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孟子》教案全集 连云港外国语学校高三语文备课组陆洋 从孔子到孟子 夫子自道 全面认知孔子真人,最可信据者自莫如《论语》:尤其是夫子自道部分,都是剖心示天下之言。而其 所言多为心之所之的天下之道,和身之所修的君子之德。纵观孔子一生栖栖汲汲的心力所萃,实不出学以 求道、仕以行道、教以传道三事,身之穷通、事之成败,非所甚看重者。故本篇次序不全依生平履历为序, 而取《为政·四》夫子晚年总结一生学道精进的思索历程为纲,选辑凡百十三章,分六部分说其义,阐明 孔子为天下求仁爱安宁之道、修君子楷模之德所付出的毕生心血与成就。盖孔子对中国历史无比深刻的影 响,固在道德而非事功也 《为政第二章》子日:“吾十有(又)五(古初数手指计物,故十以上须加“有(又y几)而志于学, 三十而立(立身有道),四十而不惑(不为世事惑乱),五十而知天命(人生所行所制的自然定律),六十 而耳顺(一听就知其所以),七十而从(一作“纵")心所欲不逾(越)矩。 【本章是孔子晚年回顾自己一生志道成仁全过程的简介与自评,语浅义深,一步一阶梯,最足后人i 识真孔子。人老都喜回味当年风光的旧事,唯孔子自幼至老只志于道。想孔子一生,不论求道与求仕的经 历都可谓丰富。而今暮年,一不嗟老叹卑,二不以身尊“国老”自荣,以弟子半天下自豪,升沉荣辱俱遗 身外,甚至不知老之已至 系念不忘者唯有淑世之道与徙善之德,虽老不改其初。不管世人对孔子之 道如何评说,他这简朴自叙中饱含的精纯笃实的哲人风度,乐道不倦的极端热忱,就是思想家最可宝贵的 伟大品德,足供认真的思想者永远奉为楷模 孔子自述求道进德的历程,自年十五始。十五开始懂世事,周世贵族子弟“八岁入小学(学写、算) 十五入大学(明人道)”。孔丘无此福气,三岁丧父,年十七又丧母,要学全得靠自心坚毅。“志于学”的 “志”贯穿孔子一生,不可轻看,“志者,心之所之(向、往)也”。无论做什么,心里老是想着学与问 才是“志于学”。《论语》全书,处处是孔子好学慎思的心得之语,终成“集大成”式的思想巨人。“至圣 先师”首先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最好学的楷模,影响所及,鲁国也以好学著称,两千年来中华民族从天子 至庶人,尊师崇学的风气经久不息,曾经世无其伦。 三十而立”是人生成熟的一大标界。常人成家立业,家为传后、业以谋生,所立不出生活本领。少 年孔子为独立谋生也干过许多粗活“鄙事”,二十出头当过季氏家(“家”是国下面封给卿大夫的行政领地) 的小吏,管仓库则秤平而账清,管牲口则“牛羊茁壮长”,公平敬业。然所业非所志,志道之士别有远大 怀抱,“入太庙,每事问”,探询礼器设置中的礼意,随员出访洛邑学周礼、读文献,向宫中乐师学古琴曲 在齐听舞乐“三月不知肉味”,抓住一切机会学礼乐。孔子之世,周以礼乐治天下的模式行了四五百年后, 呈“礼崩乐坏”之势,可在邦交与贵族人际关系上仍具正统权威,言行举止合礼就有分量,失礼即为 人耻笑。“礼经三百,威仪三千”,事事有礼,非学不成。从十五志学到三十,孔子自信已能在纷纭世事中 立身处世,站稳脚跟,依礼行事了。“而立”,立于礼也,而“礼,履也”,指行事有准则。 “四十而不惑”则是听言观人都能得其真,不受蒙蔽,做到心中有底,可说是见识上的“立”。人世 真伪难辨令人疑惑,是非淆乱教人迷惑,时尚滔滔诱人眩惑,左右失据陷入困惑,偏见私欲导致抉择惑乱, 不惑甚难!智光烛照则外物之惑可破,笃道厚德则内心之惑能祛。“不惑”,立身乃能“确乎不可拔”,志 道坚定而不移。古人“志于学”,根本上是为自身素质的提高,故学与人同步并进,非为学位名利也。从
1 《论语》《孟子》教案全集 连云港外国语学校高三语文备课组陆洋 从孔子到孟子 夫 子 自 道 全面认知孔子真人,最可信据者自莫如《论语》;尤其是夫子自道部分,都是剖心示天下之言。而其 所言多为心之所之的天下之道,和身之所修的君子之德。纵观孔子一生栖栖汲汲的心力所萃,实不出学以 求道、仕以行道、教以传道三事,身之穷通、事之成败,非所甚看重者。故本篇次序不全依生平履历为序, 而取《为政·四》夫子晚年总结一生学道精进的思索历程为纲,选辑凡百十三章,分六部分说其义,阐明 孔子为天下求仁爱安宁之道、修君子楷模之德所付出的毕生心血与成就。盖孔子对中国历史无比深刻的影 响,固在道德而非事功也。 《为政第二章》子曰:“吾十有(又)五(古初数手指计物,故十以上须加“有(又)”几)而志于学, 三十而立(立身有道),四十而不惑(不为世事惑乱),五十而知天命(人生所行所制的自然定律),六十 而耳顺(一听就知其所以),七十而从(一作“纵”)心所欲不逾(越)矩。” 【本章是孔子晚年回顾自己一生志道成仁全过程的简介与自评,语浅义深,一步一阶梯,最足后人认 识真孔子。人老都喜回味当年风光的旧事,唯孔子自幼至老只志于道。想孔子一生,不论求道与求仕的经 历都可谓丰富。而今暮年,一不嗟老叹卑,二不以身尊“国老”自荣,以弟子半天下自豪,升沉荣辱俱遗 身外,甚至不知老之已至,一心系念不忘者唯有淑世之道与徙善之德,虽老不改其初。不管世人对孔子之 道如何评说,他这简朴自叙中饱含的精纯笃实的哲人风度,乐道不倦的极端热忱,就是思想家最可宝贵的 伟大品德,足供认真的思想者永远奉为楷模。 孔子自述求道进德的历程,自年十五始。十五开始懂世事,周世贵族子弟“八岁入小学(学写、算), 十五入大学(明人道)”。孔丘无此福气,三岁丧父,年十七又丧母,要学全得靠自心坚毅。“志于学”的 “志”贯穿孔子一生,不可轻看,“志者,心之所之(向、往)也”。无论做什么,心里老是想着学与问, 才是“志于学”。《论语》全书,处处是孔子好学慎思的心得之语,终成“集大成”式的思想巨人。