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老”可作“死”之婉辞),而夫子不知其将至,盖亦乐道不疲而忘之矣。求道无所谓老少,真正是仁 为己任,鞠躬尽瘁,老犹不衰,其聚精会神有如此者,斯何人欤! 常人能发愤忘食于一时,而夫子是精勤一生。乐道忘忧已不易,忘食忘忧乃至忘老,此身与道同体, 无可复加!这才是值得思想者永远心香顶礼、忠诚于仁道的圣哲。】 《宪问·二十八》子日:“君子之道三,我无能(未具此能)焉:仁者不忧,知(通“智”,《论语》 之“智”通行本例皆作“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孔子之道集三代之大成而创新境,新道须有新素质之人承担,这就是他毕生自期和教养的“君子”。 君子在世行道,可真是“行路难”,得具备许多能耐才不至败其令名(详后《士君子品格篇》)。“君子务本, 本立而道生”,夫子在此提出仁、智、勇三者为最基本的品质,并在“不忧”“不惑”“不惧”的限定性解 释中赋予新义,建立起三者的内在关联。先看后二者,“智”“勇”在古代世界原本远旺盛充沛于后世,试 看华夏与古希腊的神话传说及哲人豪杰之事迹可知:有智有勇尤其是智勇双全者,素为世人钦慕。然而流 俗很少想过:诈“智”可以为虎添翼,蛮“勇”凶残可以恶过禽兽;苛政猛于虎的专制得以久行者,正以 霸主拥有智囊之诈与虎旅之猛耳。智力体力只是能量,不是善德,崇力尚智而无道弃德,祸乱无穷。人兽 之异,不在衣冠,主要在同类关爱之仁道。故曰:“仁者人也。”孔子前已有人讲仁是美德之一,可是从 来没人像孔子这样鲜明突出地强调为人最根本的质性,治世最基本的准则,修身论学,无不仁以贯之。爱 人非利己,故从大力弘扬仁道说,生民以来,孔子是第一人,举世无二。仁只是人心之本,“本”得有枝 叶才能茂盛。仁而不智,善恶不分,愚仁滥爱,反而害人误事。智而不仁则毒阴诈智,蒙人坑人,则智不 若愚之害轻。唯仁人之智能明道,目光如炬,烛奸邪而明善真,斯为可贵。“不惑”止于不受骗,排除了 以智诈愚的可能。既仁且智即须行道,而世之不仁者以权威吓人、财势压人、黑恶残人、卑贱屈人、贫苦 煎人……可畏可惧之事亦多矣,心不坏也不傻而被逼良从娼、弃明投暗之男男女女,何世无之!畏惧则一 身且不敢自保,无勇则仁智无所施。孔圣云:“不惧!”富贵权势转眼成云烟,人道根于人类不灭的天性 吾何惧彼哉!子曰“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礼记·表记》)极言无欲无畏 之仁人,天下难得也。苟能坚信仁乃人间正道,育成天地正气,人即还原为孟子称颂的大丈夫:富贵不能 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勇气源于道义,唯仁者有大勇。故一切恃强凌弱、残民以逞、恶少横行、 泄忿亡命诸不仁暴行,皆不足言真勇。“不惧”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抗压胆识。“儒者柔也”是文明职业的 特性,柔之大刚犹水之覆舟,与仁之大勇相通。弱势群体的自尊自立,最需要的不是觉悟正是勇气,无畏 才能笃其仁骋其智;一“惧”,就人格干瘪无生气没主意了。故君子之道三,而以“勇”终其德、全其道。 这是足以承当大任的全面发展的新人格素养,夫子以此自期并与弟子共勉 面对勇于冒险夺利、敢于暴行残民的世界,高智商有仁心者普遍怯懦,缺乏勇气。所以有必要重温孟 子言勇的体会。勇者心之气,关键在笃志,气随志行,志坚气聚,志大气浩,故曰志气。匹夫不可夺志 什么威胁利诱都不动心,压力变成志壹而气动的动力,平日直养勿泄气,可以浩然于天地。他曾引曾子之 言:吾尝闻大勇于夫子(孔子)矣:“自反(反思)而不缩(理不直),虽褐宽博(即使是穿短衣的贱者), 吾不惴焉(恐吓他)。自反而缩(理直),虽(对方是)千万人,吾往(进)矣!”(《公孙丑上》)儒者大勇, 才是中华正气!】 《鱼我所欲也》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 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 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 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避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6 语“老”可作“死”之婉辞),而夫子不知其将至,盖亦乐道不疲而忘之矣。求道无所谓老少,真正是仁 为己任,鞠躬尽瘁,老犹不衰,其聚精会神有如此者,斯何人欤! 常人能发愤忘食于一时,而夫子是精勤一生。乐道忘忧已不易,忘食忘忧乃至忘老,此身与道同体, 无可复加!这才是值得思想者永远心香顶礼、忠诚于仁道的圣哲。】 《宪问·二十八》子曰:“君子之道三,我无能(未具此能)焉:仁者不忧,知(通“智”,《论语》 之“智”通行本例皆作“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孔子之道集三代之大成而创新境,新道须有新素质之人承担,这就是他毕生自期和教养的“君子”。 君子在世行道,可真是“行路难”,得具备许多能耐才不至败其令名(详后《士君子品格篇》)。“君子务本, 本立而道生”,夫子在此提出仁、智、勇三者为最基本的品质,并在“不忧”“不惑”“不惧”的限定性解 释中赋予新义,建立起三者的内在关联。先看后二者,“智”“勇”在古代世界原本远旺盛充沛于后世,试 看华夏与古希腊的神话传说及哲人豪杰之事迹可知;有智有勇尤其是智勇双全者,素为世人钦慕。