点实际 上也同样是将艺术缩限为一种纯智性的表达。 在我看来，关于艺术的本质大致有三种基本理念。第一种是相对晚近的“为 艺术而艺术”的理论。这种理念视艺术为一种单纯的存在，而这就是它的全部意 义。人们不能谈论或分析它，它不表达任何东西。但我认为这种观点是一种谬误。 原因其一，古往今来伟大的艺术家们从未仅仅在“为艺术而艺术”的层面上进行 创作，不管是开启文艺复兴全盛期的艺术家奇马布埃(1240-1302)，或是乔托 (1267-1337)、马萨乔(1401-1428)，亦或是米开朗基罗(1475-1564)和列奥纳
3 于：尽管人类是按上帝的形象创造的，人类却因堕落而亏缺了起初受造的荣耀。 此外，人各有其天赋与才能，所以人们不可能在所有创作上同样出色。然而，重 点在于创造力本身是美好的。 年轻时，我曾以为使用“创造”一词形容艺术品是不妥的。在我心目中只有上 帝的造物大工才配得上“创造”一词。后来我才意识到这种观点是多么荒谬。如今， 我深信我们有必要认识到上帝和人类都有创造力。二者都能造物。只是上帝和人 类的创造力是有区别的：无限的神力能创造万物于无形，而有限的人力只能借已 有之物量力发挥。但 “创造”一词的确是恰当的，因它揭示人类创造的真谛，即 从固有之物中催生新事物。那些原本无处可寻或未经雕琢之荒蛮，统统因人类的 创造力焕然一新，折射出人类独有的气韵风华。 以我之见，人类耗费大量财力修建艺术博物馆的原因不仅在于美学追求，更 在于这些艺术品蕴藏并表达出了人类自身的禀赋天性。当我欣赏美洲前殖民时代 的银器，非洲面具或中国古代青铜器的时候，我看到的不仅是一些精美的艺术品， 还有它们所抒发出的人类本真的天性与特质。作为人类家庭的一员，那些艺术在 某种意义上代表的就是我自己，我看到的是人类本能创造力的外延。 许多现代主义艺术家似乎忘记了艺术本身自有的价值。大部分现代艺术作品 因过于凸显“智性”而难以成为佳作。贾斯培·琼斯的作品就是鲜活的例子。这 些艺术家似乎模糊了人类与非人类的界限。而看不到艺术品作为艺术品自身的价 值，也正是人类现代性迷惘的表现之一。 然而，作为福音派基督徒的我们恐怕也在很大程度上犯了同样的错误。我们 往往会认定一件艺术作品只有在应用于祈祷和敬拜时才有价值，而这种观点实际 上也同样是将艺术缩限为一种纯智性的表达。 在我看来，关于艺术的本质大致有三种基本理念。第一种是相对晚近的“为 艺术而艺术”的理论。这种理念视艺术为一种单纯的存在，而这就是它的全部意 义。人们不能谈论或分析它，它不表达任何东西。但我认为这种观点是一种谬误。 原因其一，古往今来伟大的艺术家们从未仅仅在“为艺术而艺术”的层面上进行 创作，不管是开启文艺复兴全盛期的艺术家奇马布埃（1240-1302），或是乔托 （1267-1337）、马萨乔（1401-1428），亦或是米开朗基罗（1475-1564）和列奥纳
多达.芬奇（1452-1519)。他们的作品有时是一到两种观念的运用，有时则是对 两种观念的融合。其中一种理念涉及他们对基督教的理解（这种理解对于我们 这些以《圣经》为信仰核心的基督徒们来说是不够精准的)，另一种观点则涉及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精神。彼时的佛罗伦萨，是各种艺术繁荣鼎盛之地，也 是新柏拉图主义的中心，不少当时的艺术家都师承欧洲最杰出也最富影响力的新 柏拉图主义学者费奇诺(1433-1499)。 实际上，诸如毕加索等卓越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们也从未囿于“为艺术而艺术” 的层面。毕加索的哲思贯穿于他的作品之中。虽有的确有许多非一流的当代艺术 家们秉承“为艺术而艺术”的理念去创作或者说尝试进行创作，真正伟大杰出的艺 术家们却从未如此。 