“至圣 先师”首先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最好学的楷模,影响所及,鲁国也以好学著称,两千年来中华民族从天子 至庶人,尊师崇学的风气经久不息,曾经世无其伦。 “三十而立”是人生成熟的一大标界。常人成家立业,家为传后、业以谋生,所立不出生活本领。少 年孔子为独立谋生也干过许多粗活“鄙事”,二十出头当过季氏家(“家”是国下面封给卿大夫的行政领地) 的小吏,管仓库则秤平而账清,管牲口则“牛羊茁壮长”,公平敬业。然所业非所志,志道之士别有远大 怀抱,“入太庙,每事问”,探询礼器设置中的礼意,随员出访洛邑学周礼、读文献,向宫中乐师学古琴曲, 在齐听舞乐“三月不知肉味”,抓住一切机会学礼乐。孔子之世,周以礼乐治天下的模式行了四五百年后, 虽呈 “礼崩乐坏”之势,可在邦交与贵族人际关系上仍具正统权威,言行举止合礼就有分量,失礼即为 人耻笑。“礼经三百,威仪三千”,事事有礼,非学不成。从十五志学到三十,孔子自信已能在纷纭世事中 立身处世,站稳脚跟,依礼行事了。“而立”,立于礼也,而“礼,履也”,指行事有准则。 “四十而不惑”则是听言观人都能得其真,不受蒙蔽,做到心中有底,可说是见识上的“立”。人世 真伪难辨令人疑惑,是非淆乱教人迷惑,时尚滔滔诱人眩惑,左右失据陷入困惑,偏见私欲导致抉择惑乱, 不惑甚难!智光烛照则外物之惑可破,笃道厚德则内心之惑能祛。“不惑”,立身乃能“确乎不可拔”,志 道坚定而不移。古人“志于学”,根本上是为自身素质的提高,故学与人同步并进,非为学位名利也。从
身立于礼到心无所惑,是孔子求道有成的第二大步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至“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孔子身心与道德已无不相应,学道 而臻于成道的至境。以前的学、立、不惑基本上还是求人世之道,五十而后的“天命”“耳顺”“从心所欲 不逾矩”则由人道进而沟通天道。以大自然生灭运化之大道观世待己,懂得此生所当行与所制约,则行所 行,止于当止,乐天知命。中华自古崇信自然的天地之道,实为理智健全而卓越。“天之爱人甚矣”,既 生众民,又无偿提供人生必须的一切,能不爱乎?天有大功而不自夸,大恩而不望报酬,贫贱不欺,巨细 并照,可不敬乎?倘离天辩道,人世有权都有理,有舌皆能辩,则是非无由裁定;至高之理,至公之德, 皆在默默运化而昭昭明示的“天”中。故周秦诸子虽各道其道,而皆从天道推论世道。近世辩诘“天道 观”唯心还是唯物?中华哲人不作无谓之辩。人是“天地之心”,天有道而不能自言,唯“人能弘道”;赋 予概念、构造“学说”者莫非思想文字,何来无人之“唯物”?然人心如空无一物,则无所思无所想因无 任何主义,哪有无物之“唯心”?“道”为万物所显示,也是人学习思考的心得,心物互动的文化观念 超越且优越于西晢排它独断的“唯心”“唯物”远矣(与古希腊智者们不问人世祸福的纯思辨习气两样 人之言道不远离人生实情,中国几千年哲学史上绝少鼓吹无物而唯心、无心而唯物之所谓道)。 孔子不轻谈天命,大抵有二层含义。以“天命”之“命”为动词“命也”“使也”之义。天使(命) 我之所以为我的德性,即《中庸》开宗明义所说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孔子屡言“天生德于予”, 则天必不虚生我,我德必不枉有,意识到天赋我德性就是命我修德尽性于斯世,奉行天命是人性的大自觉 人生的使命感、责任感、自信心因之而大增,鄙吝自私、懈怠自弃之心不敢有。“君子自强不息”正是从 觉悟天命中得出(见《易》乾卦)。另一层义,“命”又是名词“定数”,“天命”是天在冥冥之中对人心人 力实现程度的最终限制,“道之将行也与(欤,下同),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此“命”即由天定, 人力不可强者。因为天不独生我,并不私我,有无数生灵各具才性各有所求而共处一世,其间爱恶错忤, 聚散无常,必然偶然无限复杂,命运实有理性不可究诘者。人处亿兆间,奋斗一生的最终所得果有多少? 是个人无法逆料又无从拒绝的事实。只有努力在己,而“成事在天”,如年之寿夭、命之穷通、道之行与 不行,皆有身外无限复杂的因素时时在制约着。凡此难以名状,通归诸“天命”而已。(这种世事纷扰的 最终局面,即所谓社会历史,故恩格斯称之为无数个体运动的“合力”作用。可知不存在单一先验的历史 “规律”。)通知“天命”的二义,则君子既自强不息,又敬慎戒畏,知此生所当为与不可强为。所以《论 语》全书最后一章是:“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孔子行事总是那么有理有节、不骄不馁,极富分寸感, 言语间有种清明的圣智气象,和他五十后由“下学而上达”,又从天命返观人我的极深修养工力,大有关 系 “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都是“知天命”由理性知解精进为耳目心志的道德至境。 闻人言而刺耳者,常因事出意外,或言忤己意。能心无成见,“无意无必”,洞明人情事理之必然自然,意 外亦在料中,则逆心不觉刺耳,心明耳聪而无所不顺。其实五十一岁后那四五年,是孔子一生唯一参与外 交内政的斗争,同各种人物认真打过交道的一段经历。要说他热衷政治,正宜有所回顾。不料只淡淡地说, 学了个“耳顺”,算是长进吧。人之于仕途政事,干时起劲,老来也懒得再提起了,很耐人寻思。史称孔 子“晩而喜《易》,韦编(编竹简的牛皮绳)三绝(多次因常读而磨断)。”《易》正是从天道察人事之书, 孔子默祷苍天能“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五十五后的十四年岁月,带领众弟子奔波 各国,苦苦寻求能行道之邦,结果到处不用,还曾被囚禁于匡、绝粮于陈,得出“君子固穷”的结论,欣 然接受“丧家狗”的称号。