然而流 俗很少想过:诈“智”可以为虎添翼,蛮“勇”凶残可以恶过禽兽;苛政猛于虎的专制得以久行者,正以 霸主拥有智囊之诈与虎旅之猛耳。智力体力只是能量,不是善德,崇力尚智而无道弃德,祸乱无穷。人兽 之异,不在衣冠,主要在同类关爱之仁道。故曰:“仁者人也。” 孔子前已有人讲仁是美德之一,可是从 来没人像孔子这样鲜明突出地强调为人最根本的质性,治世最基本的准则,修身论学,无不仁以贯之。爱 人非利己,故从大力弘扬仁道说,生民以来,孔子是第一人,举世无二。仁只是人心之本,“本”得有枝 叶才能茂盛。仁而不智,善恶不分,愚仁滥爱,反而害人误事。智而不仁则毒阴诈智,蒙人坑人,则智不 若愚之害轻。唯仁人之智能明道,目光如炬,烛奸邪而明善真,斯为可贵。“不惑”止于不受骗,排除了 以智诈愚的可能。既仁且智即须行道,而世之不仁者以权威吓人、财势压人、黑恶残人、卑贱屈人、贫苦 煎人……可畏可惧之事亦多矣,心不坏也不傻而被逼良从娼、弃明投暗之男男女女,何世无之!畏惧则一 身且不敢自保,无勇则仁智无所施。孔圣云:“不惧!”富贵权势转眼成云烟,人道根于人类不灭的天性, 吾何惧彼哉!子曰“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礼记·表记》)极言无欲无畏 之仁人,天下难得也。苟能坚信仁乃人间正道,育成天地正气,人即还原为孟子称颂的大丈夫:富贵不能 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勇气源于道义,唯仁者有大勇。故一切恃强凌弱、残民以逞、恶少横行、 泄忿亡命诸不仁暴行,皆不足言真勇。“不惧”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抗压胆识。“儒者柔也”是文明职业的 特性,柔之大刚犹水之覆舟,与仁之大勇相通。弱势群体的自尊自立,最需要的不是觉悟正是勇气,无畏 才能笃其仁骋其智;一“惧”,就人格干瘪无生气没主意了。故君子之道三,而以“勇”终其德、全其道。 这是足以承当大任的全面发展的新人格素养,夫子以此自期并与弟子共勉。 面对勇于冒险夺利、敢于暴行残民的世界,高智商有仁心者普遍怯懦,缺乏勇气。所以有必要重温孟 子言勇的体会。勇者心之气,关键在笃志,气随志行,志坚气聚,志大气浩,故曰志气。匹夫不可夺志, 什么威胁利诱都不动心,压力变成志壹而气动的动力,平日直养勿泄气,可以浩然于天地。他曾引曾子之 言:吾尝闻大勇于夫子(孔子)矣:“自反(反思)而不缩(理不直),虽褐宽博(即使是穿短衣的贱者), 吾不惴焉(恐吓他)。自反而缩(理直),虽(对方是)千万人,吾往(进)矣!”(《公孙丑上》)儒者大勇, 才是中华正气!】 《鱼我所欲也》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 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 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 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避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欤?向为身死而 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 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鲜鱼,是我想要的东西:熊掌,也是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两样东西不能一齐得到,(只好)放弃 鲜鱼而要熊掌。生命,也是我想要的;正义,也是我想要的。(如果)生命和正义不能够同时得到,(只好) 牺牲生命来保住正义。生命本是我喜欢的,(可我)喜欢的东西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所以(我)不肯干 苟且偷生的事。死亡本是我厌恶的,(可我)厌恶的东西还有比死亡更厉害的,所以(遇到)灾祸也不躲 避呀。如果人们想要的东西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那么,一切保住生命的手段,哪有不采用的呢?如果人 们厌恶的没有比死亡更厉害的,那么,一切可以避开祸患的事情,哪有不采用的呢?靠某种不义的手段就 可以苟全生命,有的人却不肯采用。靠某种不义的门道就可以避免祸患,有的人却不肯去干。这样看来 喜欢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厌恶的有比死亡更厉害的东西,不仅仅有道德的人有这种精神,每个人都 有这种精神,不过有道德的人能够最终不丧失掉罢了 碗米饭,一盅肉汤,得到这些就能活下去,得不到便饿死。(可是)恶声恶气地递给人家,(就是) 过路的(饿汉)都不会接受:踩踏过才给人家,讨饭的叫化子也不屑看它一眼。 有人对优厚的俸禄却不区别是否符合礼义就接受它。那优厚的俸禄对于我有什么好处呢?(只是) 为了住宅的华丽,妻妾的侍奉和我所认识的贫困的人感激我吗?过去宁愿送命也不肯接受,今天(有人) 为了住宅的华丽却去做这种事;过去宁可送命也不肯接受,今天(有人)为了妻妾的侍奉却去做这种事 过去宁可送命也不肯接受,今天(有人)为了所认识的贫困的人感激自己却去做这种事:这种不符合礼义 的做法不是可以停止了吗?一一这就叫做丧失了他的本性。 天之未丧斯文也 仪封人请见。