第二种理念，我前文也有所提及，即艺术无异于信息的载体，传播着关于这 个世界、人类或者这位艺术家等等具体客体的特定信息。基督徒和非基督徒都持 有这样的理念，区别在于双方对此种艺术信息的本质涵义有不同认识。但正如我 刚才所说的，这种理念将艺术局限为一种智性表达，而其作为艺术作品本身所固 有的价值意义则被全然抹杀了。 而第三种理念则是我个人所认同的：艺术家创造一系列艺术作品，这些作品 彰显了创作者的世界观。正是样一种理念才能催生和孕育出真正伟大的艺术。譬 如，所有熟谙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的鉴赏者在分析其作品时，都必然会在某种层 面上体悟到他们的世界观。但尽管如此，这些艺术家的事业都是始于艺术品本身 的创作，他们的世界观会随之透过他们的系列作品传达出来。我之所以强调艺术 家作品系列，是因为仅凭单件作品，比如一幅画，是不能反映艺术家世界观的全 貌的。但当我们潜心鉴赏艺术家的整套画集、诗集或小说集时，其世界观、人生 观的全景和细微处才会同时清晰起来。 艺术家究竞应以何种姿态进行创作呢？我坚信艺术家本人应以致力于创作 出真正的艺术品为己任。他会对自己说：“我必将创造艺术！”。第一种视角强调 艺术品首先是艺术的产物
4 多·达·芬奇（1452-1519）。他们的作品有时是一到两种观念的运用，有时则是对 两种观念的融合。其中一种理念涉及他们对基督教的理解（ 这种理解对于我们 这些以《圣经》为信仰核心的基督徒们来说是不够精准的），另一种观点则涉及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精神。彼时的佛罗伦萨，是各种艺术繁荣鼎盛之地，也 是新柏拉图主义的中心，不少当时的艺术家都师承欧洲最杰出也最富影响力的新 柏拉图主义学者费奇诺（1433-1499）。 实际上，诸如毕加索等卓越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们也从未囿于“为艺术而艺术” 的层面。毕加索的哲思贯穿于他的作品之中。虽有的确有许多非一流的当代艺术 家们秉承“为艺术而艺术”的理念去创作或者说尝试进行创作，真正伟大杰出的艺 术家们却从未如此。 第二种理念，我前文也有所提及，即艺术无异于信息的载体，传播着关于这 个世界、人类或者这位艺术家等等具体客体的特定信息。基督徒和非基督徒都持 有这样的理念，区别在于双方对此种艺术信息的本质涵义有不同认识。但正如我 刚才所说的，这种理念将艺术局限为一种智性表达，而其作为艺术作品本身所固 有的价值意义则被全然抹杀了。 而第三种理念则是我个人所认同的：艺术家创造一系列艺术作品，这些作品 彰显了创作者的世界观。正是样一种理念才能催生和孕育出真正伟大的艺术。譬 如，所有熟谙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的鉴赏者在分析其作品时，都必然会在某种层 面上体悟到他们的世界观。但尽管如此，这些艺术家的事业都是始于艺术品本身 的创作，他们的世界观会随之透过他们的系列作品传达出来。我之所以强调艺术 家作品系列，是因为仅凭单件作品，比如一幅画，是不能反映艺术家世界观的全 貌的。但当我们潜心鉴赏艺术家的整套画集、诗集或小说集时，其世界观、人生 观的全景和细微处才会同时清晰起来。 艺术家究竟应以何种姿态进行创作呢？我坚信艺术家本人应以致力于创作 出真正的艺术品为己任。他会对自己说：“我必将创造艺术！”。第一种视角强调 艺术品首先是艺术的产物