六十八高龄的人了,气血已衰,只好返鲁,不复求仕,发愤忘忧,潜心整理“六 经”典籍,为民族的历史文化保存了一批奠基性的宝典,不倦地谆谆教诲众弟子,给三代仁德大道造就出 批薪火传灯人。本章自叙至古稀之年,依旧一字不及其业绩,只认真审视自身求道进德之境。从心所欲 无不中矩,则己不待思而后明,不勉力而中道,此莹然无瑕的道心,是明澈高贵的“天地之心”,人心价 值的最大实现,道德修养的最终完成。“从心所欲”是自由,“不逾矩”则自觉受制约,常人只知自由与制 约对立,而孔子既自强不息又自觉克制,才是最完善也最难到的境界! 人之不朽有三,“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夫子有其二不朽焉。古今中外诸圣中,夫子之道 最贴近人性本真,故能得地球上人数最众的民族最经久的悦服:夫子之德最高雅纯粹,故历代贤哲才俊共 奉为中华人文的祖师,钦敬不已,岂无故邪?】
2 身立于礼到心无所惑,是孔子求道有成的第二大步。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至“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孔子身心与道德已无不相应,学道 而臻于成道的至境。以前的学、立、不惑基本上还是求人世之道,五十而后的“天命”“耳顺”“从心所欲 不逾矩”则由人道进而沟通天道。以大自然生灭运化之大道观世待己,懂得此生所当行与所制约,则行所 当行,止于当止,乐天知命。中华自古崇信自然的天地之道,实为理智健全而卓越。“天之爱人甚矣”,既 生众民,又无偿提供人生必须的一切,能不爱乎?天有大功而不自夸,大恩而不望报酬,贫贱不欺,巨细 并照,可不敬乎?倘离天辩道,人世有权都有理,有舌皆能辩,则是非无由裁定;至高之理,至公之德, 皆在默默运化而昭昭明示的“天”中。故周秦诸子虽各道其道,而皆从天道推论世道。近世辩诘 “天道 观”唯心还是唯物?中华哲人不作无谓之辩。人是“天地之心”,天有道而不能自言,唯“人能弘道”;赋 予概念、构造“学说”者莫非思想文字,何来无人之“唯物”?然人心如空无一物,则无所思无所想因无 任何主义,哪有无物之“唯心”?“道”为万物所显示,也是人学习思考的心得,心物互动的文化观念, 超越且优越于西哲排它独断的“唯心”“唯物”远矣(与古希腊智者们不问人世祸福的纯思辨习气两样, 人之言道不远离人生实情,中国几千年哲学史上绝少鼓吹无物而唯心、无心而唯物之所谓道)。 孔子不轻谈天命,大抵有二层含义。以“天命”之“命”为动词“命也”“使也”之义。天使(命) 我之所以为我的德性,即《中庸》开宗明义所说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孔子屡言“天生德于予”, 则天必不虚生我,我德必不枉有,意识到天赋我德性就是命我修德尽性于斯世,奉行天命是人性的大自觉。 人生的使命感、责任感、自信心因之而大增,鄙吝自私、懈怠自弃之心不敢有。“君子自强不息”正是从 觉悟天命中得出(见《易》乾卦)。另一层义,“命”又是名词“定数”,“天命”是天在冥冥之中对人心人 力实现程度的最终限制,“道之将行也与(欤,下同),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此“命”即由天定, 人力不可强者。因为天不独生我,并不私我,有无数生灵各具才性各有所求而共处一世,其间爱恶错忤, 聚散无常,必然偶然无限复杂,命运实有理性不可究诘者。人处亿兆间,奋斗一生的最终所得果有多少? 是个人无法逆料又无从拒绝的事实。只有努力在己,而“成事在天”,如年之寿夭、命之穷通、道之行与 不行,皆有身外无限复杂的因素时时在制约着。凡此难以名状,通归诸“天命”而已。(这种世事纷扰的 最终局面,即所谓社会历史,故恩格斯称之为无数个体运动的“合力”作用。可知不存在单一先验的历史 “规律”。)通知“天命”的二义,则君子既自强不息,又敬慎戒畏,知此生所当为与不可强为。所以《论 语》全书最后一章是:“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孔子行事总是那么有理有节、不骄不馁,极富分寸感, 言语间有种清明的圣智气象,和他五十后由“下学而上达”,又从天命返观人我的极深修养工力,大有关 系。 “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都是“知天命”由理性知解精进为耳目心志的道德至境。 闻人言而刺耳者,常因事出意外,或言忤己意。能心无成见,“无意无必”,洞明人情事理之必然自然,意 外亦在料中,则逆心不觉刺耳,心明耳聪而无所不顺。其实五十一岁后那四五年,是孔子一生唯一参与外 交内政的斗争,同各种人物认真打过交道的一段经历。要说他热衷政治,正宜有所回顾。不料只淡淡地说, 学了个“耳顺”,算是长进吧。人之于仕途政事,干时起劲,老来也懒得再提起了,很耐人寻思。史称孔 子“晚而喜《易》,韦编(编竹简的牛皮绳)三绝(多次因常读而磨断)。”《易》正是从天道察人事之书, 孔子默祷苍天能“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五十五后的十四年岁月,带领众弟子奔波 各国,苦苦寻求能行道之邦,结果到处不用,还曾被囚禁于匡、绝粮于陈,得出“君子固穷”的结论,欣 然接受“丧家狗”的称号。六十八高龄的人了,气血已衰,只好返鲁,不复求仕,发愤忘忧,潜心整理“六 经”典籍,为民族的历史文化保存了一批奠基性的宝典,不倦地谆谆教诲众弟子,给三代仁德大道造就出 一批薪火传灯人。本章自叙至古稀之年,依旧一字不及其业绩,只认真审视自身求道进德之境。从心所欲 无不中矩,则已不待思而后明,不勉力而中道,此莹然无瑕的道心,是明澈高贵的“天地之心”,人心价 值的最大实现,道德修养的最终完成。“从心所欲”是自由,“不逾矩”则自觉受制约,常人只知自由与制 约对立,而孔子既自强不息又自觉克制,才是最完善也最难到的境界! 人之不朽有三,“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夫子有其二不朽焉。古今中外诸圣中,夫子之道 最贴近人性本真,故能得地球上人数最众的民族最经久的悦服;夫子之德最高雅纯粹,故历代贤哲才俊共 奉为中华人文的祖师,钦敬不已,岂无故邪?】