日:“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 子,何患于丧乎? 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章旨]此章明孔子之德将垂教万世。 [注解]仪封人:仪,卫邑名。封人,掌封疆之官。君子:有道德学问的人。二三子:仪封人呼孔子 弟子之语。丧:失位去国。木铎:金口木舌之铃,施政时所振,以警众也。 [语译]卫国仪邑的封疆官请求孔子接见他,说:「只要有君子到我们这个地方,我从没有不和他见面 的。」孔子的随行学生请求孔子接见了他。他见过孔子,告辞出来後,对孔子的学生们说:「诸位,何必忧 虑你们的老师丢了官呢?天下混乱己很久了,上天将把你们的老师当作警戒的木铎,垂教世人。」 [注译]仪封人:仪,地名。有人说当在今日的开封市内,未必可靠。封人,官名。大概是典守边疆 的官。请见、见之:请见是请求接见的意思。见之是使孔子接见了他的意思。何焯[义门读书记]云:「古 者相见必由绍介,逆旅之中无可因缘,故称平日未尝见绝於贤者,见气类之同,致辞以代绍介,故从者因 而通之。夫子亦不拒其请,与不见孺悲异也。」丧:去掉官位。木铎:铜质木舌的铃子。古时公家有 什么事要宣布,便摇这铃,召集大家来听。 [译文]仪这个地方的边防官请求孔子接见他,说道:「所有到了这个地方的有道德学问的人,我从没 有不和他见面的。」孔子的随行学生请求孔子接见了他,他辞出以後,对孔子的学生们说:「你们这些人为 什么著急没有官位呢?天下黑暗的日子也太长久了,[圣人也该有得意的时候了,]上天会要把他老人家做 人民的导师哩。」
7 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欤?向为身死而 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 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鲜鱼,是我想要的东西;熊掌,也是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两样东西不能一齐得到,(只好)放弃 鲜鱼而要熊掌。生命,也是我想要的;正义,也是我想要的。(如果)生命和正义不能够同时得到,(只好) 牺牲生命来保住正义。生命本是我喜欢的,(可我)喜欢的东西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所以(我)不肯干 苟且偷生的事。死亡本是我厌恶的,(可我)厌恶的东西还有比死亡更厉害的,所以(遇到)灾祸也不躲 避呀。如果人们想要的东西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那么,一切保住生命的手段,哪有不采用的呢?如果人 们厌恶的没有比死亡更厉害的,那么,一切可以避开祸患的事情,哪有不采用的呢?靠某种不义的手段就 可以苟全生命,有的人却不肯采用。靠某种不义的门道就可以避免祸患,有的人却不肯去干。这样看来, 喜欢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厌恶的有比死亡更厉害的东西,不仅仅有道德的人有这种精神,每个人都 有这种精神,不过有道德的人能够最终不丧失掉罢了。 一碗米饭,一盅肉汤,得到这些就能活下去,得不到便饿死。(可是)恶声恶气地递给人家,(就是) 过路的(饿汉)都不会接受;踩踏过才给人家,讨饭的叫化子也不屑看它一眼。 有人对优厚的俸禄却不区别是否符合礼义就接受它。那优厚的俸禄对于我有什么好处呢?(只是) 为了住宅的华丽,妻妾的侍奉和我所认识的贫困的人感激我吗?过去宁愿送命也不肯接受,今天(有人) 为了住宅的华丽却去做这种事;过去宁可送命也不肯接受,今天(有人)为了妻妾的侍奉却去做这种事; 过去宁可送命也不肯接受,今天(有人)为了所认识的贫困的人感激自己却去做这种事:这种不符合礼义 的做法不是可以停止了吗?——这就叫做丧失了他的本性。 天之未丧斯文也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 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章旨] 此章明孔子之德将垂教万世。 [注解]仪封人 : 仪,卫邑名。封人,掌封疆之官。君子 : 有道德学问的人。二三子 :仪封人呼孔子 弟子之语。丧 : 失位去国。木铎 : 金口木舌之铃,施政时所振,以警众也。 [语译]卫国仪邑的封疆官请求孔子接见他,说:「只要有君子到我们这个地方,我从没有不和他见面 的。」孔子的随行学生请求孔子接见了他。他见过孔子,告辞出来後,对孔子的学生们说:「诸位,何必忧 虑你们的老师丢了官呢?天下混乱已很久了,上天将把你们的老师当作警戒的木铎,垂教世人。」 [注译]仪封人 : 仪,地名。有人说当在今日的开封市内,未必可靠。封人,官名。大概是典守边疆 的官。请见、见之 : 请见是请求接见的意思。见之是使孔子接见了他的意思。何焯[义门读书记]云:「古 者相见必由绍介,逆旅之中无可因缘,故称平日未尝见绝於贤者,见气类之同,致辞以代绍介,故从者因 而通之。夫子亦不拒其请,与不见孺悲异也。」丧 : 去掉官位。木铎 : 铜质木舌的铃子。古时公家有 什么事要宣布,便摇这铃,召集大家来听。 [译文]仪这个地方的边防官请求孔子接见他,说道:「所有到了这个地方的有道德学问的人,我从没 有不和他见面的。」孔子的随行学生请求孔子接见了他,他辞出以後,对孔子的学生们说:「你们这些人为 什么著急没有官位呢?天下黑暗的日子也太长久了,[圣人也该有得意的时候了,]上天会要把他老人家做 人民的导师哩。」