二、艺术形式强化世界观 艺术表现形式会有力地凸显作品所蕴含的世界观，不管这种世界观是什么或 者正确与否。举个例子，同样是一扇牛肉，悬挂在肉铺里和呈现在卢浮宫伦勃朗 画作《挂在肉铺里的一扇牛肉》(Side of Beef Hanging in a Butcher Shop)中，效 果天差地别。伦勃朗的这幅作品让人震撼，原因在于其表达的内容远比其名称丰 富深邃。伦勃朗的艺术品将这扇牛肉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集中展现在我 们眼前。就我个人而言，凝神欣赏过这幅作品之后，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肤浅 地直视一扇肉铺里的牛肉了。伦勃朗的作品跟作品名字“挂在肉铺里的一扇牛肉” (A Side of Beef)比起来，效果实在强太多了。 文学作品中也存在这种情况，即形式强化世界观。优秀的散文有平庸的散文 中没有的东西。而诗歌则进一步拥有优秀的散文所不具备的某种特质。我们可以 长篇大论地探讨多加入的那点精华到底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不同艺术形式和不同艺术表现力之间的差异是非常明显的。即便是在《圣 经》里，其中的诗歌也同样拥有散文无法企及的维度。实际上，任何命题，无论 本身正误与否，透过诗歌或精妙散文的艺术化表达，其效果都会远比直白、机械 的陈述更具震撼力
5 二、艺术形式强化世界观 艺术表现形式会有力地凸显作品所蕴含的世界观，不管这种世界观是什么或 者正确与否。举个例子，同样是一扇牛肉，悬挂在肉铺里和呈现在卢浮宫伦勃朗 画作《挂在肉铺里的一扇牛肉》（Side of Beef Hanging in a Butcher Shop）中，效 果天差地别。伦勃朗的这幅作品让人震撼，原因在于其表达的内容远比其名称丰 富深邃。伦勃朗的艺术品将这扇牛肉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集中展现在我 们眼前。就我个人而言，凝神欣赏过这幅作品之后，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肤浅 地直视一扇肉铺里的牛肉了。伦勃朗的作品跟作品名字“挂在肉铺里的一扇牛肉 ” （A Side of Beef）比起来，效果实在强太多了。 文学作品中也存在这种情况，即形式强化世界观。优秀的散文有平庸的散文 中没有的东西。而诗歌则进一步拥有优秀的散文所不具备的某种特质。我们可以 长篇大论地探讨多加入的那点精华到底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不同艺术形式和不同艺术表现力之间的差异是非常明显的。即便是在《圣 经》里，其中的诗歌也同样拥有散文无法企及的维度。实际上，任何命题，无论 本身正误与否，透过诗歌或精妙散文的艺术化表达，其效果都会远比直白、机械 的陈述更具震撼力
三、规范的遣词造句 在各种形式的文字表达中，无论诗歌或散文，规范性用词和句法是否前后统 一，确实会造成其表达效果的差异。许多现代主义作家倾注全力，使其作品中的 语言挣脱常规性遣词造句的束缚。但如果文本中的文意表达与规范语言表述不一 致的话，那么读者或观者就不可能理解笔者的意思。 当然，作家可以赋予语言一种生动性，用各色修辞手法或巧妙的句法游戏来 丰富他的作品。伟大的作家常常如此，他们不会囿于对词汇语法中规中矩的基本 用法，字里行间具有一种超越性的维度和深刻性。 莎士比亚就是一个杰出的例子。我们能够读懂莎翁戏剧，是因为他使用了足 够多的正常词汇和句法来保持其故事情节的流畅，同时让情节与他所有的艺术技 巧都能浑然一体，协调统一。我们明白莎翁字里行间的含义，不是因剧作中大开 大阖的隐喻，也不是因为其丰富多变的文风，而是得益于他着意借助规范的词汇 句法来保持住行文上的连贯性。