《公冶长·五》颜渊、子路侍(伺奉)。子日:“盍(何不)各言尔志?″子路日:“愿车马(所乘马 车)衣(穿)轻(钱大昕考古本无“轻”字,是)裘,与朋友共(同享),敝(坏了)之而无憾。”颜渊曰 愿无(勿)伐(自夸)善,无施(加人)劳。”子路日:“愿闻子之志。”子日:“老者安之,朋友信之, 少者怀之。 【后世总喜把夫子美化(或丑化)为道貌岸然的说教者。想不到言志这种理想教育的严肃场合,孔门 师徒竟如友人促膝倾谈,绝无闻而生厌的豪言壮语,令人怀想其时师道之淳,学风之正。子路来自“卞之 野人”,粗豪刚直,车同乘裘共穿,用坏了也不计较,所愿恰符朴直无私之性。颜子深悟夫子之道,善能 推己及人,志在学道自得。最平实而远大者,还数夫子,所愿不出善良生民所热望,老安友信而少怀,既 是个体的人生价值,也是人道社会的安乐图景。过此之求,“伟大理想”“壮丽乐土”代代君王与圣哲们都 许诺“定要实现”,也曾疯狂试验过,临了反思,何曾消除老者被遗弃、朋友无信义、少者缺乏健全成长 的社会环境?孔子之志是人生正常需求的朴实概括,任何社会皆宜作基本准则。夫子不自设制度、发明主 义、依靠谁打倒谁。表明他不是政治家,不谋统治人,更无特定“阶级觉悟”,只是位热爱人类孜孜求老 少安乐、朋友忠信、社会人人各得其所,遂性生活的伟大哲人 安之、信之、怀之的“之”,是指使安、使信、使怀的“我”,还是代老、友、少?旧说各异。明白的 原文,又叫注释专家缠绕胡涂了。强生分别,实为多事。志者心所向往,既是我的追求(我欲使老安、友 信、少怀),自然也是我所愿见(出现老能安、友可信、少者得关怀的社会)。此思理为古哲常见,如我自 觉人为万物之贵,故以道德人格自珍自贵,且以此敬人爱人,而人亦敬之爱之,仁在人我之中矣。必欲追 究君子是以自爱为宗旨还是爱人当主义?则求深反惑也。当世论者多不怪自己对母语与传统思维渐失理解 力,反而责怪中国汉文概念不精密,理论非科学。现代工商社会生产的机械脑袋读不通古书,哪能迁怒于 传统文化?】 《公冶长·五》子日:“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孔子说:“即使只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也一定有像我这样讲忠信的人,只是不如我那样好学罢了。” 《孟子》中说“夫子学不厌,教不倦’可谓仁且智,但是夫子还是那么谦虚。现代人急功近利,好象 自己智商很高似的。脑袋虽然好使,可不下工夫,结果呢?还是落于庸俗。可悲可叹! 此章是明白告诉大家,孔子是以他的好学为荣.而非後世人以为的道德,也是告诉大家读论语别只 顾著仁义道德.更要专注於好学之上。 杨伯峻:孔子说:“就是十户人家的地方,一定有像我这样又忠心又信实的人,只是赶不上我的喜欢 学问罢了。” 钱穆:先生说:“十家的小邑,其中必有像我般资质忠信的人,但不能像我般好学啊。” 李泽厚:孔子说:“十户人家的小地方,一定也有像我这样忠实可靠的人,只是不像我这么喜欢学习 罢了。” 【孔子一生以圣人之德自修、以仁道之心待世,而始终不敢以圣自居,以仁自诩,只有“好学”则可 自信,其故可知。“学然后知不足”,愈好学深思,愈明白有限之身求无尽之道,所知实有限而所未知仍无 涯。可以俯仰无愧于天地者,亦唯“好学”而已:我一生志学,未尝虚度。只有疏学浅尝的半吊子,才会 略拾时文俗论之牙慧,便以为得宇宙天地之金钥匙,动辄侈言“规律”,似一切“奥秘”在握。孔子之“学” 与今人之背书绝异,他下学众善而自改不善,上通天道而乐道忘忧,不但内涵广大,而且得于心必见诸行, “学,效也”(后代每学张嘴,见诸文而已)。《论语》言学之富而精,古今无与伦比(详后《论学篇》)。“不 如丘之好学”,谁谓不然。古义学是“觉己”,教为“觉人”,学不学关乎有无成人的觉悟,所以是贤愚的 大界别。至于随便哪个小邑,都能找到心地忠厚、待人诚信“如丘者”,此语似不敢信,不可解。周制“九 夫为井,四井为邑”(《周礼·地官·小司徒》)。而今纵口逾千万之大都,也未“必有忠信如丘者”,遑论 十室之邑。古注多说是夫子以自谦勉弟子,因注家总觉孔圣是先天后天都非凡入圣,尊孔尊到连夫子自己
3 《公冶长·五》颜渊、子路侍(伺奉)。子曰:“盍(何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所乘马 车)衣(穿)轻(钱大昕考古本无“轻”字,是)裘,与朋友共(同享),敝(坏了)之而无憾。”颜渊曰: “愿无(勿)伐(自夸)善,无施(加人)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 少者怀之。” 【后世总喜把夫子美化(或丑化)为道貌岸然的说教者。想不到言志这种理想教育的严肃场合,孔门 师徒竟如友人促膝倾谈,绝无闻而生厌的豪言壮语,令人怀想其时师道之淳,学风之正。子路来自“卞之 野人”,粗豪刚直,车同乘裘共穿,用坏了也不计较,所愿恰符朴直无私之性。颜子深悟夫子之道,善能 推己及人,志在学道自得。最平实而远大者,还数夫子,所愿不出善良生民所热望,老安友信而少怀,既 是个体的人生价值,也是人道社会的安乐图景。过此之求,“伟大理想”“壮丽乐土”代代君王与圣哲们都 许诺“定要实现”,也曾疯狂试验过,临了反思,何曾消除老者被遗弃、朋友无信义、少者缺乏健全成长 的社会环境?