[今注]仪封人:郑曰:「仪,盖卫邑。封人,官名。」封人,守边界的官吏。丧:集注以[丧]为 失位去官,这恐怕不是仪封人的意思。郑玄释为「道德之丧亡」。木铎:是一种金口木舌的铃郑注:「木 铎,施政教时所振者。言天将命夫子使制作法度以号令於天下也。」 [今译]仪邑的封人请求见孔子说:「凡到这个地方来的君子人,我没有不见到的。」跟随孔子的弟 子就让他进见孔子。封人见过出来说:「你们何必为文化要丧亡而担忧呢?天下已经乱得很久了,天会让 你们的老师来做振兴文化的工作的。」 卫国仪邑防守边界的官员,请求见孔子。他说:“到这里来的君子,我没有不能见的。”随从孔子的弟 子领他去见孔子。他出来时,对孔子的弟子们说:“你们几位何必担心孔子失去官位而离开祖国你?天下 无道,天主上帝将以孔子作为传布政教学说的木铎。” 徐志刚先生注:“木铎(duo夺):一种金口木舌的大铜铃。古代以召集群众,下通知、宣布政教法令 或在有战事时使用。这里是以‘木铎’作比喻,说孔子将能起到为国家发布政令的作用(管理天下)。” 张国堂说:“孔子的政教学说,是天主上帝的旨意。孔子只是天主上帝用以发布旨意的木铎。而木铎 是一种器具。这就是说,孔子是天主上帝的仆人。天主上帝用孔子管教中国古人。这是天主上帝爱中国古 人。孔子就是天主上帝爱中国古人的见证。” 子畏于匡,日:“文王既没(没世),文不在兹(此,自指)乎?天之将丧斯文(指文王所总承的三代 文明)也,后死者(后文王而死者,孔子自指)不得与(参与,此指掌握、继承)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 文也,匡人其如予何(犹“其奈予何)?『 孔子被拘禁在匡邑,说道,“周文王逝世以后,礼乐典制不都在我这里吗?上天假如要灭掉这些文化 遗产,那我也无法整理和传播了,上天假如不打算毁掉这些文化遗产,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史记》载畏匡的原委如下:时孔子年五十五,出国未久,与弟子将往陈国,过匡,颜刻为仆(赶 车),以其策(鞭)指之(匡城)曰:“昔吾入此,由彼缺(城墙缺口)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 阳虎尝暴匡人。匡人于是遂止(扣留)孔子(《孔子家语》:匡人简子以甲士围夫子)孔子状(相貌)类阳 虎,拘焉五日。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渊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惧。 孔子曰:“文王既没……”(即本章)孔子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按:钱穆《先秦诸子系年考 辨》认为:“今《史记》所载孔子畏匡事,盖出后世误传,不足信也。”《史记·孔子世家》所叙时间确实 问题很多,其故不明。借文献不足,有的已无法指正:况历史上多据《史记》理解孔子生平,故仍录供参 楚狂接舆(佯狂以避世者)歌而过孔子日:“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即德何其衰。句以凤比孔子,谓 当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而今无道却不隐,故讥其德衰)!往者(以前的事)不可谏(劝止),来者犹可追 (来得及改)已而已而(重言“算了吧”)!今之从政者殆(危险莫救)而!孔子下(车),欲与之言。 趋而避之(接舆紧走躲开孔子),不得与之言。 【译文】楚国的狂人接舆唱着歌从孔子车前走过,他唱道:“凤鸟啊凤鸟啊!你的德行为什么衰退了 呢?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换回了,未来的事情还来得及呀。算了吧,算了吧!如今那些从政的人都危险啊? 孔子下车,想和他交谈。接舆赶快走开了,孔子无法和他交谈 【这位“接舆”,因能讥圣人德衰而出了大名,秦汉许多著作都以他为佯狂避世的代表人物,陆续编 出故事姓名。其实《论语》中这几位偶然路遇者,皆失姓名只以事称,如“晨门”“杖人”“荷蒉”“沮溺
8 [今注]仪封人 : 郑曰:「仪,盖卫邑。封人,官名。」封人,守边界的官吏。丧 : 集注以[丧]为 失位去官,这恐怕不是仪封人的意思。郑玄释为「道德之丧亡」。木铎:是一种金口木舌的铃 郑注:「木 铎,施政教时所振者。言天将命夫子使制作法度以号令於天下也。」 [今译] 仪邑的封人请求见孔子 说:「凡到这个地方来的君子人,我没有不见到的。」跟随孔子的弟 子就让他进见孔子。封人见过出来说:「你们何必为文化要丧亡而担忧呢?天下已经乱得很久了,天会让 你们的老师来做振兴文化的工作的。」 卫国仪邑防守边界的官员,请求见孔子。他说:“到这里来的君子,我没有不能见的。”随从孔子的弟 子领他去见孔子。他出来时,对孔子的弟子们说:“你们几位何必担心孔子失去官位而离开祖国你?天下 无道,天主上帝将以孔子作为传布政教学说的木铎。” 徐志刚先生注:“木铎(duo 夺):一种金口木舌的大铜铃。古代以召集群众,下通知、宣布政教法令, 或在有战事时使用。这里是以‘木铎’作比喻,说孔子将能起到为国家发布政令的作用(管理天下)。” 张国堂说:“孔子的政教学说,是天主上帝的旨意。孔子只是天主上帝用以发布旨意的木铎。而木铎 是一种器具。这就是说,孔子是天主上帝的仆人。天主上帝用孔子管教中国古人。这是天主上帝爱中国古 人。孔子就是天主上帝爱中国古人的见证。”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没世),文不在兹(此,自指)乎?