莎士比亚的语句始终都有清晰鲜明的涵义。 上述原则也同样适用于绘画及雕塑艺术。无论艺术家还是观者，人类共有的 象征性表达就是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也就是上帝所创造的世界。这种象征性表 达在视觉艺术作品中的作用类似文学中的规范性遣词造句。因此，当艺术家完全 摒弃这种象征性表达时，他与受众之间就不可能进行沟通。谁也无法领会艺术家 到底试图表达什么。我并不是说这种艺术形式是不道德的或反基督教的，而是认 为它缺失了一种维度。 纯粹抽象化的艺术与观众之间的关系是模糊的，因为观众与艺术家完全疏离。 他们之间隔着一堵高墙，二者彼此隔绝。这种强烈的隔离感连贾科梅蒂画中那些 孤绝的人物形象也无法企及。 贾科梅蒂的作品专注于刻画人的异化，他创造的人物扭曲疏离。但是他仍然 立足于上帝创造的世界里，无论他将这些形象扭曲到什么程度，他依然在采用常 见的象征性形象进行创作。换言之，他将这些象征性表达媒介玩弄于鼓掌，但他 们终究是万变而不失其“在”。正因如此，贾科梅蒂与我依然能够沟通共鸣，且
6 三、规范的遣词造句 在各种形式的文字表达中，无论诗歌或散文，规范性用词和句法是否前后统 一，确实会造成其表达效果的差异。许多现代主义作家倾注全力，使其作品中的 语言挣脱常规性遣词造句的束缚。但如果文本中的文意表达与规范语言表述不一 致的话，那么读者或观者就不可能理解笔者的意思。 当然，作家可以赋予语言一种生动性，用各色修辞手法或巧妙的句法游戏来 丰富他的作品。伟大的作家常常如此，他们不会囿于对词汇语法中规中矩的基本 用法，字里行间具有一种超越性的维度和深刻性。 莎士比亚就是一个杰出的例子。我们能够读懂莎翁戏剧，是因为他使用了足 够多的正常词汇和句法来保持其故事情节的流畅，同时让情节与他所有的艺术技 巧都能浑然一体，协调统一。我们明白莎翁字里行间的含义，不是因剧作中大开 大阖的隐喻，也不是因为其丰富多变的文风，而是得益于他着意借助规范的词汇 句法来保持住行文上的连贯性。莎士比亚的语句始终都有清晰鲜明的涵义。 上述原则也同样适用于绘画及雕塑艺术。无论艺术家还是观者，人类共有的 象征性表达就是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也就是上帝所创造的世界。这种象征性表 达在视觉艺术作品中的作用类似文学中的规范性遣词造句。因此，当艺术家完全 摒弃这种象征性表达时，他与受众之间就不可能进行沟通。谁也无法领会艺术家 到底试图表达什么。我并不是说这种艺术形式是不道德的或反基督教的，而是认 为它缺失了一种维度。 纯粹抽象化的艺术与观众之间的关系是模糊的，因为观众与艺术家完全疏离。 他们之间隔着一堵高墙，二者彼此隔绝。这种强烈的隔离感连贾科梅蒂画中那些 孤绝的人物形象也无法企及。 贾科梅蒂的作品专注于刻画人的异化，他创造的人物扭曲疏离。但是他仍然 立足于上帝创造的世界里，无论他将这些形象扭曲到什么程度，他依然在采用常 见的象征性形象进行创作。换言之，他将这些象征性表达媒介玩弄于鼓掌，但他 们终究是万变而不失其“在”。正因如此，贾科梅蒂与我依然能够沟通共鸣，且
至深至诚。我能听懂他的无声之语，并为此落泪。 与此相反，纯粹的抽象艺术则具有明显的局限性。对于那些缺乏规范用语的 散文或诗歌，观众或读者往往不得不殚精竭虑，像采矿一样艰苦卓绝地反复挖掘， 才可能找寻到一点情感共鸣
7 至深至诚。我能听懂他的无声之语，并为此落泪。 与此相反，纯粹的抽象艺术则具有明显的局限性。对于那些缺乏规范用语的 散文或诗歌，观众或读者往往不得不殚精竭虑，像采矿一样艰苦卓绝地反复挖掘， 才可能找寻到一点情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