孔子之志是人生正常需求的朴实概括,任何社会皆宜作基本准则。夫子不自设制度、发明主 义、依靠谁打倒谁。表明他不是政治家,不谋统治人,更无特定“阶级觉悟”,只是位热爱人类孜孜求老 少安乐、朋友忠信、社会人人各得其所,遂性生活的伟大哲人。 安之、信之、怀之的“之”,是指使安、使信、使怀的“我”,还是代老、友、少?旧说各异。明白的 原文,又叫注释专家缠绕胡涂了。强生分别,实为多事。志者心所向往,既是我的追求(我欲使老安、友 信、少怀),自然也是我所愿见(出现老能安、友可信、少者得关怀的社会)。此思理为古哲常见,如我自 觉人为万物之贵,故以道德人格自珍自贵,且以此敬人爱人,而人亦敬之爱之,仁在人我之中矣。必欲追 究君子是以自爱为宗旨还是爱人当主义?则求深反惑也。当世论者多不怪自己对母语与传统思维渐失理解 力,反而责怪中国汉文概念不精密,理论非科学。现代工商社会生产的机械脑袋读不通古书,哪能迁怒于 传统文化?】 《公冶长·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孔子说:“即使只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也一定有像我这样讲忠信的人,只是不如我那样好学罢了。” 《孟子》中说“夫子学不厌,教不倦’可谓仁且智,但是夫子还是那么谦虚。现代人急功近利,好象 自己智商很高似的。脑袋虽然好使,可不下工夫,结果呢?还是落于庸俗。可悲可叹! 此章是明白告诉大家,孔子是以他的好学为荣...而非後世人以为的道德,也是告诉大家读论语....别只 顾著仁义道德....更要专注於好学之上。 杨伯峻:孔子说:“就是十户人家的地方,一定有像我这样又忠心又信实的人,只是赶不上我的喜欢 学问罢了。” 钱穆:先生说:“十家的小邑,其中必有像我般资质忠信的人,但不能像我般好学啊。” 李泽厚:孔子说:“十户人家的小地方,一定也有像我这样忠实可靠的人,只是不像我这么喜欢学习 罢了。” 【孔子一生以圣人之德自修、以仁道之心待世,而始终不敢以圣自居,以仁自诩,只有“好学”则可 自信,其故可知。“学然后知不足”,愈好学深思,愈明白有限之身求无尽之道,所知实有限而所未知仍无 涯。可以俯仰无愧于天地者,亦唯“好学”而已:我一生志学,未尝虚度。只有疏学浅尝的半吊子,才会 略拾时文俗论之牙慧,便以为得宇宙天地之金钥匙,动辄侈言“规律”,似一切“奥秘”在握。孔子之“学” 与今人之背书绝异,他下学众善而自改不善,上通天道而乐道忘忧,不但内涵广大,而且得于心必见诸行, “学,效也”(后代每学张嘴,见诸文而已)。《论语》言学之富而精,古今无与伦比(详后《论学篇》)。“不 如丘之好学”,谁谓不然。古义学是“觉己”,教为“觉人”,学不学关乎有无成人的觉悟,所以是贤愚的 大界别。至于随便哪个小邑,都能找到心地忠厚、待人诚信“如丘者”,此语似不敢信,不可解。周制“九 夫为井,四井为邑”(《周礼·地官·小司徒》)。而今纵口逾千万之大都,也未“必有忠信如丘者”,遑论 十室之邑。古注多说是夫子以自谦勉弟子,因注家总觉孔圣是先天后天都非凡入圣,尊孔尊到连夫子自己
的话也不相信了。由于谦虚是美德,就故意示谦以自美者世上诚有,却非孔子。“伟大的谦虚”是特殊谋 略制成的精致虚伪,素为孔子所鄙夷不屑。其实,古风淳厚,古道热肠,古人质实,本是古今人所共知的 事实;论天性之全,素质之善,身心充沛,古远胜于今。势利物欲与人生善性背道而驰,是人类历史的规 律。只因不合洋人的“社会进化论”而被有意淡忘,加之对“厚古薄今罪”笔诛刑罚而强令禁口,以至“十 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无法理解。古代民风何以能美?民性因何而善?因素很多,最主要的是古圣先 王能依华夏(中原腹地为主)水土所宜与居民习性,推行了一套最富中国特色的基层社会组织制度——“井 田制”的生产方式与邻里关系。(近代学者或疑未尝行,证据不足,不取)现据各种信史资料,撮述于下, 以资减少历史隔膜,便于理解先民的生存方式与人际关系。 井田之制:田九百亩,开井形四道,分九区,凿井于中。周围八百亩八家各百,各种自收。中百亩八 家各耕十亩,收获归公:余二十亩家各二亩半,为田庐。春种秋收期农夫出邑居田庐,妇子送饭;冬则归 家入居邑里。“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燎火(照明柴火),同巧拙(互教互学)而合习 俗也。男女有不得其所者(怨女旷夫),因相与歌咏,各言其伤。”(《汉书·食货志》)《诗》之“风”与部 分“雅”,多从此中唱出传开。这种同耕而自有、聚居而各食“和而不同”的生产生活形态,据传始于黄 帝之世,三代沿袭,在长期不断完善中凝成了中华民众独富的淳和忠厚的道德风尚。《汉书·食货志》称 八家“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齐同(道德观念相同):力役生产,可得而 平也(贫富相差不大)。”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五州为乡,万二千五百户也。里有序(初级学校),以 明教,乡有庠(中等学校),则行礼而视化焉。夏曾佑先生概括以井田为政教有十大功能:一则不泄地气, 二则无费一家,三则同风俗,四则齐巧拙,五则通货财(古初之市场在井边,日中为市,打水时物物交易 互通有无),六则存亡更守(防匪盗),七则出入相司(互相关顾),八则嫁娶相媒,九则有无相贷,十则 疾病相救。(《中国古代史·第十四节》)古先王之制度,首先考虑的不是增加财政收入,而是安定民生与 笃厚民风。井田制不独奠定了古代中国税率大体以“什一而税”为基准,庶民温饱无虞。其意义至巨、功 德尤伟、举世独创者,在井田制孕育出忠厚诚信等全民美德:居于其间者攸戚与共,无人不受惠于邻里, 不忠不信,为众共弃,则无人能独自生存,故互助关爱,积久成性。