天之将丧斯文(指文王所总承的三代 文明)也,后死者(后文王而死者,孔子自指)不得与(参与,此指掌握、继承)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 文也,匡人其如予何(犹‘其奈予何’)?!” 孔子被拘禁在匡邑,说道,“周文王逝世以后,礼乐典制不都在我这里吗?上天假如要灭掉这些文化 遗产,那我也无法整理和传播了,上天假如不打算毁掉这些文化遗产,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史记》载畏匡的原委如下:时孔子年五十五,出国未久,与弟子将往陈国,过匡,颜刻为仆(赶 车),以其策(鞭)指之(匡城)曰:“昔吾入此,由彼缺(城墙缺口)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 阳虎尝暴匡人。匡人于是遂止(扣留)孔子(《孔子家语》:匡人简子以甲士围夫子)孔子状(相貌)类阳 虎,拘焉五日。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渊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惧。 孔子曰:“文王既没……”(即本章)孔子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按:钱穆《先秦诸子系年考 辨》认为:“今《史记》所载孔子畏匡事,盖出后世误传,不足信也。”《史记·孔子世家》所叙时间确实 问题很多,其故不明。惜文献不足,有的已无法指正;况历史上多据《史记》理解孔子生平,故仍录供参 考。】 楚狂接舆(佯狂以避世者)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即德何其衰。句以凤比孔子,谓 当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而今无道却不隐,故讥其德衰)!往者(以前的事)不可谏(劝止),来者犹可追 (来得及改)。已而已而(重言“算了吧”)!今之从政者殆(危险莫救)而!”孔子下(车),欲与之言。 趋而避之(接舆紧走躲开孔子),不得与之言。 【译文】 楚国的狂人接舆唱着歌从孔子车前走过,他唱道:“凤鸟啊凤鸟啊!你的德行为什么衰退了 呢?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换回了,未来的事情还来得及呀。算了吧,算了吧!如今那些从政的人都危险啊?” 孔子下车,想和他交谈。接舆赶快走开了,孔子无法和他交谈。 【这位“接舆”,因能讥圣人德衰而出了大名,秦汉许多著作都以他为佯狂避世的代表人物,陆续编 出故事姓名。其实《论语》中这几位偶然路遇者,皆失姓名只以事称,如“晨门”“杖人”“荷蕢”“沮溺
皆以事命人也,接舆不过接夫子乘舆者。楚狂之歌,与其他隐者无二,以为从政已岌岌可危了(用孔子的 说法即“礼崩乐坏”),避祸为是,别去救治,要孔子及时悔改。道者“隐居以求其志”,应予尊重,无可 厚非。然而只准自己肆口讥笑儒者之“行义以达其道”,不听对方解释,拒绝认真对话,就不是有道能容 之士所宜为。歌者既是楚“狂”,尚有自大权利。庄周不狂而以智自诩,接着接舆续写了歌词,以“圣人” 教训孔子:“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建功于世), 天下无道,圣人生焉(全生于世)。方今之世,仅免刑焉(不受刑就算好)。福轻乎羽(羽毛),莫之知载 (没人知怎么得到);祸重乎地,莫知之避。已乎已乎,临(教育)人以德(两句言别想以德引导世人)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画出道作行走路线,多危险呀)。迷阳(草刺)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刺榆) 无伤吾足。”庄周的圣人,只求在荆棘世道上躲开被刺,“无伤吾足”就行,别无高见。又说:“山木自寇 (伐),膏火自煎也。”(《人间世》)木因材美,故匠人先伐取用而丧生,膏油不点亮照人,自己就不会熬 干,儒者修德教人,活该自找倒霉。接舆责从政,庄子罪儒者,对仁德君子又狠多了!魏晋至今擅于淸谈 玄理(有时是扯蛋)者,也以观世明智自鸣,惜其才智恒施于百般挑剔仁人志士的缺失,而不触及专制要 害,据称是宽容精神,却不恕仁人之失败。《老子》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 士闻道,大(迂阔)而笑之一—不笑不足以为道。”(《四十一章》)夫子道大所以被笑,清谈志小,故喜以 讥人自高。道者的嘲弄,因道不同,不足怪。奇怪的是,后儒注解这几章,也不为孔子明心迹,反而竭力 为楚狂之流吹嘘拔高:以“凤”比孔,可见是知圣之大贤:歌非讥夫子,正为夫子惜耳:用世为禄,隐世 为名,狂与圣心通;甚至说孔子修《春秋》功垂后世,“皆自楚狂一言发之”,是孔门功臣……不一而足 可见许多宿儒之人生观,实与道家相通而和孔子隔膜!】 长沮、桀溺(长桀是高个大块头,沮溺是沾泥水,古人常以其事名其人)耦(二犁相并)而耕。孔子 过之,使子路问津(渡口)焉。长沮曰:“夫执舆者(手握大车缰绳的人)为谁?″子路曰:为孔丘。〃 曰:“鲁孔丘与?”曰:“然。”日:"“是(这人)知津矣(讽刺孔子既志于道自然识路,还问啥?旧说孔子 周游列国,自知津渡)”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日:“为仲由。”日:“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 然。”曰:“滔滔(指浊流)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改变)之?目而(尔)与其从辟(避,下同)人 之士(指孔子避恶人亲仁人)也,岂若从辟世(浊世)之士(自指隐居)哉?”擾(you,耙土盖种)而 不辍(停)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难过貌)曰:“鸟兽不可(没法)与同群也,吾非斯人(此世之人) 之徒与(参与,相处),而谁与(又能和谁去共同生活)?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与易,参与变革虫世) 【译文】长沮,桀溺在一起耕种,孔子路过,让子路去寻问渡口在哪里。长沮问子路:"那个拿着缰绳的 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的."长沮说:"那他是早已知道渡口的位 置了。"子路再去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说:"你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子路 说:"是的."桀溺说:"像洪水一般的坏东西到处都是,你们同谁去改变它呢而且你与其跟着躲避人的人,为 什么不跟着我们这些躲避社会的人呢"说完,仍旧不停地做田里的农活。子路回来,把情况报告给孔子.孔 子很失望地说:"人是不能与飞禽走兽合群共处的,如果不同世上的人群打交道还与谁打交道呢如果天下 太平,我就不会与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夫子客客气气地让子路去问个路,却叫两个泥腿子好一顿奚落,甚至想瓦解孔子的队伍,叫子路跟 他们避世去。而师徒却始终恭敬有加,双方态度很不平等。一者儒守礼,隐居避世则在礼法之外,不妨倨
9 皆以事命人也,接舆不过接夫子乘舆者。楚狂之歌,与其他隐者无二,以为从政已岌岌可危了(用孔子的 说法即“礼崩乐坏”),避祸为是,别去救治,要孔子及时悔改。道者“隐居以求其志”,应予尊重,无可 厚非。然而只准自己肆口讥笑儒者之“行义以达其道”,不听对方解释,拒绝认真对话,就不是有道能容 之士所宜为。歌者既是楚“狂”,尚有自大权利。庄周不狂而以智自诩,接着接舆续写了歌词,以“圣人” 教训孔子:“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建功于世), 天下无道,圣人生焉(全生于世)。方今之世,仅免刑焉(不受刑就算好)。福轻乎羽(羽毛),莫之知载 (没人知怎么得到);祸重乎地,莫知之避。已乎已乎,临(教育)人以德(两句言别想以德引导世人)。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画出道作行走路线,多危险呀)。迷阳(草刺)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刺榆), 无伤吾足。”庄周的圣人,只求在荆棘世道上躲开被刺,“无伤吾足”就行,别无高见。又说:“山木自寇 (伐),膏火自煎也。”(《人间世》)木因材美,故匠人先伐取用而丧生,膏油不点亮照人,自己就不会熬 干,儒者修德教人,活该自找倒霉。接舆责从政,庄子罪儒者,对仁德君子又狠多了!魏晋至今擅于清谈 玄理(有时是扯蛋)者,也以观世明智自鸣,惜其才智恒施于百般挑剔仁人志士的缺失,而不触及专制要 害,据称是宽容精神,却不恕仁人之失败。《老子》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 士闻道,大(迂阔)而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四十一章》)夫子道大所以被笑,清谈志小,故喜以 讥人自高。道者的嘲弄,因道不同,不足怪。奇怪的是,后儒注解这几章,也不为孔子明心迹,反而竭力 为楚狂之流吹嘘拔高:以“凤”比孔,可见是知圣之大贤;歌非讥夫子,正为夫子惜耳;用世为禄,隐世 为名,狂与圣心通;甚至说孔子修《春秋》功垂后世,“皆自楚狂一言发之”,是孔门功臣……不一而足。 可见许多宿儒之人生观,实与道家相通而和孔子隔膜!】 长沮、桀溺(长桀是高个大块头,沮溺是沾泥水,古人常以其事名其人)耦(二犁相并)而耕。孔子 过之,使子路问津(渡口)焉。长沮曰:“夫执舆者(手握大车缰绳的人)为谁?”子路曰:“为孔丘。” 曰:“鲁孔丘与?”曰:“然。”曰:“是(这人)知津矣(讽刺孔子既志于道自然识路,还问啥?旧说孔子 周游列国,自知津渡)。”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 “然。”曰:“滔滔(指浊流)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改变)之?且而(尔)与其从辟(避,下同)人 之士(指孔子避恶人亲仁人)也,岂若从辟世(浊世)之士(自指隐居)哉?”耰(yòu,耙土盖种)而 不辍(停)。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难过貌)曰:“鸟兽不可(没法)与同群也,吾非斯人(此世之人) 之徒与(参与,相处),而谁与(又能和谁去共同生活)?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与易,参与变革浊世) 也。” 