孔子对人性本善,仁政可行的信心, 正是以斯民奉行三代直道为社会历史依据。小邑有“忠信如丘者焉”,又何足怪。东周王权衰落,“井田” 随周礼而坏,战国兼并,至秦一统,乃真“溥天之下”莫非王臣(奴)王土,“井田”荡然,贫富悬绝, 民风遂薄,忠信渐稀矣。唯穷乡僻野,犹残存忠信。】 《述而·七》子曰:“饭疏食(吃粗食),饮水(喝生水),曲肱(gong臂)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不义(得之不正当)而富且贵,于(对)我如浮云(比喻与我不相干的身外之物) 【此章以气韵生动、意趣隽永,历来为人乐诵,至今读来,仍有光景常新的不朽魅力。钱穆先生说得 好:“本章风情高逸,可当一首散文诗读。学者惟当心领神会,不烦多生理解。”(《论语新解》)散文诗形 散而神聚,言近而旨远。此章前半四句只有十字,语简之极,辞朴之至,了无修饰,竟能即景如诗写生如 画,千载如睹,一字増减不得:孔门弟子载录师言之准确入神,以不文写至文的神技,令人叹为观止!这 缘故,即古人所谓“文犹质也”,“至情不文”“质有余则不受饰也。”夫子之真至于知天命、善至于爱天下 的道德风采,何用世人再化妆美容?唯夫子人高,弟子知深,故有此等天地至文留在人间。此中妙味,只 有靠自心领悟 章之“浮云”,意喻:“不义而富且贵”,与我不相干。古今“富且贵”者极有限,而人皆营求,于是 不择手段地贫谄富,富鄙贫,贱媚贵,贵愈横,不义不可止。孔子不屑谴责浊世说粪土富贵,只显示自己 是别一境地,不义不取,乐天知命。淡淡数语,启示深远。争权于朝、夺利于市之徒,虽郊游野餐,饮食 精美,难有此乐。今人侈谈追求快乐是人生的权利,古人提醒乐有雅俗:“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 (《礼记·乐记》)真能领会此乐境界之高远,实非易事。宋儒程子郑重提出:“须知所乐者何事?”人必 曰:道!然而道属于理性,哀乐却是心情,“乐道”尚未切心。说者引《庄子·让王》叙孔子厄于陈蔡后 之议论:“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得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庄与孔 都深知,道有贵于一身得失的无上价值,才能以道自尊而富贵为轻的态度自处于世,故庄在嘲儒之余仍能 理解孔子乐道之志。不过天地无心,可以对寒暑风雨无觉,人却不能对饮食苦乐无感觉。要绝对“道法自
4 的话也不相信了。由于谦虚是美德,就故意示谦以自美者世上诚有,却非孔子。“伟大的谦虚”是特殊谋 略制成的精致虚伪,素为孔子所鄙夷不屑。其实,古风淳厚,古道热肠,古人质实,本是古今人所共知的 事实;论天性之全,素质之善,身心充沛,古远胜于今。势利物欲与人生善性背道而驰,是人类历史的规 律。只因不合洋人的“社会进化论”而被有意淡忘,加之对“厚古薄今罪”笔诛刑罚而强令禁口,以至“十 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无法理解。古代民风何以能美?民性因何而善?因素很多,最主要的是古圣先 王能依华夏(中原腹地为主)水土所宜与居民习性,推行了一套最富中国特色的基层社会组织制度——“井 田制”的生产方式与邻里关系。(近代学者或疑未尝行,证据不足,不取)现据各种信史资料,撮述于下, 以资减少历史隔膜,便于理解先民的生存方式与人际关系。 井田之制:田九百亩,开井形四道,分九区,凿井于中。周围八百亩八家各百,各种自收。中百亩八 家各耕十亩,收获归公;余二十亩家各二亩半,为田庐。春种秋收期农夫出邑居田庐,妇子送饭;冬则归 家入居邑里。“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燎火(照明柴火),同巧拙(互教互学)而合习 俗也。男女有不得其所者(怨女旷夫),因相与歌咏,各言其伤。”(《汉书·食货志》)《诗》之“风”与部 分“雅”,多从此中唱出传开。这种同耕而自有、聚居而各食“和而不同”的生产生活形态,据传始于黄 帝之世,三代沿袭,在长期不断完善中凝成了中华民众独富的淳和忠厚的道德风尚。《汉书·食货志》称: 八家“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齐同(道德观念相同);力役生产,可得而 平也(贫富相差不大)。”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五州为乡,万二千五百户也。里有序(初级学校),以 明教,乡有庠(中等学校),则行礼而视化焉。夏曾佑先生概括以井田为政教有十大功能:一则不泄地气, 二则无费一家,三则同风俗,四则齐巧拙,五则通货财(古初之市场在井边,日中为市,打水时物物交易 互通有无),六则存亡更守(防匪盗),七则出入相司(互相关顾),八则嫁娶相媒,九则有无相贷,十则 疾病相救。(《中国古代史·第十四节》)古先王之制度,首先考虑的不是增加财政收入,而是安定民生与 笃厚民风。井田制不独奠定了古代中国税率大体以“什一而税”为基准,庶民温饱无虞。其意义至巨、功 德尤伟、举世独创者,在井田制孕育出忠厚诚信等全民美德:居于其间者攸戚与共,无人不受惠于邻里, 不忠不信,为众共弃,则无人能独自生存,故互助关爱,积久成性。孔子对人性本善,仁政可行的信心, 正是以斯民奉行三代直道为社会历史依据。小邑有“忠信如丘者焉”,又何足怪。东周王权衰落,“井田” 随周礼而坏,战国兼并,至秦一统,乃真“溥天之下”莫非王臣(奴)王土,“井田”荡然,贫富悬绝, 民风遂薄,忠信渐稀矣。唯穷乡僻野,犹残存忠信。】 