【译文】长沮,桀溺在一起耕种,孔子路过,让子路去寻问渡口在哪里。长沮问子路:"那个拿着缰绳的 是谁 "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的."长沮说:"那他是早已知道渡口的位 置了。"子路再去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 "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说:"你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 "子路 说:"是的."桀溺说:"像洪水一般的坏东西到处都是,你们同谁去改变它呢 而且你与其跟着躲避人的人,为 什么不跟着我们这些躲避社会的人呢 "说完,仍旧不停地做田里的农活。子路回来,把情况报告给孔子.孔 子很失望地说:"人是不能与飞禽走兽合群共处的,如果不同世上的人群打交道还与谁打交道呢 如果天下 太平,我就不会与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夫子客客气气地让子路去问个路,却叫两个泥腿子好一顿奚落,甚至想瓦解孔子的队伍,叫子路跟 他们避世去。而师徒却始终恭敬有加,双方态度很不平等。一者儒守礼,隐居避世则在礼法之外,不妨倨
肆些。所以儒生遇道士,多少有点秀才碰到兵的架势,无礼胜有礼。二则沮、溺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 帝力何有”之辈。自食其力于天地之间,世上没有比这碗饭更干净、这种人生更有权自尊的,可谓古代纯 正的个人主义者。他们对不食力而辩口舌的文化人,天生有种拒斥感。何况古圣先王都尊农业为国本,后 来田园诗人对农村尤赞美无以复加,其自足自尊感有深刻的历史因由。可惜他们只信自身经验,排斥文化 的深远思考,终于有一天被派去“占领上层建筑”“管理大学”,已是后话了。沮、溺刁难孔丘之徒问津, 孔丘却很珍视道者清净不扰、洁身不辱的拒污染品德。一则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乎”,再则曰“不降其志 不辱其身,其伯夷、叔齐乎”,儒学能容道家之长。《老》《庄》却诋儒无所不至。天下滔滔不可易,唯我 独是却可争,是学者的常见心态。《庄子》一书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百计诋儒为天下罪魁,力言灭绝仁义 就太平无事,只图骂得痛快,不管颠倒黑白,就不及其先辈沮、溺了。“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与易之? 看出天下恶浊,已是遍地皆然无从改,便说改革难成,不如逃避。庄周玩诡辩倡齐物,谓万物都一样亦是 亦非无是无非,分善恶谈改革本身就是荒谬命题。似乎超越人类观念一切局限了,事实上却是粉饰丑恶抹 黑美善。古今智足以口辩清谈而胆不足以问苍生疾苦的士大夫们,最喜引庄生为同调。中国向来多的是人 精,缺的是志士。世界纵丑恶,隐者岂真能遁出世外去?人和禽兽合不成群,不和滔滔的同类打交道还能 和谁?要说“滔滔皆是”改革难,正需有人知难而进、知不可而为,给黑暗以光明,方见君子仁人的分量 与质量!若天下已有道,享现成福谁不会,何用我孔丘栖栖惶惶为天下先!多么诚恳的掏心话啊。可后世 名士一直对孔子的恳切表白充耳不闻,自说自话,自命超越。】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日: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彼 一时,此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 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末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孟子离开齐国,充虞在路上问(他〕说:“看样子您好象有些不痛快。以前我曾经听到您讲过,君 子不该抱怨天,不该责怪人。’”(孟子)说:“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历史上)每过五百年,必定 有圣君兴起,其中还必定有声望很高的辅佐者。从周(武王)至今,已有七百多年了。算年头,已经超过 (五百年了);按时势(需要)而论,也该是可以有作为之时。(只是)老天还不想让天下太平,如果要使 天下太平,面临今天这样的形势,除开我以外,还会有谁?我为什么不痛快呢?”)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孟子·离 娄下》) 赵岐注:“自高祖至玄孙,善恶之气乃断,故曰:‘五世而斩'’。” 朱熹《集注》引杨氏之语:“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 遗泽寝微,故五世而斩”。 孟子说:“君子的遗风,(“泽”,影响,流风余韵。)影响五代以后而中断;小人的遗风,五代以后 传统中断。我没有能够作孔子的门徒,我是私自向别人学取孔子之道的。(“淑”,通“叔”,取,获益。)” 经学史上,“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富有争议,因为牵扯到对于丧服制度中“五世”的讨论。现存《仪 礼》文本对于己为高祖并无明文规定。《礼记·丧服小记》云:“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上杀、下杀、 旁杀,而事亲毕矣”,郑玄对此所作注解为:“己,上亲父,下亲子,三也:以父亲祖,以子亲孙,五也 以祖亲高祖,以孙亲玄孙,九也。杀,谓亲益疏者服之则轻”。郑玄的说法在面对现存《仪礼》文本时出 现了困难,“曾祖父母。传曰:何以齐衰三月也?小功者,兄弟之服也,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也。”对 于《仪礼·丧服》这段经传,郑玄的解释只能含糊其辞,说:“正言小功者,服之数尽于五,则高祖宜缌麻, 曾祖宜小功也。据祖期,则曾祖大功,高祖宜小功也。高祖、曾祖皆有小功之差,则曾孙、玄孙为之服同
10 肆些。所以儒生遇道士,多少有点秀才碰到兵的架势,无礼胜有礼。二则沮、溺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 帝力何有”之辈。自食其力于天地之间,世上没有比这碗饭更干净、这种人生更有权自尊的,可谓古代纯 正的个人主义者。他们对不食力而辩口舌的文化人,天生有种拒斥感。何况古圣先王都尊农业为国本,后 来田园诗人对农村尤赞美无以复加,其自足自尊感有深刻的历史因由。可惜他们只信自身经验,排斥文化 的深远思考,终于有一天被派去“占领上层建筑”“管理大学”,已是后话了。沮、溺刁难孔丘之徒问津, 孔丘却很珍视道者清净不扰、洁身不辱的拒污染品德。一则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乎”,再则曰“不降其志, 不辱其身,其伯夷、叔齐乎”,儒学能容道家之长。《老》《庄》却诋儒无所不至。天下滔滔不可易,唯我 独是却可争,是学者的常见心态。《庄子》一书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百计诋儒为天下罪魁,力言灭绝仁义 就太平无事,只图骂得痛快,不管颠倒黑白,就不及其先辈沮、溺了。“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与易之?” 看出天下恶浊,已是遍地皆然无从改,便说改革难成,不如逃避。庄周玩诡辩倡齐物,谓万物都一样亦是 亦非无是无非,分善恶谈改革本身就是荒谬命题。似乎超越人类观念一切局限了,事实上却是粉饰丑恶抹 黑美善。古今智足以口辩清谈而胆不足以问苍生疾苦的士大夫们,最喜引庄生为同调。中国向来多的是人 精,缺的是志士。世界纵丑恶,隐者岂真能遁出世外去?人和禽兽合不成群,不和滔滔的同类打交道还能 和谁?要说“滔滔皆是”改革难,正需有人知难而进、知不可而为,给黑暗以光明,方见君子仁人的分量 与质量!若天下已有道,享现成福谁不会,何用我孔丘栖栖惶惶为天下先!多么诚恳的掏心话啊。可后世 名士一直对孔子的恳切表白充耳不闻,自说自话,自命超越。】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彼 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 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孟子离开齐国,充虞在路上问(他)说:“看样子您好象有些不痛快。以前我曾经听到您讲过,‘君 子不该抱怨天,不该责怪人。’” (孟子)说:“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历史上)每过五百年,必定 有圣君兴起,其中还必定有声望很高的辅佐者。从周(武王)至今,已有七百多年了。算年头,已经超过 (五百年了);按时势(需要)而论,也该是可以有作为之时。(只是)老天还不想让天下太平,如果要使 天下太平,面临今天这样的形势,除开我以外,还会有谁?我为什么不痛快呢?” )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孟子·离 娄下》) 赵岐注:“自高祖至玄孙,善恶之气乃断,故曰:‘五世而斩’。” 朱熹《集注》引杨氏之语:“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 遗泽寝微,故五世而斩”。 孟子说:“君子的遗风,(“泽” ,影响,流风余韵。)影响五代以后而中断;小人的遗风,五代以后 传统中断。我没有能够作孔子的门徒,我是私自向别人学取孔子之道的。(“淑”,通“叔”,取,获益。)” 经学史上,“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富有争议,因为牵扯到对于丧服制度中“五世”的讨论。现存《仪 礼》文本对于己为高祖并无明文规定。《礼记·丧服小记》云:“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上杀、下杀、 旁杀,而事亲毕矣”,郑玄对此所作注解为:“己,上亲父,下亲子,三也;以父亲祖,以子亲孙,五也; 以祖亲高祖,以孙亲玄孙,九也。杀,谓亲益疏者服之则轻”。郑玄的说法在面对现存《仪礼》文本时出 现了困难,“曾祖父母。传曰:何以齐衰三月也?小功者,兄弟之服也,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也。”对 于《仪礼·丧服》这段经传,郑玄的解释只能含糊其辞,说:“正言小功者,服之数尽于五,则高祖宜缌麻, 曾祖宜小功也。据祖期,则曾祖大功,高祖宜小功也。高祖、曾祖皆有小功之差,则曾孙、玄孙为之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