《述而·七》子曰:“饭疏食(吃粗食),饮水(喝生水),曲肱(gōng 臂)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不义(得之不正当)而富且贵,于(对)我如浮云(比喻与我不相干的身外之物)。” 【此章以气韵生动、意趣隽永,历来为人乐诵,至今读来,仍有光景常新的不朽魅力。钱穆先生说得 好:“本章风情高逸,可当一首散文诗读。学者惟当心领神会,不烦多生理解。”(《论语新解》)散文诗形 散而神聚,言近而旨远。此章前半四句只有十字,语简之极,辞朴之至,了无修饰,竟能即景如诗写生如 画,千载如睹,一字增减不得;孔门弟子载录师言之准确入神,以不文写至文的神技,令人叹为观止!这 缘故,即古人所谓“文犹质也”,“至情不文”“质有余则不受饰也。”夫子之真至于知天命、善至于爱天下 的道德风采,何用世人再化妆美容?唯夫子人高,弟子知深,故有此等天地至文留在人间。此中妙味,只 有靠自心领悟。 章之“浮云”,意喻:“不义而富且贵”,与我不相干。古今“富且贵”者极有限,而人皆营求,于是 不择手段地贫谄富,富鄙贫,贱媚贵,贵愈横,不义不可止。孔子不屑谴责浊世说粪土富贵,只显示自己 是别一境地,不义不取,乐天知命。淡淡数语,启示深远。争权于朝、夺利于市之徒,虽郊游野餐,饮食 精美,难有此乐。今人侈谈追求快乐是人生的权利,古人提醒乐有雅俗:“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 (《礼记·乐记》)真能领会此乐境界之高远,实非易事。宋儒程子郑重提出:“须知所乐者何事?”人必 曰:道!然而道属于理性,哀乐却是心情,“乐道”尚未切心。说者引《庄子·让王》叙孔子厄于陈蔡后 之议论:“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得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庄与孔 都深知,道有贵于一身得失的无上价值,才能以道自尊而富贵为轻的态度自处于世,故庄在嘲儒之余仍能 理解孔子乐道之志。不过天地无心,可以对寒暑风雨无觉,人却不能对饮食苦乐无感觉。要绝对“道法自
然”,“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何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 乎无欲,是谓素朴。”(《马蹄》)动植物的自然,对人就不自然。庄文之妙恃其才智,孔子之美在仁德,以 “寒暑风雨”之自然解释孔子求道自得之“乐”,终隔一层。孔子志道、据德、依仁、游艺,莫非心力所 致,故处处有情,字字见心。庄子玄道为身外之虚象,非汪洋恣肆不能明其仿佛。与其说此章是乐“道 之本体,不若讲是洋溢“德身”的那份欢悦自得:分明意识到自己俯仰无愧的泰然、道与德若契的充实、 天与人浑然的自在、身心统一的从容和悦。此际即使嚼口粗粮呷口清水,枕臂而卧,目送飞鸿,耳聆天籁, 种超乎世情俗欲的大自在透身愉悦,美美地充实着生活,滋润着清贫,吃啥都香,乐盈天地矣。夫子之 乐是体悟到仁道在身心中的内在充实感,庄子至乐是恍若遗世弃身后的逍遥感,貌同神异。 常人之忧,大半在贫贱,“有钱始作人”《汉乐府》已有此叹。虽说现在已有追求富且贵的自由,其实 更有追而不及、求而不得的自由。“共同富贵”难,没有贫贱何来富贵,故贫贱总是庶人的命运。这就提 出了:一、富贵如何爱护贫贱(详《论仁篇》):二、贫贱(尤其是士)如何自处。苟不义,不求不贪不羡, 视富贵如身外浮云,谁能奈何?志道乐德,别求人生价值,不见得就饿死冻毙(尘世为求富贵而互相伤亡 者,远比乐道饿死者多得多);一旦求道有得,“乐亦在其中矣”。这似属空谈义理,而有了开头数语的描 述,便觉真切可信,感召无穷。孔门常言德,少见空谈大道,道贵济世,人贵德行,叫什么主义,尚在其 述而·十九》叶(she)公(楚大夫,其封邑在叶地)问孔子(问孔子是何等样人)于子路,子路 不对。子日:“女(汝)奚(何)不日: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也云尔(如此而 已。按定州汉墓出土本无“将”“也”二字 「按:《礼记·表记》有段话可参读。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极言其少)……《诗》之 好仁如此,乡(向)道而行,中道而废(竭心尽力而后止,与半途而废之义正反),忘身之老也,不知 数之不足也,勉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 【叶公问孔子是何如人,子路不吭,不知是以为叶公不足以知夫子而不屑回答(叶是大夫,爵未至公 而称公,是僭号),还是因觉其师道大德高,一时无从答起。孔子却愿别人对他有个真了解,“忘食”“忘 忧”“不知老”云尔,什么都不用多说,只有自求完善这份不倦追求的精神人格。认识孔子,调查生平履 历并非至要,挑剔其言行得失也未必有益学者提高:他对后世最宝贵的遗产,正是他自己最看重的品德与 精神。 发愤”之“愤”,《说文》释为“懑也”,是志不能申、意尚未通之际憋闷填胸的情绪状态。哲人学 道未达、人事困惑时会“愤”,诗人情感抑郁时更易“愤”,与今愤恨、愤怒之“愤”含义有别(今之气愤, 古作“忿”)。中医言“不通则痛,通则不痛”,身心一理也。“愤”闷必求“发”使通,故屈原“发愤以抒 (泻出而舒畅)情”(《楚辞·惜诵》)愤发为诗,诗写得好就轻松多了,诗人只要有才,发愤尚易。哲人 艰难多了,不但要有博学多识勤问的知识底子,尤其要从纷纭万象中思索出背后的所以然之故,找出本原 性的道一以贯之,更得将道一点一滴地修养为自身思想言行之德。深思明辨过程中道不达、意不通、事疑 惑之烦闷,时时可遇,其苦心焦思、欲罢不能,“发愤忘食”者,皆未通激而求通之坚毅执著也。一旦学 思有悟、修身有得,昔日塞胸之懑涣然冰释,自觉又近道一层之乐,为如何哉!只有一生始终“志于学” “笃于道”的圣哲,才能把学道有得之乐看得无比珍贵,足以忘怀人生百忧。“君子忧道不忧贫”,孔子所 教人者,自己都先作出表率,故有无可争辩的说服力。忘怀人生忧患,真是谈何容易,故宗教家总是借助 外力,或绝对信仰教主的神力可消灾,或一心期待死后的天国能解脱。政治家也如法宣教,政府能解忧, 未来定莫愁。教主君主的神奇政教,几千年了,依旧少年希望中年失望老年绝望,代代轮回无休止。只有 孔丘教人不乞求身外之神灵与富贵,也不许愿死后的未来天堂,有道无道,治乱兴衰由君政,君子小人在 各人,“君子求诸己”“为仁由己”。天地已然赋予人独厚的灵性,人类是发扬善性以进大同,还是滥用才 智自作孽同毁灭?全“由己”!孔子第一个从大道层次发现了人独有的高贵天赋、全面论述了君子所承担 的仁义天职,并把自身修养为伟大楷模。微夫子,我们怎能想象区区之身,竟可以如此高贵而纯粹哪!想 孔子一生坎坷,忧患可谓多矣;“不知老之将至”尤难能可贵。人一上年纪,皆知“老”之可怕可虞(汉
5 然”, “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何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 乎无欲,是谓素朴。”(《马蹄》)动植物的自然,对人就不自然。庄文之妙恃其才智,孔子之美在仁德,以 “寒暑风雨”之自然解释孔子求道自得之“乐”,终隔一层。孔子志道、据德、依仁、游艺,莫非心力所 致,故处处有情,字字见心。庄子玄道为身外之虚象,非汪洋恣肆不能明其仿佛。与其说此章是乐“道” 之本体,不若讲是洋溢“德身”的那份欢悦自得:分明意识到自己俯仰无愧的泰然、道与德若契的充实、 天与人浑然的自在、身心统一的从容和悦。此际即使嚼口粗粮呷口清水,枕臂而卧,目送飞鸿,耳聆天籁, 一种超乎世情俗欲的大自在透身愉悦,美美地充实着生活,滋润着清贫,吃啥都香,乐盈天地矣。夫子之 乐是体悟到仁道在身心中的内在充实感,庄子至乐是恍若遗世弃身后的逍遥感,貌同神异。 常人之忧,大半在贫贱,“有钱始作人”《汉乐府》已有此叹。虽说现在已有追求富且贵的自由,其实 更有追而不及、求而不得的自由。“共同富贵”难,没有贫贱何来富贵,故贫贱总是庶人的命运。这就提 出了:一、富贵如何爱护贫贱(详《论仁篇》);二、贫贱(尤其是士)如何自处。苟不义,不求不贪不羡, 视富贵如身外浮云,谁能奈何?志道乐德,别求人生价值,不见得就饿死冻毙(尘世为求富贵而互相伤亡 者,远比乐道饿死者多得多);一旦求道有得,“乐亦在其中矣”。这似属空谈义理,而有了开头数语的描 述,便觉真切可信,感召无穷。孔门常言德,少见空谈大道,道贵济世,人贵德行,叫什么主义,尚在其 次。】 《述而·十九》叶(shè)公(楚大夫,其封邑在叶地)问孔子(问孔子是何等样人)于子路,子路 不对。子曰:“女(汝)奚(何)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也云尔(如此而 已。按定州汉墓出土本无“将”“也”二字)。” [按:《礼记·表记》有段话可参读。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极言其少)……《诗》之 好仁如此,乡(向)道而行,中道而废(竭心尽力而后止,与半途而废之义正反),忘身之老也,不知 年数之不足也,勉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 【叶公问孔子是何如人,子路不吭,不知是以为叶公不足以知夫子而不屑回答(叶是大夫,爵未至公 而称公,是僭号),还是因觉其师道大德高,一时无从答起。孔子却愿别人对他有个真了解,“忘食”“忘 忧”“不知老”云尔,什么都不用多说,只有自求完善这份不倦追求的精神人格。认识孔子,调查生平履 历并非至要,挑剔其言行得失也未必有益学者提高;他对后世最宝贵的遗产,正是他自己最看重的品德与 精神。 “发愤”之“愤”,《说文》释为“懑也”,是志不能申、意尚未通之际憋闷填胸的情绪状态。哲人学 道未达、人事困惑时会“愤”,诗人情感抑郁时更易“愤”,与今愤恨、愤怒之“愤”含义有别(今之气愤, 古作“忿”)。中医言“不通则痛,通则不痛”,身心一理也。“愤”闷必求“发”使通,故屈原“发愤以抒 (泻出而舒畅)情”(《楚辞·惜诵》)愤发为诗,诗写得好就轻松多了,诗人只要有才,发愤尚易。哲人 艰难多了,不但要有博学多识勤问的知识底子,尤其要从纷纭万象中思索出背后的所以然之故,找出本原 性的道一以贯之,更得将道一点一滴地修养为自身思想言行之德。深思明辨过程中道不达、意不通、事疑 惑之烦闷,时时可遇,其苦心焦思、欲罢不能,“发愤忘食”者,皆未通激而求通之坚毅执著也。一旦学 思有悟、修身有得,昔日塞胸之懑涣然冰释,自觉又近道一层之乐,为如何哉!只有一生始终“志于学” “笃于道”的圣哲,才能把学道有得之乐看得无比珍贵,足以忘怀人生百忧。“君子忧道不忧贫”,孔子所 教人者,自己都先作出表率,故有无可争辩的说服力。忘怀人生忧患,真是谈何容易,故宗教家总是借助 外力,或绝对信仰教主的神力可消灾,或一心期待死后的天国能解脱。政治家也如法宣教,政府能解忧, 未来定莫愁。教主君主的神奇政教,几千年了,依旧少年希望中年失望老年绝望,代代轮回无休止。只有 孔丘教人不乞求身外之神灵与富贵,也不许愿死后的未来天堂,有道无道,治乱兴衰由君政,君子小人在 各人,“君子求诸己”“为仁由己”。天地已然赋予人独厚的灵性,人类是发扬善性以进大同,还是滥用才 智自作孽同毁灭?全“由己”!孔子第一个从大道层次发现了人独有的高贵天赋、全面论述了君子所承担 的仁义天职,并把自身修养为伟大楷模。微夫子,我们怎能想象区区之身,竟可以如此高贵而纯粹哪!想 孔子一生坎坷,忧患可谓多矣;“不知老之将至”尤难能可贵。人一上年纪,皆知“老”之可怕可虞(汉